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2章 鏖兵辽西（五）拿什么拯救你？

　　“轰！”“轰！”“轰！”

　　炸弹在地面炸裂开来，整个北票县城笼罩在一片烟尘火光之中。没等硝烟散去，十几架涂着旭日标记的八八式轻型爆击机呼啸着又从高空俯冲下来，机身轻轻一抖，又扔下来一串炸弹，在地面上升起一排巨大的火球。

　　“呸！呸！”朱德抖抖身上的尘土，用力吐出一口唾沫，仰起头看看正渐渐远去的日机，恨恨骂了句：“该死的国民党飞机都躲哪儿去了！”十七路军参谋长蔡廷锴也从隐蔽处跑来，他头上裹着雪白的纱布，脸上被硝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看起来有点儿狼狈。

　　看到日机远去，从废墟瓦砾中钻出一群群士兵，他们开始在废墟中寻找伤者，呼救声也从各处传来。

　　“岔合营子怎么样了？”朱德没有管这些，他只是盯着地图，连投都没有抬一下就问。

　　“肖劲光还在坚守，攻击他的小鬼子有一个旅团。”蔡廷锴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烟尘，喘口气说：“老总，刘参谋长刚刚从葫芦岛拍来电报，说是国民党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已经亲自坐镇葫芦岛，说是要督促部队来给咱们解围。”

　　“蒋介石？”朱德心中一惊，据他所知，这个蒋介石好像对中共向来是比较敌视的，他跑到葫芦岛来给自己解围，怎么看都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他立刻问道：“中央有没有新的指示？”

　　“还没有。”蔡廷锴摇摇头。

　　北票的战斗从昨天晚上一直持续到现在，日军的攻击一次比一次猛烈，但朱德也足以为他的八路军自豪，这支中国共产党苦心经营出来的嫡系主力没有让他失望，除了主动放弃的警戒阵地之外，他们在远较自己强大的敌人的攻击下没有丢失过一寸阵地。

　　在这段时间里，北票四周战火弥漫，日军三面猛攻，从东南面的北大山，东面的岔合营子，南面的赵家沟，全部陷入激战中。西面的朝阳也已经被日军所占领，只留下北面闻不到任何硝烟，不过任何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日军是在玩围三阙一的把戏。

　　“把这里的情况向中革军委报告，告诉他们，我军遭到约三个师团的日军三面猛攻，而且日本飞机完来去自如，国民党空军踪影全无。”朱德神色严峻，语气十分凝重。昨天晚上罗耀国在电报里曾经向他保证将派遣空军助战，可现在只看到日军飞机，根本就不见国民党的空军！

　　这是个相当危险的预兆，谁都知道眼下的国民党空军远较日本陆军航空兵强大。国民党空军已经有了两个航空师，日本陆军航空兵不过是两个联队，而且国民党空军的现役战斗机也要比日本人先进，没有理由避战不出，唯一的解释就是蒋介石打算借刀杀人了！

　　一阵猛烈的爆炸声传来，朱德抬头听听，爆炸声从东面传了，不用问就知道这是日军在对岔合营子一线阵地展开新一轮进攻了。

　　“娘的！这些小鬼子的炮弹还挺多。”肖劲光趴在掩蔽部的内八字观察口上，望远镜里一片烟雾，根本看不清阵地上的情况。他气恼的返身抓起电话，冲着话筒大声叫道：“罗明！罗明！我是肖劲光，你们九十团还有多少人？”

　　“师长，我们团伤亡以达半数，已经没有预备队了。日军还在不断进攻，师长，给我们点人吧！”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嘈杂，隐隐还有枪炮声呐喊声。

　　“他娘的！你要人？老子你要不要？罗明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九十团还有没有人，阵地一定要给我守住，一寸也不能丢！要不然就是对革命的犯罪！听到没有？”说完肖劲光重重将电话一挂，嘀咕了一句：“人，后路都断了，哪里去找人？”

　　现在他手上的预备队也只剩下一个师部警卫营了，这是他留到关键时刻打反击的，其余都已经填进去了！不到一天的血战，他的第二十三师至少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一！这样打下去最多三天，这个师从西北新军一路走来的精锐之师就要全军覆没了。

　　“鬼子又上来啦！”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肖劲光赶紧抓起望远镜回到观察口。

　　望远镜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鬼子的队形，大约一个大队的鬼子，排出了进攻的散兵线，以便步走的速度行进在被白雪覆盖着的山坡之上。

