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1章 日苏战争（十七）苦涩的和平

　　公元一九二七年六月十二日。

　　北京，东交民巷。美国驻华公使馆内，客厅当中，罗耀国和美国公使马慕瑞正相对而坐。两人的脸上此刻都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两杯飘散着馥郁浓香的咖啡摆在两人中间的小茶几上。

　　马慕瑞公使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稿，这是美国国务院才发给他的，内容是美国政府已经批准了向中国南方的国民政府出售一艘航空母舰！

　　“罗将军，这是美国政府支持贵党领袖孙中山来领导整个中国的象征，恭喜阁下了。”马慕瑞挥了挥手中的电文，笑了笑：“不过我们的日本朋友会哭丧着脸向国务院抗议的。”

　　根据《华盛顿海军条约》的规定，缔约国有权出售不超过两万七千吨的航空母舰给非缔约国。不过在合约正式达成以后，必须通知其他缔约国，并且告知龙骨铺设的时间。所以马慕瑞公使估计，日本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哭着向美国政府抗议的。这个……很好理解，美国太平洋舰队和日本联合舰队现在是互为假想敌的。而中国和日本现在也是一山二虎的局面，美国向中国出售航空母舰，实际上就是在变相削弱日本海军在太平洋上的优势地位！

　　罗耀国微微点了下头，笑道：“但愿这艘航空母舰能成为中美两国友谊的象征，也希望它能够为太平洋地区带来和谐稳定。”

　　想到这艘航空母舰，罗耀国的脸上就藏不住的得意。这条航空母舰……实际上是中德合作的产物！德国虽然有世界上第一流的造船技术，但是他们却没有建造航母的经验。所以希望通过从美国订购一艘航母来获得相关的资料和技术，然后再开始仿造，要造好多！

　　这条航空母舰根据合同将是一艘标准排水量在两万吨的航空母舰，标准舰载机将在80到90架。之所以选择这个吨位完全是因为美国方面的建议，他们现在也正在研究建造这个吨位的航空母舰，以适应《华盛顿海军条约》的限制。

　　马慕瑞端起咖啡，浅浅的喝了一口：“我想日本政府听说我们六国已经签署了《亚洲和平条约》，贵国也即将统一，以及我国向中国出售航空母舰的消息之后，这场第二次日俄战争也应该会有一个结果了吧？不过……说实话，日本人在战争中的表现实在是令人感到恐惧！”

　　罗耀国只是笑着点点头。日本人的表现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们每次打仗都是这样，一开始的时候往往是最厉害的，打倒后面多半会后劲不足。如果苏联能够坚持打下去，多半是能扳回一点面子的。不过现在《亚洲和平条约》一签，南中国向美国购买航空母舰的消息一曝光，再加上国民党和奉张已经开始和平统一的谈判，这场战争差不多也就该结束了。

　　想到这里罗耀国已经快笑出声来了……这场战争好像就是自己挑起的吧？是自己安排金九混进混乱的朝鲜共产党，也是自己安排他去日本炸天皇，然后就有了这场战争！而这场战争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有了这份《条约》至少可以保障中国三到五年的安全，到时候重工业的基础也就差不多打好了……再怎么打都能立于不败之地了！就算是日苏到时候真的联手，中国也应该能应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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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回到首相官邸的田中义一便接到了美国驻日本大使馆呈送来的通知书，告知日本政府美国将为中国建造一艘标准排水量不超过两万吨的航空母舰！这是美国根据《华盛顿海军条约》的规定告知日本的。这艘航空母舰将根据中国国民政府军备部的要求进行设计，具体技术数据将在完成设计之后再通报日本政府。这艘航空母舰将最晚于一九二八年六月之前铺放龙骨！预计将在一九三一年六月之前完工并且交付给中国。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个晴空霹雳，一下子击中了田中义一。难道中国真的要崛起了吗？他们居然向美国订购了一艘航空母舰！联想到之前海军情报部门呈送上来的，关于中国在德国帮助下计划建造两艘战列舰的情报，田中就觉得一阵脊背发凉！如果海军方面的情报准确的话……那将是两艘三万五千吨级的战列舰！日本海军现下除了长门、陆奥两舰之外的其他战列舰，只怕真的不是它们的对手啊！

　　难道自明治维新以来，帝国称霸东洋的美梦已经到了要清醒的时候了吗？日本国民几十年来的辛勤奉仕，陆海军将士们在日清战争，两次日俄战争中的浴血奋战，还有一代代日本精英，耗尽毕生心血才经营出来的局面，就要败在自己手里了吗？

