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8章 日苏战争（十四）海参崴的代价

　　公元一九二七年五月三十日，英国、美国、法国、荷兰、中国五国宣布联合调停日苏战事。并且宣布要禁止一切军用物资输入日苏两国，以促进和平迅速实现。

　　对此，日本和苏联两国表面上都表示接受，不过各自的军事行动却没有任何停歇的征兆。苏联红军依旧源源不断地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调往远东，日本也日夜不息的在伯力城周围构筑工事，准备迎击苏军的反攻，同时加紧对海参崴的炮击……很明显，为了在谈判桌上获得足够的筹码，日本人已经决心夺取这座远东第一堡垒了！

　　而此时中南海居仁堂的大厅里面，却是觥筹交错，一场宴会正进行到最热闹的时候儿。屋子里面已经是济济一堂，席分数桌。十几个金发碧眼的洋大人和来自中国南北的文武权贵们错落其中。桌上面满满的都是精美菜肴，穿着白色短褂的仆役们穿梭来去。有的还小心端着冰桶，里面镇着的都是香槟和意大利起泡酒，见谁都杯子空了，就殷勤地过去添满。

　　这是中国名义上的一把手，这次北京和会的东道主张作霖张大帅，邀请参加调停的西洋四国公使和外交人员以及国民党的两位和平特使聚餐，同时也探讨一下要怎么个调停法？或者说是要向各位洋大人取一下经，了解一下“调停”的规矩。话说这事吧，中国还是头一遭参与，过去都是中国被人家外国欺负，然后别的外国再来假惺惺的“调停”，同时还要以此获得不少好处……现在这种好事轮到自己了，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说起调停国际纠纷，那大英帝国绝对是专家中的专家，他们这几百年来在欧洲和全世界就没少干这种事。至于说是把小冲突调停成大战争，还是把大战争调停成世界大战……那就全看大英帝国的利益取向了。所以当张大帅虚心提出问题的时候，当仁不让的，就是大英帝国的公使蓝浦生爵士来回答了。

　　蓝浦生爵士今年五十多岁，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架在鼻梁上面，脸上总是挂着标准的外交官式的微笑，完全是西洋绅士的派头。在回答张作霖的问题之前，蓝浦生爵士先是点头致意，然后才微微一笑，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回答道：

　　“所谓的调停不是持中间或是公正的立场去调解矛盾，而是要根据战场上面的情况和冲突双方实力的对比，拿出一个能将这些因素变为实际利益的解决方案……换句话说就是让战败一方避免更大的损失，同时又让战胜一方可以迅速变现他们的战果，最后调停方也能获取相应利益。就这次日苏战争来说，我们调停一方期望获得的利益就是由日苏两国参加的《亚洲和平条约》。至于苏联会失去什么……日本将得到什么，还是要看他们在战场上面的表现，我们只不过是为他们的战果估一下价而已。”

　　“那请问爵士阁下，就现在日苏双方的战果来说，日本可以得到多少利益？苏联又应该付出多大的代价呢？”提这个问题的是罗耀国，他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调停，难免心中没底。

　　蓝浦生看了一眼坐在张作霖边上的罗耀国，对于这个人，英国公使馆甚至是外交部那里都已经建立了专门的档案来密切关注了。在外交部看来此人或许在将来会成为中国的领袖之一。

　　“罗将军，我现在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苏联和日本都不是特别正常的国家。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得呢？如果这场战争是发生在正常国家之间的话，苏联现在的局面应该是属于战败方，赔偿数千万美元或是割让库页岛北岛应该都是合理的解决方案。不过……若是海参崴也被日军攻占的话，那苏联要了解此事的代价恐怕就会非常巨大了！您是军人，应该了解海参崴在军事上的价值吧？”

　　罗耀国轻轻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海参崴港现在是卡在日本运输线上的一枚钉子！现在日本的运输线是苏维埃港和苏维埃港通往伯力的公路，这条脆弱的运输线现在维持着前线日军五万大军的补给……现下的黑龙江省有国民革命军的十八师在那儿，所以没有国民党点头，奉系也不敢让日本经过中国领土获得补给。

　　如果海参崴这颗钉子一旦被日本人拔掉，那伯力前线的补给线可就畅通无阻了！日本人可以将更多的军队输送到阿穆尔河南岸。根据观看了哈巴罗夫斯克保卫战的德国军事顾问们的评估，要打败五万日军固守的防线，苏联至少要投入十五万到二十万军队，还要有足够的大炮，特别是攻城重炮！如果在伯力前线的日军多达十万的话，苏联恐怕就要投入三十万到四十万军队才有可能突破日军的防御。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日苏两国又要多流一点儿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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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拉迪沃斯托克要塞（海参崴），公元一九二七年六月二日凌晨。

