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回味无穷

　　东大校园附近，随着一下微重的关门声，某住宅楼内，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就踩着微醉的步伐走进了房内。

　　脱下脚上皮鞋，男子大眼一扫畅阔的客厅，虽然此刻客厅灯火通明，但并不见任何人影，不过他也没在意，只是穿上拖鞋就走向沙发，到了沙发前向后一躺，重重靠在沙发上闭目休息。

　　晚上喝的有点多，男子很快就睡了过去，就是睡着睡着才猛地一惊，抬眼看去时才发现是老伴正在往他身上搭毛毯，男子这才又闭上了眼，但几个呼吸后，他才猛地又睁开眼，原本靠在沙发上的身子也一下子绷直，双眼中全是惊愕。

　　“你哭了？”

　　可不是，此刻刚把毛毯盖在他身上的老伴竟然双眼泛红，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这，发生了什么事？

　　一下子，男子连酒都醒了，急忙站起身子看去，“出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身前的妇人这才摆手，摆手的时候还擦了下眼角。

　　“到底怎么回事？”男子脸色一沉，很认真的看向身前，他这媳妇可是五十多人的人，她竟然哭了？还哭的双眼微微红肿，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哎，真没事。”不过在男子发问时，身前的妇人又无奈摆摆手，肯定的回答。

　　这回答明显无法让男子接受，再一次认真看了对方一眼，他才压抑着情绪开口，“说吧，不管什么事，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只是这样认真的回答却让女人翻了个白眼，瞪着眼道，“真没事啊，就是小静让我听了首歌，然后感动的哭了。”

　　“……”

　　绝对是超出了预料太多的答案，当场听得男子瞪直了眼，愣愣看着自家媳妇，看了好久，不管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撒谎，男子才一闭眼，嘴角的肌肉都开始不断颤抖。

　　他真无语的差点吐血。

　　“你这是什么反应？”男子极度无语中，妇人声音却猛地拔高，带了一丝呵斥的意味。

　　“没什么。”男子又睁开眼，伸手摸了下嘴角的肌肉，满脸崩溃。

　　不崩溃都不行啊，回到家看到媳妇哭的眼睛微微红肿，他会怎么想？他能怎么想？不管是再坏的结果他都想到了，也觉得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事实却是对方听了一首歌？然后被感触的哭了？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小静，你爸在笑话我们呢！把那首歌放给他听听，看他听了是什么感受！”在男子崩溃中，妇人却大怒，大怒着冲里面一间卧室大喝。

　　男子再次嘴角一抽，真崩溃了，什么意思？难道他老伴以为他也会因为那一首歌听哭？

　　“妈，那不是歌，是横笛独奏。”在他又一次崩溃时，自不远处卧室里也猛地响起一声娇呼。

　　“哦，哦，横笛独奏，是了，你声音放大一点，你屋里不是有音响么，好好让你爸听听。”妇人这才连连点头，说话的声音也更大了。

　　“好了，别胡闹了，我晚上喝的有点多，让我睡会。”

　　男子实在无语到了极限，很不耐烦的一挥手，低声喝斥。

　　这要不是闺女还在家，他都忍不住要骂人了。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

　　呵斥一声，男子才又靠在沙发上闭目就睡。

　　只不过刚闭上眼躺在那里，一阵空灵干净的笛声，突然就从不远处卧室里飘来，清晰却不吵闹，一点点一滴滴仿佛清澈的泉水涌入他的耳内，让男子身子都一僵，脸上也出现一丝愕然。

　　横笛独奏？只听这前奏，似乎也还不错？

　　感觉到还不错时，后续的悦耳笛音才不知不觉加重，就仿佛醉人的春雨，悄无声息间涌入心扉，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这哀伤的情愫并不重，但却似乎刹那间就击中了他心扉中最脆弱的一点，撩的他渐渐入神。

　　美妙的笛声依旧在泛扬，空灵透彻的犹如仙家乐曲，给人一种极为舒适放松的听觉享受，让他不知不觉间就卸下了所有心理防备，全身心投入到了美妙无比的乐曲中，就是听着听着，一股点点滴滴汇聚起来的哀伤，突然就在刹那间爆发，瞬间点爆了他的情绪，让他心都一紧，揪心的疼。

　　疼的撕心裂肺。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心疼？这种感觉似乎似曾相识，男子心下闪出一丝疑惑，而后继续被乐章带着心灵行进，不知不觉的，他就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啊，刚才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心疼？

