第六章 两心不相知

    时光倏忽而过，已到了该启程的日子。


    陈家一行，除了陈曦陈离，随行的还有长老陈让，以及从族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三十名修士。为了确保两个孩子的安全，陈家此行十分低调，严禁任何人御剑飞行暴露身份，只作寻常富贵人家出行打扮，一路皆乘坐马车游船。


    陈曦本来不满仅仅因为听闻冷家出了个天才少女，陈家便如此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畏畏缩缩，到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境地。但当他发现如此出行，给了他很多游玩观赏的机会，立时没了怨言。要知道各家为了保护出战的孩子，轻易不会让他们入世，陈曦早就被困得不耐烦了，此刻正像是出了笼的小鸟，兴奋得不得了。


    出行之后陈曦要么时时骑马驰骋，要么溜去市集玩耍，与之相比，陈离真是沉静至极，一路上要么是在马车中打坐修炼，要么是在客栈中打坐修炼。


    陈让虽屡屡禁止陈曦外出，可谁又拦得住这陈家第一精英呢？陈让便退而求其次，让陈曦外出时必须随身携带玄光镜。这玄光镜为雌雄二镜合成，手持雌镜，无论雄镜离开多远，都能清晰照出雄镜所见，且能千里传声。玄光镜虽然神奇，却并非稀罕物件，元盛大陆修仙之家皆买的起造的出，一般都是仙子们用来看管自家仙缘的，此刻被用来监视陈曦，也真是难为陈让长老了。


    陈曦倒是不觉得自己拿着雄镜有什么好丢脸的，只是他强烈要求把雌镜交给陈离保管，说什么，雌镜就要女孩掌管云云。陈让长老向来欣赏陈离性子沉稳办事妥帖，也无异议。陈小公子便将雄镜系在腰间，更加无法无天光明正大地跑出去玩。


    今日逛了一天，银钱大把的陈小公子买了一堆小玩意儿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客栈，一回来先风风火火地去找陈离，进去连门都不敲，自然得仿佛是回自己的房间。


    正在运功的陈离听见推门声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像是早就习惯自己房间被人这样闯入了，她慢慢引导体内灵气收回，缓缓睁开眼睛。


    见陈离收功，陈曦迫不及待献宝一般拿出一样又一样的新奇玩意儿，其中不乏女孩子家喜欢的物什，一边给陈离看一边兴奋地说话：“阿离你看这个！还有这个！好玩吗！唉，可惜你不喜欢出去，你不知道市集有多热闹，东西有多好吃！阿离，这个是我特意给你买的！”说着，递给陈离一个手工十分精致的小香囊，“阿离！你闻闻看！老板说里面装了驱赶蚊虫的草药呢！”


    陈离接过香囊，依言拿起来嗅了嗅，香囊散发着一股十分好闻的药香，并不似寻常驱蚊香囊一般气味浓烈而古怪。嘴边浮起一抹浅笑，她将香囊系在了自己的衣带上。


    看到她的动作，陈曦突然感到脸有些发烫，慌忙走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觑着陈离脸色，开口道：“卖香囊的老板说凡人世间，男子送女子香囊都是定情用的，你说有意思不？”见陈离脸色不变，有些失望又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继续道：“从小到大你都不知道给我缝了多少香囊啊扇袋啊剑穗啊，岂非我们早就订了娃娃亲了！”


    陈离没什么表情，淡淡道：“都是你娘让绣的。”事实也正是如此，陈离怕是五大家族中，唯一被当作寻常女孩子养大的了。陈离的母亲去世的早，陈离被挑中之后，便寄养到了长房家中。长房当家陈桥的妻子也就是陈曦的娘亲杜青石，虽身在修仙大家，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当年陈桥为了娶她，也是费劲波折，不过那就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杜青石一直盼望生一个女儿，结果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得了陈离，她自然高兴不已，从小便对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娇宠之余，还教她女工刺绣、琴棋书画。被这样温柔的女人养大，也是奇怪陈离的性子如此冷淡。


    听了陈离不咸不淡的回答，陈曦微一叹气，又重打精神，继续呱噪他一天在市集的所见所闻。陈离向来不会插嘴，表情虽淡漠，倒也不烦他不赶他，让他尽兴讲完。因为这个，陈曦一直觉得陈离是全族上下最好的人，只有她，最安静，永远不会觉得他烦，他说什么她都爱听。


    陈曦情窦未开，尚不知自己对陈离是爱慕之情还是兄妹之谊，他只是凭着性子，觉得和阿离待在一起最舒服。


    本尽是谈些凡人世间的见闻，陈离也只是神情淡漠的听着，谁知陈曦话锋一转，谈起了一桩见闻。


    “阿离，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今天在市集上碰见几个修士，一路上高谈阔论，却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我见着有趣，便跟了他们一会儿。谁知听到了些古怪的事情。”


    陈离没有答话，只是抬眼看向了他，脸庞仍然十分平静，眼内却浮起了一丝疑惑。


    见陈离眼神，陈曦兴致更高，“我听他们说冷家最近不大太平，经常有人失踪，就连冷家山下的村子里，也闹起了失踪，平白无故的大活人就无端端不见了。据说后来找到了一些失踪者，无一活口，血肉全无，只剩人皮，恐怖至极。”


    陈离终于微微变了脸色，露出一分难以置信的模样。


    陈曦继续道：“冷家是什么地方，即便落没了，到底有百年基业在，什么妖魔鬼怪能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那些修士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想必随口胡诌也是有的。”


    “他们还说了什么？”向来沉默的陈离难得主动追问。


    “唔。”陈曦凝神想了想，“啊！对了，他们还说，最近周围很太平，山里的鬼怪数目锐减，说不定是因为五龙之争在即，连妖兽都不敢出来作祟了。”这么说着，他又笑了起来，“真是些不入流的修士，若是五龙之争的缘故，妖兽也该变多呀，哪家会在大战在即之际出来围猎。”


    陈离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谁知道呢。”


    见陈离仿佛有了些倦意，陈曦也知道不该继续打扰她，很快结束话题离去。陈曦一走，陈离继续入定修炼。


    夜深之后，仍在打坐的陈离体内灵气突然游走不定，她倒也不慌张，缓缓将灵气引导一番，平稳地收功，慢慢睁开了眼睛。被这股忽然游走的灵气打断，陈离一时也没有心情继续修炼，起身推开窗户，窗外明月皎洁，平凡的市镇披上月色银霜后，倒显出了几分仙气。再次抬头看了一眼月亮，陈离取下身上的雌镜，她决定不辜负如此月色，出门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