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2章 距离和生命

　　面对一名传奇船长倾尽全力的攻击，身在驾驶仓中的哈贝斯并没有觉得圆桌骑士本身能够带给他多少安全感。尽管机甲本身能够入提供一定的防御性能，然而虎克现在却爆发出自开战以来的巅峰一击。

　　时间、角度，甚至借助了船只倾斜的微妙角度使得虎克威势全力，于是这记断头台要比当日对决零时尚要凌厉数分。

　　从龙断刃锋倾泄而下的光瀑看似直斩而下，其中却带着个微妙的弧度。就是这简单的一个弧度，却生出了无数变数来，尽展虎克那与武器大师这个称号相匹配的实力。便是哈贝斯自己处于虎克那个条件下，也无法做出更好的攻击了。

　　哈贝斯瞬间在脑海里掠过无数对策，转瞬便已经有了决定。

　　高周波刀以一记凶猛的横斩削向虎克的头部，同时圆桌骑士一手在甲板上轻轻一按，机甲便朝左方微微斜而弹起。这样的结果是，圆桌骑士仍会被断头台斩中，却避免了拦腰截断的结果。但腰身部分被重创是避免不了，可至少驾驶仓中的哈贝斯不会受到致命的攻击。

　　以此换来的，则是高周波刀对虎克的致命一击。如果眼下没有圆桌骑士的话，那么哈贝斯这一反击绝对是与敌偕亡之举，可有了圆桌骑士，那么一切就不一样了。

　　然而哈贝斯同时也忽略了另一个因素。

　　船为什么会突然倾斜。

　　答案很简单，因为船头掀起一道巨浪，生生把船身往上方抬起。此刻的海面很平静，自是不会突然掀起巨浪。至于始作俑者，除了辛德瑞拉还会有谁。因此当另一名传奇船长就在战舰上的时候，哪怕虎克自己想死也变得非常困难起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断头台在圆桌骑士腰间斩过，爆起大片的电芒。在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里，圆桌骑士腰部的机甲龟裂、变形、爆开。里面的零件和机油如同喷泉般从那巨大的伤口里冲了出来，圆桌骑士的腰身几乎给斩开，可也只是几乎而已。由于哈贝斯的精妙操作，使得断头台只不过斩断它大半腰身，从而避免瞬间机能瘫痪的下场。

　　这样的结果就是高周波刀带着死亡的呼啸，化成一道巨大的阴影在虎克的眼中不断扩大。

　　虎克已经来不及规避，但死神近在咫尺，也没让这船长脸色有丝毫变化。

　　一道湛蓝的水流突然插进了虎克和高周波刀之间，水流形如巨鞭，一下卷住长刀并往刀势的相向方向一拉，立刻就停止了高周波刀的继续前进，从而凝停在虎克眼前不到5公分的空间中。

　　哈贝斯已经启动了逃生指令，驾驶仓从机甲的胸口弹出，滚到甲板的一端。年轻的团长踢开驾驶仓走出来，刚好看到失去他控制的圆桌骑士被一道水鞭拉起，再甩进船下的海面，成为火海中一块巨大的铁块并迅速下沉。哈贝斯眼晴移动，落到不远处一道妖娆的身影上。

　　“辛德瑞拉。”轻轻念出这个让无数男人又爱又恨的名字，哈贝斯眼神无悲无喜，稳定有力的手把驾驶仓里那华丽巨大的十字架拉了出来。当转动十字架的握柄后，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下一刻，有银色锋利的长刀从十字架另一端弹出，于是哈贝斯的手中便多了把和龙断不相上下的巨兵。

　　高举着巨兵“十字裁决”，哈贝斯以特有的节奏呼吸着，于是全身上下的能量在这种特别节奏的呼吸下迅速活跃起来。这种特殊的呼吸法会让哈贝斯的“热身”过程缩短一半，而让力量尽早攀上巅峰则关系到战斗的结果。之前他和圆桌骑士等同于两名高阶对决虎克一人。