　　他突然想起在母亲被病魔折磨时，他的心，就是那么疼。

　　他出身穷苦，自小就没有父亲，打记事以来，就是母亲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带大，他兄弟姐妹四个，那个时候还是生产队的时代，母亲为了养育他们，每天没日没夜的上工，几乎每一个夜晚都要熬到凌晨，他儿时对母亲最大的记忆就是不管什么时候，母亲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辛苦劳作，原本一个年纪轻轻的妇人，却硬是在短短几年里把自己折磨的骨瘦如柴，落下了一身病根，为的，不就是让他们兄弟姐妹四人有一条活路？

　　等他这个大儿子辛苦拼搏，终于熬出了一点头绪，却没来得及回报母亲，她就已经身染重病，整日躺在病床上备受折磨，看着本就干瘦的母亲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形，每天都要靠着仪器为生，那种痛苦，那种折磨可不就是这样撕心裂肺？

　　原本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的记忆，突然间纷纷涌现，加上耳畔动人心弦的乐声撩拨，却仿佛燃油波上了火堆，让他再无法压抑心底丝毫情绪，伸手撑住前额，渐渐把整张脸都埋在了手心。

　　乐曲飘扬，轻柔的哀伤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魔力，又渐渐分扯出一丝悲呛、一丝愤怒，再一次撩拨着他心底深处的情绪，一段段新的记忆，也逐渐再一次在乐曲爆发中，突然就纷乱涌现，……

　　“……”

　　片刻后，动听至极的美妙笛声悄然消散，原本坐在沙发上已经泪流满面，一只手撑着前额插在发间，不停抓拢扯拢的男子才突然抬头，一抬头，看到的却是两张充满古怪笑容的脸颊，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此刻也正全都笑嘻嘻，一脸看乐子的表情。

　　男子顿时呆了。

　　“咔～”

　　就在发呆中，活力四射的小女人才拿着手机把他一脸茫然的表情抓拍了下来。

　　男子这才一惊，大怒着站起身子，“你干什么？”

　　“哈哈，爸，你真的哭了，你看。”小女人娇笑着吐了下舌头，更把手机递了过来，智能手机抓拍到的画面就是一个泪流满面，双目通红，表情茫然而又痴呆的中老年男子景象。

　　看着手机画面，男子再次愣了，愣了片刻才突然又坐回沙发上，充满失落的低声摇头，“你不懂，你不懂……”

　　喃喃低语了几句，男子才又猛地抬头，充满震惊的看去，“这是什么曲子？竟然这么……”

　　是啊，她根本不懂他的情绪，根本不懂他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因为那个经历，早已被他掩埋在心底深处，他自认为这辈子经历过这么多事情，神经也早已锻炼的堪比金铁，再不会轻易失态，可那一首横笛独奏却真有着无穷魔力，不只是悦耳动听的让人心醉，更在你毫无防备时就抓住了你最脆弱的心灵软肋，让你一次次回味那些或痛苦或甜蜜的记忆，火上浇油，动人到心碎，这看似很残酷，但残酷中却又带着醉人的旋律，让你在残酷中沉迷，在残酷中感动。

　　这乐曲，真的太棒了，棒的连他这个东大学而书院的院长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不知道。”只不过在男子追问中小女人却又咯咯轻笑一声，“这是有人在咱们东大bbs上上传的，说是一首无名乐曲，还没流传到市面上，他只是在他朋友演奏的时候录了下来，然后放上网让大家听听，而且发帖的人还是你们书院的新生，哎，现在那个帖子真是火爆了，我也是在bbs上下载下来的，好听死了，也不知道是谁演奏的，真的太棒了。”

　　男子也再次愕然，东大的？他们学校的？还是他书院的？

　　“爸，你说过几天元旦晚会，咱们能不能请那个人来演奏一下啊，发帖的人说手机录音，音质不清晰，和现场比起来效果差远了，可是手机录音都这么好听，哎，真想知道到底是谁演奏的，这曲子太神了，竟然让你和妈都听哭了，咱们东大真是人才辈出啊。”小女人再次开口，更是一脸的激动和期待。

　　男子却疑惑的道，“难道演奏的也是咱们东大的学生？”

　　“是啊。”小女人利索的点头，男子却满脸震撼，不可能吧，这么有深度，余韵悠长的乐曲，学生，能演奏的出来？一首曲子，乐曲很重要很重要，但演奏者的水准一样很重要，演奏者水准不够，再好的曲子也会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他心下却也突然期待起来，这么一首充满魔力的乐曲，听得他这么老头子都泪流满面，这一刻他也真恨不得马上想见见，到底是什么人，能演奏出这么出色的乐曲了。

　　可是他直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因为听着一首横笛独奏而泪流满面。

　　这不科学啊，一首笛曲而已，竟然会有这么大魔力，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但很快，男子就又猛地起身，走向女儿的卧室。

　　因为他突然很想再听一遍，刚才那残酷至极的心醉和感动，余韵悠长，真的让人回味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