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山口,便见风怜牵了火流星,好整以暇立在路旁,瞧见他来,顿时眉开眼笑,脆生生叫道:“师父,您一个人走么?”梁萧深感意外,唔了一声。风怜小嘴一撅将天罚剑横在马前,说道:“你要走,也该带上这个。”梁萧道:“这是你族神剑,我岂能染指。”风怜哼了一声,道:“你使这把剑杀了天狼子算不算染指?”

  梁萧一愣,无从辩驳。风怜又道:“师父,你是天下有数的大高手,说话算不算数?”梁萧道:“天下有数不敢当,说话一定算数。”风怜道:“你答应做我师父,教我武功是不是?”梁萧道:“我要去中土办事,过些时候回来教你。”风怜挺胸翘首,看着天上冷笑道:“不行,我信不过你。”梁萧皱眉道:“为什么?”风怜道:“当日你那样狠心,说走就走。这次一走,天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我才不要傻傻地等你,我要随你去中原。”

  梁萧沉吟不语,风怜瞧着他,心儿扑扑直跳,只怕他说个不字。过了半晌,忽听梁萧叹道:“你定要跟来,我也不拦你!”迈开步子走在前面。风怜芳心狂喜,匆匆拍马跟上。

  二人行了半日,遇上牧民,梁萧买了一匹驽马和风怜并辔而行。师徒二人朝行暮宿,到了休憩之时,梁萧便教授风怜武功。风怜天资不算绝顶,但至为好强,梁萧教她一招半式她都要苦学勤练直到梁萧点头才罢。梁萧洞明阴阳,功参造化,胸中所学,一瓢半勺也够常人受用不尽,何况他对风怜满怀歉疚,有心补偿,是以倾囊以授,格外耐心。

  关山路遥,戴月披星,两人走走停停,这一日抵达黄河岸边。梁萧久别中土,忍不住纵马上了高坡,揽辔南望,但见山峦连绵,云掩长河,其实东风正恶,浊浪滔天,落在河堤上,迸珠溅玉。

  梁萧心有所动,遥指河水道:“风怜你瞧,或许过不了多久,这黄河之上,一个船夫就能驾驭小山一样的巨舰,再大的风浪也无法撼动;世人不用驱牛赶马,可用‘火’力驱赶大车;大鹏一样的机械也会制造出来,载了人畜,扶摇直上九天……”他说到这里,见风怜神色迷惑,不由叹道,“风怜,为师生平有三样本事:第一是算术机关、格物致理之学;第二是运筹帷幄、云侵孤虚之道;第三才是武功。可惜头一样艰深奥哲,你怕是学不了的。第二样乱世祸国,大可不学。是以我虽名分上是你师父,却也唯有那点微末功夫能够勉强教一教你。”

  风怜微笑道:“师父你过谦啦,那也叫微末功夫,别人的功夫岂不比针眼儿还小?”梁萧道:“又胡说了,任是哪门武功练到绝顶都有可取之处,你别要学了点儿本事,就敢小觑天下英雄。”风怜翘起鼻子,冷笑说:“你又作脸作色么?哼,做师父就了不起吗?我有你一半厉害,天底下谁也不怕!”

  梁萧摇了摇头,无言以答。一路上,他也曾几度摆出师尊架势,欲要管束管束这个女弟子,哪知每到紧要关头,风怜便撒娇弄痴,顶嘴蒙混,梁萧被她三言两语一说,端的没了脾气,空负师父之名却无半点尊长威严,好在他对这师徒虚名不甚在意,争辩几句也任她去了。

  风怜初到中原,不免事事好奇,一路询问,梁萧无不耐心解答。二人沿河而行,梁萧说着说着,豪兴焕发,大言水利:在何处筑坝,在何处分流,在何处架设水车,又在何处开渠灌溉,说到得意之处,大有图画山川、疏理天下的气概。风怜自与梁萧结识,从未见他流露出这般风采,瞧那眉眼神气,不觉痴醉,至于那些高谈阔论,当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二人边说边走,风怜忽指河岸边一座宝塔,问道:“师父,那是什么塔?”梁萧道:“那是开封铁塔,号称天下第一塔,下方是前朝故都汴梁,昔日冠盖神州,繁华不尽。可惜历经兵灾河患,凋零衰败,盛景不再了!”说着长叹一声,大有惋惜之意。风怜也觉可惜,又问:“可还剩下什么好去处么?”梁萧沉吟道:“我记得距铁塔不远有一座‘九曲阁’,毗邻河堤,大可临风把酒,看黄河九曲,浩荡奔流。”风怜喜道:“好啊,瞧瞧去。”梁萧抬头看看云色,但见密云叠起,心知大雨将至,当即答允,二人快马加鞭,望九曲阁而去。

  抵达阁楼前,斜雨如丝,淅沥洒落。两人弃马上楼,方才坐定,便听一阵踢踏声传来,从楼底走上一个儒生,方巾歪戴,下巴削尖,手里摇了一把竹扇。酒保瞧见,慌不迭叫道:“啊哟,吃白食的又来啦!”张开双臂,便要赶人。

  儒生当堂一坐,笑骂:“放你娘的屁,今天你说老爷白吃,老爷偏不白吃。”转手从袖里掏出一锭大银,啪地扔在桌上。酒保且惊且喜,掂过真假,笑道:“贾秀才,你从哪儿偷来的?大相国寺还是何员外家?”儒生翻起眼白道:“你狗眼瞧人么?这银子又白又亮,怎会来路不正?王小六,屁话少说,大爷拿银子定下这桌酒席,你千万记住了。”

  酒保牙缝里透出冷笑,说道:“贾秀才,日前你还欠掌柜一两六分银子,怎么算?”贾秀才刷地一声打开折扇,露出黑油油的扇面,懒声说道:“你没长眼么?老爷今日阔了,区区小钱,何足挂齿。”酒保平日与他胡闹惯了,闻言道:“好好,今天你权且装一回老爷,来日装孙子的时候,我再与你计较!”走出两步,儒生又招呼道:“王小六,你先给老爷打一旋上色好酒,漱漱口,润润喉咙。”

  酒保心里暗骂,悻悻下楼。风怜低声道:“师父,这人做什么的,脸皮可真厚。”梁萧心想你也瞧出他穷措大,装阔人,当下笑道:“他大约是落第秀才,功名无着却又心高气傲,不肯屈人!”他两人小声议论,忽听那贾秀才拖长声气道:“他妈的,背后说人闲话,当心嚼了舌头!哼,谁又告诉你老爷是秀才了?”

  梁萧与他相距甚远,声音又小,不想这儒生耳力极好居然听见,梁萧笑道:“抱歉,敢情阁下是假秀才,真假之假,却不是姓贾的贾。”那儒生笑道:“谁又说是真假之假?老爷就姓贾,大名上秀下才,合称贾秀才。”他嘴上笑嘻嘻,口气却很不逊,梁萧还没在意,风怜却怒目相向。

  贾秀才冲她嘻嘻一笑,道:“胡娘儿生得俊,不若嫁给贾某做个便宜媳妇儿!”风怜双颊涨红,握紧粉拳,梁萧却一皱眉,摆手道:“勿与这妄人计较,平白自低身份!”话音才落,又听贾秀才笑道:“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尔等蛮夷鼠辈,混同禽兽,哪儿还有什么身份?”

