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0章 阴影

　　战斗结束了。

　　仆兵们清理着桥上的战场，大多数异族的尸体被直接丢下幽影峡谷。它们会落到地面，并在若干年后成为大地的养份。而少数尚算完整的尸体则被带回军营，交给军营中生化实验室的人员进行解剖切片，分析这种异族的身体乃至基因构造。

　　这几乎成了一种习惯。

　　每次遇到新的异族，尸体便会被当成标本进行分析。生化实验室那边会尽快生成关于该异族的相关报告，包括命名、身体构造、特性和可能存在的弱点等等。而这些资料则会被编录进信息库里，并拷贝存档，以作不时之需。

　　在仆兵清理战场的同时，零和属下成员则通过一条狭窄的工作通道来到大桥以西的出口处，踏在峡谷西面的大地上。举目看去，远远便可见到从远处城市中飘起的缕缕浓烟。无须使用望远镜，从这个距离零通过自由视域已可清晰地看到城市中部分场景。

　　很多说不出名字的怪物们正集结在类似市区广场这种开阔的场地上，让零有理由相信它们正准备着第二次冲击。而那些类似工厂一般的建筑里，闪烁的火光则更加明亮的。即使离得极远，零仿佛能够感受到那些火光中的灼热。天知道那里面在干什么，但毫无疑问，那绝对不会是对人类有利的事。

　　“那边，对，就是那里。快，给我挖出一条战壕来，我需要的规格是……”

　　大桥西面的峡谷上，布朗已经着手布置防线。峡谷西面的地势由高而低，拥有一条天然形成的山道蜿蜒延伸到下方的荒野平原。在峡谷和城市中间的荒野上，耸立着几座旧时代的高压电塔，以及一个小镇废墟。小镇紧靠山道，布朗观察了地形后，决定以小镇为起点，一直到峡谷山道上方为止布下多重防线，以牵制异族的进攻。

　　小镇多数建筑倾倒，但仍有一座钟楼及教堂还算完整，它们成了镇中唯一的制高点，布朗让人在这两个制高点上分别装上两门速射重炮。除此之外，小镇中一些重要的战略地点也很快被清理出来，这些地点都布置有火力手，若异族从小镇通过便会遭到人类方面的火力切割。

　　到了傍晚，小镇的防线算是初步完成。但小镇后方乃至峡谷山道上方的防御工事则只具备雏形，那些比较简单如反步兵地雷方阵、战壕等在仆兵连续工作下已经完成。但诸如射击碉堡、哨塔等则无法在短短一个下午完成。而且因为西面大桥还末完工的关系，许多重型武器如自走火炮、加农炮等无法一一运来。

　　若非如此，布朗甚至想把火炮坦克和导弹装甲车都调过来。如果有这些大家伙助阵的话，他有自信别说守十天，就算守上一个月也没有问题。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连坦克都开得过来，那人类集团军早发起总攻了，还用得着零三支精锐小队在这边进行防务工作。

　　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袭来的异族，零带来的仆兵连夜赶工。在布朗的安排下，他们被分成三班制，轮流休息和工作，让布防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这期间，连素和枫等能力者也给布朗指挥着去干活，为此布朗还小小得意了一番。

　　相对于零这边的防线工作干得热火朝天，詹姆斯和斯塔利两支队伍则毫无动静。这两名队长既没有和零协谈此次防务的打算，而手下的人员也全无参与设置防线的动作。他们在到达大桥西面后，便在峡谷上驻扎了临时营地，之后便全无动静。

　　此刻，詹姆斯站在自己的营帐外，冷漠地看向山道下方那灯火通明的小镇废墟。詹姆斯身着毁灭之锤的黑色制服，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往脑后，坚毅的脸孔上胡须明显被精心修剪过，从而强化了詹姆斯的刚性美。再配合他挺立如松的身姿，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铁血军旅的味道。

　　“看看，我们的同僚可真是勤奋啊。”

　　浓烈的酒气让詹姆斯皱了皱眉头，他轻咳一声道：“斯塔利，战时禁酒的规定，我想团长应该还没有废除吧？”