　　苏联红军远东方面军司令员叶戈罗夫向往常一样，站在位于俄罗斯山脉上的掩蔽所内，俯瞰着整个要塞和要塞两侧的乌苏里斯基湾和阿穆尔斯基湾。

　　符拉迪沃斯托克攻防战马上就要开始了！哪怕是不懂军事的人也很清楚能感觉到这一点。经过近一个月的反复炮击，现在曾经坚不可摧的远东第一堡垒已经不复存在了！这座始建于十九世纪末的海防要塞，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今天已经完全过时了。那四座位于俄罗斯岛上，拥有厚厚防护壁的第九到第十二号要塞，在日本战列舰抵近射击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堪一击，短短几天时间就被日本人的舰炮彻底毁灭了……除了一大堆触目惊心的废墟，什么都没有留下。

　　在毁灭了九到十二号要塞之后，日军战列舰又驶进了阿穆尔斯基湾，将炮口对准了起始于阿穆尔斯基湾，经过穆拉维耶夫·阿穆尔斯基半岛，最终抵达乌苏里斯克（双城子）的要塞筑垒地带，将一号到五号筑垒地域，一、二、三号眼镜垒，四、五号多面堡，一、二、三号突出堡，俄罗斯山脉上的五号堡，萨佩尼半岛上的第四号筑垒地域等一连串精心构筑的要塞防御体系全部摧毁。至此，符拉迪沃斯托克要塞的正面已经完全敞开在了日本联合舰队的面前，只等着他们将日本陆军送上海滩了！

　　突然一支庞大的船队出现在海平面的镜头，通过手里面的望远镜，叶戈罗夫分明看到那是一支由运输船组成的船队！上面搭载着的应该就是日军的登陆部队！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登陆作战终于要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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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大林同志！日本人开始……开始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登陆了！叶戈罗夫同志发来急电，请求把部队撤往乌苏里斯克，在那里和日军展开决战！”慌慌张张撞进斯大林办公室的是伏罗希洛夫。这位苏联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头头现在成了斯大林的传令兵，只是负责向前线传达斯大林的指示。

　　“为什么要放弃要塞！”斯大林眉头一皱，两只阴冷深沉的眼镜瞪了伏罗希洛夫一下。让这个老实木讷的苏联最伟大军人哆嗦了一下。

　　要是斯大林同志能用这眼神去瞪一下日本人的战列舰就好了！说不定……它们会自己翻掉的吧？这样就能守住符拉迪沃斯托克了。

　　除了这个荒唐的办法，伏罗希洛夫现在也实在想不到对付那些战列舰的法子。他怯怯望了一眼斯大林，咬着牙提出了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建议：“斯大林同志，事情是这样的，这个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要塞……已经不存在了，有的只是一片废墟而已！而且这座要塞城市两面靠着大海，日本人的战列舰可自由的在海面游弋，用它们的巨炮支援登陆的步兵作战！那可都是300mm以上的巨炮！我们的步兵怎么抵挡得住？连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都被它们轻易摧毁了……”

　　啪的一声，斯大林重重拍了下办公桌，冷冷哼了一声：“现在北京的和平会议也正在进行！如果……符拉迪沃斯托克被日军攻占，你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吗？你让我们的代表那什么去和帝国主义讨价还价？难道真的要割让萨哈林岛（库页岛）北岛给他们吗？告诉叶戈罗夫，符拉迪沃斯托克必须守住！一步也不能后退！这是布尔什维克党，是苏维埃祖国的命令！不容许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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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北京外交部迎宾楼里的会议室里头，日苏双方的代表和负责调停的五国代表各自落座。日本方面的代表是以首先特使犬养毅为首，他的女婿日本驻华大使芳泽谦吉坐在他的右侧，日本驻华公使馆武官坂西利八郎则身穿着一身土黄色的日本军装，坐在他的左边。三个日本人现在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胜利者姿态，都高高昂起了下巴，根本就不拿正眼瞧苏联代表齐尔内赫。

　　这场战争到目前为止日本绝对是大获全胜的一方，虽然……五国禁止军事物资出口给战争双方的做法已经使日本的战争潜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而且日本的两个师团在伯力战役中也损失惨重，不过这些都是机密，在犬养毅这样老奸巨猾的政客脸上是看不出端倪来的。

　　齐尔内赫则是绷着张脸儿，在进入会场之前，他已经知道了日军开始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登陆的消息！这座远东第一堡垒恐怕是苏联在这次战争中唯一还能指望一下的地方吧？如果叶戈罗夫能利用这座堡垒的狠狠重创一下日军，或许这个谈判就能容易一些了吧？此时的他当然还不知道……所谓远东第一堡垒已经被日军的战列舰轰成废墟的了。这种消息现在被斯大林牢牢封锁着，下面的人大多不知道。

