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长线生意（一）

　　第二日，杜小鱼就卤好了三只兔子，准备明日跟杜显，杜文渊一起去县里。

　　其中两只是拿去酒楼的，还有一只是作为谢礼送给林美真的，要不是她的无私奉献，这卤兔子他们也弄不出来，自然要好好感谢一番。

　　另外，她还收拾了些蔷薇干花，这东西泡茶不错，闻着很香，顺便带去跟杜黄花尝尝。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便跑去赵氏的房里讲话了。

　　自从昨日林嵩来过后，赵氏的情绪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也不知道藏着什么事，可她虽然好奇却也不能冒然问出来。

　　“都弄好了？”赵氏见她笑吟吟得进来，招招手道，“来，把这给你姐带去。”

　　杜小鱼低头一看，居然是双簇新的棉鞋，手工精巧，左右鞋面上各绣着两朵金黄色海棠花，“前段时间看娘纳鞋底，原是要给姐做鞋子呢，真好看，姐肯定高兴坏了。”说完眼巴巴瞧着赵氏。

　　“你不用眼馋，也有。”赵氏露出些许笑，“这天现在看着不冷，可变的快呢，一眨眼就要打哆嗦了。你姐现在不像在家里，下田脚热，她成天坐着绣花，可不得把脚冻坏了。”

　　“还有大炕呢，说的姐好像不会上炕似的。”

　　“那坊里哪儿有，我去看过的，都坐着绣花呢。”

　　杜小鱼笑起来，“是了，是了，我都忘了，娘果然疼大姐呀。我一定好好叮嘱姐别把脚冻坏了，不然娘可心疼呢！”

　　赵氏瞟她一眼，低下头收拾晒好的衣物，脸色又慢慢沉下来。

　　杜小鱼瞧瞧她，踌躇会儿慢慢道，“二哥说崔大婶去万家找过姐呢。”

　　“什么？”赵氏霍得抬起头来，“文渊说的？”

　　“嗯，闲话的时候提起的，二哥也不太清楚白家的事，我是晓得的，他们整日的来咱们家烦着娘。”

　　赵氏皱起眉，一时不说话。

　　“二哥说那日姐在忙，崔大婶也没见着，万太太后来也没有收她送的礼。”她试探道，“娘，崔大婶是不是想把姐娶回去做媳妇啊？”

　　赵氏这时本来就说不出的心烦意乱，闻言厉声道，“他们倒是想！也就那回带了他们家儿子过来一趟，若真好了，早就在村里四处蹦跶了，岂会还缩在家里？”

　　“说的是啊，娘，下回崔大婶再来的话你可不要那样好说话了，她还以为咱们家是答应的，只要求了万家太太放人，就能把姐娶回去呢。”

　　赵氏看了下杜小鱼，点了下头，叮嘱道，“在你姐面前可别多嘴，你姐心软，指不定晓得这事会乱想。”

　　听到这话，杜小鱼忽地想起杜显那日说的话，他说要去试探下杜黄花的心意的，也不知到底跟她说了没有？可这儿赵氏却在叮嘱她不要跟杜黄花讲这件事……

　　她没有立即回应，在想要不要继续试探下赵氏跟林嵩之间发生的事，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赵氏的脾气发起来还是挺恐怖的，她永远记得她被狠狠打过手掌心，当下应了声拿起鞋子就转身出去了。

　　杜文渊是后天要去书院，并不赶早，所以他们是午时才出发的。

　　杜显在牛车上就问些儿子念书的事，夫子教得好不好啊之类的问题，杜小鱼才晓得书院原来还有岁考这种东西，杜文渊今年便要参加。这岁考必须要成绩优良才行，这样才能进行科考选拔，而选拔通过了才能去参加乡试。

　　不得不说，本朝的科举制度真的是很严厉啊！

　　杜小鱼觉得比高考制度恐怖多了，试想想，他们那会儿大学生遍地都是啊，可这儿哪来这么多举人进士哦！

　　想着，她忍不住朝杜文渊投去同情的一瞥。

　　到得飞仙县，几个人下了牛车往酒楼而去。

　　“小鱼啊，这卤兔子你打算卖多少钱一只啊？”杜显问道。

　　“爹说呢？”

　　“我看野兔子的话这么重得要二百二十文钱，咱们要不卖个一百五十文？”

　　杜文渊在旁边笑起来，“爹果真是厚道，这兔子就算不卤也得一百五十，咱们都处理洗干净煮了还卖这么多，掌柜可得大便宜了！”

　　杜显挠挠头，憨笑道，“这兔子都是大兔子一窝窝生下来的，吃得菜叶又是自个儿家里种的，咱们可没有花一文钱啊。”

　　“是没花钱，可花的是用钱都买不到的东西呀，爹！”杜小鱼挽住杜显的胳膊，笑道，“爹你想想，咱们等兔子长大得要五六个月吧，这五六个月咱们花费了时间照顾吧？要给它们打扫脏东西吧？暄寒问暖吧？哪样不费功夫呀，时间可是用钱都买不到的。”

