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4章 风波诡异（三）

　　李维汉闻言微微一愣，本来他以为周恩来会问起天津的经济问题，为此他已经准备了一肚子的苦水要到。上百万人的城市，眼下工商业萧条，食品供应紧张，失业人口激增，唯一繁荣的就是天津大沽口的客运码头……都是跑路的！

　　“租界这种国中之国是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屈辱和落后的象征，现在人民政权已经在北京站稳了脚跟，是时候解决租界问题了。”周恩来语气中微微有些激愤：“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就不段割地赔款，不停签订着各种各样丧权辱国的卖国条约！清政府在签，北洋政府也在签，南方那个所谓的国民政府同样签订了不少条约！”

　　说到这里，周恩来到语气陡然加重：“而我们现在要做得就是收回租界，收回主权！而且不是像国民政府那样靠出卖国家民族的长远利益，来收回眼前的主权！而收回主权的行动……将要从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大本营之一的天津租界开始！”

　　李维汉和宣侠父闻言都是微微一愣，不过两人稍一细想，就明白了周恩来的意思。这是在给天津市委吹风呢，要他们做好接管租界的准备工作。中共在结束山西之战以后就要对天津租界动手了！

　　这段时间中共因为山西之战的缘故，在南方和东北的人气都有点儿弱了。很多人不理解中共的革命战争，将此和军阀混战混为一谈了。而要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丧失的人气再拉起来，最有效的办法自然就是收回租界，废除不平等条约了。而眼下北京中央政府辖区内的租界，就是天津公共租界、日租界、法租界等，还有东北的关东州租界和南满铁路沿线……其中最容易收回的自然就是天津租界了。

　　“总理，现在天津租界里面基本上已经没有外国驻军和外国商人了，只有极少数的外国警察在维持秩序。如果咱们要收回的话……是没有一点障碍的。”李维汉语气中隐隐也带了一点兴奋：“如果真的要收回租界，我看可以让革命群众出面，这样一来可以提高天津革命群众的积极性，二来也可以避免和帝国主义发生直接冲突。”

　　周恩来点点头：“维汉，你的想法很不错，我们应该要尊重天津革命群众的意志。这件事情就交给天津市委负责了，时间上大致在太原战役胜利结束之后。不过，你们一定要注意保护外国侨民的人生和财产安全，千万不能造成伤亡，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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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十九年，四月二十二日。山西，太原。

　　二十四门152mm苏制重型野战榴弹炮和一百多门75mm山炮就地放列，一队队的马车给炮兵阵地拉来了弹药。天空中蒙蒙地下起了细雨，经过了连续两年多的大旱灾，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儿缓解的迹象，连续下起了春雨。不过对于攻城的中共大军来说，却不见得是个好消息。太原城周围的山地上面一片泥泞，拉着重载的马匹长声嘶鸣，奋力支着后退在用力拖拽，驭手用力挥动着马鞭，大声地吆喝，浑身上下都溅满泥水的共军士兵拥在马车两侧，也在拼命地推着轮子。

　　泥泞的道路毫无疑问会对攻击一方造成更大的妨碍。可是太原战役总前委的委员们看着这个灰蒙蒙的天空，脸儿上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这样的雨天儿，对南面的国民党军来说，麻烦只会更大一些呢？他们的空军应该是上不了天了。国民党军没有了空军的帮助，应该暂时不敢北上干涉这场马上就要结束的战争了吧？

　　所以总前委一致同意立即开展太原战役，从北线的忻口，东线的正太路将尽可能多的军队调到太原城下，火炮也大量地抽调了过来，弹药也向这里集中。现在第三集团军的第三、第十六、第十七路军，东线过来的第四路军，都已经全部集中了过来。后方已经移交给了新组建的第十八、第十九路军防守了。

　　冯玉祥、张国焘已经将所有能抽调的部队集中起来，并且大量补充了新兵，凑成了十五万人的大军，准备对阎锡山发起最后一击。

　　不管是太原战役总前委，还是中共的中革军委，还是北京政府的参谋本部，甚至是远在武汉的国民革命军总参谋部，看法都是一致的。中共越早打下太原，形势就对他们越有利，如果战事再拖延下去，国民党干涉战争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到时候中共主力顿兵坚城之下，遭遇到内外夹攻，不说全军覆没，也得要伤筋动骨。

　　经过七天左右的调整和准备，多达十五万人的攻城部队都已经渐次进入阵地。在冯玉祥、徐向前等人的“坚决请求”之下，张国焘再一次将主攻的光荣任务交给的经过两轮补充后的第三集团军。这支军队从忻口一路打过来，经过了大战洗礼，也清洗掉了一大批意志不坚定的旧军官，眼下是士气高涨，求战心切！整个战地，一片士饱马腾的景象。