　　都是这场该死的第二次日俄战争！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帝国现在应该已经和苏联达成瓜分支那的协议了！或许已经开始瓜分了吧？满洲那片富饶的土地恐怕已经落入帝国的掌握之中了吧？可是现在……不仅瓜分支那的事情完全没有着落，又弄出一个《亚洲和平条约》，这个条约简直就是套在日本帝国脖子上的绞索！只要日本一旦对支那开战……英美法荷就会依照条约对日本实施战略物资的禁运。靠日本这样一个资源贫瘠的岛国，没有进口资源的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维持战争的！

　　“首相阁下，外务省转来犬养毅阁下的急电。”秘书官有些颤抖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又有急电！田中义一苦笑了一下，问道：“一定是英、美、法、荷、支、苏六国签署《亚洲和平条约》的消息吧？应该是这个消息，要不然美国不会那么快的批准向支那出售航空母舰的！他们现在是把支那当成牵制日本和苏联的牌了。让日支苏三国相互牵制，然后他们在亚洲的地盘和利益就万无一失了，真是好算计啊！”

　　“还有……国民党代表正在和北京的张大帅讨论和平统一中国的问题！”秘书官用无比沉重的口气补充道。

　　中国要统一了！而且还得到了英美的扶植！田中义一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去叫海军大臣、陆军大臣、参谋总长来首相官邸开会，这场战争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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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斯科，庄严肃穆的克里姆林宫里居然传出了阵阵酣畅淋漓的欢笑！在祖国遭受如此灾难，工农红军节节败退，远东滨海边疆区全面沦陷的现在，居然有人敢在克里姆林宫里面笑！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啊？

　　“哈哈哈……哈哈哈……”笑的那个人就是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苏联人民的伟大领袖，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世界革命的中心！现在他的脸上泛起一阵阵病态的潮红，手里面挥舞着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一边狂笑还一边大声嚷着：“我们胜利啦！苏维埃祖国胜利啦！”

　　胜利了吗？一旁肃立着的伏罗希洛夫和布琼尼两人对望了一眼，心里面直打鼓，这个老大不会是疯了吧？要不要……把托洛茨基请回来？

　　这几天日本军队虽然没有进一步发动进攻，开始他们仍然占据着整个远东滨海边疆区和一部分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而苏联红军的主力眼下正和日军隔着阿穆尔河对峙，双方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战争似乎是陷入了僵局。

　　为了打破这个僵局，苏联只得寻求外交上的突破，为此不惜将苏联红军撤出中国的蒙古地区，以此拉拢中国政府。这在以往根本就是不敢想象的……现在居然也毫不犹豫做了。这种局面如果说是中国的胜利还有点像，而且美国政府还刚刚批准了出售一艘航空母舰给中国！斯大林好像就是被这个消息给刺激的发疯的！真是太不幸了。

　　“喂！你们两个傻瓜。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看不出来！我怎么会用你们这样的人呢？”斯大林的声音把两个正在胡思乱想的苏联红军首脑给惊醒了，看着两人迷茫的眼神，斯大林无奈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叹了口气，解释道：

　　“眼下我们已经知道了中国的南方国民党正在和北京政府讨论和平统一的问题，而美国又在这个时候向国民政府出售航空母舰的行为就表明了，他们是在扶植国民政府统一中国，然后再来对抗日本在西太平洋的海上霸权。”

　　“面对一个统一的中国和西方国家联手的压力，日本是根本没有办法单独对抗的！他们要想脱困就唯有和苏联合作，只有日苏联手才能把中国崛起的势头给打掉！而且现在留给日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最多五年……中国的重工业就会取得长足的进步，甚至他们的海军也将初具规模，到时候就是日苏联手恐怕也不能瓜分受到西方支持的中国了。所以现在日本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和尽快苏联和解，完完全全的退出苏联领土，也不要什么战争赔款！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会和日本合作。我这样解释，你们两个听明白了吗？”

　　伏罗希洛夫和布琼尼不约而同吁了口气，赶忙使劲点点头。被斯大林这么一解读，两人自然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中国南方的国民党本来就有亲英美的倾向，在一九二四年底的《广州密约》上也是英美法力挺，才迫使日本让步，从而让南中国赢得了关税自主的权力。这回的《亚洲和平条约》又是国民党出来打头阵，帮助英美法荷维护在亚洲殖民地的安全。现在美国又批准出售航空母舰给国民政府。种种迹象表明，国民党现在已经彻底投靠了英美法帝国主义，成为了帝国主义在亚洲的一条看门狗！而日本要想吞并中国的满洲就必然要遇到打狗看主人的问题，虽然英美法肯定不会赤膊上阵帮着打仗，可是一个禁运一个制裁再加一个军事援助，就足以让日本刹羽而归了。除非他们和强大的苏联结成联盟……两国一起出手瓜分中国，这事儿才有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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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恳请阁下收回无条件撤出苏联领土的提议！远东滨海地区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帝国的忠勇之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几名日本帝国陆海军的兵头，正襟危坐在首相官邸的会议室里面，提起全部的丹田之气大声地发出了抗议。

