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文化祭（1）

　　明明今天来得比平时更早，但当渡边彻走进教室，才发现自己是最后几个到的。

　　“渡边，怠惰！”国井修高举双手，用高亢的语气说，“今天可是文化祭的第一天，文化祭啊，这么没精神可不行！”

　　斋藤惠介拿着《文化祭活动指南》，摸着下巴说：“我们是先去女仆咖啡店好呢，还是去服装研究部看模特表演？”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睡觉。”渡边彻抱着书包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回应兴奋过度的两人。

　　“不对，不对不对！”国井修夸张地摇头，“老实交代，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这是不能说的秘密。”渡边彻用疲惫的声音回答。

　　国井修嗖地一下蹲在渡边彻桌边，偷偷摸摸地问：“渡边，女孩子起床之后，是不是都会可爱地打一个哈欠？

　　“啊？你从哪听来的？”

　　“那是怎么样的呢？”

　　“一般心情都不会太好，和可爱完全不搭边。先别和我说话，让我睡一会儿，开幕式的时候喊我一声。”渡边彻脸换了一个方向，继续睡觉。

　　国井修缓缓站直身体，和斋藤惠介对视一眼，两人深吸一口气，用眼神对话：

　　‘那个了吧？’

　　‘一定那个了！’

　　已经睡过去的渡边彻，被单方面OO毕业了。

　　一直睡到八点的开幕式，渡边彻才勉强振作精神，跟着人群到了体育馆。

　　往年的开幕式由学生会会长致辞，但今年的文化祭活动，完全看不到学生会的人影，站在上面发号施令的是执行委员会的委员长。

　　委员长在上千名观众的视线下侃侃而谈。

　　不对。

　　侃侃而言的程度太轻了，如果熟悉这位委员长的人，就能很清楚地看出来，这位完全没有把上千名学生放在眼里。

　　九条美姬，正如她的名字，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公主。

　　喜欢穿黑色长筒袜，浅色内衣；胸部和美腿让人爱不释手；睡着的时候，脸的可爱程度翻倍；接吻的时候，贯彻平时的强势，会把……

　　——以上来自九条男友渡边彻。

　　渡边彻站在秘书该站的位置，看着舞台中央的九条美姬，心里胡思乱想着打发时间。

　　下面忽然响起的轰鸣掌声，把他从内心独白中拉了回来。

　　九条美姬转身下台，把麦克风递给他，两人一起走进幕布后面。

　　舞台后方，九条母亲正拿着一张《文化祭活动指南》在看。

　　她的脸越来越年轻，如果不是梳着贵妇发型，还有一身庄雅和服，看起来简直和小泉青奈一个年纪。

　　“母亲，现在就去看吗？”九条美姬问。

　　九条母亲想了想，说：“不，我想先四处走走，上次参加文化祭，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我和渡边陪你。”

　　“我还有事啊。”渡边彻插了一句。

　　“什么事？”九条美姬掉转视线，漂亮的眸子看着他。

　　“发传单，宣传《岩手县到东京》。”

　　“那种无聊的事不做也罢，你跟我……”

　　“让渡边君去吧。”九条母亲打断自己女儿，“你先陪我一会儿，等渡边君忙完了，你们两个再一起好好玩。”

　　“高中生的文化祭有什么好玩的。”九条美姬扭扭嘴，不屑地说道。

　　“你本来就是高中生，不玩怎么知道好不好玩？等我发完传单来叫你。”说完，渡边彻朝出口走去。

　　到了门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说：“对了，十点有吹奏部的演出，记得来看我。”

　　九条美姬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反倒是九条母亲亲切地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电影宣传单由清野凛负责印刷，两人约好在人类观察部见面。

　　去活动教室的路上，有人在发传单，有人高举看板，还有人穿上玩偶服，大家都用自己的方式在拉客人。

　　翻过万水千山，蹚过拥挤的人潮，渡边彻总算到了活动教室。

　　还没等他坐下来喘口气。

　　“校门、校内，你选一个。”清野凛把手里厚厚的传单分出一半给他。

　　“我这名声也只能选校门口了吧。”

　　清野凛愉快地笑起来，奚落道：“我差点忘了，你可是打女孩子的渣滓。”

　　“连你都这样说我，我还是在四谷站卧轨自杀算了。”