  梁萧一愣,想起自己与风怜都是异族装束,风怜碧眼雪肤,一瞧就是胡人。而今元人治国,胡汉有如寇仇,无怪此人口出不逊。只不过胡强汉弱之际,他胆敢当面辱骂胡人,倒也颇具胆色,当下笑笑,懒得理会。风怜见他不动声色,禁不住好生气闷。这时忽听身后一个稚嫩童音笑道:“有趣,有趣。”风怜更恼,回头一瞧,不远处坐了一个俊美男童,约摸十岁,头戴二龙抢珠冠,身着白缎袍子,手中握了一把泥金小扇。

  风怜瞧这小孩粉团也似一张小脸,偏生装扮成大人,不由心头一乐,扑哧笑出声来。小孩猜到她笑什么,小嘴一扁,眼有愠色。风怜更觉滑稽,望着梁萧偷笑。

  不多时,酒保端上酒水。贾秀才接过,斟满一盏,洒在地上。这酒是上好汾酒,酒保瞧得肉痛,忍不住叫道:“死穷酸,你疯了么?”贾秀才不理他,一敛疏狂神态,叹道:“这一碗是敬文天祥文丞相,今朝是他的忌辰。”酒保脸也绿了,手中托盘哐啷丢开,叫道:“贾秀才,你胡说什么?”贾秀才两眼一翻,喝道:“闭上你的鸟嘴,老爷请人喝酒,关你屁事?”酒保气得发抖,战声道:“你……你……死人能喝什么酒?”

  贾秀才抬起脸来,长声吟道:“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声调沉郁,胸中似有无穷悲愤。吟罢,贾秀才喝光盏中残酒,冷笑道,“有人虽死,丹心永照,有人虽活,却不过是一具腐臭皮囊。当年文丞相被囚大都,三载不屈,壮烈赴义;而今的读书人,个个只知卑躬屈膝于外族,贪求功名于鞑虏,没几个有骨气的东西,可耻乎,可悲也……”酒保听他口无遮拦,越说越不堪,劈手揪住贾秀才的胸衣,发急道:“你再说,我丢你下去……啊……”惨叫声中,酒保庞大身躯腾空而起直往楼下栽去。

  旁人都感错愕,梁萧却知这贾秀才身怀武功,酒保伸手拖他反被他劈胸拽住,抛了出去,但他出手太快,寻常人看不明白。风怜也看见了,心想这无赖本事不小,又听一声惊呼,酒保身如掷丸,忽又飞上楼来,不偏不倚砸向贾秀才。贾秀才笑道:“来得妙。”伸出折扇,在酒保腰上一拨,将他翻转过来,可楼下那人这一掷气力太大,酒保两脚着地仍是收势不住,滴溜溜冲向梁萧。他又惊又怕,大声惨叫,梁萧却不动神色,随手托住酒保的腰脊,酒保陡然止步,但觉双腿绵软,扑通坐倒,脸上早已失去血色。

  贾秀才心中暗凛,这一拨借力打力本有数百斤力道,存心将梁萧撞个人仰马翻,不料这异族人举重若轻,漫不经心将人扶住。正自惊疑,忽听楼梯上咚咚咚巨响传来,夹杂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不一阵就见一个肥胖脑袋从楼梯口钻了出来,脸上肥肉堆积几乎不见五官,满身赘肉随他举步登楼一抖一颤,汗水淋漓。

  贾秀才盯着这人,眼中露出讶色。那人径直走到他桌边,拉开一张板凳坐下,却听咔嚓一声,板凳断作两截,那人跌坐在地,幸得楼板厚实,轻响了一声将他稳稳托住。那人呼呼喘气,嘟囔道:“就坐地上,就坐地上!”贾秀才还过神来,吃惊道:“白老二,是你?”那人小眼中迸出怒意,粗声粗气地道:“贾老三,你装作不认得老子么?哼,你欠我五百两雪花银子呢,还来!”

  贾秀才望他半晌,突然捂着肚皮哈哈大笑。白老二大怒道:“笑你祖宗。”抓起地上两条断凳,一左一右向贾秀才掷过去。贾秀才头一低,折扇左右两拨,拨得一条断凳穿窗而过落入河里,另一条撞在墙上。白老二跳起来挥掌,贾秀才后退半步,摆扇笑道:“白不吃,慢来,你这样子可打不过我。”白不吃叫道:“废话少说,还银子来。”贾秀才笑道:“白不吃,咱俩也算是结义兄弟,区区五百两银子何必些些计较。”

  白不吃啐了一口,骂道:“屁的兄弟,那银子一半是借的,一半是你骗的,老子可以在银子上吃亏,却不能被人糊弄。”贾秀才眼珠乱转正谋对策,忽听楼下有人咯咯笑道:“白不吃说的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贾秀才你骗人钱财更加不对了。”黄影一闪,一个女子怀抱琵琶,俏生生站在楼心。风怜暗道:“这人轻功好俊。”

  女子杏黄衫,绿襦裙,年约三旬,长相清丽,眉心一点朱砂痣平添几分英气。贾秀才不急不恼,笑道:“金翠羽,你什么时候与白不吃勾搭上了?”黄衫女子骂道:“你这挨千刀的破落户,舌头上长疮烂到你肚肠。老娘这可是持平之论。”贾秀才笑道:“好好,今儿贾某势单力薄权且认了。白不吃,咱们来赌一把,你胜了,银子我双倍还你。你若输了,五百两银子就当掉进了河里。”金翠羽道:“破落户,你又想什么鬼点子?白二哥,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儿。”

  白不吃小眼连转数下,一拍大腿,叫道:“赌就赌,怎么个赌法?”金翠羽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贾秀才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笑嘻嘻说道:“我这法子至为简单,叫做‘望天打卦,落地还钱’,我将这三枚打卦的铜子抛起来,有一枚落地算我输,不落地算你输。”白不吃心想:“破落户竟要和我拼手快。”肥脸上不禁微露笑意。

  金翠羽一转眼珠,笑道:“破落户,白不吃的‘拿云手’称雄关洛,你拼手法可占不了便宜。你倘使将铜钱扔得远远地,他轻功不及你势必要输。”贾秀才脸色一变,白不吃恍然大悟:“错非金老四提点,几乎儿又上当了。”当即正色道:“贾老三,我加上一条,铜钱不得掷出阁楼,要么也算你输。”贾秀才耸了耸肩,说道:“好吧,瞧清楚了。”将手向上一挥,三枚铜钱激射而出,白不吃还未还过神来,嗤嗤连声,三枚铜钱尽数没入大梁。

  金翠羽一呆,摇头叹道:“破落户,你够狠的。”贾秀才瞅了白不吃一眼,笑道:“白不吃,怎么说?”那铜钱陷入极深,唯有震碎大梁方能取出。白不吃哇哇怒叫,一跳而起,可他过于肥胖,这一跳只得三尺,一时恼羞成怒,抓起一张凳子望木梁打去。

  金翠羽瞧见,纤指微曲,在琵琶上一拨一弹,铮的一声,指间脱出一道黄光将长凳凌空击落,黄光落地,却是一枚黄铜扳指,金翠羽以小小扳指击落长凳,虽借琵琶弦劲却也十分惊人。

  白不吃错愕间,金翠羽移步拾起扳指,笑道:“白二哥,罢了。总不成为了五百两银子拆了人家的酒楼!否则神鹰使到了,如何招待人家?”白不吃怒哼一声,贾秀才刷地撑开破扇,笑道:“白不吃,说好铜钱不落地便算你输。”白不吃小眼喷火,但瞧金翠羽脸色,一顿足,叫道:“好,算我输。”气呼呼地又坐回地上。

  金翠羽怀抱琵琶袅袅坐下,笑道:“关洛四杰来了三个,池老大怎么还不来?”贾秀才道:“你们也是池老大召来的?”金翠羽道:“是啊,听说神鹰使到了。”贾秀才斟了一盏酒笑道:“神鹰令三年没过黄河!这回来便来了,偏要挑这九曲阁聚头,害我这地主大大破财,真是大糟特糟。”金翠羽抿嘴轻笑道:“这话要是被神鹰使听见,更加糟了。”

  贾秀才一笑,又说:“白二哥,话说回来,你怎么变了个模样?”金翠羽也关切道:“是啊,三年不见,二哥你发福了。”白不吃小眼一瞪,怒道:“发个屁福,老子这是发灾。”金翠羽讶然道:“这话怎讲?”白不吃拍了拍圆大肚皮,忿然道:“若有法子,谁肯长这个鸟样?哼,我是被人害的!”贾、金二人面面相觑,贾秀才肃容道:“你说说经过,关洛四杰一气同心,贾某拼了性命也要为你出头。”

