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8章 大海战（四）

　　二月十二日的整个白天，日本海军第一外遣舰队司令官盐泽幸一中将就站在旗舰“扶桑”号战列舰的舰桥上面，沉默的举着望远镜看着那些一批又一批飞从西面飞过来，在自己的舰队周围盘旋拍照的中国飞机。连那些飞机上面年轻的中国飞行员的样子也被他看得清清楚楚，直到下午五点，最后一批中国侦察机迎着夕阳越飞越远，最后变成天空中的几个小点，他才放下望远镜朝身边的舰队参谋长吉田善吾深沉地叹道：“还在朝鲜海域，就有支那军的飞机前来侦察……他们的飞机可真多呀！而且飞得也远。今日的支那海军，只怕不是甲午年间满清海军的孩子！而是一支年轻而富有旺盛斗志的海军，咱们要加倍努力啊！”接着就沉沉地发令：“向日吉台去电报，汇报我舰队已经抵达指定位置，本舰队即将开始执行突入渤海湾的作战任务！”

　　“司令官阁下，天龙号报告，在旅顺口西南20海里处发现了一艘支那国民党军轻巡洋舰，它正准备拦截！”舰队参谋长吉田善吾刚转身离去，一名参谋就急匆匆跑上了舰桥。

　　“旅顺口西南20海里？”

　　盐泽幸一对渤海湾入海口的情况早就了如指掌了，那里不是靠近长山列岛吗？支那东北军海军在那里建设过海军基地，满洲事变之后好像就被南支国民党海军占据了。当他正在思考着这艘轻巡洋舰出现在那里是不是支那人的阴谋的时候。参谋却再次大喊了起来。

　　“阁下，丰田贞次郎少将报告，他们加速了。”

　　“什么？！”盐泽幸一中将差点载倒，这个该死的官迷（丰田贞次郎的口头禅：“就是想当大臣”）一定是想立功想疯了！他立即大吼道：“发电报，告诉他，不要上了支那人的当，他的任务是为扫雷舰提供保护！”

　　“阁下，丰田少将的报告上说……一艘支那轻巡洋舰不断向先遣支队开炮干扰扫雷作业。”参谋迟疑了一下，替丰田贞次郎辩解道。

　　“该死。”盐泽幸一当然知道这是丰田贞次郎在找借口，可是这个借口也挺有道理的，如果不驱逐支那巡洋舰，难免要影响到扫雷舰的作业，而且眼看就要天黑了，到时候扫雷就更困难了。所以想了想后立即下令道：“让丰田驱逐支那轻巡洋舰即可，千万不要被支那人引进水雷区。”

　　“嗨！”

　　等到参谋离开后，盐泽幸一中将重重吸了口气，他现在只希望丰田贞次郎千万别冲昏了头，闯到雷区里面把宝贵的重巡洋舰给弄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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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炮！”

　　长山列岛附近洋面，四团炙热的火球，从日军天龙号轻巡洋舰右舷喷出，四门140毫米主炮不断向远处那艘打着青天白日旗的巡洋舰发出咆哮。

　　“舰长，他们的火力太猛了，我们好像打不过……”

　　还不等枪炮长把话说完，天龙号就仿佛被什么东西连续撞击了几下，火团霎时从甲板上升起！交战不过十分钟，这艘大日本海军的新锐轻巡洋舰就被对手的一次齐射命中了。虽然对方也是轻巡洋舰，可是柯尼斯堡级的标准排水量有6756吨，而天龙级不过3230吨，不及对手的一半。而双方的火力相比就更加悬殊了，柯尼斯堡级拥有九门150毫米的主炮，而天龙号只有四门140毫米的主炮。

　　“舰长，丰田将军让我们务必要拖住它，古鹰号和出云号正在赶来！”一旁的大副也大声嚷了一句。

　　“拖住？”石田舰长嘴角苦笑，望着如雨点般落下的炮弹，轻轻叹了口气，下达了奋战到底的命令。

　　随着这道命令，一团团巨大火球很快就在天龙号单薄的舰身上反复升起，不一会儿整条战舰就燃起了熊熊大火，黑蓝色的烟柱直上云天。

　　而在距离受创的天龙号仅几海里的洋面上，两艘身型巨大的重巡洋舰正在急速驶来。

　　“将军，天龙号好像被打成重伤了吧？那个烟柱……”

　　“不用在意，那些支那人是不可能打沉帝国的军舰，让天龙号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了。”

　　战在古鹰号重巡洋舰舰桥内的丰田贞次郎海军少将轻蔑地摆了摆手，他才不在意国民党海军的水面舰艇呢。根据情报，国民党海军现在拥有的重巡洋舰不过装备了九门150毫米的舰炮，这样的火力根本不能应付真正的海战。国民党海军唯一能对帝国海军构成威胁的也就只有飞机了，好在现在夜色已经开始笼罩海洋了，他们的飞机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漆黑的夜空中飞行吧？