　　“师长，要不要命令炮兵准备射击？”参谋长罗瑞卿的声音突然传来。

　　“先别急。”肖劲光连忙阻止，二十三师配属了一个炮兵营，装备着十二门80毫米迫击炮和四门70毫米步兵炮。这可是全师的宝贝！可是在不到一天的战斗中，四门步兵炮已经全部损失，迫击炮还有十门。现在不到最关键的时刻，这炮是不能随便打的。实际上不仅是大炮，连机关枪也在这短短十几个小时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往往才打出几十发子弹，就招来一堆迫击炮和掷弹筒的炮弹。在这次东北抗战之前，八路军上下谁都没有想过，武器装备在面对真正的强敌之时，居然成了一次性的消耗品！看起来没有一个强大的重工业在后面撑着，要想收复东北解放全中国还真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板载！板载！”敌人越来越近，一阵阵呐喊声从对面传来，随后日军开始狂奔。与此同时，守军阵地上的民十三式重机枪爆豆般的声音立刻响起，十几条火舌喷涌而出向敌群扫去，奔跑的日军立刻倒下一片，剩下的随即卧倒在地上，双方展开对射。

　　“轰！”“轰！”“轰！”

　　一排掷弹筒打出的炮弹在重机枪阵地上炸裂开了，有几挺机关枪化作了零件被掀上了天，剩下的机关枪也赶紧转移阵地。匍匐在地的敌人一跃而起，纷纷向山头猛冲，雪地中，白刃映着寒光，点点耀动。

　　“嗒嗒嗒嗒……”这时民十三机关枪的声音又响彻了整个战场，冲锋的日军再次被一排排地打倒。原来经过几番较量，八路军也找到了对付日军猛烈而多层次的炮火的办法，他们将重机枪分成两组，轮流射击，轮流转移阵地，这样就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就在此时一阵猛烈的炮火在日军后面炸响，这是二十二师直属炮团在开火射击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同志们，跟我冲！”的呐喊声……日军的又一次进攻在八路军的反击下瓦解了。

　　看到自己的部队又一次打退了日军的进攻，肖劲光轻轻吁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紧张观察着阵地的罗瑞卿一眼，苦笑道：“罗长子，你那个本家可把我们八路军给坑苦啦！说得好好的要派兵派飞机，可眼下连个飞机毛都不见。”

　　罗瑞卿的脸色也不好看，鬼子的攻势实在是太厉害了！压倒性的火力优势加上素质极佳的步兵，而且双方在数量上也不相上下，如果八路军和十七路军不能及时得到解救，后果只能是全军覆没！可是国民党又怎么肯真心来援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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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起，山河动，广东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

　　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作先锋。

　　纵横扫荡，复兴中华，所向无敌，立大功。

　　旌旗耀，金鼓响，龙腾虎跃军威壮，忠诚精实风纪扬。

　　机动攻势，勇敢沉着，奇袭主动智谋广。

　　肝胆相照，团结自强，歼灭敌寇，凯歌唱。

　　在辽西山区的某条通往朝阳县的公路上，军旗猎猎，兵车辚辚，激昂雄壮的国民革命军陆军军歌在山野中飘荡。马达轰鸣，坦克的履带在冰雪覆盖的公路上压出浅浅的痕迹，一眼望不到头的卡车拖着重炮向前缓缓驶去，车上坐满年轻的国民革命军士兵，道路两侧是成纵队行军的步兵，他们头戴包裹着白布的钢盔，穿着的土黄色军装外面也套着白色的外套。

　　为了替共产党八路军解围，老蒋好像也拿出了老本，连临时配属给第一师和第十一师的两个坦克营也被他派了出来，此外还有一个步兵团被指派跟随这些坦克一起行动，组成了一个临时装甲集群，由第二轻装师的师长徐云飞担任总指挥。

　　徐云飞原先是个步兵师的参谋长，在山东之战后又去读了一年多的装甲兵分校，毕业以后就被任命为第二轻装甲师师长。轻装甲师的编制是一个步兵旅，一个坦克团，外加炮、工、辎、装甲侦察各一团。而且这个坦克团在适当的时候也要扩充成坦克旅，这样轻装甲师也就成了装甲师了。

　　“徐将军，我们应该再加快速度，否则恐怕就来不及了！”

　　说这话的是刘伯承，他现在大概是整个解围大军里面唯一牵挂着北票的八路军和十七路军的人了。所以他在葫芦岛实在呆不下去，干脆就和充当解围部队的先锋的装甲集群一起行动了，被安排和装甲集群总指挥徐云飞同坐一辆汽车里。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些坦克的行进速度很慢，只是在狭窄的山区公路上缓缓爬行，每小时不过行军五公里，完全没有想象中风驰电掣般飞速前进的场面。而且那些铁家伙的质量着实不怎么样！时不时就会有坦克坏掉，然后整个车队就得停下来，等待着坏掉的坦克被修复，才一起上路。照这么个速度，怕是十天也爬不到北票！