  白不吃眼里闪过一丝感动,叹道:“三年前,池老大让我筹集粮草以备将来举事。我辛苦奔波,好容易张罗了两万担粮食囤在家里。谁想那年黄河大水将附近的田地一股脑儿洗了,我家门前一下子拥来许多饥民求我开仓赈济。唉,二位弟妹,不是做哥哥的心痛家财,实为受了池老大托付,不能将粮食随便予人……”贾秀才正色道:“白二哥,这可不对。事有缓急,江湖中人急人之难,不拘一格,开仓赈灾正是分内中事。”白不吃叹了口气,懊丧道:“现今想来,你说得半点儿不差,哥哥我当时鬼迷心窍犯了糊涂,将那群饥民一顿棍棒撵走。唉,这也罢了,你知道我素来贪杯好吃,故而才有白不吃这个名称。当日我赶走饥民,杀鸡宰牛,整治了一桌上好酒席,叫来几个狐朋狗党,还寻了一票窑姐儿,在家中痛快吃喝……”

  贾秀才收起折扇,冷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白老二,当时被我瞧见定要与你翻脸。”金翠羽也叹道:“不错,此举大违侠义,池老大知道,说不定要如何对你呢!”白不吃小眼一翻,大声道:“我当着你们说出,便不将生死放在心上,何况我变成如此模样也是生不如死。”言下大为颓唐。

  贾秀才诧道:“莫非来了讨公道的高人?”白不吃点头道:“大伙儿吃喝正欢,门外突然来了三人,为首那人倒也客气,说了些好话,无非是上天好生有德,求我开仓济民之类。我那时酒意方浓,没将对方放在眼里,只道:‘放了粮,老子喝西北风去?再聒噪,老子拿你下酒吃,老子什么都吃过,就没吃过人!’此外还说了许多浑话。那人性子却好,不管我说得如何难听,总是不急不恼,好言好语。老子听烦了,趁了酒兴上前动手,不料那人所带的帮手十分硬扎,伸手一拨,摔了我一个大跟斗……”金翠羽吃惊道:“你醉了么?”

  白不吃摇头道:“哪里话?二哥我一分酒一分气力,再说那日喝得正好,还没到烂醉如泥的地步。”贾秀才摇动折扇,冷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一招失手也是有的。”他与白不吃武功不相伯仲,听说他一招落败,心中颇有不服。

  白不吃道:“那时我也如此想,翻身起来踹他小腹。谁知又被拿住脚踝再摔一跤。老子不服,爬起再上,还被摔倒。这么前前后后摔了五六下,到底把我摔醒了。不过,咱们习武之人,功夫输了,一口气却不能输。我怒火上冲,从兵器架上拔了一杆大枪,心想擒贼先擒王,抖枪向为首那人刺去。不料那帮手笑嘻嘻一伸手,又将枪头捉住,老子使了吃奶的气力也夺不回分毫。”听到这里,贾、金二人彼此对视,脸色微微发白。

  白不吃神色颓败,又道:“为首那人见状,叹了口气,说道:‘白不吃,我再问你,你愿开仓放粮么?’我赌一口气,当即拒绝。那人道:‘好,粮食是你的,我不逼你。但你殴打饥民,万万不该,此乃其一;外面哀鸿遍野,你却纵情饮乐,于心何忍,此乃其二;而今用心狠毒,招招夺人性命,此乃其三。就此三样,我要罚你。’我说:‘你有种将老子杀了,要我低头,决计不能。’那人说:‘我不杀人,但听说你贪吃好货,最爱口舌之欲,我便罚你三年之中,不得吃肉喝酒。’我问:‘你想把我关起来?’那人笑道:‘我可没这闲工夫,三年之内若你改邪归正,我便解了你的禁制,但若你泄漏我半点行踪,以后休想见到我了。’说完招呼两个帮手径自去了。我听她说得凶狠,到底雷声大雨点小,心中鄙夷,张嘴骂了一通,又招呼众人继续喝酒吃肉。谁料第二天一早起床,忽觉筋骨酸痛,身子发胀,我前日摔伤,不以为意,又寻朋友吃喝。这么过了三五天,身子一天痛过一天,到了第七天早上,浑身皮肉似要爆裂开来!唉,我白不吃自忖也是条铁打的汉子,却痛得死去活来,可是寻遍大夫却无一人明白。”

  白不吃说到这儿,肥脸上爬满苦涩。金翠羽道:“白二哥,莫非那人临走时动了手脚?”白不吃道:“我也奇怪,那人从头到尾都没动过一根手指,又如何算计到我呢?却说我痛得狠了,猛可想起那人的言语,忙叫下人煮了青菜萝卜来吃。说也古怪,这一吃素居然好了不少。我接连吃了三天素,疼痛全消,只是练功时的身法略嫌滞涩,临镜一照,竟然胖了许多。二位也知道,老哥我最爱吃香喝辣,怎受得了顿顿素餐。过了四五日,我又忍不住铤而走险,这回倒也无病无痛。我不知厉害,心中窃喜,就这么一顿顿酒肉吃下来,这身子骨也似吹气球一样日日见长。他妈的,不过一月工夫,我这彪形壮汉长成了一个胜似肥猪的大胖子。到这时我才明白那人话中的含义,不禁害怕起来又开始吃素。还怕三年之后那人不来解救,又被迫开仓放粮,赈济饥民。唉,哥哥我吃惯了荤腥,瞧那美酒佳馔,如何割舍得下?每过十天半月总要破戒一回。这么三年过去,就成了这副模样。”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贾秀才问:“那人还没来么?”白不吃隐现愁容,说道:“或许时日未到,或许人家忘了。再说我胖成这样,还不知有救无救?”金翠羽怒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用这般恶毒法子折磨人,太可恨了吧?”贾秀才笑道:“我以为此计绝妙,这叫自作自受!”白不吃怒道:“贾老三,你胳膊肘往外拐么?”贾秀才恼他不肯开仓济民,有心揶揄,笑道:“诚所谓好死不如赖活,二哥你想开些。咱三个久不会面,今日定要一醉方休,哈哈!”白不吃怒目相向,叫道:“破落户,你存心与我为难吗?”贾秀才笑道:“你左右胖成这样,再胖一回也无妨。九曲阁的‘黄河大鲤鱼’天下一绝,劲道嫩滑,滋味十足,今日也不能不吃的。”白不吃小眼圆瞪,呼呼直喘粗气。贾秀才向酒保一招手:“王小六。”酒保见他显过功夫,心中虽恨,嘴里却连声答应。

  贾秀才笑道:“做两尾黄河大鲤鱼来,给老爷下酒。”风怜听得心痒,便道:“咱也要一尾!”话一出口,那个小童也异口同声地叫出来,风怜瞅他一眼,微微一笑。小童被她笑得小脸通红,张开泥金小扇遮住脸儿,扇面上描了一绺儿兰草,边上留了数行草书。梁萧乍见那行字迹,眼神微微一变。

  酒保扫了众人一眼,冷冷道:“对不住,这两日风高浪急,没一个渔家敢下河捕鱼,这大鲤鱼么,当真没有。”贾秀才掉眼看去,河上波涛滚滚,雨脚如麻,心知酒保所言不假,不由大为扫兴。

  酒保正待退下,忽听河上有人纵声唱道:“老子长在大河边,不靠地来不靠天,小小船儿浪里过,打个鱼儿趁酒钱。”歌声清壮,盖住那穿林打雨之声,颇有振聋发聩之势。梁萧循声瞧去,一叶小船在波涛间载沉载浮,船上站一个舟子,披蓑戴笠,手摇双橹,随那船儿起伏却始终不被风浪吞没。

  不多时,船至楼下,舟子系好船,左手拎两尾鲤鱼,右手拿一支长篙点在岸边,双手微撑,便似燕子穿云,轻轻巧巧钻过窗户落在楼心,哈哈笑道:“你们三个来得却早。”贾秀才三人早已起身,拱手笑道:“池老大。”舟子挑开蓑衣竹笠,正是关洛四杰之首池羡鱼,他年过五旬,洵洵儒雅,双鬓已然灰白,只见他拎起两尾活蹦乱跳的大鲤鱼,笑道:“河上风大,寻常人下不得水,我怕没得鱼吃,扫了大伙的兴致,特意赶早到河里摸了两条。”

