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下） 挣扎

　　曼谷南面芭提雅，海滨安全屋内。

　　说是安全屋，实际上仅仅只是商业区的一座小出租屋，外面出租的招牌并没有揭下，不时有人站在门口拨打着上面的电话，询问出租信息，每当这时候白战秋都会带着一瓶啤酒坐在外面的走廊，举起手中的啤酒向打电话者致敬，示意对方还是放下电话滚蛋。

　　电视中播报着早晨和上午的骚乱，无论是哪个新闻媒体都无一例外提到了关于银行爆炸案以及示威人群中出现了自动武器的消息，好在是示威管理者非常冷静，发现有枪械之后立即收缴，并未使用那些武器与军警对抗，否则这场流血冲突会直接为曼谷蒙上一层政变的阴云，而泰国军警也有绝对理由进行武装镇压。

　　白战秋脚翘在栏杆上面看着旁边小电视中播放着有两名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击杀警察的消息，从画面上来看，枪战发生的楼道之中四处都是鲜血和蒙上白布的警察尸体，现场的弹壳也因为勘查人员的行走而踩得咯咯作响，通过电视都听得十分清楚。

　　“够狠，但不够低调。”白战秋举起啤酒喝了一口，此时电视画面又一转，转到紧急播放的新闻画面上来，画面中的记者追着一名被打得全身是伤的绿十字公司保安部队的人员询问着，但那人只是不耐烦地挥手，还用手去遮挡镜头，随后插播的画面便是现场有人用手机拍摄下来，一个男子在那辆SUV汽车前嚎叫的画面。

　　白战秋一愣，随后把啤酒放下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都引得周围的路人驻足，不知道这个喝酒的男人到底在笑什么。

　　“请问……”唐术刑满头大汗跑到了白战秋身后，还以为白战秋只是个普通游客，正准备问路呢，当白战秋转过头来的时候，他赶紧一拍手道，“哎呀妈呀！大哥，可算找到你了！”

　　“嘘——”白战秋朝他眨眼，“记住，少说中文。”

　　“明白！明白！”唐术刑赶紧跳上走廊，白战秋也立即起身，开门引他进去。

　　进屋之后，白战秋也不着急问关于代码公式光碟的事情，而是打开冰箱，指着里面堆着的饮料和啤酒，道：“要喝什么自己拿，知道你不喝酒。”

　　唐术刑笑着朝冰箱走去，同时掏出光碟来扔给白战秋，再俯身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子猛喝着，随后一抹嘴巴发出很爽快的声音后说：“到手了！但不知道真假。”

　　“试试就知道了。”白战秋喜怒并不挂在脸上，虽然内心也比较激动，搬出笔记本电脑，然后打开光驱将那张光盘放进去，随后滑动着鼠标点开光盘，发现里面只是一堆无法运行也无法打开的文件，只得摇头道，“得找个专家。”

　　“鸡爷和顾疯子呢？还没回来？”唐术刑靠着大门看向外面，虽然一副轻松的模样，但心里倒是非常担心，他都是九死一生才跑回来的，指不定那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面有电视，正在放他们两人今天上午的光荣事迹，这个台没有，你换另外一个台，有个中文台，找了所谓的专家讨论他们的事情。”白战秋边说边将光盘拷贝出来，放在电脑之中保存一份。

　　唐术刑开门离开屋子，背靠着走廊看着外面的电视，当他看到循环播放着他在那辆SUV跟前坐地打滚吐口水的画面时，立即下意识捂住了脸，心想：妈蛋的！哪个王八蛋把我拍下来了，虽然不算清楚，但我天生丽质，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完了完了完了。

　　紧接着，新闻又开始放楼道枪击案的事情，被邀请的专家一口咬定那是针对泰国的恐怖袭击，随后还分析了对方的手法，说出了好几个恐怖组织的名称，并且很坚定的认为就是其中之一。

　　“拿着。”白战秋将光盘拿出来又扔给了唐术刑，笑道，“我联系好买家了，傍晚的时候，你带着光盘去见他们。”