　　而身为精锐的第四路军，虽然没有捞到主攻这样光荣的任务，不过压在他们肩头的担子却更为沉重！他们的任务是担任战役总预备队兼阻援，阻止国民党军北上增援晋军！他们这支部队不战则已，要战就将遇上眼下中国的第一强军。

　　在炮兵阵地上面，三个将星闪烁的共产党军官正信步而走，经过每一处，所有军官士兵都立正敬礼。这三个将官，中间一个就是第三集团军政治委员张国焘上将，这个时空中共在阴差阳错之下已经入主了北京成了中央政府……自然也就沿用了北洋政府的军衔制，所以张国焘也给授予了上将军衔！另两个分别是第三路军副总指挥徐向前中将和第四路军总指挥叶挺中将。

　　三个人在雨中漫步。浑身都湿透了。却都毫不在意。看着炮兵阵地上一百多门大炮整齐放列的壮观场面，三个人的眉头却都微微皱着。

　　“政委同志，根据山西省委的报告，阎锡山利用我们在忻口苦战的机会，发动了十几万民夫，日夜不停加固城防。修筑了大量的外围据点、纵深阵地和城防工事。使太原拥有了由各式堡垒与壕沟、暗道相结合的，互为依托的多层次、大纵深的环形防御体系。”

　　说话的是徐向前，邓演达被调往天津参加和会之后，参谋部的工作就由他在主持。山西省委送过来的情报自然也是由他先看到的，而张国焘实际上是带兵打仗的外行，只管发号施令。

　　“能打下来吗？”

　　徐向前微微犹豫了一会儿，凑近了张国焘，低声道：“说实话，有一定的难度。敌人现在收缩成了一团，成了个硬核桃，依托坚固城防死守，我们要强攻只怕会损失惨重。到时候……南边的国民党军只怕要北上，和太原城里的敌人内外夹攻，把我们吃掉！”

　　“叶军长，你怎么看？”张国焘听到国民党军倒是不敢轻视，眉头越皱越紧。

　　叶挺淡淡一笑：“光打太原，只是时间问题，晋军的战斗力到底是不行的，我们多花点时间，多牺牲一点战士，总是能打下来的。可问题……就是在那边，如果他们一动手，这一战就有可能被扳过来！所以，我的想法是趁着国民党的两个师还在南边没有过来，咱们集中主力打一次！把四路军也投入进去，力争速战速决。”

　　“如果打不下来怎么办？”张国焘又问。

　　“那就改强攻为围困，大不了围困上个一年半载，饿也把阎锡山饿得投降了。这样就是时间久一点而已，部队伤亡可以大大减少，万一国民党军北上干涉战争，我们也可以及时向山区转移。”叶挺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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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汉东湖，罗耀国公馆“蓓庐”。

　　“元帅阁下，虽然张先生已经将您的要求和条件原原本本告之了本人。不过我还是想再确认一次，您真的打算在目前这种经济大萧条的情况下成立一家飞机制造公司吗？而且还要聘请我来担任公司的总经理？我可不能保证在为您赚到钱。”

　　说话的是个俄国佬，不是苏联人，而是一个流亡美国且加入了美国国籍的白俄，名叫亚历山大·舍维尔斯基。他是一个四十多岁，高高瘦瘦，脑门已经微微有点秃顶，鼻梁略高，眼睛很大的，看上去有那么点纯真的家伙。要不然也不会当着未来老板的面讲出不能保证赚到钱这种话儿。不过这个话，罗耀国是根本不相信的，这个家伙可是亚历山大·舍维尔斯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著名的P-47就是他的共和飞机公司设计生产的，此外还有一个名叫亚历山大·卡特维利的白俄是他的合作伙伴，这会儿也被中国驻法国大使馆武官廖运泽请到了，正在来中国的路上……

　　罗耀国笑吟吟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冲着这个诚实的俄国佬点了点头：“舍维尔斯基先生，我看中的是您的设计才能和管理生产的能力。至于订单，用不着您来操心，只要有好的产品，在我们这里是不怕卖不出去的。此外，实际上我也不着急赚钱……”

　　舍维尔斯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怎么会有这样的老板呢？如果不是这两年中国确实崛起的厉害，而且还鼓捣出了Me-1系列的飞机，在国际上扬名立万，他一定会以为眼前这个大大有名的中国元帅是贪污了太多钱没地方花呢！

　　“舍维尔斯基先生，我们共和飞机公司目前主要是用最新的技术设计新式飞机。”陪同舍维尔斯基一起前来蓓庐的张宇在一旁介绍道。这家所谓的“共和飞机公司”是罗耀国出资一千万法币独资设立的，主要目的倒还真不是为了赚钱。实际上罗耀国是不怎么喜欢钱的……成立飞机公司也是为了推动中国飞机制造工业的高速发展。