　　看着不远处正在激烈交锋的海战，他很是激动，因为此刻自己手上拥有一艘古鹰级重巡洋舰和一艘出云级装甲巡洋舰，一共装备了十门200毫米以上的舰炮，足够将那艘不知好歹的支那轻巡洋舰打成碎片了。凭借着击沉敌舰的头功，他今后在海军里面应该可以平步青云，海军大臣的宝座早晚可以落到自己手中了吧？

　　“将军，天龙号报告，又发现一艘支那巡洋舰，应该是广州级。”

　　“真是太好了！”丰田贞次郎轻蔑一笑，看看表，下午五点五十分。然后抖抖深蓝色的军装：“传令，升起Z字旗，八点钟以前我们要结束战斗！葫芦岛那里还有一场盛宴在等着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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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南，晚上六点钟。

　　万竹园指挥部内，墙壁前参谋人员正不断往战术地图上标注红蓝绿三色的箭头和圆点，无论是谁乍看到这堆好似乱麻一般的点和线都会头晕眼花。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整个战场的态势图也变得清晰起来。

　　刚刚被升级为海军总参谋长的龙腾辉海军中将拿着指挥棒，为坐镇济南督战的罗耀国元帅讲解着目前的态势。

　　虽然罗耀国早就看过整个“渤海湾作战”的计划书，事实上作战计划必须得到他这个国民革命军总参谋长的批准。他自然是对整个战役部署了如指掌。不过此时，他仍然集中全部精神，仔细听着龙腾辉的讲解。说实在的，罗耀国真正拿手的其实是空军，对海战的了解也仅仅是建立在太平洋战争中海空大战的知识上的。对于飞机称霸海洋之前的海战是怎么回事，他也是懵懂的很。只知道海军想要将日本海军主力舰队骗进渤海湾，然后想办法堵上出口，再慢慢折腾它们……或者是想办法弄沉掉。

　　但随着龙腾辉的讲解，他对眼下的海战特别是水雷战术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原来海军的战略就是先将日军舰队诱入渤海湾，然后以水雷封锁渤海湾入口，再通过飞机空袭和潜艇偷袭以及水雷守株待兔慢慢消耗日本舰队的实力，特别是他们的驱逐舰和轻巡洋舰……等到那四条战列舰失去了驱逐舰和轻巡洋舰的层层保护之后，最后再用潜艇将他们彻底歼灭。当然这个过程有些漫长，而且各种各样的变数也多。比如日军舰队在遭遇一定的损失之后可以龟缩到位于渤海湾中的营口港内去等待救援，联合舰队主力也可能再度西进救援被困的日本第一外遣舰队。

　　整个渤海湾作战成败的关键就是两点，一是渤海湾入海口的布雷战和扫雷战；二是葫芦岛要塞和秦皇岛港口的得失。如果日军搞定了渤海湾入口处的水雷，第一外遣舰队自然也就成功跑路了。同样葫芦岛和秦皇岛的陷落也意味着整个渤海湾作战的失败，即使歼灭了第一外遣舰队也无法挽回整个战局，速胜日本的希望也就完全破灭了。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次作战中充当配角的陆军则将在葫芦岛要塞、山海关和秦皇岛等地的战斗中面临着日本海陆军的协同作战——他们很可能将要在日军战列舰巨炮的炮口下同敌人作战！将要为了海军的胜利承受巨大的伤亡。

　　可以说，这场作战就是用陆军的鲜血去换回海军的辉煌胜利！对这样的安排，陆军方面又会有什么想法呢？

　　罗耀国扭过头，就看到边上的从哈尔滨赶来的陈诚脸色严肃，两撇的眉毛皱得紧紧的，甚至一向不怎么抽烟的他，这会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根香烟，大口大口吸着。罗耀国也不由深吸了口气，他也很清楚，葫芦岛的第十一师将要在四十门356毫米巨炮的威胁下作战，这将意味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牺牲。

　　“相信十一师，他们能扛过这一关！”

　　罗耀国淡淡一笑，说了句安慰的话。不过也仅仅是安慰而已，第十一师虽然是以善于修筑工事闻名的，可是面对356毫米口径的舰炮，再坚固的野战工事也和一层薄薄的宣纸没有两样。

　　陈诚沉沉一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急促的脚步声就从门外传来。

　　“报告。”一名海军参谋大步走进了万竹堂，手中捏着刚刚收到的战报：“北洋舰队的广州号和重庆号在大小钦岛附近海域同日舰交火。重创一艘日军轻巡洋舰，重庆号中弹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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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号炮塔！三号炮塔中弹大破！失去战斗力。弹药隔舱已经关闭，火势已被控制。”

　　这会儿渤海湾入口处的海战局面已经整个儿扭转了过来，现在轮到中国海军的重庆号和广州号巡洋舰要挨打了。它们在刚才的炮战中用十八门150毫米舰炮，将日军的轻巡洋舰天龙号打得浑身是洞，拖着浓浓的黑烟，舰体严重倾斜着退出了战斗……也不知道会不会沉没？

