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8章 进京（五）

　　就在国民党北上代表团进入天津入住六国饭店的同时。一列发自北京的火车正拖着滚滚黑烟飞驰在津京铁路之上，国民党左派领袖廖仲恺、邓演达此时就在这列火车上，陪同他们一起去天津的还有共产党的周恩来、李大钊两位领袖。

　　四个领袖连同十几名卫士和随员包了一节车厢。廖仲恺就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京津地区刚刚下过雪，银白色的雪花覆盖了整个大地，看来来年是个丰年，或许到那时冯玉祥军队的供给情况就会好很多了吧？苏联人虽然慷慨大方的向冯玉祥提供了武器弹药，可是在资金方面他们也没有太多的余力，毕竟苏联现在也刚刚结束内战还处于极度困难之中。由于没有足够的资金来维持开销，现在冯玉祥的十来万军队几乎处于断粮的边缘，至于军饷，这个月除了那些废纸一样的钞票就什么都发不出来了。

　　想到这里廖仲恺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这次天津之行，除了迎接北上代表团之外，就是想替冯玉祥筹集一点军费。现在能够给冯玉祥提供资金的恐怕也只有占据了南方膏腴之地的国民政府了。不过，这个钱袋子现在却掌握在国民党右派分子手中，胡汉民还有那个小人汪精卫他们会答应给钱吗？再说自己又要怎么开这个口？

　　“廖公，想什么呢？”

　　廖仲恺听到声音，才发现周恩来和邓演达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的对面。他微微冲着两人欠了欠身子，脸色也露出一点笑容。

　　“恩来啊，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想找你商量。”廖仲恺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中略带了几分凝重：“现在冯焕章将军的军队非常困难，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贵党能不能再接济一些？”这个月共产党就从他们十分困难的经费中挤出了五万大洋给了冯玉祥维持军队。

　　没等周恩来开口，邓演达倒先抢答了，他说：“廖公，共产党他们已经很困难了，怎么能让他们再出钱呢？这个钱该让那帮右派分子掏，现在他们占了半个中国，又搞了独立关税区，还不富得留油？”说到这些国民党右派，邓演达也恨不得从他们身上咬下几块肉来，这群吝啬鬼从来也没有给他的国民革命军北方各路总指挥部发过一毛钱经费，连他本人的工资都不给，理由是他不肯去工兵司令部上班。

　　周恩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现在国民党是中央政权，冯玉祥的这个困难当然要他们出钱。可是现在国民党又不是中央，冯玉祥又不隶属于国民党，你让周恩来怎么开这个口呢？而且国民党代表团现在带来一千万来帮冯玉祥助选，已经很够朋友了。

　　看到周恩来默不作声，廖仲恺的心直往下沉，冯玉祥现在也不是共产党，共产党也没有义务为他解决财政困难。再说冯玉祥手下的那些高级军官们一个个都过着奢侈的生活，家里大小老婆丫鬟仆人一大堆，每天不是打麻将就是听大戏，你让共产党出钱供养这群腐败军阀这个怎么看也不应该的。想到这里廖仲恺摇摇头说：“如果冯玉祥的军官能像贵党那样就好了。”

　　共产党现在是官兵一体供应，军官士兵一律每月五块钱，五万红军每月只要二十五万就能开销了。这些钱靠察哈尔土改没收的不义之财就能维持许久了，而且分配到土地的农民交公粮的积极性也非常高。

　　“哼！我看出路就是要在北京、直隶实行土地革命，同时改组冯玉祥的军队，将他们变成像红军那样的革命军队。”邓演达有些激动，他和红军在一起有很长时间了，深深感动红军的体制绝对要强过国民党和北洋军阀的雇佣兵。

　　听了邓演达的话，周恩来赞赏地点点头：“冯焕章将军要是有择生这样的觉悟就好了。不过眼下要解决的还是联合政府，只要组成了联合政府，我们就可以收回帝国主义从中国攫取的利益，到时候就能解决冯焕章的经济困难了。”

　　廖仲恺苦笑着摇摇头说：“帝国主义从焕章将军的那一点点的地盘上能攫取多少利益？就算都吐出来不够他的十万大军维持的。”

　　“到时候联合政府一纸令下就能把各地的关税、盐税拿在手里，还怕没有钱吗？”李大钊洪亮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原来他也在一旁听了一会儿了。

　　“一纸令下？”廖仲恺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过去一直和国民党一头的军阀打交道，那群无法无天的家伙，你的命令对他们有利，他们还能听一下，你的命令对他们不利，呵呵，不跟你兵戎相见才怪。

　　“对，只要成立了联合政府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邓演达对李大钊的提议颇为赞同，他笑着说：“关税、盐税向来是中央所收取的，等到联合政府一成立，那就是代表全体国民的中央政府，收回关、盐二税是里所应当的，谁敢不服从我们就举兵讨伐之。”邓演达的我们指的是共产党、国民党和冯玉祥的国民军。

　　“唉，还是先想想眼前怎么过吧。”廖仲恺神色严肃，他的心理很清楚，要把冯玉祥的部队变成真正的革命军队根本不现实，因为冯玉祥也是大军阀哄着小军阀，手下的师长、旅长甚至是团长都能把自己的部队拉走。所以冯玉祥也要哄着他们，不能太过苛求，实际上现在冯待部下已经够苛刻的了，再过一点恐怕就有人要拉部队投靠张作霖了。

　　“眼下，廖公您能不能给广州的孙总理去个电报？”周恩来带着些许期望看着廖仲恺：“现在也只有麻烦孙总理了，国民军也是相应他的号召在实行国民革命啊！如果冯将军的国民军失败了，帝国主义支持的反动军阀就能重新回到北京，然后联合起来向南方的国民政府进攻，到时候国民党能保证战胜国内外反动势力的联合进攻吗？”

　　廖仲恺闻言一怔，仔细一想，发现周恩来说的有道理。现在国民党表面上看起来占尽便宜，手握着中国最富庶的地盘，而且还从列强手中争回了不少利益。不过列强就能善罢甘休？北洋军阀就能看着国民党吃独食？只要他们腾出手联合起来一起进攻，国民党在南方的统治很有可能灰飞烟灭。

　　“好，等到了天津我就向总理发电，请求他将国民政府关税区的收入匀一部分给冯焕章的国民军。”廖仲恺想清楚了利害关系立即便决定向孙中山进谏。

　　“太好了，有廖公的谏言，孙总理一定会明白冯焕章的国民军是国民革命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只要有孙总理的支持，我们一定可以战胜北洋军阀实现国民革命的。不过，万一总理被右派包围，廖公的谏言到不了他老人家那里该如何是好呢？”周恩来对国民党内的状况充满了忧虑，前不久国民党右派就利用中山先生病危的机会和帝国主义达成了丧权辱国的《广州密约》，现在那些右派会心甘情愿把好不容易到口的肥肉再吐出来？

　　“无妨。”廖仲恺充满自信的摆摆手：“等我到了天津就以国民党北上代表团的名义给总理发电报，这样他们就不敢阻拦了。而且这次北上代表团还带来了一千万法币，我可以先挪用一下支援焕章将军的军队。”

　　“好，就这样办。”周恩来心里轻轻舒了口气，冯玉祥的十万大军终于有人肯认养了。这个大包袱要靠共产党来背可不现实，而且苏联方面也不愿意帮助冯玉祥解决军饷的困难。因为这个开销简直就是无底洞，冯玉祥进北京前不过两万多人，短短两个多月就发展出十万大军，要是有人肯帮助发军饷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百万大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