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5章 尸城（一）

　　雷姆特基地的出口处，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零和几有执行“雷霆”任务的队员已经全数集合，就连傲慢的贝里恩现在也乖乖地闭上嘴巴。

　　阿维诺特则用联络器不断向地面部队发出各种指令，当最后一条命令发出去后，他回头朝队员们简短说道：“希望还能够见到你们。现在……”

　　“冲！”

　　在指挥官喝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基地的装甲层隔离门猛的升起。在大门上升，打开一道细缝的瞬间，地面上那震耳欲聋的大响立刻打碎了基地内的平静。

　　没等大门完全升起，零已经动了。

　　带起片片残影，他第一个冲到大门的旁边。眼看就要撞上大门，零突然矮身，就这么从大门的缝隙处滑了出去。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其它人，零一个翻滚便从地上弹了起来。举目看去，一辆导弹装甲车正发射又一波轰炸。一枚枚小型导弹拖着道道火光，如同冲天而去的火蛇般瞬息远去。

　　片刻之后，在雷姆特新建立起来的防线后，一个个火球在尸海中炸裂。火焰中，活尸飞跌，立时清理出一个个真空地带。但很快，它们又为涌至的活尸填满。

　　导弹轰炸之后，则是火炮坦克齐鸣。而从越野车上拆卸下来的速射重炮已经搭载于防线的掩物之后，它们和火炮共鸣，一道道金属洪流切入尸海里。它们经过哪里，哪里就血肉飞溅！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雷姆特的防线应该没有问题。但屠夫和撕裂者还末出现，那种如同生物炸弹的瘦尸也不见踪影。现在进攻雷姆特的只是普通的活尸，而一旦那些高阶怪物出现，情况就不是那么乐观了。

　　但现在，这些问题还不用零去考虑，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

　　于是简单地看了眼战场后，他立刻掉头，和其它人一起绕过了雷姆特，像一把匕首般扎进了卡达姆这个城市废墟的西南面。

　　炮声和活尸的尖啸渐渐远去，呈现在零的面前又是那无尽的废墟。城市像腐朽的尸体，道路像一道道干枯的血管，零一行奔走于其中，如同腐尸上的蛆虫。

　　但零的心情是放松的，荒野是他的天地。回到荒野，他就像回到了水里的鱼。不知不觉的，他仿佛融入了风里、影子里、空气里。这时候的零，无思无虑、无悲无喜。他像是一个旁观者，以造物主的角度冷漠地审视这个世界。

　　在庞大的世界眼中，他们的所为根本就是一些无意义的动作。就好比人看蚂蚁，蚂蚁闹出的动静再怎么大，落在人类眼里，那也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罢了。

　　零奔跑如飞，而在他后头的阿加莎则开始露出疑惑的表情。阿加莎是感知域的能力者，对于这种领域的能力者来说，无论擅长的是那种方面的能力，但基础的感知都十分灵敏。

　　在阿加莎的感知里，零消失了。这说的不是他身体上的消失，而是零的气息、生命特征等已经完全溢出了阿加莎的感知之外。他在阿加莎眼里明明在前方奔跑着，但在她的感知中，那个地方却空无一物。

　　阴影游荡者。

　　在阿加莎的脑海中浮起这个词组。阴影游荡者是一个高阶职业的名称，也是风行射手的进阶方向。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表现出在潜行方面有天赋的零，至少有进阶到阴影游荡者的潜力！

　　高阶职业，代表着能力等级至少是八阶。即使在阿斯加特里，八阶的能力者已经是一个大人物了。而更多的人，潜力往往突破不了这最为关键的一环，从而停留在七阶或七阶以下。至少阿加莎自己，在一次能力测试里她的潜力便只有七阶。

　　而以现在的科技而言，这样的测试精准度极高，不会有任何差错。

　　想到这，阿加莎有些羡慕起零来。

　　零自然不知道阿加莎在想什么，他现在正处于一种非常奇特的状态。仿佛他变成了空气，和整个世界融合在一起。迎面而来的风，废墟下的阴影，充斥耳中各种细微的声音，都带给他无数的数据。这些数据在他脑海中经过重合，于是形成于一个以零为原点，直径达三百米左右的圆形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由数据构建出一付立体的地面模型。类似于安东尼的精神扫描，但零却是用大脑对数据的恐怖处理能力实现了这种立体建模的观察方式。