  金翠羽咯咯笑道:“大哥心细如发,当真想得周到。”贾秀才道:“错了,该是小弟心占一卦,未卜先知,故而点了这道好菜,专等池老大的鲤鱼。”金翠羽白他一眼,啐道:“破落户,你那鬼卦,骗傻子还差不多。”贾秀才做出惊讶神气,道:“奇了,我骗过你么?”金翠羽气得脸色发白,便要嗔怒。池羡鱼伸手隔住二人,哈哈笑道:“老三,老四,我只当三年不见你俩早结连理,怎么还是这么拗气?”金翠羽脸胀通红,莲足一顿,怒道:“池老大,您可别张口就来,但凡天下的好女子,谁肯嫁给这个下贱无耻、坑蒙拐骗的破落户?”贾秀才嗤了一声,懒声懒气地道:“你也算好女子么?我看是猪鼻子插大葱——愣充大象吧!”风怜瞧得好笑,心道:“这厮别的还好,这拖得老长的腔调格外讨厌。”

  果不其然,金翠羽俏脸又沉,池羡鱼摆手笑道:“怪我多嘴,你们要撒气冲为兄来吧!”他这么一说,两人不好再吵。池羡鱼见白不吃体态臃肿,一皱眉正要询问,忽听一个脆嫩的童音道:“老先生,你这鲤鱼怎么卖?”池羡鱼扭头瞧去,却是屋角里那个装束老成的小童,不觉莞尔道:“小朋友,你家大人不在么?”那小童小脸一沉,闷声道:“谁是你小朋友?哼,我瞧来不够大么?”池羡鱼一怔,哈哈大笑,两个手指上下一比,笑道:“就这么一点儿大!”小童脸色更加难看,作起恼来:“老头儿卖鱼就卖鱼,哪来这么多废话?”池羡鱼脸色微变,白不吃性子暴躁不觉怒道:“臭小鬼作死么?这样跟你爷爷说话?”

  小童哂道:“他也配做我爷爷?哼,我爷爷一根指头压死你们四个!”白不吃无名火起,袖子一撸,猛然跳起。池羡鱼伸手拦住,心想:“这孩子有恃无恐莫非是高人子弟?再说我关洛四杰老大年纪,如何与小孩一般见识?”当下淡淡笑道:“小朋友,这鱼可不是拿来卖的!”小童撅嘴道:“你这人年纪老,脸皮也老,说了假话也不脸红。”池羡鱼奇道:“我怎么说假话?”小童道:“你唱着歌儿来时,不是说‘打个鱼儿趁酒钱’么?现在又说不卖,出尔反尔,不算好汉。”

  池羡鱼哑然失笑,心想:“到底是小孩儿家,我随口唱曲他也当真。”但他素来豪气,面对妇孺也不肯食言,想了想道:“说是这般说,就怕你买不起。”小童小眉头一扬,伸手在腰间一摸,抓起一串明珠哗啦啦搁在桌上,明珠颗颗大过拇指,光滑莹润,发出柔和光芒。

  众人没料这小小孩童身怀重宝,心中无不惊诧,白不吃贪财好货,瞧着明珠,眼珠子几乎掉了下来。小童刷地撑开泥金小扇,笑道:“这串珠子够了么?”池羡鱼长长吸了一口气,将眼珠从珠链上移开,瞅了瞅梁萧师徒,正色道:“小朋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快将珠子收起来别被坏人瞧见。”小童脖子一仰,冷笑道:“我自有主张,不劳你费心。”

  池羡鱼见他小脸稚嫩,说出话来老气横秋,又好气又好笑,打趣道:“小朋友,我这鱼儿想卖时,一文两文,白送也成。不想卖时,你有明珠万斛我也不卖。”小童瞪眼不解,池羡鱼笑道:“瞧你这身打扮,想必是读书人家的孩儿,我出个对子考你一考,答得上来,我就把鱼送你,答不上来,哈哈,那就怪不得我了。”小童笑道:“对对子呀,我最拿手了。”

  池羡鱼心想:“小娃儿不知天高地厚,老夫的对子岂是你对得上来的?”略一沉吟,笑道:“前两日天气窒闷,我经过河边,瞧见一尾鲤鱼出水透气,不想岸边李子树上果子落水,正巧打在鲤鱼头上,小娃娃,我就以此为题,说个上联,叫做:‘李打鲤,鲤沉底,鲤沉李浮。’”贾秀才击掌笑道:“这个上联妙得紧,就只怕太难了些。”

  那小童心道:“这对子与鲤鱼相关,合情合景,李鲤谐音,忒不好对。”小眉头蹙起,看向屋角,只见屋角搁了盆秋葵作为点缀,一只蜜蜂被雨困在屋内绕着秋葵飞舞,突然一阵疾风裹雨扑进屋来,蜜蜂被风一吹扑在地上。小童眼神一亮,脱口便道:“风吹蜂,蜂扑地,风息蜂飞。”说完时,那阵风正巧过去,蜜蜂嗡的一声又飞起来。池羡鱼一愕,拍手赞道:“妙对,妙对。”他为人豁达,认赌服输,正要递上鲤鱼却听白不吃道:“慢来!”池羡鱼诧道:“白老二,你有何话说?”白不吃道:“池老大,关洛四杰纵横一世,怎能被一个小孩儿折了威风?”

  贾秀才打个哈哈,懒声道:“白老二说得是。”金翠羽虽不说话,眼中也有赞同。池羡鱼寻思道:“三位弟妹都是心高气傲之辈,我若拱手奉上鲤鱼,他们必然脸上无光。”便道:“好,你说如何?”

  白不吃道:“咱是生意人,不及老大、老四儒雅多才,不过既是比文,我就考考这小孩儿的算术。”池羡鱼心想:“二弟分明故意刁难,这小孩儿对上对子不过侥幸,你理财有方,算计精到,说起算术,怎能和你相比?”碍于情分不便明说,却听那小童嘻嘻笑道:“好啊,你说题目。”白不吃瞧他气定神闲,心尖儿微微发痒,清了清嗓子道:“今有活鲤鱼七斤,草鱼二斤,总价四百二十六文钱……”

  贾秀才插口道:“几斤鱼罢了,哪有这么贵?”白不吃哼道:“你懂个屁,物以稀为贵,如今河上打不着鱼自然行情见涨了。咳,闲话不说,假令现今又打了鲤鱼三斤,草鱼四斤,总共价钱二百八十文,且问,鲤鱼、草鱼每斤各要多少钱?”他一气说完,随手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瞅着那小童满脸得色。小童淡淡笑了笑,说道:“这是‘直减’法,有什么难的。”白不吃手里的茶盅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童取了一把竹筷,当作算筹左右一排,道:“右鲤鱼,左草鱼,右行的七遍乘左行,然后连减右行三次,得草鱼每斤三十一文,代入右行,由此可得鲤鱼每斤五十二文。”白不吃张大嘴巴,瞧他算完,口水不知不觉从大嘴里流出来。池羡鱼不觉笑道:“好个聪俊的娃儿。不知谁做了你的爹娘,真是羡煞旁人。”白不吃抹了一把口水,怒道:“不算,不算,重新来过。”金翠羽笑道:“白二哥,你遇上行家了,有道是生手遇行家,千万莫惹他,丢脸一回也就够了,还是让他听我弹上一手,猜猜是什么曲目。”那小童连过两关,眉飞色舞,笑道:“请,请。”

  金翠羽心头打鼓:“这小娃儿莫不是还通音律?”勉强笑笑,怀抱琵琶,正襟危坐,拨弦试音。那小童闭上双眼,摇头赞道:“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金翠羽被这小娃娃一夸,心花怒放,掩口笑道:“你这娃儿,小小年纪就这么嘴甜舌滑,长大了还不要诓死人么?”贾秀才冷笑道:“臭美什么?小娃儿乳臭未干,他的话也能当真?”

