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1章 持久战（四）

　　“中共哪儿有那么好对付？”罗耀国瞥了一眼身边的王自省，苦笑道：“君皓这次打一个小小的陇东就出动了十万大军！慕韩兄知道是为什么吗？”曾琦想了想，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罗耀国自问自答道：“打一个陇东是用不了那么多军队的，可要将陇东完全掌握在手里面，就非要出动大军不可了。中共对民众的组织和领导能力是眼下中国各派势力中最强大的！民众才是他们最有力的武器。”

　　曾琦的嘴角上露出一丝嘲讽：“那这段时间中共在山西遇到的麻烦又该如何解释呢？他们好像在和民众打起滥仗了。”

　　罗耀国淡淡地看了曾琦一会儿，最后摇摇头：“你们只看到了中共在山西遇到的挫折，却没有看到这背后，有些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这些地主武装得到了南方数以千万计的资金援助，蒋介石从军备部的仓库里弄到了十几万条破旧步枪，还有几千万发不知道能不能打响的滥子弹。才把局面搅浑……不过，这种形势只怕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为什么呢？”曾琦闻言一怔，摇了摇头：“中共能拿这些地头蛇怎么样？他们可是人地两生……”

　　“君皓你说呢？”罗耀国微笑着看着王自省，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王自省冷冷地道：“那些地主土匪武装没有统一的领导和组织，不过是半自发的在给中共捣乱。虽然声势浩大，但终究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大气候的。可是中共的游击队和地下党组织可就不同了，他们有一个强有力的党在领导着……所以两者的威力和持久力都是没有可比性的。”

　　罗耀国点点头，又笑道：“那如果现在国民党发动北伐战争，有没有可能胜利呢？”

　　“有！”王自省重重点头，然后又轻轻摇头：“不过代价将是非常惨重的，而且所需要的时间也会非常漫长。现在中共已经拥有辽阔的根据地，三十万正规军，至少三十万的赤卫队、农民自卫军等地方武装，还有几十万信念坚定的党员！以及遍布直隶、察哈尔、绥远、陕北、晋北等地的基层党组织。以国民党的力量要打败他们容易，可要消灭他们就太困难了。

　　要打败他们的三十万正规军，有四到五个国民党军整编师和一个航空师就足够了……这也是中共不敢和国民党撕破脸的缘故。可是要消灭中共，特别是要将中共的根据地彻底占领，根除那里的游击队、中共地下党组织，以及退缩到山区的主力部队可就不是几个师十几万军队能办到的了！可能需要上百万甚至数百万军队花上几年时间才有可能成功。这样大的军事行动一定会带来天文数字一般的开支，恐怕现在的国民政府也难以负担吧？

　　甚至……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依靠军事力量能办到的！共产主义是一个社会问题！只要有数以亿计生活在赤贫线上的穷人，共产党的武装斗争或许就不会被彻底打败！特别是在他们曾经生根发芽的地盘上面。想当初我们青年军在宁夏就遇到过很大的麻烦，最后采取了……这些办法是一个正在走向民主宪政的政权根本不可能采取的。你们能做的就只有改善民生，争取民心，可是要让几亿国民脱离贫困走向相对富裕的生活……只怕没有几十年的努力是根本不现实的。所以，现在国民党不发动北伐还是比较明智的。现在国共两党不开战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如果真要打起来，他们也就无所顾忌了，搞不好南边也会乱起来。毕竟双方的交界线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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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理，陇东前线传来急报，青年军突袭了平凉县城打败了咱们的一个独立团。现在平凉县城和周边一些村镇已经被青年军所控制。他们这次出动的兵力似乎也非常庞大，或许有几万人之多！另外我们还刚刚收到青年军总司令王自省的通电，他声称这次军事行动并非是为了扩张地盘而是要武装调停我们和阎锡山之间的战争……他希望我们双方可以立即停火。此外，还收到阎锡山发出来的通电，他已经表示愿意接受调停，要和咱们谈判……”

　　急匆匆跑进会议室的赵世炎念完手中的电报，满座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一时间似乎都吃了一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就底层了起来，连从窗外洒进来的明媚春光，都显得阴郁起来了。

　　这段时间中共对山西的进攻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眼下还忙着用堡垒战术暂时压制住山西地主土匪的骚扰战术，以便可以集中精力打败阎锡山。根据第三集团军和第四路军的报告……四月初应该就能恢复对晋军的进攻。特别是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在得到一个重炮团之后，已经拍了胸脯，保证在十天内打下忻口，敲开南下太原的大门！没想到在这个当口，一直蛰伏在西北的青年军居然在中共的背后轻轻捅了一小刀，而且还打出了“武装调停”的招牌。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太可恶了！

　　“武汉方面是怎么表示的？”周恩来皱了皱眉，沉着声发问。

　　“还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赵世炎摇了摇头。

　　周恩来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将与会人员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大口打口吸着烟的毛泽东身上：“润之，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毛泽东掐灭手中的烟头，端起茶杯喝口了水，才轻轻叹息：“既然阎锡山都响应了，我党也不能无动于衷吧？我看可以发一个通电，表示愿意接受王自省的调停。不过……调停归调停咱们的军事行动可不能停！我们可以同阎锡山边打边谈嘛，如果阎锡山肯接受我党的条件，我们也可以停战。”

