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1章 蒙古的斯大林

　　九月二十五日夜，乌里雅苏台城。

　　枪炮声和喊杀声仍然一阵阵地传来，小小的乌里雅苏台城，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据守在这里的蒙古人在最后的时刻，似乎激发出了一些祖先的血性。在城墙被中国红军突破之后，他们依然勇敢的投入了毫无希望的巷战！

　　乌里雅苏台城的每一条街道上，现在都遍布着堑壕和街垒，每一处被红军夺取的工事，都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有黄绿色军服的蒙古人民军官兵，也有蓝会色军服的中国工农红军官兵，即使战死，双方的尸体也常常扭打在一起，很多人还保持着最后那一下刺杀的姿势，敌我双方的刺刀同时没入了对方的身体！纯粹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城墙也被炸开了一个又一个缺口，红军在炮兵火力不足的情况下，最终采用爆破的方法摧毁了大段大段的古城墙。尤其是红军主要突进方向的北门，那一带的城墙已经基本上没有了，只是由坍塌的城砖和夯土垒成了斜坡。暴露在外的夯土层坑坑洼洼的，那是在民十三重机枪的子弹的弹雨反复冲刷下才形成的！斜坡的两侧层层叠叠的都是尸体，有蒙古人民军的，也有中国工农红军的。蒙古人民军在这里进行了最顽强的抵抗，并且以密集队形对突破的红军发起过反击，妄图能夺回阵地堵上缺口。结果被运动上来的重机枪密集扫射，将他们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红军就是踏着敌人的尸体达成了突破，一直突入了乌里雅苏台城内！

　　没过多久乌里雅苏台城内，已经全是火光。这座漠北高原的重镇，在十几年前还是乌里雅苏台将军的驻地。草原上的显贵们在这里修建了大量砖木结构的私邸，还有大量的佛寺和官衙也都有易燃的木结构。蒙古人民军现在就依托着这些古建筑进行最后的顽抗，而红军官兵在久攻不克后，则干脆放火焚烧。蒙古高原上干燥的气候早就将这些古建筑变成了易燃的危险品，大火很快在整个城市蔓延开来。几乎每一座被蒙古人民军盘踞的建筑，都燃起了熊熊大火。蒙军耐不住火突出房屋，就被密集火力打倒。那些死硬到最后的，就变成了烤肉。整个乌里雅苏台城现在漂浮着一股尸体被焚烧后的焦臭味。这里的一切，就是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游牧帝国最后的武力，蒙古人民军最后覆没的场景！

　　借助着熊熊燃烧的火势，红军的突破变得顺利起来，他们一路纵火一路前进，很快就杀到了乌里雅苏台将军府。也就是现在的蒙古人民革命党总部，蒙古人民军总司令部所在的地方。由于这栋将军府和周围的建筑距离较远，因此没有被大火所波及。最后数百名绝望得几乎发了疯的蒙古人民军官兵，将大门堵死，做最后困兽之斗。中国红军的各路攻城部队也在这里会师。从军官到士兵个个都杀红了眼。盘踞在里面的蒙古人也从各个角落疯狂地向外面抛洒弹雨，四下横飞的子弹一时间倒也阻挡住了进攻的红军。

　　就在进攻部队暂时受阻的同时，红军炮二团团长林育容带着两门民十三75mm山炮也运动了上来。这些山炮在现下的国民革命军里面也就是团级火炮，使用直瞄射击摧毁敌人的工事，为步兵冲锋提供火力支援本来就是它们的使命。

　　看到大炮上来了，红军步兵的官兵们都吵吵嚷嚷大喊道：“把炮架起来，轰他娘的一个稀巴烂！”

　　一个步兵军官也凑上来，拍了拍林育容的肩膀，大声吼道：“小同志，这里就是敌人的最后据点了！可要瞄准了打！”

　　由于中国工农红军眼下也没有军衔制。所以谁也没想到身材单薄，面目清秀的林育容居然是炮兵团长，都将他当成了连排一级的下级军官了。

　　林育容瞪他一眼：“知道了！”随后就亲自动手，帮着他手下那些不怎么熟练的炮兵一起安放炮位，测量距离……

　　然后就是，轰！轰！轰……两门山炮抵近射击，准确度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随着一团团火光升起，乌里雅苏台将军府那两扇厚重的大门，顿时就化为了四散飞射的碎片。原本躲藏在大门后面的蒙古人顿时成了这些飞射的碎木片的牺牲品，浑身上下都是一个个冒着鲜血的窟窿，转眼间一个个就都活不成了！