　　可现在圆桌骑士毁了，而虎克的后头多了个辛德瑞拉。尽管发出断头台后虎克的能量气息急剧下降，但再加上一个水妖号船长，哈贝斯知道自己的战斗将十分艰苦，也十分漫长。

　　然而这场海盗对骑士团的战斗却已经到了尾声。

　　不得不说，在近百名船长级能力者和上千名普通海盗的攻击下，不足五百人的骑士团能够支撑这么久已经堪称奇迹。当然，能够在军团长的楼舰上服役的大多是骑士团中的精英。这些人每一个都具备单挑两到四个同级士兵的实力，否则在海盗们的狂野冲刷下早就溃不成军了。

　　而另一个支撑他们能够战斗这么久的则是纪律与配合，这点是海盗所不具备的素质，同时也是正规军队的散沙般的盗匪之间决定性的不同。

　　哪怕有相当于尉官级的船长们协助战斗，骑士团的士兵也通过战术的阵式苦苦抵达。只不过，骑士团的素质及水准要高出海盗许多，然而在能力者方面却是差距甚远。楼舰上除了军团长，也就几名尉官是能力者。而军团长被牢牢吃死的时候，仅有不到十名的尉官便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而当尉官逐渐战死乃至现在全灭的时候，骑士团的指挥系统也宣告崩溃。如此一来，海盗们分剿蚕食，哪怕骑士团的纪律再好，配合度再度，却也无法拉回精锐战力上的巨大差距。

　　喊杀声四起，里面掺杂了不少下属的惨叫。火焰的爆炸更在提醒着卡罗蒙，他们不仅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这本是一次志在必得的剿杀，可卡罗蒙没想到，却变成了自己军旅生涯的终点。

　　卡罗蒙相信，这一切都因为眼前这个年轻、陌生的黑发男子。

　　他到现在还无法忘记，这个男人一拳便让自己的圆桌骑士消失的场景。以及那个画面所带来的强烈震撼感，不是破坏、而是如同神迹般让机甲在这个空间完全消失，连一个零件也没有剩下。卡罗蒙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能力可以做得这么彻底。

　　但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四艘战舰上仍在战斗的便只有哈贝斯和迪波拉。

　　哈贝斯肯定会战死在这里，卡罗蒙很清楚这个拥有坚定信仰的年轻团长肯定不会打逃跑的主意，所以哈贝斯只余战死一途。特别是他独自面对两名传奇船长的此刻，甚至连拉个垫背也很难办到，能够重创其中一名船长大概是哈贝斯所能做到的极限。

　　迪波拉也会战死，他倒没有和哈贝斯一样下了死战之意。而是在蛮山的攻击下仍有余暇思考着如何逃生，卡罗蒙没有用眼去看铁鳞号上的战况，可从迪波拉闪闪缩缩的能量气息，卡罗蒙便不难猜得出他的心意。然而迪波拉肯定逃不了，关键就在他的三心两意上。

　　若和哈贝斯一样死战到底，说不定反而有生还的希望。至不济，蛮山也会在他的临死反扑时重伤甚至死亡。可惜迪波拉没有勇气，一旦其它楼舰的战斗结束，那么海盗多半不会放过迪波拉这个海盗中的叛徒。

　　只有玛米罗那边没有开战。

　　X先生的气息已经告诉了卡罗蒙原因，面对昔日的长官、战友，玛米罗的表现在卡罗蒙的预料之内。

　　同样还没有出手的是卡罗蒙。

　　不过他这边的情况特殊一些。

　　卡罗蒙可以说没有出手，也可以说战斗早已经开始。

　　所不同的是，他和眼前这个黑发男子展开的是另一种类型的战斗。

　　卡罗蒙有枪神之称，在射击的天赋上冠绝整个骑士团。而一名好的枪手，首先精于计算，其次善于捕捉机会。

　　一击必杀的机会！

　　很多时候，很多对手都是死在卡罗蒙这种精密，却简单的战斗手法下。但今天，似乎这种手法用在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身上却不灵光了。