　　“在这之前，记得把传单发完。”

　　“你在小瞧我？发传单我可是专业的。”渡边彻露出追忆往昔的神情，“在我没去御茶之水之前，在发传单这项兼职上，可是有着‘新宿二丁目小王子’的名号。”

　　清野凛把传单塞到他怀里，拿起自己那份朝教室外走去：“你只是脸长得好看而已。”

　　“这您就错了。”渡边彻拿稳传单跟上去，“脸只占百分之一百而已，剩下百分之九百，靠的是自信。”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拉面来打ZEROONE！”

　　聊天到此结束，单方面的。

　　不管是靠脸，还是靠迷之自信，总之渡边彻没用十五分钟，就把厚厚一叠传单发完了。

　　这还是因为来神川参加文化祭的客流量太少。

　　如果是在新宿二丁目，这点传单五分钟都不用。

　　渡边彻可以毫不客气地说，他的的确确是发传单的小王子，是一个仅仅只靠发传单就可以活下去的人。

　　在和国井修他们汇合之前，他先去已经变成商店街的操场，找清野凛报备一下，以免到时候她发完传单来帮忙，结果没找到他人，误会他提前溜走。

　　操场正中央，矗立着一个大大的玩偶熊。它举着一幅半圆形‘神川文化祭’的横幅，是手工部的作品。

　　清野凛就站在玩偶像下面。

　　渡边彻看着她手里就剩几张的传单，他要是再来慢一点，两人说不定会在路上遇到。

　　“你已经结束了？”清野凛问。

　　渡边彻不回她的话。

　　“不愧是你。”他赞赏地点点头，“这个发传单的速度，我认可你了，在与我交手的女生当中，发传单无人能及你左右，我彻愿称你为最强！”

　　清野凛同样不接他的话题。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她问。

　　“准备先回班级叫上战友，然后溜到舞棒社去看女孩子的腿。”

　　“这种事不用说得那么详细。”

　　“等等，清野同学，你不说‘谎言’的话，会有人真的认为我要去干这种事，这可不妙。”

　　“谁？”

　　渡边彻左右看了看，的确有不少人在留意他们，但他还是指着傻兮兮的玩偶熊：“它。”

　　清野凛转身对路过的一对情侣说：“《岩手县到东京，400公里》，一部讲述暗恋的电影，请务必去视听教室观赏。”

　　情侣接过传单，看着海报上的俊男美女——九条美姬和渡边彻，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渡边彻：“……清野同学？”

　　“人类观察部制作的电影，《岩手县到东京，400公里》正在视听教室上映……”清野凛又对另外一行人递上传单。

　　渡边彻：“那个……”

　　“《岩手县到东京，400公里》，去看。”

　　渡边彻收下清野凛递到他脑门前的最后一张传单。

　　“清野同学用强势态度发传单的第一次，我收下了。”

　　清野凛头疼地揉起眉心，叹着气说：“岩手县县民都这样嘛。”

　　“……差不多吧。”渡边彻向无辜的岩手县道歉。

　　“走吧。”

　　“嗯？去哪？”

　　“视听教室，去看看大家的反应。”清野凛看了下手表，“五分钟后正好有一场。”

　　“等等，舞棒部那边，我已经和玉子学姐约好了。”其实是在调解纠纷时，别人顺便让他去看而已。

　　“你还真打算去？”

　　“没有。”

　　清野凛眼神恶狠狠地刺了过来，是假话。

　　前面清野凛没看穿渡边彻，是因为他不是去了教室，然后立马去舞棒部，而是中间会去其他地方转转，再去舞棒部看腿，不，看舞棒。

　　“那我不去舞棒部了，去女子篮球部，看她们的花式投篮表演。”

　　“穿的是夏季运动裤？”

　　“霹雳街舞部总行了吧？”

　　“渡边同学，你到底把会露出腿的社团调查得多清楚？”

　　“乐旗队的游行表演！”

　　“你想去就去吧。”

　　“不，我不去了。”

　　“是嘛。”

　　渡边彻一开始的确想着要不要去这些社团瞧瞧，不过现在不看也无所谓了。

　　在去视听教室的路上，渡边彻给九条美姬发line。

　　把他在校门口发完传单，正和清野凛去看电影的事说了。

　　「知道了」

　　到了视听教室，九条母女已经等在门口。

　　清野凛和九条母亲打招呼时，渡边彻走道九条美姬身边，在她耳边低声笑着说：“嘴上装作无所谓，心里其实很在意嘛。”