　　“同志们！跟我冲！”看到大门被轰了开来，那个称林育容为小同志的步兵军官，这会儿也毫不含糊的大吼一声，抱起一挺捷克式机关枪就直接冲了上去！跟在他后面的则是潮水一样的蓝灰色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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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蒙古方面军战线后方的营地里面。属于中共中央特派员周恩来的那顶帐篷内闪烁着洋油马灯所发出的昏暗灯光。帐篷之内，上等绿茶的茶香在缓缓袅绕。周恩来和颜悦色地看着似乎是有些不安的叶挺，叶挺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神情焦虑向帐篷外面张望着，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这一对老战友在陕北红军草创的时候就已经算得上是亲密了，当时还是国民党左派的叶挺也是在周恩来的感召下加入的中共，成为了红军的高级指挥员。后来在张国焘迫害叶挺的时，周恩来也为他据理力争过。再后来叶挺被罗耀国安排到了东北发展武装，他和周恩来的秘密联系也就随之恢复了。这一次，周恩来借着中共中央特派员的名义来蒙古，一多半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叶挺见面，同时了解一下红军蒙古方面军的实际情况，看看能不能将这样一只“迷途的羔羊”再带回党那温暖的怀抱中来？

　　“希夷（叶挺）同志，这些年你受苦了，你受到的委屈我和中央都是知道的。”

　　周恩来饱含深情的话语在叶挺的耳边响起，使他那颗曾经受创的心灵久久不能平静。自从他被中共开除以后，整个人就失去了生活的目标。虽然回到国民党那边，也倒是不愁吃穿，生活比起在中共那边也不知道优越了多少。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上天已经将什么东西，一下从他身体当中抽空了。

　　叶挺眼含着热泪，点了点头，似乎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虽然他的党籍早已经恢复，可那是王仲义封的共产党员！中央可不一定认帐，现在周恩来终于代表中共认可他了……这让他这样一个一心向着党的革命者如何能不感动呢？

　　周恩来微笑着点点头，锐目中滑出了一丝欣喜：“希夷同志，党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使命交给你。党希望你能利用你在蒙古方面军中的影响力，团结一批对党忠诚的同志，准备着在适当的时候，夺取蒙古方面军的领导权！”

　　听了周恩来的话，叶挺苦苦一笑，微微点头：“恩来兄，我尽力去做吧，不过中央也不要对此抱太大的希望……”

　　周恩来闻言一怔，呆呆地看了叶挺一眼，只见对方一脸肃然，还隐隐带着几分的悲壮，好像是……准备上刀山下火海去牺牲一般！

　　看到周恩来惊讶的表情，叶挺摇了摇头，叹息道：“恩来兄，你以为蒙古方面军是什么性质的军队？”

　　“难道不是披着红军外衣的军阀反动武装吗？”周恩来反问了一句。

　　叶挺苦笑道：“要是军阀反动武装就好了！”

　　周恩来疑惑道：“怎么说来着？”

　　叶挺还是苦笑：“蒙古方面军不管是从组织上还是在思想上都是货真价实的红军！它完全是按照红军的标准建立起来的。包括政治委员制度、党委、政治保卫局……直到各连队的党支部一应俱全，而且全部都在发挥着作用！恩来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听了这番话，周恩来完全愣住了，蒙古方面军居然是真红军！或者说他们的制度和思想同真正的红军完全一致，而且还得到了共产国际和中共中央的认可……到了这个地步应该是真的了吧？可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在一支真正的红军里面，会发生下级军官串联起来反对他们的绝对领导者吗？任何一个共产党人都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因为红军军官们身边的警卫人员全部都是由政治保卫局派出的！这些人既是保卫者，又是监督者，如果有必要他们还将承担逮捕的工作！而在蒙古方面军中，这个极其关键的政治保卫局，自然是牢牢掌握在王仲义的心腹手中的！这一点周恩来不用问也知道……实际上中央红军也是这样的，他和毛泽东的亲信也掌握着大部分的政治保卫工作。

　　“那么说来……现在的蒙古方面军是被国民党反动派所牢牢控制的武装了？”

　　周恩来的两撇浓眉此时已经紧紧拧成了一团。一想到中央苏区通往苏联的交通现在已经被国民党所掌控，他的心里就一阵阵的自责。早知道是这种局面，当时就应该和苏联站在一起了……

　　“不……蒙古方面军是红军，不是国民革命军，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叶挺的脸上尽是无奈的苦笑。

　　“难道这支军队不是在国民党情报局和罗耀国的控制之中吗？”周恩来是越听越糊涂了。

　　叶挺冷冷一笑：“王仲义和罗耀国虽然是把兄弟，但并不等于王仲义没有自己的想法。恐怕任谁都没有办法经得住成为一方霸主的诱惑吧？”

　　“可是就凭他一个粗人能掌握住这样大的队伍？”周恩来似乎忘记王仲义是个当过师长的粗人了。

　　“粗人自有粗人的办法……”叶挺轻轻吁了口气，展颜笑道：“恩来兄如果有办法的话，就把我调回中央苏区吧，我在这里是起不到你想要的作用的。而且……这个王仲义也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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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您还是把我调回南方吧，我在这里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仲公他绝对有办法掌握蒙古方面军，不用您瞎操心的。”