　　不过随即赶来的两艘日本重巡洋舰却用十门200/203毫米主炮和14门150毫米副炮将整个战局给扭转了过来。广州号和重庆号一时间竟陷入了苦战，特别是那艘老掉牙的出云号装甲巡洋舰的四门203毫米主炮和一侧的七门150毫米副炮同时开火的强大火力，将重庆号巡洋舰笼罩在了一片弹雨之中，而重庆号的九门150毫米主炮似乎又很难威胁到它厚达175毫米的侧舷装甲……而现在一发出云号主炮射出的203毫米穿甲弹又击穿了重庆号三号炮塔的装甲，一下子报销了重庆号三分之一的火力！

　　“他妈的！”重庆号的司令塔内，指挥战斗的水雷战队司令陈思听完枪炮长的报告，红着眼睛，拳头狠狠砸在舱壁上。

　　很显然，自己想把人家引进水雷区碰大运的想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本来想趁着日本舰队主力没有赶到的时机干掉一两艘日舰，顺便干扰一下日本扫雷舰的工作，没想到招来了两艘日本重巡洋舰，特别是这艘看上去很古老的装甲巡洋舰，还真是经打，中了那么多发150毫米炮弹，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碍。看起来这场海战是时候结束了。

　　就在陈思准备下令加速撤离战场的时候，司令塔外陡然传来了一声震天巨响，陈思略微呆了下，难道是日舰触雷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举起望远镜，冲着远方张望，只见远处缠着广州号交战的日本重巡洋舰的舰艏处正冒起滚滚浓烟，而且已经明显下沉，看上去应该是撞上了一枚水雷，眼下正有成吨的海水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瞧这样子这家伙搞不好是要沉没了！似乎今天这些小鬼子的运气不在家啊！

　　“干得好！”

　　“打死这帮小鬼子！”

　　“果然是恶有恶报了！”

　　司令塔内的军官们兴奋地挥动着拳头，虽然这不是刚才打中自己的出云号装甲巡洋舰，不过这艘日舰一完蛋，广州号可就可以和重庆号一起来围功出云号了，那么整个战局就会立即改变。海军也就可以首战告捷了！

　　“报告，赵司令长官急电，命令我水雷战队不得与敌继续缠斗，迅速脱离。”一名参谋放下手中的电话，回头看着陈思：“司令，是不是给赵长官发电，告诉他这里的情况？咱们现在可是二打一，而且还有六艘驱逐舰随时可以过来增援……看起来胜算蛮大的，咱们是不是再干一票？”

　　参谋望了一眼舷窗外正在掉转航向驶向正在沉没的古鹰号的出云号装甲巡洋舰。

　　陈思摆摆手，他知道自己如果豁出去是有机会把那艘老掉牙的装甲巡洋舰给打掉的，也知道自己的两艘巡洋舰航速要远远高于日军战列舰，等到它们接近了再跑路也来得及，但是他更知道这次渤海湾作战的目标是什么。

　　如果在这里就把日本人打疼了，或许他们就会改变主意不敢进入渤海湾了，眼下的战果倒是正好，击沉一艘重巡洋舰，重创一艘轻巡洋舰，而己方则是重庆号轻伤。“弱小”的中国海军在渤海湾初战中取得这样的战果应该足以羞辱那些自大的日本海军将领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小日本的炮战还是很厉害的，要是靠舰炮来解决战斗，今天死的一定是自己！作为一条重巡洋舰，这个广州号的九门150毫米舰炮也实在太弱了！要是换成六门203毫米舰炮或许就不是眼下这种挨打的局面了。

　　陈思最后腹诽了一下罗耀国“设计”的防空巡洋舰，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给广州号发信号，让它撤离战场，我们也走吧。释放烟雾，加速撤离！”

　　随着一连串撤离的命令下达，八千多吨的防空巡洋舰广州号和六千多吨的轻巡洋舰重庆号猛然一震，中华造船厂和布洛姆·福斯合资公司生产蒸汽轮机发出阵阵狂啸，短短几分钟内就把速度提到了30节以上，一阵狂飙之后就消失在海平面的尽头了，只留下正在沉没的古鹰号和不知所措的日本第一外遣舰队先遣支队司令丰田贞次郎海军少将。

　　“发报。”刚刚将旗舰转移到出云号上的丰田贞次良脸色惨白，显然是被方才的大爆炸给吓坏了，这会儿说起话来，声音海略微有些发颤。

　　“先遣支队战报，遭遇支那海军两艘重巡洋舰，交战三十五分钟，重创敌重巡洋舰一艘，敌舰已被击退，向长山列岛方向逃走。”

　　“……轻巡洋舰天龙号重创失去战斗力，重巡洋舰……古鹰号触雷重创，失去战斗力，失去动力，正在紧急抢修，其它无一损失。”

　　与此同时，正在快速撤离战场的重庆号巡洋舰上，北洋舰队水雷战队司令陈思也在叙述自己的战果。

　　“水雷战队战报，二月十二日下五点五十分到六点三十分，我水雷战斗旗舰重庆和防空巡洋舰广州号在长山列岛附近水域执行任务时，同日舰遭遇，击沉古鹰级重巡洋舰一艘，重创天龙级轻巡洋舰一艘。重庆号轻巡洋舰受创，三号炮塔失去战斗力，广州号轻伤。现已脱离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