　　而他们抗议的对象，自然是坐在会议桌正中前方的田中义一。

　　短短几天，那个曾经给天皇上奏折，宣称要征服支那征服世界的铁血宰相，虽然现在还是穿着整齐的陆军大将军服，以最标准的军人姿态坐在那里。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可是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田中义一现在非常的心虚，对苏联心虚，对那个曾经想要征服的支那心虚，对联合起来要保卫殖民地的英美法荷也同样心虚！现在的首相已经不是那个能领导帝国征服支那，征服世界的男人了！而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懦夫！一个令人唾弃的国贼！

　　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他拒绝了陆海军提出的进一步扩大日苏战争规模的提议。不顾陆海军的一致反对，断然宣布要与苏联和解，要谋求东亚的和平与稳定，为此日本准备退出已经占领的苏联领土，将它们无条件的归还苏联……除了要求苏联为天皇遇刺事件道歉，并且赔偿天皇身心所受到的损失之外，仅仅要求苏联解散朝鲜共产党和日本共产党，交出朝鲜共产党领导人。不再要求苏联割让领土和支付战争赔款了。

　　换句话说，在这场战争中阵亡的一万多日本鬼子的血统统都白流了，为此花费的天文数字一样的军费也完全打了水漂，没有一分钱的回报！而为的……仅仅是在将来能有机会和苏联联手瓜分支那这样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事情。

　　等几个海陆军将领喷完吐沫星子，田中才缓缓将目光转过去。看着众人，淡淡道：“世界正在发生变化，而我们的头脑却一直僵硬的如花岗岩一般，我们的眼睛也有意无意地闭上了。这一切多像支那人慢慢衰弱下来的几百年啊！我在过去的几年里也没有看到支那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没有注意英美法等国正在悄悄扶植起他们来和帝国对抗。直到这一次中东路战争和第二次日俄战争。”

　　“……短短的几个月，现在支那隐隐已经夺回了失去多年的大国地位。因为他们很快就将恢复统一了！帝国驻华公使馆在几天前发来密电，张作霖现在正在和国民党方面的代表讨论要和平统一支那！我们很快就要面对一个收到西方帝国主义支持的统一的支那了！以日本现在的国力根本不足以单独吞并这个庞然大物，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和苏联合作！所以我们只能放弃一点短期的利益，然后咬咬牙把这场战争所造成的财政上的窟窿给补好，再发奋图强储备战力，等待和苏联瓜分支那的机会，你们听明白了吗？”

　　“可是……我们就这样把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地盘给放弃了，又要怎么向国民交待，怎么向天皇陛下交待呢？”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说出来众人心里面一直想说的话。田中说的那些话，在座的人当然能听明白，要听不明白当年也考不上陆大海大，也进不了军刀组。只是……就这样结束战争，什么也没捞到，实在是不好交待。

　　田中义一苦笑一下：“等到这件事情了解了，我就会向天皇陛下请辞，此次的责任就由我一人来承担吧！你们都是大日本帝国的精英，国家和天皇陛下还需要你们的。你们以后一定要牢牢记住，千万不能单独向支那下手……一定要联合苏联，最好是让苏联先动手，然后我们再跟进。而且帝国的目标只有满洲！你们懂了吗？只有满洲，千万别想吞掉整个支那！现在已经错过这个机会了，帝国已经没有征服支那的机会了……”

　　说的最后，田中的语气里面竟然带着一点点凄楚。他现在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日本这个国家似乎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往左一步是万丈深渊，往右一步也同样是深不见底。唯一的出路只有一根悬在半空中的细细的绳索，而且这绳索究竟通向哪里也根本不得而知。

　　“阁下，那我们最晚应该在什么时候对满洲下手呢？”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永田铁山，现在他也坐在这个会议室里面，在刚才众人起哄的时候，他只是一言不发。

　　田中义一沉默了半晌，紧皱起眉头，好像是在苦苦思考，最后才叹了一声：“帝国最大的倚仗就是海军强大，一旦日支开战可以以海军封锁支那，摧毁支那东南富庶之地。而支那现在也已经开始重建海军了……你们要动手的话，最晚的时间便是那两艘支那战列舰完工之前！如果在那以前你们找不到吞并满洲的机会，那就不要再动手了。日本是没有能力从一个能造出战列舰的中国手中夺取一寸土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