　　在对方一击让圆桌骑士消失之后，卡罗蒙和他的战斗便已经开始了。军团长全力计算着对方每个，哪怕最细微的动作。只要对方露出破绽，那么等待他的便是卡罗蒙腰间那对黄金双枪“无尽的华尔兹”的枪口。

　　“无尽的华尔兹”是一对大口径的左轮枪，枪身通体为浅金色，枪柄和枪身上都有以天使为主题的华丽刻纹。然而这对华丽双枪所使用的却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卡罗蒙的能量。

　　卡罗蒙可以将能量灌注进这对黄金双枪中，从而近乎无限地发射能量子弹，这也是黄金双枪的名字前加上“无尽”二字前缀的原因。

　　可直到现在，卡罗蒙一枪末发。

　　原因无它，卡罗蒙找不到一丝破绽。

　　军团长当然不知道，空着手脚的零事实上也是一名优秀的枪手。而把枪技融入自己的战技后，他的技巧和境界已经比卡罗蒙只高不低。

　　有枪和无枪，便代表着两人间那无法逾越的距离。

　　卡罗蒙观察着零的时候，零何尝不是如此。零的右手通体暗红，皮肤表面正渗出点点血珠，那是引导虚无后的反噬。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引导虚无的力量，因此受到的反噬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特别是记忆组已经针对虚无的反噬构建了一套防御系统，大大降低着虚无对零的伤害。

　　随着对虚无这种宇宙第三力量形态的认识，零也渐渐摸到虚无的一些模糊规则。虚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对事物的抹消，既将目标从物理乃至能量两种层面彻底湮灭。湮灭之后，虚无会根据抹消物的不同，而带给零不同程度的反噬，这恰好体现了收获和付出等值的真理。

　　虚无的反噬程度大小取决于湮灭目标的性质，最简单的划分是死物和生物。湮灭死物所付出的代价要小于生物，而生物中又划分成非智慧生命和智慧生物。同样的，反噬的程度依旧是前者小于后者。

　　在这样的规则下，零做出一种推论。那就是对世界产生变数越大的目标，抹消这样的事物所带来的反噬便会越大。所以反噬的程度中，死物要小于生物，非智慧生命同样小于智慧生命，这似乎是宇宙出于某种规则的自我保护。

　　圆桌骑士尽管是一架不错的机甲，可死物终究是死物，哪怕它带来的变数要比其它死物大些，但零付出的也仅是右臂皮下血管同时爆裂的代价。而在记忆组的工作下，这种代价很快被弱化，至少不会对零接下来的战斗有太大的影响。

　　对于这颗星球而言，变数最大的是生命。而生命中，能力者所能引起的变化无疑是最大的。越是强大的能力者越是如此，因此零知道如果没有必要，还是别运用虚无去直接抹消对方的好。

　　在绿都之战里，他仅抹消了提尔一根手臂，自身便落得个不轻不重的伤势。如果直接抹消一名高阶，零可不敢保证记忆组捱得过跟着而来的巨大反噬。在西大陆现在紧张微妙的形势下，零可不想在这时受个重伤拖延些时日。

　　所以解决卡罗蒙，还是用自己的拳头来得实在些。

　　只不过让零意外的是，这名骑士团的团长竟然也是一名枪手。就零所知，在能力者这个群体当中，枪手算不上很有前途的职业。越是高阶越是如此，当然，因为枪械的普及，因此枪手可以说是门槛最低的一种职业。可大体而言，多数只发展到了六七阶这种阶段。

　　在零遇到过的能力者里，特别是高阶的那一小拨人当中，走枪手路线少之又少。

　　而现在，却在这里遇到一个卡罗蒙。

　　军团长腰间那双黄金左轮唤起零一些回忆。

　　可也仅此而已。

　　看着零打量起自己的黄金双枪来，卡罗蒙知道不能再拖下去。既然找不到破绽，那么自己便去制造破绽。

　　先用密集的攻击将之击退，然后拉开距离。接着是游击，最终找到破绽一击杀之。转瞬间，卡罗蒙脑海里已经有一个简单的战术。有了战术，自然付诸实践。

　　以肉眼难察的速度拨出腰间的双枪，接触到枪柄的同时自身的能量不断灌注进双枪里。于是黄金双枪上的纹路不断亮起，无尽的华尔兹在闪烁的能量光焰中瞄准了零，接着卡罗蒙手指连连按动扳机。颗颗能量子弹拖着明亮的焰尾轰出一阵弹雨，弹雨密如繁星，让零除了后退规避之外再无他途。