  金翠羽恨恨瞪他一眼,咬牙暗骂:“这呆子真个不解风情。”一整容色,拨动琶弦,但听初韵舒缓,清高雅旷,众人如处山隈水畔,眼前仿佛矮山陌远,细水流长;忽而弦音又矮,呢呢啾啾,起伏难定,似空山人语,遥相问答。正当众人渐入忘情之境,金翠羽摘下银簪,指如轮转,破空一划,琵琶声铮然拔起,如壮士拔剑,将军披甲,万蹄杂沓,山呼海应般扑面而来,一刹那,众人如处铁血战场,四面风声萧萧,刀枪齐鸣。不料弹到至高处,弦声忽又低沉,如江水呜咽,败马哀鸣,远方夕阳斜堕,天地如血,于肃杀中更添凄凉,这一轮琵琶声如流水般泻过,渐弹渐缓,终又变为明快清扬,于宛转江流中托起一团冰轮,这般低回流转奏了一炷香的工夫,曲终音散,不复再闻。

  阁中寂然半晌,池羡鱼长长吁了一口气,叹道:“三年不见,四妹这手琵琶弹得越发精彩了。”金翠羽躬身笑道:“得大哥金口一赞,小妹幸何如之。”她美目流盼,向那小孩道,“小娃娃,你听得出这是支什么曲子么?”小童始终闭目倾听,应声张眼笑道:“这是一支曲子么?”

  金翠羽俏脸微变,却见小童摇头晃脑道:“这曲子共分五段,第一段调子旷雅,乃是《高山流水》,第二段人语空山,有隐者之趣,当是《渔樵问答》,第三段忽变轩昂,却是一段楚汉相争的《十面埋伏》,第四段一派萧索,为《夕阳箫鼓》之曲,至于最后一段,月照大江,自然是陈后主的《春江花月夜》了。”他说到得意处,童真流露,手舞足蹈。

  金翠羽怔忡半晌,忽地叹道:“小娃娃,真有你的。”小童笑道:“你琵琶是弹得极好的,更难为你将五曲混为一曲,前后衔接,不露痕迹,只不过,技法还有瑕疵!”金翠羽听他说得老气横秋,忍不住道:“不知有何瑕疵,还请指教?”小童道:“女子弹琵琶通常腕力不济,你的轮指、滚指、弹挑并非熟极而流,关节处略有滞涩。”白不吃怒道:“我四妹的琵琶关洛无对,小鬼头你胡说什么?”

  金翠羽始终凝眉细听,闻言道:“二哥莫恼,这孩子说得一点不假。”白不吃一愣,却见金翠羽挽起衣袖,露出如雪皓腕,掌腕交接处赫然有一道细长红痕,金翠羽道:“小妹这只手掌两年前被人斩断过!”众人闻言一惊,池羡鱼道:“何以如此?”白不吃一跳而起,叫道:“妈拉巴子,谁这么大的胆子。”贾秀才抿嘴不言,眼里却掠过一丝煞气。

  金翠羽道:“两年前,我在西凉道上卖唱,遇上了凉州二鬼。”白不吃怒道:“好啊,又是那几个鬼崽子么?”金翠羽道:“正是,凉州七鬼被咱们宰了五个,只剩大鬼三鬼。这两个畜生洗荡了一个庄子,杀人越货不说,还在淫辱庄中妇女。我既然遇上,焉能袖手旁观?”贾秀才忽然嘀咕道:“大鬼、三鬼武功很好啊!”金翠羽俏脸一沉,喝道:“锄强扶弱本是侠者本分,别说大鬼、三鬼,遇上梁萧那等大魔头,老娘也不会退缩半分。”

  风怜猛可听到梁萧二字,心头一跳,忍不住瞧了师父一眼,却见他神色淡定,低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风怜心中犯疑,按捺性子张耳聆听。

  贾秀才赧然道:“四妹说得是,但你孤身犯险却又如何胜出?”金翠羽白他一眼,道:“我占了突袭的便宜,用‘五音箭’射死了三鬼,却没伤着大鬼。那厮倒也厉害,一口劈风刀使得水泼不进,边斗边说些下流话乱我心神,我和他苦斗了五十余合,一个疏失,被他将右手斩了下来。那厮一刀得手,使招‘风卷残云’,转刀向我颈上绕来……”贾秀才忍不住打断她道:“后来如何?”金翠羽嗔怒道:“还能如何,总不成把我劈了,你瞧清楚了,老娘是人还是鬼?”

  贾秀才摸了摸头,打个哈哈道:“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金翠羽啐了一口,正色说道:“正当危急,我忽听嗖的风响,一枚石子从耳轮边掠过,当的一声将那口劈风刀撞出老远。大鬼虎口流血退了五步,他也机灵,知道来了高人,撒腿就跑,不料又是一枚石子飞来击中他的背心,大鬼顿时扑倒。我赶上前去,见那贼子只是闭了穴道,心想除恶务尽,二话不说,奋起琵琶将他的脑袋敲得稀烂。”

  池羡鱼拍手赞道:“痛快,痛快,从此西凉道上多了几分安宁。”金翠羽点头微笑,说道:“我宰了大鬼,转身来瞧,却见身后站了三人,当下施礼作谢,哪知其中一人摇头叹道:‘姐姐的手段狠辣了些,为何定要你死我活呢?’我但觉这话迂腐,颇是不以为然。这时另一人抢上前来,拾起我那只断手道:‘我与你接上。’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伸手便将我血脉封住,而后取出小针细线,三下两下就将我这断手续上了,前前后后,我只觉手臂麻木无觉,丝毫不觉疼痛。那人续好手腕又抹了一些药,给我一张药方吩咐我如何内服外敷。我也不敢怠慢,便依他吩咐找地方调养了三月工夫,手腕和好如初,再过半年又能弹奏琵琶,唉,但如小娃娃所说,这只手终归不及从前活便,弹到关节处,总是有一两分滞涩。”

  小童插口道:“断手能续,那人的医术很了不起啊!”众人纷纷点头。白不吃想了想,问道:“老四,那三人什么模样?”金翠羽叹道:“三位恩公不许我泄漏行迹,还请二哥见谅。”白不吃道:“那给你接手腕的是男是女,这总能说吧?”金翠羽迟疑一下,道:“是男的,年纪很轻。”白不吃皱起眉头,嘀咕道:“那倒不像。”贾秀才道:“怎么不像?”白不吃只是摇头却不做声。

  风怜听得有趣,回顾梁萧,见他望着窗外出神,便道:“师父,世上竟有这等医术,真是神奇!”梁萧淡然道:“断手能续不算什么,天下还有更厉害的医术呢!”风怜笑道:“总不成将砍掉的脑袋也续上去吧?”梁萧怔了怔,莞尔道:“那可不行。”风怜嘻嘻一笑,吐吐舌头,却听金翠羽又道:“小娃娃真了不起,连这点滞涩处也能听出来,真是家学渊源,我金翠羽心服口服。大哥,这鲤鱼你给他吧!”