　　唐术刑拿着光盘，顺手放进口袋之中，点头道：“在什么地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座房子后面的酒店28楼35号房间。”白战秋手插着裤兜，靠着栏杆看着外面的大海，“你一个人去，我说过，我最相信的人是你。”

　　妈蛋的！你想耍我啊？你信我？鬼知道你是不是把光盘做了手脚，说不定趁我在外面不注意，早就掉包了！唐术刑虽然这么想，但脸上依然挂着笑容，靠近白战秋低声问：“大哥，怎么交易？卖方是谁？多少钱？”

　　“卖方是谁你别打听，到时候你拿东西，先不要给他们，让他们先转账，只是一个整数，一亿美元。”说着白战秋扭头看着唐术刑笑着，“一亿美元，够咱们这辈子吃喝玩乐了，这价钱他们能接受，因为这东西带来的产值可不止一亿美元，放心，很安全的，他们不敢拿你怎样，你到时候连枪都不用带，以免他们起疑心。”

　　“明白！”唐术刑点头，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就在此时，一辆出租车停在小屋后面的公路上，顾怀翼和姬轲峰两人从车上离开，顾怀翼还多给了点小费给司机，临走司机热情地留下电话，让顾怀翼下次要出去玩，就找他，他开车还兼导游。

　　顾怀翼和姬轲峰径直进屋，一人笑，一人面无表情，白战秋喝完放在那里的啤酒也转身进去，唐术刑尾随其后，进屋后，白战秋关门，靠在门口扬头问：“名单呢？”

　　“名单不在仓库里，是个空包裹，里面什么都没有。”姬轲峰先顾怀翼一步回答，因为顾怀翼这疯子有可能什么都不顾，把实情说出来，在曼谷他们人生地不熟，而白战秋又属于那种与地头蛇关系极好的人，要搞死他们难，但要逼死自己倒是相当简单。

　　“意料之中。”白战秋似乎没有怀疑，“幸好我做了两手准备。”

　　“大哥，你还是不信我们。”姬轲峰直言道，唐术刑一惊，站在白战秋身后立即朝他递眼色，这种时候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白战秋，他们也对他不信任吗？

　　姬轲峰虽然那样说，但下一句话却又产生了变化：“不过我从心里佩服大哥的计划，天衣无缝。”顾怀翼在一侧喝着水笑着点头，表示赞成。

　　“说真的。”白战秋摇头，“换在从前，我肯定只留下老三，把你们两个给宰了。”

　　姬轲峰一惊，抬头看着白战秋，顾怀翼则站在一侧的窗口，带着笑容，连头都不回。唐术刑操着手靠着门，冲姬轲峰微微摇头。

　　“与警察枪战，打死那么多警察，你们以为自己在干什么？”白战秋收起笑容，冷冷道，“能避免就避免，就算要打死警察，也必须是为了某种目的，而不是为了单纯的杀戮，我需要的不是杀手，是要有脑子，有远见的兄弟，比你们狠的，不怕死的大有人在，这次的事情我就当算了，不要再有下次了，好在是，泰国军警方面还没得到你们的面部素描和监控画面，否则咱们早就被包围了。”

　　“大哥，消消气！你们俩赶紧给大哥道歉，快点啊！”唐术刑站在白战秋身前侧面，故意摆出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同时朝着两人挤眉弄眼，示意赶紧装模作样道歉，免得耽误下面的事情。

　　“大哥，对不起。”姬轲峰压着心头的怒火，原本不提这件事还罢。

　　“对不起！”顾怀翼笑嘻嘻地回答，那模样像是挑衅。

　　白战秋也点点头，心中清楚身边带着的这三个人很古怪，但不管怎么怪，实力的确是自己先前那批手下的数倍，特别是站在跟前这个手舞足蹈，像白痴一样的家伙，更是难以捉摸到底是个什么人。

　　白战秋根本没有去劫自己跟踪的那辆SUV，理由很简单，那辆车一直在兜圈子，兜了两圈之后他便发现不对劲了，如果光盘真的在那辆车上，汽车肯定早就跑远了，不会在示威人群这么密集的地点绕来绕去。