　　英国驻华公使蓝浦生爵士是今天这场和会的主持者，这也是大英帝国在现下世界中的地位。他微笑一下，开口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沉默场面：“今天，是东亚大地重归和平的开始，可怕的误解，由误解而生的仇恨，还有可悲的战争，都将在这次和会上面得到解决。文明世界将以最大的善意，期待两国的和解，以及亚洲地区的永久和平！期待这次不幸的战争将是结束亚洲地区所有战争的战争！齐尔内赫先生，犬养阁下，现在可以提出你们各自的要求了吗？”

　　几句话将在座中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拉了回来。犬养毅呵呵笑着，首先提出了日本的要求：“大日本帝国是这一次战争中的受害者，是苏联首先指示朝鲜叛逆分子袭击我国的天皇陛下！而后我国才不得不进行反击，并且获得了完全的胜利！作为受害的一方和胜利的一方帝国有权苏联提出合理的赔偿要求。”

　　“帝国的要求是：苏联必须割让桦太岛（库页岛）北岛于日本；苏联支付三亿美金的赔款于日本；苏联和共产国际必须负责解散日本共产党和朝鲜共产党，并且不再支持类似的叛乱组织；苏联必须派遣特使向日本道歉；苏联必须交出爆炸事件的幕后策划者，即朝鲜共产党领导人和日本共产党领导人。只有上述全部条件得到满足，日本帝国才会停止军事行动，并且撤出苏联领土。”

　　凭心而论，日本方面现在所提出的要求倒还是在合理的范畴之内。估计他们也考虑到了五国调停和苏联的战争潜力，不敢提出过高的要求……至少他们没有提出要远东滨海边疆区和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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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二日上午七时二十九分。第一条满载着日本士兵的小船在海参崴要塞东侧的索伯湾冲上了滩头。十数名头上系着白色布条的日本敢死队员，强忍着头晕目眩、呕吐、疲惫不堪的感觉，一个个纷纷从冲锋舟上面跳入冰冷的海水中，然后端起手中上了刺刀的三五式海军步枪，喊着“天皇万岁”的口号向前冲去……在他们身后的海面上还有不计其数的小船正吃力的在海水中缓缓前进。

　　日军的冲锋没有持续多久，海滩上面残存的工事里面就开始喷吐一股股滚烫的火流。从海滩上面冲上来的日军向割麦子一样，一排排的被打倒，很快索伯湾碧蓝的海水就被染成了红色。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斯大林的决策还是英明的。这个时代的登陆战可不是那么好打的，现在可没有水陆两用坦克，也没有登陆艇，更没有专门用于登陆的登陆舰……登陆部队只能从运输船的绳梯上面艰难的爬下来，上到一艘艘小小的冲锋舟上面，然后用尽浑身的力气划动木桨。这个过程相当的费时费力，而且海面上哪怕是一点微小的波浪都能让小船上下颠簸。

　　当精疲力竭的登陆部队好不容易冲到滩头上，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早已经等待在那里的敌军机关枪就会喷吐出一条条致命的火流。整个过程就像是……送死！千里迢迢坐着船跑来，再辛辛苦苦划着小船冲上滩头，然后供岸上工事里面的守军射杀！

　　只不过在军事家们看来，这些小兵和下级军官的死是非常值得的！守军的射杀行动会暴露原本隐蔽得很好的火力点，然后轻巡洋舰和驱逐舰就能靠近岸边，用它们的火炮来摧毁暴露了的这些火力点。

　　发起第一波冲锋的是日本的海军陆战队，这些家伙并非是美国海军陆战队那样的精锐，而是一支用着简陋装备，非常业余的海军陆战队。日本海军的思想一直是舰队决战，对于海军陆战队的建设并不怎么重视，装备自然也是极其简陋的……跟随着登陆的则是广岛第五师团的核心部队，广岛第十一联队。这个第五师团号称日本皇军之基！算是精锐中的精锐，和仙台第二师团是一个级别的部队。随着一批又一批可供射杀的目标前赴后继地涌上索伯湾的滩头。苏联红军杀人的速度终于跟不上了，而且不停开火的日军轻巡洋舰和驱逐舰的舰炮也对苏军火力点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滩头的射杀大约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到上午九点半的时候，滩头上面已经是尸横遍地。不过付出了沉重代价的日军，也获得了一块大约一公里宽三公里长的滩头阵地。大约有五千名使用着简陋武器的日军猬集在这块来之不易的阵地之上，用同伴的尸体和滩头上无处不在的泥沙垒起了半人多高胸墙。

　　上午十点一过，登陆成功的日军开始向海滩的纵深发起进攻，在一阵由巡洋舰和驱逐舰主炮所提供的火力准备之后，数千名日本兵以及其密集的冲锋队形，向据守在海滩旁高地的苏联红军发动了猛攻……海参崴要塞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