  贾秀才忽道,“且慢!容区区先打一卦,瞧瞧这鲤鱼给他吉不吉利?”金翠羽不悦道:“破落户,你又弄什么玄虚?”贾秀才掏出三枚铜钱笑道:“易书有云:‘凶吉者,言乎失得也’,动土造房也要瞧瞧时辰吧?”当下将铜钱撒在桌上,瞧了一眼,失惊道,“啊哟,姤卦,卦辞有云:‘包无鱼,起凶,无鱼之凶,远民也’,也就是说,咱们没了鱼大大不妙,故而这鲤鱼不送为好。”

  金翠羽心知肚明,贾秀才常年在大相国寺摆摊算命,这三枚铜钱到他手里,阴阳反覆,随心所欲,要扔出什么卦象就是什么卦象,好说歹说,总能叫主顾掏钱。这姤卦自也是他有意扔出来的。金翠羽正想拆穿这套把戏,忽听小童笑道:“既是姤卦,那么还有一句卦辞你记不记得?”贾秀才一愣,道:“什么?”小童道:“有云:‘九二,包有鱼,无咎,不利宾’,那便是说,你留着鲤鱼,自己没事,却对宾客大大不利。”

  贾秀才不禁赞道:“好伶俐的小家伙!但我们兄妹聚会,哪有什么客人?”小童笑道:“没有么?那我问你,神鹰使算不算客人?”四人神色陡变,却见小童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块玉佩,雪白晶莹,状若苍鹰。

  关洛四杰同时站起,失声叫道:“神鹰令。”小童笑道:“你们不送鲤鱼,对我这神鹰使可是大大的不利!”四杰面面相顾,一脸惊容。他们来此聚会,确是蒙“神鹰使”所召,但万万想不到,“神鹰使”竟是个孩子。

  小童笑容不改从四人脸上扫过,说道:“三年前你们加入神鹰盟怎生说的?‘黄河一夫’池羡鱼自愿召集两河豪杰,而今怎么样了?”池羡鱼面有惭色,道:“那些绿林中人各怀异心,难以号令。”小童道:“那么,‘变铜成金’白不吃筹集粮饷又是如何?”白不吃额上冒汗,嗫嚅道:“两年前黄河发大水,粮食尽都捐了。”池羡鱼听得一惊,还不及细加询问,那小童又道:“那么‘卦中千秋’贾秀才搜集线报也该劳而无功吧?”贾秀才拱手笑道:“不敢,不敢,区区一向懒散,做这种辛苦事儿力不从心,所谓‘量才为用’,使者不如再派我一个好玩儿的勾当……”池羡鱼不禁叱道:“老三,不得无礼。”小童冷冷一笑,又道:“那么‘马上琵琶’金翠羽张罗马匹却又如何?”金翠羽脸色发白,道:“这个……我当时手腕受损误了那一笔买马的生意。”

  小童撑开泥金小扇,摇头道:“盟主对你们十分赏识,常说关洛四杰是北武林中一等一的豪杰,而今三年过去却是一事无成。”白不吃面红耳赤,连珠炮似地叫了起来:“如今是鞑子的天下,要想起事哪有这么容易?何况我……”话未说完,只听池羡鱼雷霆般一声大喝:“住口。”白不吃被他一喝,猛然惊醒,缄口不言。

  池羡鱼目光如电射到梁萧身上,冷声道:“这位朋友,我们有事相商,请你下楼去,酒资饭钱,池某一概负担。”梁萧笑了笑,举杯浅酌却不起身。白不吃恼起来,怒道:“臭胡儿,我大哥让你滚开。”一步抢上,向梁萧劈胸抓去。贾秀才心知梁萧不可易与,叫道:“白老二,不可造次……”但白不吃身形虽然臃肿,“拿云手”却是独步关中,贾秀才话才出口,他已抓到梁萧肩头,忽见梁萧沉肩抬手,大袖翻起搭在白不吃手上,飘飘一拂,笑道:“接着吧。”白不吃只觉一股旋劲涌来,身不由主,陀螺般向贾秀才撞去。

  贾秀才早先曾用这个法子戏弄酒保,梁萧这时如法炮制,只是将酒保变作了白不吃。贾秀才见状,不慌不忙,笑眯眯地使一招“呵欠连天”,吸了口气,身形后仰。这是他生平绝学“懒人拳”里的招术,有四两拨千斤的妙用,本想借以消去白不吃的来势,哪知白不吃肥胖沉重,远非酒保可比,这一撞更带上了梁萧的“涡旋劲”,着实非同小可。

  贾秀才刚刚接实,便觉一腔子热血直冲喉头,心知不妙,忙叫:“池老大!”变招“懒汉推磨”,双臂一搓将白不吃转向池羡鱼。

  池羡鱼马步陡沉,双掌前后推出。他的“缺月掌力”取法明月亏盈,右掌如缺月亏蚀,以虚劲接引化去白不吃身上的旋劲,左掌若圆月满盈,以实劲抵住他后心,这般虚实互易,反复数次,白不吃只觉身子忽轻忽重,脚下忽高忽低,蓦地一阵天旋地转,双腿虚软,坐在地上,肥脸好比酱爆猪肝。

  梁萧一袖压住三大高手,伸手在桌上一按,飘然落到小童身前。金翠羽厉声娇叱,轮指勾动琴弦引起五支小箭,铮铮铮鱼贯射出。这五箭叫作“五音箭”,依宫、商、角、徵、羽五音发出,快慢不一,方位莫测。

  梁萧却不回头,左手反转,五指连弹,每一指俱都弹中箭身,只听得得之声不绝,“五音箭”风车般掉了个头,飕飕飕向金翠羽反射回去。金翠羽心中凛然,手上却不慌不忙,抡起琵琶,铮然数响,又将五支小箭挂回弦上。梁萧见她接箭手法如此精妙,心头喝了声彩,右手毫不怠慢,仍是抓向小童。小童年纪虽小,却也不慌,左掌一挥,右手食中二指从下方穿出点向梁萧脉门。梁萧笑道:“穿花蝶影手?”小童被他叫破武功,心神一乱,忽地手腕疼痛已被死死扣住。

  关洛四杰见神鹰使被擒,无不惊怒,贾秀才纵身抢出,使招“日上三竿”直击梁萧面门,梁萧方要拆解,贾秀才身子右偏,变招“懒妇绣花”,毛手毛脚直掏梁萧腰眼。

  梁萧瞧他拳法有趣,微感好奇,右手抓起小童,左手与他拆解。顷刻间,贾秀才连使“步履踉跄”、“昏天黑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偏来倒去,俱是“懒人拳”中的妙招,看似疏懒,实则似拙还巧、杀机暗藏。转眼间,两人拆到第五招上,贾秀才使一招“醉踢南山”伸腿扫出,梁萧左掌斜挂,贾秀才立足不稳向后跌出。梁萧身形略转,探臂如风抓他腰际,贾秀才慌忙使招“懒人脱衣”,身子一蜷贴地蹿出,只听哧溜一声,贾秀才一身儒袍被梁萧抓在手里,梁萧但觉入手滑滑腻腻,低头一瞧,手心里满是污垢,大感烦恶,将衣袍丢在一旁。

  贾秀才翻身站起,浑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刷地撑开折扇,哈哈笑道:“臭贼子,哈哈,老子的衣服可是宝贝,哈哈,摸一把赚十斤老泥……哈哈……”他一迭声笑得面红耳赤,可又始终停不下来,他虽躲过梁萧一抓,却被指风拂中了腰上的笑穴。

  池羡鱼为人磊落不肯恃多为胜,见贾秀才败落才朗声道:“阁下好功夫,池某前来领教。”一个箭步蹿上去,呼呼拍出两掌。梁萧但觉掌风扑面也挥掌迎上,顺手一带,引得池羡鱼两掌交错粘在一处。池羡鱼大喝一声,使出“缺月掌力”,左掌实出,右掌虚引,哪知左掌内劲吐出却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一瞬间,大得出奇的内劲涌出梁萧掌心,撞向他的右掌。池羡鱼右掌正自空虚,被这无俦内劲一撞,身子一晃,面涨通红,慌忙双掌虚实互易,左虚右实。但梁萧也用上了碧海惊涛掌中的“生灭道”,以虚当其实,以实冲其虚。霎时间,池羡鱼被那掌劲连撞三次,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紫。其他三人瞧出不对,不由齐声叫道:“池老大。”但他们都知池羡鱼的脾气,空自着急却不敢上前相助。

  梁萧见池羡鱼面色涨紫,眉间透出一股黑气,心知再过片刻,这人不死即伤,心想:“这四人均是豪侠,我伤了他们大不妥当。”掌力骤缩,池羡鱼噔噔噔连退三步,白不吃一步抢上将他稳稳扶住。

  小童对着梁萧拳打足踢,大叫:“刀疤脸,把我放开。”他人小拳轻,落到梁萧身上全无动静。梁萧对脸上刀痕颇为忌讳,心头怒起,劈手夺过他的泥金小扇,冷笑道:“你姓花?”小童一愣,冲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梁萧道:“瞧了‘穿花蝶影手’我还不知道?何况除了天机宫,哪儿养得出你这小怪胎?”那小童怒啐道:“你才是怪胎呢。”

  梁萧撑开那把泥金小扇,瞅着那行草书,念道:“花香满庭,慈父渊赠爱子镜圆。”他合上泥金小扇,冷冷道,“花清渊是你爸爸,你叫做花镜圆吧?”小童小脸通红,叫道:“是又怎么样呢?不关你的事!”梁萧心想:“这孩儿果真是晓霜的幼弟,当日我被他爸爸使诈擒住,瞧过这小子一次,那时他尚在襁褓,而今这么大了?”

