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8章 走资本主义道路（六）

　　“问我怎么看？”

　　李立三此时，脸上只是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今天的会议原本是讨论邓希贤提交上来的同“国民党左派及爱国资本家”展开经济合作的报告。结果开了一半就被王明扯到了权力斗争上面去了，然后又被刘少奇一搅和弄到新经济政策上面来了。

　　眼下苏联老大哥的新经济政策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据说负面效应太多，产生的“新富阶层”已经威胁到了社会主义制度，现在正准备草草收场，还要秋后算账呢！中共这里倒好，马上就拾起这个苏联都不要了的政策来。这不是事事都在和老大哥唱反调吗？这样下去，苏联和共产国际对中共的误解岂不是更深了吗？

　　“我看……这个新经济政策可以搞一下嘛！不行咱们再收就是了。”看到李立三拧着眉毛做冥思苦想装，周恩来干脆就来抢答了，他微微一笑，又道：

　　“其实现在咱们中央苏区的经济并没有完成社会主义改造，在流通领域和手工业里面还是以小资产阶级为主的。对于这些小资产阶级，咱们完全可以再适当的放宽一点政策，要允许他们发展，大不了发展成民族资产阶级。到时候我党还可以通过对民族资产阶级的改造，将他们的企业变成全民所有制嘛！而且通过对小资产阶级的管理和对民族资产阶级的改造，我们也可以积累经验，探索对整个中国的资本主义进行管理和社会主义改造的办法。眼下中国的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非常迅速，等到将来被我们解放的恐怕就不是一个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落后的中国了，而是一个完成了工业化的帝国主义国家。我们现在如果不积累改造和管理民族资产阶级的办法，到时候恐怕就要措手不及喽！”

　　周恩来果然是大神级的政治家，说起话来就是有说服力！巧妙地将执行新经济政策和将来解放全中国以后管理和改造民族资产阶级联系在了一块儿了。其实这么个说法虽然有点荒唐了，可是却暗合了目前党的政策。在这个已经改变的不象话的历史里面，两党到现在也都和和气气的，并没有撕破脸，所以中共眼下也没有将“民族资产阶级”列为革命对象……在将来革命胜利了以后，对于民族资产阶级的政策还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可不能像对待地主阶级那样直接从肉体上消灭了事儿的！现在通过和民族资产阶级合资修铁路、办煤矿什么的也可以解释成为将来改造他们积累经验嘛！

　　毛泽东、周恩来两尊大神一表态，参加今天政治局会议的党的大部分高级干部马上也都纷纷表示赞同，但是对于具体应该如何实施却众说纷纭。

　　刚刚从苏联返回的蔡和森提出不仅要团结国民党左派和民族资产阶级，还应该吸引国际上对社会主义制度抱有好感的资本家前来苏区投资，比如像阿曼德·哈默这样的美国资本家，现在就在苏联开设有世界上最大的铅笔厂，而福特汽车公司在苏联也开设有分厂。因此中共要在苏区实行新经济政策，就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资本家！

　　叶剑英支持蔡和森的想法，认为目前国民党统治区的经济高速增长，在很大程度上就得益于吸引了大量的海外资本，特别是南洋华侨的资本回国投资。中共在这方面其实也是大有可为的，为此中共应该和同样遭受到国民党压迫的致公党展开更紧密的合作，利用致公党在海外华侨中的影响将更多的资本争取到苏区来开设工厂、开发矿山，促进苏区经济的高速增长，只是……如果那些资本家投资以后，不拥有企业的所有权，恐怕会降低人家投资的积极性，在这方面是不是可以酌情考虑放宽？

　　对此才从蒙古返回的洛甫（张闻天）则表示坚决反对，他认为目前苏联的新经济政策已经显现出负面效应。中共应该引以为戒，即使因为眼下的困难不得不采取类似的政策，也不宜放得太宽。要不然将来很有可能会在苏区和中共内部形成新兴的资产阶级利益集团！更值得警惕的是，目前中国革命并没有胜利，资产阶级在全国范围内是占统治地位的。如果在将来革命战争的过程中，苏区内的新兴资产阶级和苏区外的资产阶级勾结起来，里应外合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说到这里，洛甫便住口不言，紧皱着眉毛瞧着李立三。

　　洛甫的意思非常清楚：目前中国国内虽然暂时恢复了和平，但这只是全面的革命战争和反革命战争之前的休战！革命和反革命势力都在为了最后的决战而继续力量，不管是国民党的总体战体制，还是正在讨论中的中共新经济政策，其目的都是为了赢得未来那一场决定中国前途命运的大决战！所以发展苏区经济并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如果为了发展经济而忘却了远大的革命理想，那就是舍本逐末了。

