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0章 和平统一（九）和平共处

　　在暂时没有力量消灭对方的情况下应该如何相处呢？这……的确是个问题！

　　周恩来蹙起浓眉，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抬头遥望着南方的天空。在那遥远的南国，眼下可以肯定的是资产阶级革命已经取得了胜利！其标志便是一个强大而巩固的资产阶级政权——统治了南方十四省的国民政府。这个代表着新兴资产阶级利益的政府，拥有着目前中国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他们的军队甚至在不久之前刚刚打败了伟大的苏联红军。种种迹象都表明，凭着目前实力弱小的中共和工农红军，是不足以在短时期内战胜如此强大的敌人的！

　　“恩来，现在国民党这个敌人远远比我们要强大，这一点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现实。”毛泽东深深吸了口烟，又吐出了一圈圈白色的烟雾，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黯淡。

　　作为一个大神级的革命家、军事家、政治家、思想家、诗人，伟大的毛泽东眼下还年轻，头脑当然也清晰得很，自然也不会脱离实际。

　　目前国民党在军事、政治、经济上的实力都要远远比共产党强大！而且实力强大的国民党还由于领导层的软弱，对共产党采取了守势，只求保住黄河以南的地盘来发展资本主义。在这种情况下，中共利用根据地人民群众的支持，用人民战争来消灭国民党有生力量，最终改变双方力量对比的可能性也不存在……如果贸然将实力相对弱小的红军派到国民党统治已经巩固的地盘上，去和刚刚打败了苏联红军的国民革命军硬拼，怎么看都像是鸡蛋碰石头。如果把有限的实力给损失掉了，到那时国民党再反攻过来，麻烦就大了！

　　周恩来默然良久，最后才淡淡一笑：“润之，你说得很对，我们现在没有力量去进攻他们……而他们似乎也没有来进攻我们的打算。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贸然挑起战争确实是不明智的选择，只会白白损失宝贵的有生力量。既然双方打不起来，那又何必弄得剑拔弩张呢？再说了……等我们打下华北、东北也需要时间来建设和巩固的，或许我们还能从已经发展起来的南国获得一定的帮助呢！所以我们还是应该和他们和平共处……直到我们有力量解放全中国！”

　　毛泽东微笑着注视着周恩来，最后才是一叹：“可惜党内像你我一样实事求是的同志太少了！咱们的意见也只能私下里谈一谈，没有办法拿到大会上去说的！那些人现在只知道拿莫斯科的话当圣旨……而莫斯科眼下似乎又有别的什么动机！或许在斯大林眼睛里，只有他们苏联的国家利益，完全没有我们中国的国家利益吧？我现在也怀疑……他和日本人达成了什么出卖中国利益的秘密协定，要不然……日本人怎么肯无条件的撤军？”

　　周恩来只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些事情，只要稍微有点脑子，没有被莫斯科的光环给迷住的中国革命者都已经看透了！只是……眼下也绝对不是和苏联翻脸的时候，为了中国人民的长远利益，现在也只能和苏联将就着合作下去了。不过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心里面一定要有把尺子，千万别让斯大林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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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产国际根据目前世界革命和亚洲革命的实际情况得出这样的结论：目前保持奉系军阀势力是完全必要的！中共和中国红军不能也不应该因为‘海拉尔’所发生的磨擦同奉系军阀开战，而让真正危险的敌人——中国国民党从中获利！共产国际要求你们继续维持和奉系军阀的合作关系，争取逐渐对其进行改造，使其渐渐向革命和进步的道路靠拢……”

　　苏联驻华大使馆里面的客厅之内，苏联代办齐尔内赫正在向中共领导人李立三、王明、邓希贤等人宣读共产国际刚刚发来的指示。不出意料，斯大林再一次否决了对奉系开战的请求，甚至在指示的最后还要求中共继续执行从东北撤退的决定！

　　屋子里面现在一片寂静，所有的人，包括齐尔内赫在内，全都一言不发的沉默着。这会儿大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斯大林现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中共向东北发展，很明显是和日本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了！而且这个协议很有可能是出卖了中国的利益！所以斯大林现在一直遮遮掩掩不肯将事情的原委道明。

　　沉默了好一会儿，齐尔内赫最后看了一下客厅里面，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中共领导人，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同志们，共产国际的指示已经为你们指明了下一阶段工作的方向……帮助或者是改造奉系军阀，使之革命化就是你们的工作重点！因此在这一次‘海拉尔事件’善后问题上，你们不能提出太高的要求。”