　　杜显被她一通说，想了下道，“说的也是，哎，我不管了，随你们卖多少钱，爹这把年纪就是应该享享儿子女儿福了呀。”说着装作一副老大爷的样子。

　　引得两人一阵笑。

　　“其实兔子还有个吃法。”杜文渊这时道，“我在书上看到的，叫拨霞供。”

　　“剥什么？”杜小鱼睁大了眼睛，表示听不懂这三个字。

　　“在宋朝的时候曾经风行一时，《山家清供》里记载，‘山间只用薄批，酒酱椒料沃之，以风炉安座上，用水少半铫。侯汤响一杯后，各分一筋，令自筴入汤、摆熟、啖之，及随宜各以汁供。’那兔肉削成薄薄的片，在热汤中烫熟，色泽宛如云霞，因此得名。”

　　旁边二人听得要流口水。

　　杜小鱼心道，这不就是兔肉火锅么，她还真没想到这种吃法呢！

　　“那等你下回休息，咱们家里就吃这个。”杜显搓着手，“天气冷的时候吃起来肯定痛快，你师父定也是爱吃的。”

　　“回去的时候买个风炉。”杜小鱼也蠢蠢欲动。

　　“要不到时你把章公子叫上吧，人多热闹，最好黄花也能一起回来。”

　　杜文渊听到这话便朝杜小鱼眨了一眼。

　　后者立时想到昨儿两人说的话，他就是提到爹娘对章卓予的想法呢，当下一推杜显，“爹说啥呢，到时候咱们难得一家子聚在一起，叫个外人做什么？”

　　“外人？”杜显不满了，“你这丫头没良心的，人家万家对咱们多好啊，章公子跟你哥是同窗，又经常帮你的忙，请人家吃个兔肉怎么了？文渊，别理你小气的妹妹，你就把章公子叫来。”

　　杜小鱼揉了揉额头，自己突然就变成小气的了……

　　说话间，三个人便已经到望月楼。

　　毛综平常都坐镇酒楼，听说有人要跟他做买卖，当即就叫伙计请了进来，一见又是那杜家的人，忍不住笑道，“你们家跟我这个酒楼也有过多宗买卖了，不知这回又有什么好东西？”

　　杜小鱼把包在卤兔子外面的油纸揭了，香味便散发出来。

　　“哟，是兔子啊！”毛综鼻子一动，“嗯，麻辣兔肉，好！”

　　听他赞好，杜显颇为自己的女儿骄傲，笑道，“都是我们家闺女自己养的兔子。”

　　“自己养兔子了啊？小姑娘果然能干。”毛综又顺便夸了两句，但话锋一转道，“不过咱们这儿吃兔肉的人少啊，来酒楼点菜的百来个里面也不晓得会不会有一个人点，所以我平常都不卖兔肉的。”

　　杜显听到这话有点急了，那这傻丫头养这么多兔子怎么办啊！

　　杜小鱼早有心理准备，早在很久前就已经跟毛综调查过吃兔肉的情况，所以并不惊讶，笑道，“毛掌柜以前说咱们朝的人还都不吃辣椒呢，这不现在也流行开来了？我相信吃过兔肉的人一定会喜欢上它的。”

　　这是个很好的例子，毛综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半响道，“你要卖也可以放咱们酒楼试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兔肉可贵不了，有人吃就不错了。”

　　早知道他要压价，杜小鱼笑笑，“这两只兔子我不要钱，如果毛掌柜诚心跟咱们做生意，到客人用晚饭的时候，请每桌都送上一碟，免费品尝。毛掌柜，你说如何？”

　　毛综听得眼睛都鼓起来，这两只兔子加起来少说也要四百文，对于农家来说算是不小的钱了，这小姑娘倒想得出来。

　　杜显也愣在那里，没想到他们专门来飞仙县卖兔子，结果这两只卤兔子竟然是白送人吃的，当下推推杜小鱼，“丫头，真不要钱啊？”这孩子的心思真是深，他这做爹的算是这辈子都难以看懂了。

　　唯有杜文渊嘴角露出一抹笑，她总是会有好的法子的，出手又大方，果真是做生意的材料，可惜不管是为他自己还是为整个家，他都只能走上这条唯一通往官道的科举路，不然就算一起开个拨霞供的饭馆，也未必不能过得快活。

　　想着，他眼帘半垂，微微苦笑了下。

　　杜小鱼曾问起赵氏的事情，其实她娘跟林嵩之间的事他又岂会不晓得，他比任何人都要知道的清楚！

　　这几年本是想明白了，就算他不是赵氏所出，可她抚养他长大，家里每个人都那样疼爱他，慢慢地他也不想再去寻找真相，想着也许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

　　然而，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

　　可若真有离开的一天，这些年的情谊又如何能轻易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