  花镜圆正作恼,忽见梁萧的目光柔和起来,不禁一呆,只听梁萧幽幽叹了口气,软语道:“镜圆,你姐姐还好么?”花镜圆皱眉道:“我姐姐?我哪有姐姐?”梁萧身子剧震,心中没得一乱:“是了,当年晓霜冒天下之大不违拼死救我,势必激怒花无媸。老太婆一贯狠毒,当年将晓霜逼出天机宫,这次说不定将她幽禁起来,不许她和爸妈、幼弟相见,甚至不让花镜圆知道她这个姐姐。这十多年中,也不知晓霜经受多少苦楚……”花镜圆瞧得梁萧的面色渐转苍白,目光森冷,宛如电光,饶是他胆大妄为也不觉害怕起来,突然间,梁萧长声厉笑,怦然一声大响,将身旁的木桌拍得粉碎。

  花镜圆哪儿受过这种惊吓,忍不住扁了扁嘴,眼里淌下泪来。风怜忙道:“师父,你吓着他了。”伸手将花镜圆揽过,掏出手巾给他拭泪,花镜圆有人怜惜,止不住地往外淌泪。梁萧一怔,苦笑道:“可别让他逃了。”风怜茫然不解,问道:“他一个孩子,你抓他做什么?”梁萧道:“你别多问,他不是寻常孩子。”

  池羡鱼调息已毕站了起来,铁青着脸道:“今日‘关洛四杰’一败涂地,还请阁下留下万儿来,也叫咱们栽得明白!”风怜接口道:“你问我师父啊?他是‘西方巍巍,大哉昆仑’!”四杰一愣,不解其意,梁萧眉头一拧,说道:“风怜,不要乱说。”转身向四杰道,“四位倘若有暇,不妨转告天机宫主花清渊,花镜圆在我梁萧手里,他若要儿子,便让花晓霜来开封铁塔见我。”

  他话没说完,关洛四杰脸色已然发白。十年前,梁萧震怖一时,当时关洛四杰犹未结义便已听说过他的恶名,天下侠义之士说起梁萧二字无不咬牙切齿,恨不能生食其肉,夜寝其皮。换作往日,四人明知不是对手也要以死相拼,但眼下花镜圆落入敌手,四人心有忌惮,兀自恼恨却不敢妄动。

  梁萧说完,拂袖转身下楼牵马去了,风怜向店小二讨了一把描花纸伞,抱着花镜圆随在后面。白不吃瞧二人背影消失,跌足道:“池老大,难道就这么算了?”池羡鱼沉吟道:“这大魔头绝迹十余年,今日竟然出现在此,只怕天下从此多事。三弟,你门庭广阔,设法将消息报与天机宫;四妹,你火速乘马渡过黄河,去江西总坛求见云大侠,这魔头是他的夙敌,你千万让他有个提防;二弟,你身子不便,就留在开封监视此獠动静。”白不吃急道:“老大你呢?”

  池羡鱼拈须叹道:“为兄要将消息散将出去,招引四方好手。这魔头大奸大恶,仇家遍布天下,若是大家齐心协力,定叫他不能生离中原。”白不吃一拍大腿,喜道:“池老大高见。”贾秀才默然片刻,忽道:“池老大,恕小弟多嘴,这梁萧恶名虽著,但气度不凡,不似传说中那么不堪。”池羡鱼冷笑道:“但凡大奸大恶之辈,必有过人的气度。”贾秀才叹道:“老大所言甚是,唉,此等人物,偏要弃善从恶,可惜,可叹!”四人商量已毕,各行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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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卡牌,我可是你祖宗!》 成神渡劫失败的问姜灵魂被劈到一个奇怪的世界 在这里,她成为了一个虐文女主,和男主有段要死要活的虐恋,原主被人殴打致死后,还绑定了一个虐文女主抽卡系统。 系统:抽卡吧,美容养颜卡,玫瑰体香卡,楚楚可怜卡,男主想要的模样我都有,你的任务就是辅助男主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贤内助! 曾经大杀四方看谁不爽提刀就揍的问姜:…… …… 这个世界的人类经过大战,可以利用卡牌召唤神兽卡灵作战。 但,云夏帝国大战过后出

我在古代养学霸

二十一世纪的医大研究生夏薇,莫名其妙穿越到一个架空的朝代,不仅无痛当妈,还是一个体重近两百斤的龙凤胎母亲,且看她如何带着相公和孩子发家致富吧!

80年代剽悍土著女

混横出名的村姑方媛嫁给了上大学的陆川。方媛是浑人,陆川是学问人。 放到一块除了火花,还能有不一样的花火。别人是媳妇绕着公婆转,方媛是公婆绕着儿媳妇转,带领一家子过的红红火火,同抢了自己前未婚夫的重生女活成了对照组。

六零长姐随军后,白眼狼们悔哭了

【架空+年代+甜宠+空间+双洁+搞事业】父母去世后,为了抚养弟弟妹妹,李春华放弃了学业,拒绝了竹马哥哥的求婚,一心一意的照顾弟弟妹妹们,想方设法的让他们吃饱穿暖。<br/><br/>却没有想到,为所有人考虑周全的她,没有为自己考虑丝毫,结果却养出了一群白眼狼。<br/><br/>竹马小哥哥英年早逝,而她生病被弟弟妹妹们抛弃,没钱治疗,只能等死,她悔恨不已。<br/><br/>没想到一睁眼,她竟然重回十六岁这一年。这一年她还没有退学,而竹马哥哥也没出事。<br/><br/>玉佩还没有被弟弟偷送给女知青,玉佩里的灵气空间,更没有被女知青夺走。<br/><br/>这一世,李春华只想守护该守护的人,只想为自己而活,不想再干涉别人的人生了,至于弟弟妹妹们……饿不死就行了!

夺回空间!大小姐搬空家产去随军

【架空年代+先婚后爱+年代日常+空间+搬空仇人家产+男主他超爱】 顾希昭被骗婚、抛弃、被抢走家产。 最后被渣男和小三活活气死在病榻前。 重生后,顾希昭才知道自己只是年代文里,给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送空间送家产的炮灰对照组。 重生回到领证前一天,顾希昭决定不再当对照组。 立即夺回空间,搬空家产,让他们连西北风都喝不上。 她先给渣男套麻袋,狠狠揍一顿。 还连夜搬空渣男和小三家所有的家产,连一粒米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后妈想要夺她别墅,反手一封举报信,送她去劳改。 将后妈的一双好儿女送到最艰苦的地方下乡,而她则捐掉不动产。 包袱款款的跟闪婚丈夫去大西北支援,用空间、灵泉,带领大西北蒸蒸日上。 - 陆青川,陆家养子,西北大佬,大龄未婚。 被陆家养父母逼着娶亲生儿子不愿意娶的顾家大小姐顾希昭。 见面之前,陆青川已经做好决定,要退掉这门婚事。 见面之后。 顾希昭,挑眉,“听说你想退婚?” 陆青川紧张地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不,我想退掉你们的婚约,然后和我结婚。”

表小姐

王晞的母亲为给让她说门体面的亲事,把她送到京城的舅舅东城伯府家镀金。 可出身蜀中巨贾之家的王晞却觉得京城哪哪都不好,只想着什么时候能早点回家。 只到有一天,她偶然间发现自己住的后院假山上可以用千里镜看见隔壁长公主府的后院……她顿时眼睛一亮——长公主之子陈珞可真英俊! 英国公府的表姐们可真有趣!京城好好玩!

