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你让我踢的啊

林一是巴黎第三大学，电影摄影系的学生，此番他是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之一，到现在所在的这个片场来实习的。因为是临时接到通知，所以他对于这个剧组一无所知。


    但是他并没有想到的是，一场对于他以及很多人的命运的改变，就在此刻即将发生。


    莫名其妙地在实习第一天就跟自己的同学们踢了一场比赛的林一这时已经换好了鞋子，就在他准备起身该干嘛干嘛去的时候，一只手伸到了他的眼前。


    “小伙子！上来再踢一场吧！十缺一！不对，是二十一缺一！就差你一个了！刚才的热身对你来说应该已经足够了！”身材高大，略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这样招呼着。


    坐在场边系鞋带的林一头都没有抬，指着法国学生那边，“那么多人呢，你随便叫一个。”


    那边听了林一这话的法国学生都已经抓狂，我倒是希望他来叫我上去踢球！可是人家看不上我啊！再说了，你知道那人是谁么？你居然拒绝！


    “小伙子！上来试试吧！我可是这个电影的主角啊！你上来踢球，我给你签名怎么样？”


    “签名？很值钱么？”终于系好了鞋带的林一抬起了头。然后看着眼前的人，他也有些愣住了。


    眼前这位，并不是什么知名演员，但是他的签名同样值得拥有。这人赫然是大名鼎鼎的前法国球星，埃里克·坎通纳！


    一向淡定的林一这个时候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埃里克·坎通纳？你怎么在这里？”


    坎通纳对于林一的反应十分满意，不由分说地拉起他，“来吧！踢一场吧！小伙子！刚才的那个热身对你来说一定已经足够了！球鞋呢？快拿来给他换上！”


    林一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同胞们，先前被他替换下场的小胖惊讶，“你难道不知道咱们来的这个剧组的电影主演，就是坎通纳么？！咱们之前踢的那场比赛，也是他因为无聊才组织的啊！快去吧！”说着，他还在背后推了林一一把。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推，就把林一推向了一个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林一就这样被连推带拽地上了球场，坎通纳大手一挥，对着场上那些显然是跟他一起踢过很长时间球的人们说道：“来吧！还是按照以往的分组，这个小伙子顶替马科跟我一队！好了，我们开球！”


    他跟林一站在了中圈开球，场下的法国学生们自然是无比羡慕，那可是坎通纳啊！


    可是他们同时也注意到，这个林一，怎么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可真是……


    坎通纳把球开给林一，自己向前跑。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跑得倒还是不慢。


    球被他踢到林一脚上的那一瞬间，林一好像才刚刚清醒过来。把球一带，撞在他脚上差点儿弹出去的球听话地被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看着坎通纳奔跑的步伐，林一双脚一蹭，把球磕回到了自己的眼前，随即脚尖一挑，足球向前飞起！


    足球恰如其分地落在了最后的一名防守球员身后，而坎通纳及时地追上了足球，伸脚一垫，停球，向前，射门，进球……


    这场友谊赛结束之后，场边只能够纪录个位数的记分牌已经不够翻了，被林一的传球喂得很爽的坎通纳甚至还开玩笑地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弄个篮球的记分牌来？这样肯定够了吧？”


    踢完了球的林一，走下场，中国学生们已经围了上来，“感觉怎么样？爽么？”


    林一抬起头看看自己的同胞们，“赢了，当然爽啊。”


    “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跟坎通纳一起踢球爽不爽？”


    林一沉默了片刻，“他浪费了三个必进球的机会，否则我们可以赢得更轻松。”


    “……”


    “喂！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还在对自己的同伴们吹嘘自己本场比赛精彩发挥的坎通纳忽然问道。


    “林一。”


    “你喜欢踢球么？”


    “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还踢球？”


    “是你让我踢的啊。”林一终于回过了头，看了坎通纳一眼。眼神却有些古怪。


    被呛了一句的坎通纳反而咧开大嘴笑了起来，“有点儿意思啊！真是特别的中国人！”


    林一跟自己的同伴们一起回到了宿舍，听着自己的同伴们议论着，“刚到剧组，就组织足球比赛，坎通纳还真是个有趣的主演呢。”


    “那是，国王嘛！不过他的射术真可怕啊！这么大岁数居然还保持的那么好！”


    “林一的表现也不错啊！我看他今天的表现好像跟坎通纳都很合拍！传球传得真好！”


    跟林一最熟悉的小胖凑过来问道：“你以前踢过球？”


    林一摇头。


    “什么位置？”


    “前腰，也能客串前锋。呃……”