　　李立三紧皱着的眉毛稍微舒展了一些，今天的会议开到这个份上，在他看来，只有洛甫的话才说到点子上了。

　　“同志们，我们中国共产党就是一个因远大理想而诞生的党，无论遇到何种困难的局面，这个远大的理想都是不能放弃的！”李立三这时站起身来，一脸肃穆地看着大家，眼睛里隐隐闪烁着几颗泪花：

　　“目前我党的确是遇到了一定的困难，中国的革命也暂时处于低潮。不过我相信，这一切困难都是暂时的，并且很快就将过去！因为伴随着资产阶级的发展而不断壮大起来无产阶级，最终会成为这个腐朽制度的掘墓人！而我们的党正是因此而诞生的。所以，现在中国资本主义的高速发展和国际资本对中国的加速入侵，壮大的不是敌人的力量，而是我们无产阶级的力量！同志们啊……无产阶级胜利的那一天不会遥远啦！”

　　喊完了空洞而且有点荒唐的口号以后，李立三感觉精神好了许多，掏出手绢擦了一下眼泪，然后又道：“因为中国的资本主义发展实际上是有利于无产阶级的壮大的！因此我们对于国民党方面提出的要共同开发陕北石油和煤炭的请求应该予以同意，只是……鉴于国民党右派分子背叛了三大政策，对我党采取了不友好的政策，我们不能同意由国民政府控制下的公司来苏区投资。所以，我建议由对我党抱有友好态度的国民党左派和进步的民族资产阶级来承担这方面的投资，同志们觉得怎么样？至于在苏区实行新经济政策的建议，我个人的意见还是不要实施为好，以免我们同苏联同共产国际的误会进一步加深。”

　　听了洛甫和李立三的话，毛泽东轻轻点了下头。其实他对新经济政策也是持反对意见的，只不过要借着这个幌子来让“合资公司”过关，好缓解一下中共眼下的财政困难而已。而且这也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如果等将来中共的财政状况好转了，这个“合资公司”还是应该收归全民所有的。至于周恩来提出的要“搞一下新经济政策”，他听来真的是有点儿右倾了……

　　……

　　这个时空的历史，在罗耀国这只不怎么负责任，还有点好色的大蝴蝶使劲煽动了五年翅膀以后，终于变得面目全非了！中国这个本来看上去差不多要亡国的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眼下突然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产业革命！不计其数的工厂、矿山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像变魔术一样出现了。

　　当然，和那些其他带着“金手指”穿越的蝴蝶扇出来的效应不同，这个时空的中国产业革命却是主要由国际资本在推动的！呃，这个资本当然是很血腥很邪恶的东东，而国际资本则是其中最坏的资本，在那些所有最坏的国际资本当中坏到家的那一个名叫古斯塔夫·克虏伯！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该死的德国佬。他花费了那么大的本钱到中国去投资当然不是为了帮助中国人民，而是要来剥削中国人民的！而且他家里的营生还是罪恶的军火贸易……也就是说，谁给他钱，他就卖军火给谁，包括斯大林！

　　公元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二日。德意志帝国，埃森市。

　　在克虏伯家族的胡格尔别墅内，客厅当中。来自莫斯科的贵客，工农红军海军主任兼苏联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罗穆阿尔德·阿达莫维奇·穆克列维奇已经在苏联大使和德国外交部长的陪同下到克虏伯家来喝咖啡了。

　　苏联海军的头头当然是不会平白无故跑到德国去和克虏伯喝咖啡的，而且他们布尔什维克党的纪律也不许。这事儿吧，说起来还真是和罗耀国有很大的关系。由于今年七月份因为日本天皇遇刺案而打起来的第二次日俄战争中，英雄的苏联红军让日本战列舰的巨炮揍了个鼻青脸肿。

　　所以斯大林同志终于意识到了海军的重要性，这回也咬着牙掏出红卢布来要大办海军了！要办海军，自然就建造或购买战列舰了！其实斯大林同志还是个坚定的战舰派喔。历史上苏联曾经就有宏大的战列舰发展计划，鼓捣出一个“苏联级”战列舰，原本打算造上十几艘去解放全人类的，不过最后一艘也没建成。此外历史上的苏联还曾经向德国、美国、意大利求购过战列舰，可是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买到手……好在眼下苏联人终于找到门路了！

　　在某一次苏联大使尼古拉耶维奇和德国外交部长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闲谈”中，尼古拉耶维奇“无意”之中透露出苏联想要发展战列舰，希望可以得到友好国家的帮助，为此苏联方面也愿意支付足够的代价。而施特雷泽曼的答复却让苏联人欣喜若狂，他告诉尼古拉耶维奇，德国的一些军火公司和造船厂有办法为苏联建造世界一流的战列舰！当然，为了避开该死的《凡尔赛合约》，建造只能在这些德国公司的海外分厂进行，地点好像是……中国！不过德国方面肯定可以确保质量和在德国本土建造的战列舰一样完美。