　　朝詹姆斯走过来的正是斯塔利，同样穿着制服，但斯塔利却解开了胸前的钮扣，露出结实的胸肌。年纪比詹姆斯略小一些，顶着一蓬如同鸟窝般的乱发。和如同贵族般的詹姆斯相比较，斯塔利更像是荒野上的流民，若非他身着毁灭之锤制服的话。

　　他对詹姆斯的话十分不以为然：“别这么说嘛。团长又不在，再说我也喝得不多。”

　　语毕，斯塔利随即打了个饱嗝，从嘴里顿时喷出浓烈的酒精味。这让詹姆斯不得不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洁白的手帕，并厌恶地捂着鼻子。斯塔利看在眼中，也没说什么。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同僚可是有着小小的洁癖，斯塔利转头看向山道下方，指着正布防中的小镇道：“这位新同僚，你怎么看？”

　　“谨慎有余，勇猛不足。”詹姆斯仿佛惜字如金，淡淡从嘴中吐出这八字评语。

　　斯塔利哈哈大笑：“我们必须原谅他，谁让他是刚加入咱们军团不久。不明白我们军团的作风也无可厚非，只是让我疑惑的是，这小子明明力量已经足够称得上强者，但胆子还是小得跟荒野上的流民一样。设置防线？真是可笑，那些丑陋肮脏的东西就算来得再多，杀光它们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这也怪不得他，首先他来自荒野，行事风格自然带着荒野佣兵的那一套手法。其次，他不像你我，身为一名阴影游荡者，他更擅长的是单人的对决。所以他能够和团长打成平手，可遇见异族集团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似乎不准备再聊，詹姆斯转身离开，径直钻进自己的营帐内。斯塔利看了看他，又看着下方的小镇，最后手提起。在这大汉的手中提着一瓶伏特加，斯塔利把它当水一般灌进自己的喉咙中，任由烈酒打湿自己的衣襟。随后，这武术家摇摇晃晃地朝自己的营地走去，边走边摇头道：“都是些无趣的家伙。”

　　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莉亚好奇问：“你不会感冒了吧？”

　　“感冒？怎么可能？”零笑道，以能力者的体质是不可能受到低等病菌的影响。甚至荒野上的异变兽，也绝少会出现疾病这种东西。新时代的全新世界里，威胁物种生存的主要原因是资源的缺乏以及自身基因的稳固度，而绝不是旧时代的各种疾病。

　　零和莉亚正在小镇废墟中一间被清理干净的房屋里，在零的手上，平板智脑的屏幕上正显示着附近的地形图。从地形图上可以看到小镇的概貌以及后方的山道，在这片区域上有红线标示出已经设置和即将设置的各道防线。布朗采用的是紧密联防，既通过多道防线形成一片联动的防区。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情况允许，布朗完全可以用重武器和火力优势布置两到三道防线既可。但在现在这种条件下，却只能增加防线的数量来弥补火力及人员上的不足。

　　看零皱着眉头，莉亚问道：“布朗设置的防线有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布朗的军旅经验充足，他使用多道防线联防来弥补火力人员的不足，属于再正确不过的布防手段。可问题是，以我们的人手和手头的资源，要防御这么大一片区域只能说勉强够用。必要的时候，我们只能放弃一些防线，收缩防御面来加强火力。但这样也不是办法……”零抬起头感叹道：“如果那两人肯帮忙就好了，那样我们至少可以分出一半人手去实施海薇的那个提议。”

　　话音方落，零突然浑身一颤。莉亚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零体内的能量突然澎湃沸腾起来，如同一座行将喷发的火山，竟是进入了临战状态。可零却一动末动，双目变得茫然深远，仿佛正凝视着远方。

　　莉亚并不知道，零此刻眼中看到了两个世界。左眼看到的是现实世界，但在零的右眼中，事物却变得模糊并透明起来。房间的墙壁渐渐消失，零直接看到了小镇的世界，甚至能够看到士兵在火力点里抽着烟。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成为这世界中再明显不过的道标。