　　可零却冲了上来。

　　迎着弹雨冲了上来！

　　这在卡罗蒙看来无疑是极度愚蠢的，他的能量子弹可不是普通实弹可比。动能上只是普通左轮枪所能达到的水准，可能量子弹却具备穿透和爆破的特性。从华尔兹双枪发射的能量子弹往往会比普通实弹更容易穿透对手的能量力场，甚至直接扎进敌人的体内再引爆。

　　引爆的子弹会形成一小股能量风暴，风暴虽小，却能产生实弹所很难做到的破坏。这样的破坏可能对高阶而言不屑一顾，但如果破坏的值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会产生完完全全的质变。

　　更何况，卡罗蒙的能量子弹并非是无属性的攻击。在火与冰两种元素领域均有涉及的他，完全可以让能量子弹变成爆炎弹和冰凝弹两种特殊子弹。

　　前者会产生爆炸效果，后者则释放冰寒冻气降低对手的速度乃至反应。

　　因此，任何直面卡罗蒙子弹风暴的行为，本身便是愚蠢的一种表现。

　　然而零恰恰这么做了，因此卡罗蒙也不客气。第一轮弹雨在零身上全面爆发的同时，迎接零的则是闪烁着红光或蓝芒的特殊子弹。

　　零一往无前。

　　他使用着钢化皮肤的能力，同时在自己的皮肤表面加持了一层防御力场。可即使这样，挡过第一轮弹雨后，身上仍留下了十几处枪伤。

　　卡罗蒙的能量弹雨岂是易与。

　　然而零和他之间已经缩短了十米的距离。

　　接着是第二轮子弹风暴。

　　这是爆炎和寒霜的领域。爆炸的火焰和飘零的霜气在同一个舞台上起舞，耀眼的光影效果甚至压过了战船上其它地方发生的战斗。空间充斥着两种对立的元素能量碰撞后产生了无属性电光火线，这些电光火线普通人碰到下场都将十分难看，而在这样的能量风暴里，零依旧冲了出来。

　　带着末熄的余焰，身体上爬着蓝白色的寒霜，又添了十来处的枪伤。伤口处，血迹斑斑。

　　唯独那右眼中的金色火焰依旧如昔，末曾暗淡，反而更加耀眼！

　　卡罗蒙钢牙暗咬，头上根根银发竖起。双枪并拢，能量如同开闸的洪流般注入华尔兹内，于是双枪的枪口虚空处骤然出现一团包裹着红与蓝的二色光球。

　　此刻，他和零之间仅剩七米！

　　就在华尔兹枪前那团狂暴的能量呼之欲出时，零突然消失了。

　　卡罗蒙瞳孔扩张到了极限，同时身体狂颤，接着身后传来零的声音：“你大意了，尊敬的军团长阁下。但也怪不得你，从我选择这艘战舰作为战场的时候，你其实已经输了。”

　　“毕竟对一个枪手而言，距离既生命。然而在这艘战舰上，你的距离却是有限的，这实在是一个对你不利的战场啊。”零轻叹道。

　　他以两次硬撼卡罗蒙的攻击作为诱饵，让卡罗蒙深信自己会继续前冲过来时却使用阴影跳跃来到他的身后，接着以重炮轰击一拳扎进并不以防御见长的军团长身体里。现在，零的拳头正停留在卡罗蒙的胸腔里，拳上附带的能量风暴随时可以爆发。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零仍由衷感谢哈墨弥斯对他的指导，让他跳出了枪手这个框架，从而走进一个更精彩的舞台。否则今日的卡罗蒙，便有可能是某天自己的下场。

　　对枪手而言，距离既生命。卡罗蒙输掉了距离，当然也就输掉了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