　　“那我们要不要接受国民党提出的一国两制，参加联合政府呢？”李立三看了一眼苏联‘太上皇’，低声问了一句。

　　齐尔内赫低头想了一会儿，这事斯大林没有指示……没有指示的意思就是你们看着办吧。要是搞砸了都是你们的错，办好了全是我的功劳！

　　“和国民党的关系，你们自己斟酌着办吧。不过千万不能真正相信这些反动派，要同他们边合作边斗争，既要合作又要斗争，一切都要从世界革命和中国革命的最高利益出发……就这样吧。”

　　这一番话说得含糊其辞，模棱两可，真是深得了官僚主义的精髓。看来这位齐尔内赫同志还是很有希望活过苏联大清洗的可怕时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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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中南海怀仁堂。

　　“诸君，现下孙先生出任大总统已经得到了各党各派的一致拥护。不过……选举总统也不能这样草率行事，总要有个国会什么的过过程序。我们的建议是由各省、特别区、地方推举国民会议代表。全国三十个省级行政区，每个行政区推四名代表，一共一百二十人，组成国民会议，由这个会议来选举总统、副总统。同时国务总理也将在总统委任以后，由这个国民会议通过，内阁的人选则由总理提名以后由国民会议表决通过。各位觉得这个程序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此敲定如何？”

　　说这个话的是国民党代表汪精卫。这些日子，北京各派和平会议总算没有受到“海拉尔事变”的影响，得以继续进行了。眼下不仅是国民党、共产党、青年党、奉军四派，就连山东的段祺瑞和山西的阎锡山都派代表前来参加会议了。

　　与会的各派还都挺给面子，一致同意拥护孙中山来当总统，张作霖当副总统，曾琦还做国务总理，副总理是汪精卫。中共则没有参加这次联合政府，不过却和国民党私下达成了“一国两制”的协议，实际上也就是在中国划分了势力范围，在一段时间里面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不过这次的所谓“和平统一”其实就是给分裂割据的中国，安上了一个各派都能接受的中央政府。而各党各派原有的地盘和军队也全都保持着，一点也没有触动。实际上国民党自己也不愿意放弃国民政府和国民革命军这两大块利益，十四省的地盘也是牢牢抓住不放。要实现真正的统一……恐怕还是免不了要一战的！这个与会各派心里面也都是清楚的，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看到各派代表都频频点头，没有人提出异议，汪精卫又开始提出下一个议题，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

　　“中央政府既然是各派的联合政府，那这政府的开销也自然应该由各派来负担。不过好在现在咱们中国是各地方自治，这中央政府暂时还没有统一军政，所以也不用负担军费开支……只是一些中央政府的日常开支，外交机构的开支，还有前任政府遗留下来的债务，每年有个五千万法币就足以应付了……咱们国民政府地盘最大，自然责任也最大，就承担其中的四千万，还剩下一千万就由各省西藏、蒙古之外的各省、特区、地方，平均承担怎么样？”

　　提到钱……各派代表的脸上多少都有些肉痛的样子，不过好在每个省不过是七八十万的样子，不算是个大数目，也就忍忍算了。不值得为了这几个小钱去和国民党翻脸吧？

　　“中央政府的驻地依旧是北京，总统府设在中南海。北京的防务将由国民党、青年党、共产党、奉军四派共同掌握，每派的驻军都是五千人。今后各派的外交事务全都归中央政府掌握，各派不得在于外国订约，不过之前订的条约可以继续实施。各派的海陆军依旧维持原状，中央设立的陆军部和海军部只负责协调和下达大总统的命令……”

　　“……中央政府国务院各部部长名单如下，陆军部长吴佩孚（致公党），海军部长萨镇冰（国民党），财政部长汪精卫（国民党），教育部长李不韪（青年党），外交部长陈友仁（国民党），实业部长陈炯明（致公党），交通部长左舜生（青年党），司法部长……”

　　“……最后就是一个各派和平共处的问题了！眼下既然中央政府也有了，孙先生也承蒙各派支持要来做这个大总统。那将来各派之间有什么矛盾就不能动刀动枪了！应该由孙大总统出面裁决！大家手里面的军队那都是要用来保卫国家的，不是用来进行党派间私战的！各位觉得能不能接受呢？”

　　汪精卫最后这番话一出口，会场里面顿时就是一片沉默，禁止各派私战！这话儿听上去倒像是句好话。可问题是前面还有各派间的矛盾由孙中山这个大总统来裁决的前提！而孙中山可是国民党的“老逗”，让他来裁决能公平公正吗？可是这反对的话又有谁敢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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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平真的来了吗？