　　接着，虚无的世界继续扩展。小镇、士兵、荒野、电塔甚至连远处的城市也消失的时候。零看到的是一片荒芜没有连续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如此苍凉，让零感受不到任何生机。而在世界的尽头，横亘着一片巨大的阴影。

　　远远看去，阴影似乎是凝留不动。但零却从那团阴影中感觉到无尽的威严，那股压力深如渊海，仿佛没有极限和尽头。在零感受到这股威压的时候，阴影开始朝零的方向翻滚而至。阴影所到之处，世界便从零的感知中消失，仿佛它把意识的世界也点点蚕食了般。

　　强烈的危机让零本能地进入临战状态，但在这个意识的世界里，他却什么也干不了。直到阴影的面积比初时所见扩大了近一倍后，在阴影之中出现了两道狭长的光。光猛然从上下方向扩展，顿时形成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眼睛中什么也没有，可零却生出被凝视之感。

　　一个苍凉的声音从极远处滚滚而来：“星球之子啊……”

　　零在意识世界里发出一声大喝，浑身能量迸发。于是意识的世界突然消失，等零回过神来，才发现房间的墙壁出现了道道裂痕，却是为他刚才迸发的能量所震裂。

　　一切如同梦幻，可零却知道那真实不虚。

　　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自己。

　　但那东西不是普罗休斯，普罗休斯给零的感觉是毁灭和死亡，可刚才的阴影却只是展露一股苍凉的气息，如同洪荒便存在的悠久生命。

　　“你没事吧，零？”莉亚小脸发白，以她目前勉强挤进三阶的水平，要全面承受零这种八阶强者所爆发的气息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不是因着和零亲密的关系，莉亚对零的气息和威压有着一定抵抗力，换成其它低阶能力者怕已经给震晕过去了。

　　零摇头，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并泛起一阵空虚之感。他默察已身，发现能量水平竟然暴跌了近四成。刚才在意识世界里，他强行突破对方的意识世界，却没想消耗了如此巨大的能量。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数秒之内，却已经不亚于一场大战。

　　“刚才，我似乎被窥视了。”零说道。

　　莉亚茫然：“可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零点头，以对方的位阶来看，恐怕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超过自己。由于位阶压制，莉亚感受不到对方的窥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莉亚才刚说话，脸色却突然一变。她抬起头，双眼也变得茫然起来并急急说道：“等等，我感觉到很多生命反应。它们正在靠近！”

　　零一听，立刻爬上三楼天台。但手扶着天台的栏杆看过去，城市那边的荒野黑漆漆的，但不见任何物体移动的痕迹。他正纳闷，便听到一阵振翼的声音，零猛然抬头，却见天空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正压顶而下！

　　那自然不是什么乌云，而是上千甚至更多的飞兽。这些飞兽有着狼的身体，却长着鹰的双翅，正是零从资料中看到的一支异族。

　　佩利冬族！

　　“注意，空袭！”零大叫，声音传遍小镇和荒野，并传到了峡谷上方的营地。

　　詹姆斯和斯塔利衣裳不整地奔出营帐，举目看去，只见一片黑云盘旋而至。当它们经过小镇上方的时候，两道明亮的火光轰向半空，切进黑云里。下一刻，几只飞兽便掉了下来，从而拉开了这场夜袭的序幕。

　　那两道明亮的火光来自小镇两个制高点上的速射重炮，重炮手扣紧扳机，控制着重炮将发发炮弹轰上半空。火光弹链所过之处，飞兽不死既伤，看上去它们的个体防御也并不强大。但这也仅是相对于速射重炮这种重火力而言，布朗设置在小镇各个火力点中的士兵亦开始攻击，只是他们手中的自动步枪对飞兽的威胁有限。

　　一般需要连续射中个八九发子弹，才能把一头飞兽打下来。但跌下来的飞兽并末立刻死去，它们撞进火力点里。再冲出来时，通常嘴上都会叨着一两个士兵。跟着狼吻猛摆，便把一个大活人生生撕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