　　说这话的是蒙古方面军政治保卫局局长唐瑶。差不多在周恩来“秘密”会见叶挺的同时，罗耀国也将他在黄埔的学生，同时也是军情局情报人员的唐瑶，召到了自己的帐篷里面。想从他口中更多的了解一下蒙古方面军的情况。可没想到一见面，这个唐瑶就吵着要调离！

　　罗耀国愣了一下，马上无所谓的一摆手：“慕颜（唐瑶字），我大哥他是一粗人，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你也别往心里去。”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唐瑶神秘地笑了笑，又道：“老师您似乎还是不太了解蒙古方面军的内情吧？”

　　罗耀国瞪了唐瑶一眼，没好气地道：“我要了解蒙古方面军还用得着大老远跑来和你废话？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呵呵……”唐瑶笑着挠了挠头：“老师您消消气，我这就说了。其实咱们这位王仲公也不是池中之物啊！之前大家伙可都是小瞧了他的。说出来怕您老不相信，眼下王仲公在咱们蒙古方面军就相当于斯大林在苏联的位置！上上下下可都在他老人家控制之下，有没有咱们几个问题都不大。说不定……人家还方便一点呢。”

　　“蒙古的斯大林？”罗耀国愣愣地反问道：“王仲义一粗人他能和斯大林比？”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结拜大哥不简单，要不然他也不会和王仲义去结拜了。可是这个蒙古斯大林……也着实有些夸张了！罗耀国再怎么也想像不出，王仲义那点能和心狠手辣的斯大林相比较的？

　　唐瑶摸摸下巴，笑道：“当斯大林和粗人细人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这粗人也有粗人的办法。咱们王仲公道办法……就是依靠粗人！重用粗人！像学生这样满腹经纶的，他老人家是不相信的，所以还是趁早走人，另谋高就的好。”

　　罗耀国微微一蹙眉，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唐瑶，等着他下面的话。

　　唐瑶的语调渐渐变得有些讥诮起来：“在我们蒙古方面军，真正受到重用的就是王仲公从原第八师带来的一批粗人，而且现在我们这里基本上就是以没文化为荣的！知识分子根本就不吃香的，像我这样精通三国语言的大才子，虽然挂着保卫局长的名义，实际上也就是个翻译官而已。保卫局的事情……都是保卫局副政委（政委是王仲义兼任）和几个不怎么认字的副局长在管着。”

　　“知识分子不吃香？”罗耀国扬了扬眉毛，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

　　唐瑶冷冷笑道：“按照仲公的话……叫知识越多越反动，估计是知识多了就不好骗了吧？他就是重用一批没什么文化的同志，这些人懂得不多，但是却足够忠心！眼下政治保卫局里面都是这样的人，低级军官和政工干部也都是这种人。他就依靠这些人来牢牢控制蒙古方面军，不管是我们……还是中共中央，现在恐怕都拿他不好下口了。”

　　“会有这种事情？”罗耀国深深吸了一口气，眉毛不自觉的又拧了起来。

　　唐瑶说的这些事情，他在前世也偶有听闻。而且……知识越多越反动这话吧，也有一点道理。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差不多就是两类人，一类如自己这样，思维敏捷、头脑清醒，不怎么好忽悠。另一类则是像那个章乃器那样，聪明是聪明，可是瞧谁都不顺眼，牢骚特别多！除非那种像那些中共大神那样，器量非凡的领导人。别人都很难容得下。至少……蒋介石就容不下他们，没少听他喊打喊杀的，要不是自己拦着，这个章乃器恐怕已经被老蒋杀害了！

　　“老师，其实共产党的那一套制度是非常有利于领导的！王仲公有了这套严密的制度，再加上那些对他盲目服从的革命同志。他现在的地位是非常牢固的，而且那个拉科夫斯基还为王仲公准备了一整套的宣传包装计划。一切都是按照苏联的办法，要将王仲公捧上伟大领袖的地位。”

　　唐瑶口中的拉科夫斯基就是那个托派内奸，这次王仲义可以成功的将蒙古人民军一网打尽，他可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而现在此人又被王仲义聘为顾问，帮他出谋划策，要来筹办个人崇拜的造神运动了！

　　“晋庸，你怎么看？”罗耀国沉默了半晌，转过头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没说过一句话的秘书盛世才。

　　盛世才一直在一旁冷冷听着罗耀国和唐瑶的谈话，心里面似乎早就有了主张，听到罗耀国发问，他才起身淡淡的发问：“辅公，您扶植王仲义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等罗耀国回答，他就自言自语道：“如果您只是想要把蒙古留在中国，那又何必去管王仲公是斯大林还是华盛顿呢？其实他能当蒙古的斯大林也好……至少这块地盘能被他牢牢控制在手里。而且……一但当上了斯大林就不会再把权力乖乖交出去了！不管是中共还是苏联，不大动干戈就没有办法撵他下台！这样咱们反而是可以放心了，所以辅公不如就随他们去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