　　自己必须放弃，把希望暂时寄托在唐术刑和另外一组人马的身上，光盘拿不到，名单还有希望，不管怎样，至少有一头可以中奖，而名单到手的可能性，他认为几乎为零，毕竟如唐术刑等人所说一样，国际禁毒组织不会傻到那么简单让他们找到。

　　可是白战秋也没有算到，名单的的确确就在那包裹之中，只是被药金的掌货箓梦升抢先一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身后还有老鹰，老鹰的身后还有一个举着猎枪的猎人，而猎人身旁的灌木之中，也许还卧着一只虎视眈眈的猛兽，大家都只是等待着螳螂扑向蝉的那一瞬间，因为那就是连锁反应的开始信号。

　　“接下来的安排你们记清楚，傍晚六点晚饭时间，老三去见买家，我在附近等着接应，恐防有变。老二和老四你们两人拿票装游客上游艇参观，暂时避开风头，要知道在曼谷，就算天塌下来，旅游业都会正常进行。”白战秋把笔记本放进背包之中，看着窗外几乎快没人的沙滩，“我和老三交易完成之后，最迟晚上八点到小岛，你们七点半左右先我们一步到达，然后我们坐船去柬埔寨，我在那里有个朋友，暂时避避风头，三两个月之后，咱们搞到新的身份就去欧洲享受生活。”

　　说着，白战秋把给两人准备的假护照和游艇票交给他们，紧接着自己坐在靠窗户的躺椅之上，脸上盖着帽子开始呼呼大睡。姬轲峰和唐术刑对视一眼之后，留下顾怀翼在屋子当中，两人则走出屋子，来到走廊处。

　　“喂，不遮脸啊？被发现了怎么办？”唐术刑捂着自己的半张脸，“哪怕犹抱琵琶半遮面也行啊？”

　　“有用吗？”姬轲峰摇头，没有和他瞎闹的工夫，“一旦被通缉，这么大的案子，而且又死了警察，我肯定上了真正的黑名单，黑警这个身份背定了。”

　　唐术刑靠近姬轲峰，低声道：“鸡爷！你真的杀了警察！”

　　姬轲峰猛地侧头看着唐术刑，又慢慢转过去，盯着地面咬牙道：“我不那么做，计划就会前功尽弃，不仅找不到我爸，还会耽误很多事情。刑二，我并不是怕死，而是怕半途而废，如果死能解决，在圳阳废城内那颗子弹打死的就不是由雪英，而是我自己。”

　　唐术刑收起笑容，低声道：“鸡爷，要不你这样想吧，也许你打死的那些个警察都是行贿受贿的黑警，害死了不少人，死有余辜。”

　　“天底下每个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也有好警察和坏警察，但我打死的肯定有好警察，他们尽忠职守，有妻儿家小，我是军人，我明白事理，那根本不是战场，完全就是屠宰场。”姬轲峰慢慢闭上眼，但又睁开，只要他闭上眼，眼前晃动的全是自己杀死的那些泰国警察中弹的身躯。

　　许久，姬轲峰低声道：“刑二，我知道你比我冷静，比我有头脑，在关键时刻也知道如何去选择应对，有一天如果我真的变了，你要阻止我，哪怕杀了我也要阻止我。”

　　“给钱吗？”唐术刑看着姬轲峰，“我杀人可不是免费的，至少给我一亿，足够让我买通地狱守门人，让我不用上刀山下油锅。”说完，唐术刑扯嘴一笑，靠在栏杆处看着远处的大海。

　　姬轲峰的目光则落在沙滩上面那些杂乱的脚印上，努力把自己的脑子放空，彻底放空。

　　木屋内，顾怀翼靠着门站着，算是为唐术刑和姬轲峰把风，虽说他也是闭上眼装作在养神的模样，但却时刻留意着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的白战秋。箓梦升拿走了那份名单，而顾怀翼的终极目标就是那份名单，奇书已经到手，差就差在那份名单上，箓梦升果然聪明，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剩下如何保命了，不管怎样，其中之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彻底抹黑唐术刑与姬轲峰。

　　不这样做，他们有什么资格参加蛊猎场的厮杀，又有什么资格去尚都？这两个地方都是犯罪者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