　　民国十七年八月。这个中华民国在经过了整整十七年零七个月的折腾之后，似乎总算是要和平了！

　　随着这一次北京各派和会的结果在中国各地的大小报纸上面一披露。中国各地的街头巷尾就议论开了，北京的这一次各派和平会议看起来比前两回要管用，因为这一回选出来的是孙中山！中国的第一号革命领袖，也是眼下实力最大的军阀！人家拥有整整十四个省！差不多占到中国的一半地盘了，这财力军力更是压倒了其他各派的总和！这个总统似乎是民元以来最为强势的一任国家元首了。大家翻出中国几千年来的陈年往事，拿来和这回的和会一比较，还真是隐约看到了一点儿太平盛世的苗头。孙中山现在还真有点像各朝各代开国皇帝登基时候的样子，天下大致上已经安定。各地割据的王侯也纷纷臣服，虽然还保有一定的实力，可是谁也没有挑战皇位的力量……这身处乱世的老百姓总是向往着太平盛世的，哪怕是隐隐有些苗头，也足以让他们津津乐道上一阵子了。

　　“嗨！咱这中华民国总算是出了真龙天子了，往后的日子看来要好过一点了吧？说不定咱也能看到太平盛世的样子。”

　　“太平盛世！哎哟，那也就在戏台上，听说书的说过……都说什么‘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真有那世道吗？”

　　“但愿吧……只是眼下不过是新朝鼎立，要走的路还长着呢！那些军阀诸侯们还一个个拥兵自重，这将来削藩之战恐怕是免不了的……而且孙大炮现在年事已高，也不知道他龙驭殡天以后，谁来接这个皇位！”

　　“谁来接？免不得又是枪林弹雨的抢皇位呗！现在也就只能盼着孙皇上能长命百岁，趁着他活着的时候，把各种各样难题都给解决了，这样咱们这太平盛世才有指望！”

　　市井民间能看出来的问题。各派大佬们自然都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孙中山在世，国民党铁板一块，实力也鼎盛。这个时候谁去出这个头，挑战孙大总统的威权那是傻瓜，决计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眼下大家也只有忍一忍，反正孙中山现在也已经有六十多岁了，还得过癌症！说不定过个几年就死了……国民党到时候肯定要内乱！这个时候才是大家伙儿出来群雄逐鹿的机会。现在只能低眉顺眼的做小，争取能和国民党和平共处，先把实力保存下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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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辅文兄这次为孙大总统立下如此大功，回去以后又该高升了吧？”

　　说这话的是青年党的曾琦，下一届政府的总理，这回他是南下迎接孙大总统北上的代表。现在他和罗耀国面对面正坐在飞往武汉的专机里。

　　罗耀国点点头，淡淡一笑：“能得个元帅的军衔，下次你见了我可就要叫大帅了。”

　　曾琦噗哧一笑：“那你也得叫我中堂，咱们一个大帅一个中堂这样才公平啊。”

　　“慕韩兄，大总统现在年事已高，而且最近身体也不是很好，你现在是国务总理了，政事上面还要请你多担待一些别让总统过于操劳了。”

　　罗耀国目光平和地注视着曾琦，听语气也隐隐有些担心孙中山的身体。自从民国十二年底，孙中山动了手术切除癌肿以后，他的身体一度恢复的不错。不过那都是在长期休养情况下，真要是恢复了工作，做了这个处于多事之秋的国家的总统，这身体状况还真是令人担忧。

　　曾琦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蹙眉，也望着罗耀国，一本正经地问道：“辅文兄，你老实说，如果大总统哪天真是不在了……你们国民党能维持团结吗？”

　　这个问题眼下恐怕是全中国实力派心里面最大的疑问吧？罗耀国看了曾琦一眼，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这个请慕韩兄尽管放心，我们国民党绝对能稳住局面，最多有一些小小的争端，不过不会有大麻烦的。大总统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安排了，现在的国民党已经不是几年之前了，如果……这一天在几年以后到来的话，那就更加没有问题了！”

　　“当真？”曾琦表情复杂地看了罗耀国一眼。

　　罗耀国笑道：“国民党向来是不怎么团结的，如果总统一旦离开了，内部起一些纷争是难免的。不过好在眼下的国民革命军已经渐渐摆脱军阀化，而在向国家军队过渡了。只要各派没有办法动用军队参与争政，又能乱到哪里去呢？最后免不了还是要妥协的。要是什么时候全国的军队也能做到这样，那中国可就算真正安稳了，各党各派也就真的能够和平共处了。”

　　曾琦轻轻哼了一声，心道：“如果孙中山现在和你罗耀国一般年纪，那倒是还有希望慢慢把全国的军队都调教好的。可是眼下这个大总统还有几年活头？各党各派谁不是在伸长着脖子等着群雄逐鹿的那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