    “好小子！连我都骗！”小胖不满道。


    林一勉强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奖金什么时候能发下来啊？”


    “……”


    随后的几天里，坎通纳总是会在拍戏的闲暇时间召集大家踢球，而林一惊艳了那一次后，就一直以各种原因推脱着，在场边看着热闹，无论如何劝说，他都再没有上场，弄得坎通纳好生遗憾。


    这群学生们在这里仅仅是实习，并不是正式的剧组人员，所以在电影拍摄了两个星期之后，就结束了实习期准备返校。


    林一早已经如愿拿到了那场友谊赛的奖金，在剧组这两个多星期，好像只有那一天大家见到过他最发自内心的笑容。


    当大家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准备离开的时候，本已经结束了当日拍摄回去休息的坎通纳忽然出现在了林一的面前。


    拿着一张纸递给了林一，“喏！给你，小伙子！我的签名。”


    林一一愣，坎通纳继续道：“忘了当时我对你说的，你上场比赛我会给你签名的！”


    “谢谢。”林一礼节性地笑了笑，收下了坎通纳的签名。


    坎通纳似乎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小伙子！你喜欢踢球么？”


    林一颇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位曾经是个问题人物的曼联国王，“不喜欢啊。”


    坎通纳嘴角扯了扯，已有不少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吓人的微笑，“不要欺骗自己的心啊！不喜欢足球的人，可不会在场上面对四个人的时候，还能够将球控制得游刃有余。也不会在有球滚到你面前的时候，把球停下来拨弄两下的。更不会……在不出场的情况下还在球场边天天观战。你说对不对呢？”


    林一愣住，眼神几番闪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当着坎通纳和大家的面，他拉起了自己的牛仔裤腿。


    触目惊心。


    上面遍布着各种各样的伤疤，不仅仅是那种磕磕碰碰或是破皮的伤疤，还有刀疤。


    左脚脚踝一处刀疤，左腿小腿一处刀疤，右腿膝盖一处刀疤。


    坎通纳看到这之后，眼中也闪过了惊讶之色，但是他随即上前一步，同样撩开了自己的裤腿。


    一样的惨不忍睹。


    两个人对视了半分钟，坎通纳率先打破了僵局，他凝视着林一，“当你真正热爱一项事业的时候，你才会不畏惧为其流血流汗。收起你的伤疤，像你从前那样，去战斗吧。也许你就是为了这项运动而生的呢。”


    林一站在那里，表情异样，说不出话，坎通纳却拿出了另外一样东西递到了他的手里，“给你，巴黎圣日耳曼俱乐部的介绍信。我会给卡尔洛（安切洛蒂）那个老家伙去电话的，至于去不去，就看你自己喜欢了。”


    把介绍信递给林一之后，坎通纳转过身，“战歌已经奏响，至于是不是冲锋！小伙子，就看你自己的了！”


    旁边的那些林一的同学们都目瞪口呆，羡慕？嫉妒？惊讶？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情绪。


    林一也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他还是先反应过来，开玩笑似地扭头对着自己的同学们晃了晃那封介绍信，“谁想要？有没有人想要？想要的话五百欧元起价开始竞拍啊！”


    见大家都没有反应，林一最终将介绍信和签名一起塞进了背包里，跟着大家动身回到了学校。


    到了宿舍，跟林一住在一栋公寓里的小胖看左右没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不准备去试试？”


    林一放下背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试什么？写实习论文么？”


    小胖再翻白眼，“试训！”


    林一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这个嘛……再说吧。”


    很巧的是，当天晚上，还直播了一场欧洲冠军联赛的四分之一决赛的比赛，巴黎圣日耳曼客场对阵巴塞罗那，虽然赛季初加盟巴黎的伊布拉希莫维奇表现神勇，连入两球，但是因为在自家主场连丢三球，他们最终也只能够饮恨出局。


    看着巴黎前腰帕斯托雷的丑陋发挥，林一没说什么。因为他本身就不是巴黎的球迷，相反，他是巴塞罗那的球迷……


    而跟他一起看球的小胖，居然还拿他跟当天首发的帕斯托雷对比了起来。


    最后，这个家伙居然总结道：“林一，我觉得如果要是你，也未必就比他表现得差啊！”


    听他这么说完，林一只是笑了笑，“别逗了！拍马屁又没钱赚的。人家可是职业球员啊！我？还是先想想怎么凑齐下个学期的学费吧！”


    小胖有些无言以对，室友这么久，他很清楚林一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林一也没有给他说什么的机会，看完那场比赛就回去睡觉了。


    小胖这个时候忽然想，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了解自己的朋友，比如自己从不知道，他的那些刀疤都是什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