佞娇

父亲死后,她被母舅吃了绝户,还被逼嫁给了表姐不要的男人,婚后婆母刁难,丈夫冷漠,连刚出生的孩子也被害死。 刘熙彻底疯了,手刃亲夫霍陵,拉着霍家满门同归于尽。 一睁眼,重回父亲刚刚去世时,舅舅再一次怂恿母亲分家决裂,刘熙果断和他们划清干系,弃母忘恩又如何,这辈子谁也不能操纵她。 入女学,进宫城,她死死盯着宫城高位。 她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要手握大权呼风唤雨。 即便做尽恶事不得善终,即便万人指骂遗臭万年,都不能动摇她高登青云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决心。 不想霍陵也重生了,看向她时故作情深的眼睛里,藏着贪婪与仇恨,故作试探的接近,步步为营的算计。 一个朝中新贵,一个后宫女官,侵染着血仇的拉扯与背刺。 杀女之仇,灭门之恨,他们俩注定不死不休。

翠色田园

穿到深山里,有户青山家,<br/><br/>携儿又带女,吃喝来发家,<br/><br/>四季五谷味,山林茶香美,<br/><br/>忠厚丈夫好,渣男滚边去。<br/><br/>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老虎不发威你也别当我是小奶猫~<br/><br/>这是一个吃货逆袭,发家致富的故事。<br/><br/>~~~~~~~~~~~~~~~~~<br/><br/>新文吃货救世主开更,欢迎养肥~求各种支持哦~

他从地狱里来

《他从地狱里来》 有严重的共情障碍、轻微的述情障碍,趋近于0度负面p型人格,与罪犯只差了一条道德线。 这是心理医生对戎黎的诊断。 有人见过他满手是血的样子,有人见过他在枪林弹雨里抽烟的样子,也有人见过他漠然冰冷地踩着残肢断臂从火光里走来的样子。 这些人都说,戎黎是个恶魔。 但只有徐檀兮见过他因为夜盲而跌跌撞撞的样子,见过他发起床气的样子,见过他落地成盒后踢桌子的样子,见过他趴在她肩上要她亲他的样子。 他说:杳杳,

我在古代当极品老太

宁芃芃今年二十八岁,在房产公司里工作了五年,算是白骨精,好不容易刚升做经理,却因为太过高兴,一脚踏空穿到了古代宁老太的身上。 宁老太,三十九岁,自私自利小气贪钱刻薄无情,所有不好的词汇,都适用在她身上。 变成宁老太的宁芃芃惊恐的发现,自己不光已经结婚,还生了四个好大儿。 老大奸,老二憨,老三滑,老四懒,再加上一个跟宁老太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女儿。 宁芃芃想着,要不,趁来的时间不长,自己再去死一死?

年代团宠文姑姑偏航了

宋露白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是便宜侄女的有力支持者,后来她申请了支边,和这一家子割席了。 含着对未知的期待踏上了去疆省的火车……从吃不饱到余粮满仓;从戈壁滩到绿野满目;从孤身一人到家庭美满;她从不后悔当初冲动之下的决定。 #六七十个年代兵团生活·疆一代奋斗日常#每天凌晨12点更新,每月请假一天

一折百年

【非物质文化遗产】【苏州如意檀香扇】【创汇】【人民美好生活】【时代变迁】【苏州园林】【对外开放】三代人、产销关系的三部分、三个科技时代,从出口到内销、从挣钱到情怀、从私宅到工厂。 扇一开,是一处名胜,是一出老戏。扇一折,是一片香风,是一脉传承。 扇一开折,是一段人间事,也是一个世纪的更迭。——————宣传册上的五位号码变成六位,六位又变成了八位。 手造机械提高生产的积极性,被AI时代青年创作者的迷茫所替代。口耳相传赞颂发展的事实性,被 “裸辞宣传100项非遗”的噱头打乱。从 “我看一把扇子,香气扑鼻”到 “我有一把扇子,香气萦绕”成了 “我做一把扇子,香气不绝”——————追索兮园林传唱,美人兮衣带留香。 到苏州,寻一处百年不改旧芬芳。

穿成八零异能女

《穿成八零异能女》 末世女罗俏带着异能穿成了没人要的小可怜。 机缘巧合下得了一空间,真是可喜可贺。 却发现自己不仅穿越还穿书,书中原身命运悲惨! 呵呵,有异能和空间在手,罗俏表示她谁都不需要。 可村里那位据说性子古怪的残疾大佬却是处处想帮她。 罗俏眼睛一转,嘿嘿,先抱个大腿找个靠山也不错。 看娇妻如何养成,看罗俏如何逍遥………….

重生八零家有悍妻

年代文加宠文加男主深情 完结文《八零弃妇有空间》新书《穿成八零大佬掌中宝》 “您年轻时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长相妖孽的男主,悠然的抽了口烟。 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邪魅道“娶她为妻子。” “那后来呢?” 男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双眼亮晶晶的小跟班,潇洒的弹飞手里的烟蒂, 得意挑眉:“后来,她成了我孩子妈。” 桀骜不驯,嚣...

重生:从废太子到千古魔帝

父皇被戴了绿帽不自知,万般宠爱六皇儿,亲手废掉亲儿子。萧乾重活一世,你个老六,还想陷害本太子,还想让父皇废了我的太子之位,还想做皇帝,还想一统天下? 做梦去吧!还有父皇你,当你知道你宠爱的丽妃给你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的时候;当你知道你从小宠到大的六皇子不是你亲生的时候,当你为了这个野种而打压我这个亲生儿子的时候,会不会气到吐血? 这一世,他自请为母后守陵,当北狄铁骑卷土重来,马踏京城,将破城而入之时,大乾帝与满朝文武这才想到他这个曾经为大乾征战四方,开疆辟土的大乾军神。 大乾帝:皇儿速来救驾,你要这皇位是吧,父皇马上传位给你;满朝文武:太子爷您要是再不出山,大乾就要亡了啊;全城权贵跪求:请太子爷出山;萧乾:滚!

让你去带废柴班,你带出来一群武神?

三班学生是所有人眼中的废物,刺头。<br/><br/>高主任开出了奉厚的待遇,也无人愿意接管。<br/><br/>于是,找到了夏宇。<br/><br/>就在他接过委任状后,系统觉醒。<br/><br/>经过夏宇一番指点后,学生逐渐陷入了沉默。<br/><br/>身法、武技、天赋,三班学生逐渐变强。<br/><br/>当异族来犯,外敌踏入华夏领地时。<br/><br/>早已成为神级教师的夏宇挺身而出。<br/><br/>“三班学生何在?”<br/><br/>一位位早已成就神级的学生纷纷踏空而来……

金枝绕东宫

身怀异能,风华绝代的金牌特工,穿越成靖国侯府痴傻弱懦的九小姐安曦姀。 本想好好过日子,孰料,一道圣旨将她赐给将死的东宫太子冲喜!安曦姀冷笑,冲喜又如何,她定要让那些算计她的人百倍偿还! 管你是庶妹,还是公主,皇妃,招惹她的人,她照样来一个收拾一个! 建杀手阁,夺兵权,横扫四国,天下一手掌握!只是,谁能告诉她,这已经死了的太子,怎么又活过来了? 还,,还追着她要成亲!——

夺荆钗

《夺荆钗》 十年前,晋王失意,宋绘月父亲代晋王受过,宋家随晋王到潭州小心度日。 十年后,宋绘月年满十六,议下婚事,预备出嫁,以为可以平静过一生。 不料卧龙抬头,贵人按捺不住,涌入潭州,将潭州搅成一滩浑水,将宋绘月的婚事搅黄,将宋家搅的支离破碎。 一无所有的宋绘月,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一战成名。 * 致力夺位的晋王:“这个狠心的坏月亮。” 杀心难改的护院:“愿与大娘子执鞭坠镫。” 不知谁能巧夺荆钗,揽月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