　　“我们现在和军备部航空研究院有一个合作项目，就是研-1飞机。”罗耀国笑了笑，指着张宇：

　　“张先生是研-1的总设计师，也是我们共和公司的设计师还是股东。不过这款研-1飞机只是原型机，还有很多技术难关需要攻克，所以我希望能借助舍维尔斯基先生和其他优秀飞机设计师的才华……目前共和飞机公司还只是负责飞机的设计和研发，我希望您能尽快组织起一支卓有成效的设计研发队伍，至于报酬……我可以给出比较高的薪水，不过我也希望能尽快看到成果。

　　此外，共和公司的厂房现在已经开始施工，预计明年将可以采购和安装设备，估计会在一九三三年完全建成投产。之后，我们的共和飞机公司就要开始生产飞机了，所以您作为公司总经理，在未来两三年内可是会非常忙碌的。”

　　罗耀国给出的时间表也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趁着这几年大萧条的光景，用非常便宜的价格先把工厂给建设起来。三三、三四两年建成投产，顺带着开办技工学校培养技术工人。这个时候距离南国大部分地区训政已经有九年了，数千万受过基础教育的青年人开始走上社会，要招收有着基础文化知识的工人应该不再是什么困难事儿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到一九三六年、一九三七年，共和公司正好走上轨道……到时候还怕没有订单吗？

　　舍维尔斯基稍稍考虑了一会儿，眼前这个机会的确不错，毕竟眼下美国经济萧条的不像话儿，他的很多理想都没有办法实现，实验室也没有经费来维持。能有人在这个当口看中自己的才华，高薪聘请自己来管理和建设一家飞机制造公司，这么好的事情……再拒绝，估计万能的上帝也不会原谅自己的贪婪了吧？

　　“好吧，元帅阁下，我很高兴能为您服务。”舍维尔斯基耸了耸肩，笑道：“我会为您奉献出全部才华，到时候会有最好的飞机出现在您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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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送走新鲜出炉的中国共和飞机公司洋鬼子总经理舍维尔斯基，罗耀国就看另外一个洋鬼子，大波波美女娜塔丽急急忙忙走进了书房。

　　“辅文，刚刚得到消息。”娜塔丽的神色破天荒地也有些紧张了，她凑到罗耀国耳边轻声嘀咕道：“蒋介石和阎锡山之间可能有反共密谋，他们计划利用太原城防来消耗共军的实力。等到共军损失惨重之后，他们就会找个借口开战，投入开进山西的第十一师和第一师，突袭共军攻城部队的腹背。想要一举歼灭中共的主力部队，然后就挑起全面内战！彻底消灭共产党！”

　　罗耀国闻言哈哈大笑：“蒋介石的军事才能比传说中强很多嘛！如果这个计划得逞的话……中共非得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娜塔丽微蹙秀眉，轻声道：“你不是一直反对和中共全面开战的嘛！现在怎么是这个态度呢？难道你改变主意了？”

　　罗耀国只是微笑着摇摇头。他也知道蒋介石现在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国民党的天下着想。对此，他也有点儿无可奈何……因为眼下的国民革命军虽然是有点儿“国家化”了，可是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国家军队！这支军队也有它自己的意志，和现在的日军一样，差不多也是一头活物。罗耀国能感觉到，现在这头活物想要和共产党打一仗了！而蒋介石只是顺应了这个潮流而已。要不是这样，自己这个“反战派”不会到现在才知道老蒋的计划。如果再一味的去阻止，只怕到头来会犯了众怒。

　　“要不要通知一下中共，让他们……”娜塔丽迟疑了一会儿，自己又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要在国民党人眼中可是吃里扒外。

　　罗耀国笑着摇摇手：“这个事情咱们就继续装聋作哑吧，不是我不想管，而是实在管不了。至于中共那里……我们不要去通知，那些人的鼻子灵着呢，一准会闻出味儿来。至于他们用什么法子来化解，和我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娜塔丽哦了一声，脸上的担忧也不见了踪影，而是甜腻腻地一笑：“那么说来这场战争不会破坏咱们南方经济建设的成就了么？”

　　罗耀国轻轻一叹：“应该不会的，因为有些人早就在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他们一出手，我就有办法给这场战争踩下刹车了。不过在这之前，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我可不想当那个人人都讨厌的家伙。”

　　“你是说日本人？”娜塔丽轻轻一笑：“这些家伙可算要等着机会了。”

　　罗耀国沉沉地道：“不过是一场会让日本人输掉全部身家的赌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