　　当尼古拉耶维奇同志确定这个施特雷泽曼真的没有喝醉以后，立即就将这个听上去有点“荒唐”的喜讯通报给了克里姆林宫。而斯大林在和工农海军主任穆克列维奇商量了以后，决定可以考虑一下德国人的建议，如果有可能的话可以买两艘。毕竟……眼下苏联购买战列舰的事业还在到处碰壁，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聚会。

　　大概是因为连夜赶路的缘故，穆克列维奇微微带着一点倦意坐在沙发里头，手里端着德国人泡得苦咖啡，小口地喝着。那双带着些许疲惫的眼睛则注视着对面那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德国佬，这个贩卖军火的反动资本家居然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也不知道他造出来的战列舰是不是也能讨斯大林的喜欢？要不然……可就遭了。

　　想到这里，穆克列维奇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克虏伯先生，您确定那些中国人能造出战列舰吗？”

　　古斯塔夫·克虏伯讶异地看着穆克列维奇：“谁告诉您是让中国人为你们造战列舰来着？您只需要知道是我们克虏伯公司旗下的日耳曼尼亚造船厂在为苏联海军建造战列舰就可以了。”

　　……

　　武汉东湖，廖公馆，书房之内。几盏清茶飘着芳香，廖仲恺和邓演达、章乃器、邓希贤三人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谈生意。

　　“邓先生，其实国民党右派开出来的条件咱们还是可以做的，应该是有盈利的空间，关键还是贵党有没有诚意，能不能保证投资者的资本安全。”

　　说话的章乃器，眼下他已经辞去了军备部的公职，转而来替国民党左派和中共的合资公司当经理人了。虽然罗耀国开出的条件被国民党左派和中共方面一致谴责为“违反了三大政策”，可是章乃器却觉得事有可为，如果中共方面真的能保证投资者的资本不被没收的话……这项买卖是肯定能做的。

　　邓希贤一笑：“章先生，您就放心好了，我党已经为此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会议上也已经做出了欢迎国民党左派和一切进步人士参加陕北煤矿、油矿开发的决议了。你们的投资我党绝对可以保证安全，绝不会有任何侵犯你们合法利益事情发生的。”

　　听到中共方面的保证，廖仲恺和邓演达也相对一笑，他们两个一贯支持中共的友人这回也已经准备下血本了，两人都拿出了全部积蓄进行投资，拢共凑了二十万法币！章乃器还凑了十万法币。而且……北京的宋庆龄也准备拿出宋耀如的遗产来投资，呃，人家看到小妹在头资兵工厂发了大财以后也有点手痒了。

　　此外还有河南省主席胡景翼、海军部长陈绍宽、第二十一师师长蒋光鼐、第一师师长李济深、广东警备副司令陈铭枢、立法院副院长程潜、佛教协会会长唐生智、四川禁烟督办但怒钢、川边保安总队司令刘文辉；国民联军总司令冯玉祥、国民联军第二军军长杨虎城、国民联军第三军军长邓锡侯；预备役上将熊克武、预备役中将汤子模；北京政府的外交部长陈友仁、司法部长徐谦、实业部长陈炯明；著名作家周树人、郭沫若等一大批和中共友好的各派人士都同意出资入股了，甚至还有张作霖、张学良父子也拿出了几十万元来投资。

　　基本上眼下中国谁是国民党右派的对头，只要拿了这个所谓“陕北能源股份公司”的股东名册一看就知道了！所以这份股东名册是国民党左派和中共的机密级文件！也是国民党党务调查局和军事情报局特工们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情报……

　　“有邓先生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了。不过我也可以向邓先生保证，这一次投资咱们这家‘陕北能源公司’的投资者，都是经过了廖公和择生将军严格政审的！只有真正和贵党友好，愿意和贵党共进退的投资者才有资格入股。像罗耀国、蒋介石、许崇智、胡汉民这些人想来投资咱们还不让呢！”

　　说到这里，章乃器展颜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份股东名录塞给了邓希贤：“这是股东名录，请邓先生过目一下，如果有谁不合适的话，咱们就让他退股！反正这回已经筹集到了超过五六百万法币的资本！足够修建铁路和煤矿了……至于延长油矿的勘探，我们准备委托美国的西方石油公司再去勘探一下。这方面美国人的技术眼下还是世界一流的，德国人反倒不如他们。铁路我们打算承包给中华铁路股份公司进行建设，这是由爱国华侨陈嘉庚先生担任总经理的专业铁路公司，目前咱们国民政府统治区内的铁路差不多都是由他们垄断经营的。当然铁路建成以后，还是要由贵党来运营的，毕竟铁路可是事关军事的。不过陕北公司的运输业务只支付成本价，您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