　　九条美姬微微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要不是怕吓着渡边彻，在收到line消息的时候，她已经让人把他打断腿，拖到自己身边了。

　　“放心吧，我和清野再怎么样也只有友谊。”渡边彻保证道。

　　“友谊？”九条美姬气得笑哼了一声。

　　实在控制不住情绪，她把手放在他侧腹，用力拧了下去。

　　“嘶——”

　　吃痛的渡边彻，连忙把手放在九条美姬的校裙腰部，把她搂了过来，让两人靠得非常近，让她不方便使劲。

　　九条美姬只好收回手，刚打算这件事先记着，结果注意到渡边彻嘴角露出的一丝得意微笑。

　　她拉住渡边彻的校服领带，在他耳边低声说：“今晚去我那。”

　　渡边彻笑容一滞。

　　“你们两个甜蜜蜜也要注意场合哦。”

　　两人看过去，九条母亲打趣地看着两人，另外一边，清野凛瞥了抱着一起的他们一眼。

　　“赶紧进去吧，快开始了。”渡边彻连忙松开九条美姬，调整领带位置。

　　四人进了视听教室，里面坐了不少人。

　　和现在电影院的社会现象很符合，大部分是女孩子，甚至有看完一场打算继续看下去的。

　　“不管怎么看，渡边君都好帅啊！”

　　“如果我也有这样的青梅竹马就好了！”

　　“不是听说他打女孩子吗？”

　　“谁让学会会长欺负他女朋友啊，我看就是活该。”

　　“就是，女朋友受了欺负还不出手的男朋友，没有存在的必要！”

　　四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九条美姬架着腿，抱着手臂，听这些女生议论自己男朋友，倒没有生气。

　　只要渡边彻不实际接触，女生对他越爱恋，她反而越满意。

　　九条母亲听了一会儿，笑着说：“观众都是冲着渡边来的呢。”

　　“不全是，我就是冲着美姬来的。”渡边彻应道。

　　九条母亲像少女似的呵呵笑起来，九条美姬也满意地露出浅笑。

　　清野凛别开脸，强忍着说出真话的欲望。

　　视听教室的灯光突然熄灭，众人跟着安静下来。

　　【一列从岩手县驶来的新干线，正缓缓进站，停靠在月台上。

　　“渡边！”慢镜头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镜头拉远，一位四十几岁的男人正朝远处大喊，正盯着新干线看的少年回过头。

　　“来了。”俊美清秀的少年，穿着十分合体的电车协理员制服，英姿飒爽。

　　他单手潇洒地把头发往后一捋，然后戴上帽子。】

　　“啊~~~”视听教室传来阵阵压抑的尖叫声。

　　“像军人一样诶！”

　　“太帅了！”

　　“我心脏都在怦怦跳！”

　　【少年快步跟上中年男人，帮着一起把乘客推进满员电车里。

　　下了班，在更衣室，中年男人问正在换衣服的少年。

　　“渡边，今天发了工资，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不了，我打算用来买相机。”

　　“有摄影的爱好啊？挺好的嘛，我年轻的时候也想做一个专业铁道摄影家，结果……”

　　声音逐渐缥缈。

　　当下一个镜头出现时，是一张少年的黑白照。】

　　三十分钟的电影，剧情大部分发生在一间和室里。

　　渡边彻去世一年后，在他的忌日上，渡边妈妈向前来悼念的渡边彻女友，说起渡边彻小时候的事。

　　和女友长得一模一样的青梅竹马缓缓出现。

　　众人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女友就在身边，少年却一直看照片，练习双簧管的时，也总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眺望岩手县。

　　电影最后，是少年生前的最后一幕。

　　【明治神宫外苑的一条小道上。

　　少年缓缓放下手中女友的照片，扬起脸，阳光照在那张俊秀青春的脸上时，闪动在镜头里的每一帧，都让人窒息。

　　五官线条精致，双眼有些忧郁和温柔，让人惊艳到错愕。】

　　翠绿的树叶随微风起舞，少年闪动的睫毛，微抿的性感双唇，明媚阳光下憔悴却温柔的侧脸，令荧幕前的所有人错愕、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