　　会议室中的诸公禁不住都有些惊讶，毛泽东一向是中共里面最坚定的主战派，就算是面对强大的国民党反动派依然是坚定主战的。怎么对上青年军反而底气不足了呢？

　　“眼下国民党坐拥大半天下，兵强马壮就好比三国时候的曹操。”毛泽东微微一笑，又搬出了王明和米夫同志最讨厌的《三国演义》来了：“而我们和王自省、张学良就好比是刘备、孙权、刘章，阎锡山和王仲义则是韩玄、刘度这样的人物。现在刘备讨伐韩玄，孙权跑出来要干涉，你们说我们这个刘备该怎么办？去和孙权大打出手打一架？弄得两败俱伤好让曹操捡便宜吗？所以咱们只能先接受王自省的调停，卖他一个面子再说。不过……也不能因为王自省一句话就放过阎锡山！”毛泽东的语气陡然加重：“山西是我们的立国之本！不拿下来就不足以成就三分天下的霸业。我建议第二阶段忻口会战如期发动，一定要尽快打垮阎锡山，夺取太原。”

　　“可是王自省会不会进一步进攻陕北呢？”朱德皱着眉毛轻轻摇头：“青年军有二十万大军，他们经过一个月的准备才动手，估计出兵数目不少，搞不好会有十万人。我们留在陕北的部队可只有区区两万……如果陕北一失，我们的战略回旋余地一样会大大缩水。”

　　毛泽东摇摇头，眉毛渐渐皱紧：“陇东是块鸡肋，可以让给王自省，不过陕北必须确保！我建议派彭德怀同志去陕北，有他在那里，王自省就算要进攻，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得手。不过咱们对忻口的进攻一定要加紧。”

　　“恩来，你看这样安排好不好？”毛泽东冲着周恩来淡淡一笑：“我们这个刘备不愿意和孙权打架，可也不表示我们怕了孙权嘛！只要他们敢到陕北来，我们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们一番！”

　　周恩来深知山西的重要性，也明白目前中共所面临的困难局面，而且他还清楚王自省和罗耀国的关系。这一次王自省跳出来搞“武装调停”背后极有可能有罗耀国的支持！现在国民党五大佬中蒋介石已经明确站在阎锡山一边，如果罗耀国再倒过去，那国民党就很有可能会直接出兵干涉山西的战争！这样一来中共就极有可能输掉这战争，可是就此放弃对山西的进攻似乎也不可能……毕竟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了。

　　“现在的关键不是青年军和王自省，而是国民党右派和罗耀国的态度，青年军的行动背后很可能有他们的支持，山西的那些土匪武装也是国民党右派在支持。”周恩来神情严肃：“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快想办法摸清国民党右派和罗耀国的底线，只有这样才能制定出最有利的应对计划。”

　　说到这里，周恩来将目光投向了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特科负责人顾顺章：“让瞿莹去问罗耀国，把事情挑明。我估计咱们的这步暗棋早就被他们识破了，现在也没有必要再隐藏下去了。此外，洛甫（张闻天）同志……这段时间‘国统区’的舆论有没有什么变化？”

　　张闻天微微皱眉，扶了扶眼镜：“总理，眼下‘国统区’里面的大小报纸都在……攻击我党的政策，说我们置西北百年不遇之灾于不顾，只知挑起内战，扩张地盘……而且那些从北京、天津等地逃到南方去的反动资本家和土豪劣绅也都纷纷在南方的报纸上发表文章反对我们。眼下南方的舆论战对我们非常不利。”

　　“是啊，总理。”负责南方情报工作的顾顺章也起身附和道：“南方的大小报纸上面天天说我们的坏话……更有甚者，还有人把西北灾民流离失所的照片拿到报纸上面刊登，还硬说是由于我们讨伐阎锡山的战争造成的……现在我们在南方的工作非常困难，很多同志都被他们迷惑了，每天都有人离开。上海、武汉的报纸上面，每天都有整整一个版面来刊登……脱党声明！如果舆论工作再不抓紧，恐怕我们的情报网也要……”

　　“此外……我们最近还得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是关于托派分子的。”顾顺章语气很缓，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嚯的一声，却是共产国际顾问米夫站了起来。咣当一下，他连自己的椅子都带倒了。

　　托派就是托洛茨基派！是共产主义的伟大领袖斯大林这辈子最最最憎恨的人！眼下苏联的“古拉格”（劳改营管理总局）里面可关满了这号反革命分子，呃，当然有很多只不过是充了指标（每个地区都有捉拿托派分子的指标，完不成可不行的。）而已。苏联国内的托派或是疑似托派那是任由斯老爹拿捏的……可是苏联领土之外现在也冒出了大大小小的托派组织，反对这些组织是重担可就落在了米夫这样的共产国际顾问的身上了。当然共产国际也一样给米夫同志定下了指标……只是完成起来有些困难！中共的周恩来不怎么合作，而且那些躲在南方国统区的托派分子也抓不到啊！

　　和米夫一样，满室的中共大佬，都有不快的神色，尤其是王明，更是脸色铁青。

　　周恩来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地开口：“托派又怎么啦？有话就快说吧。”

　　“这些托派分子在几年前也成立了一个派别，名叫‘中国共产党左派反对派’的，以陈独秀为书记，纠集了郑超麟、陈其昌、蒋振东、赵济等叛徒组成了一个中央委员会。不过这两年以来都没有什么活动，一直忙于统一内部思想。同时他们也受到国民党左派的打压……不过眼下他们却利用我党在南方活动的低潮开始进入了活跃期。最近他们还在上海召开了一个代表大会……似乎准备建立正式的托派政党，名字可能也叫‘中国共产主义同盟’。”

　　“什么！”

　　顿时又有几个不同的声音响起，都是一脸激愤的神色。

　　“周！我们一定要同托派分子进行最坚决的斗争！绝对不能让他们在上海成立托派政党！”米夫估计是急糊涂了，只是在那里大叫大嚷，似乎忘记了上海眼下是谁的地盘？中共又要如何去不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