　　徐云飞望了望两头都看不到边的行军车队，苦苦一笑：“刘将军，咱们国民革命军实在是重型化过了头了，如果路况良好，跑起来是很快的，可是辽西的这种山区公路……实在是快不起来。不过你不要着急，咱们虽然在路上花时间多一点，不过真到了地方，打起来是很快的。重炮一轰，飞机一炸，坦克一个冲锋也就过去了。以你们大名鼎鼎的八路军在北票怎么也能守上一周吧？有了这一周时间，我们爬也爬到了。”

　　“徐将军，俗话说就兵如救火，不能有丝毫耽误的。”刘伯承咬了咬牙齿，压下心中的怒火，又看了看长长的坦克车队，冷冷一笑：“你们就不能丢下坦克重炮急行军去朝阳吗？”

　　徐云飞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有坦克重炮，拿什么去打朝阳？刘参谋长，您别看这些东西在山区里面走得慢，可真要上了战场可好用着呢！”

　　“呵呵，我又不是没见过，张学良也有坦克，他那个装甲骑兵旅就有六十辆坦克，结果也就是突破了日军一道防线而已。”刘伯承嘴角上露出一丝嘲讽，他可是亲眼目睹了那天的战斗，对坦克的评价自然高不到哪儿去。

　　徐云飞只是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眯上了眼睛闭目养神了。六十辆十几年前的老掉牙的轻型坦克换来一条严密设防的防线，使整条战线一下推进了超过三公里。东北军装甲部队的战绩这段时间已经在国际上引起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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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辅文弟，对于这一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蒋介石背着手站在一幅新挂出来的东亚大地图面前，注视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罗耀国放低了的声音：“中共毕竟是我们的盟友，不救他们只怕也说不过去吧？介公，您看是不是……”

　　蒋介石突然转过头，有些嘲讽的眼神射向罗耀国：“辅文，你真这么看？”

　　罗耀国微笑不语。

　　蒋介石冷冷道：“我可是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这个国民革命军不就是我们两人在做主吗？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还瞒得了我？”

　　罗耀国皱皱眉，看着老蒋的眼神也突然郑重起来：“介公……”他刚一开口，蒋介石便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年轻，又没有在日本呆过，还是不了解这些人呢！”

　　罗耀国闻言一愣，他原先以为老蒋要说共产党，没想到却扯起了日本。蒋介石瞥了他一眼，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日本的土地、资源、人口什么的我就不多说了。就说他们这几十年来咬着牙过苦日子，一心一意强国强兵吧。这些我们老一辈的国民党人大多都是亲眼所见，也是感触颇深的！那些日本人这样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把钱省下来办陆军、办海军……为的就是要扩张，他们宣称是要‘脱亚入欧’，其实并不是真正羡慕欧洲的文明和繁荣，而是羡慕他们的殖民帝国。我们都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日本人把他们殖民扩张的眼光盯住了咱们，要把咱们中国当成日本的印度。不过眼下看起来已经不现实了……”

　　罗耀国只是摇头：“职部不明白……”

　　蒋介石一笑，摇了摇头：“没想到你罗辅文也有糊涂的时候儿。你以为日本人是八匹马拉不回来的倔脾气，只知道认死理的吗？”

　　罗耀国一愣，这个问题他的确没有想太多。蒋介石接着又道：“我知道你的谋划其实也和日本人差不多的……这一战咱们不如就把日本人对东亚大陆的野心打掉！以我对日本的了解，他们在东北吃了苦头肯定会转方向的，而他们新的扩张方向不是南洋就是苏联！这样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思吗？”

　　罗耀国低声道：“可是咱们现在不把他们拖在东北战场上……”

　　蒋介石冷笑：“把他们拖在东北慢慢耗和让他们痛痛快快拼一场又有什么区别呢？眼下日本人围困住了八路军、十七路军不正好就是个机会吗？不如就让他们拼一场，然后我们再出来摘桃子……到时候一个削弱了的中共还能给我们捣乱吗？”

　　罗耀国深深吸了口气：“介公，您是想让日本人消灭八路军和十七路军？”

　　老蒋缓缓摇头：“当然不是了，现在是联合抗日，共产党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情。不过我们的军队重装备多，辽西山区的道路又差……所以可以让东北军和关内正在赶来的四路军和三路军先上去。我们提供空中支援，怎么样都要让共产党救出八路军和十七路军的。辅文弟，你说好不好呢？”

　　室内一片沉默，一大一小两只成了精的狐狸，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言不发。底下心思却都在转个不住。

　　过了良久，才听罗耀国低声嘀咕道：“可是东北的战局一了，咱们和中共会不会又要开战呢？国家可禁不起这样折腾……”

　　蒋介石神色微微有些阴冷，只是咬着牙齿微笑：“辅文弟，你尽管放心，我们和中共还会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大家都是中国人嘛！有什么分歧完全可以通过谈判解决……只是不能允许外国势力干涉咱们的内政，只要外国势力不干涉，我相信是可以通过谈判解决问题的。”

　　罗耀国默然：“只怕外国势力总是不死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