　　当这个模型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零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旁观者的感觉。现在他既处于世界之中，又抽离于世界之外，感觉十分奇特。

　　但于此时，立体模型里突然出现了几个新的模型。

　　零骤停，并打出了藏匿的手势。自己已经当先折入大街旁边一栋废弃的楼房内，而包括阿加莎在内的所有队员，也学着零一般扎进了小楼里。

　　而这个突然的动作，让零脑海里的模型崩塌粉碎，零也没有了那种旁观者的感应。就像一个正恍惚出神的人，突然被拉回了现实。零知道这是自己的处理能力还末稳定的原因，当这种能力稳定下来后，立体建模便能够长时间存在，且观察的范围可能会更扩大一些。

　　越是高阶的能力者，他们大脑处理数据的能力便越惊人。因此，每一个高阶能力者都是智能出众之辈，只是因着爱好和天赋的不同，他们的处理能力所倾向的领域也有所不同罢了。

　　零出于狙击的天赋，大脑对数据的处理倾向于环境观察也不出奇。就在他们把自己藏好之后，一队活尸出现在长街的拐角处。之所以说它们是一队，而不是一些，是因为活尸表现出一种不可能存在于它们身上的东西。

　　秩序。

　　它们严谨地走在一起，前面两保活尸机警地观察着前进方向上的环境，而两边和队尾的活尸则手拿着简陋的武器。不管那些生锈的砍刀还是残缺的喉管是如何简陋，可在零的记忆里，普通的活尸很少会看到手拿武器。它们更加习惯用锋利的指甲和尖牙撕开人类柔软的身体，当然，哥萨克斯中那些保持了生前部分本能的活尸射手例外。

　　毕竟在活尸这个庞大的群体里，它们的组成者在生前更多只是普通人罢了。

　　而在这只活尸队伍的中间，则爬行着一只炸弹尸。那种瘦如饿鬼，挺着一个大肚子的活尸看上去十分可笑，特别是它像野兽般手脚着地在地面爬行的模样。但所有人都知道被它抓住是什么样的后果，因此没人能够笑得出来。

　　活尸本来没有明显的秩序，它们只有一种模糊的集群意识。可当队伍中间存在着一只炸弹尸的时候，外围的普通活尸就像运送着武器装备的护卫般，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秩序意味着约束，但约束不会来自炸弹尸。这些一次性的生物兵器并不具备那种威严和智慧，因此约束应该来自于后方的某个存在。不管它是什么，那就是零的目标。

　　而对于这队可有可无的活尸，零压根没有惊动它们的打算。但就在此时，就算不是元素域能力者的他，也能够察觉到身后的大气有能量飞速集结的现象。

　　零猛然后看，却是贝里恩伸开双手，有湛蓝色的电弧在他手中跳跃！

　　而小楼外的活尸队伍中，那爬行在中间的炸弹尸像是感应到什么，拧头朝着小楼的方向发出一声尖啸。

　　“速战速决！”零冷冷说道，同时穿窗而出。

　　在他翻落地面的同时，两团雷光拖曳着电蛇掠出窗户。零根根毛发竖起，那倒并非因为危险，而是雷光飞过时残留在空气中的电荷自然带起零的毛发而已。

　　雷光从不同的方向拉出一个弧形的轨道，最后在活尸队伍的中间爆炸。两团能量的湮灭和对冲形成类似小型黑洞般的效应，紧紧拖曳着活尸无法逃出爆炸的范围。火光带着电蛇冲天而起，成为最明显不过的烟火。而在烟火的后方，一道身影狂掠如飞。

　　炸弹尸显然也被贝里恩释放的这两发雷光产生的爆炸波及到，但它身体表面只是出现部分烧伤，情况并不严重。而它也迅速判断出攻击者的力量远在它之上，或者说没有足够同伴的情况下无法战胜，因此它选择了逃跑。

　　它飞快地爬上一栋大楼的墙面，转眼间来到天台。只要越过这栋大楼，如同蛛丝密布的城市网络将成为它逃离危险的最佳庇护所。

　　就在炸弹尸跳过围栏的时候，空气中传来一阵奇异的震荡。

　　下一刻，炸弹尸的头部连同胸口一起炸成粉末。它的尸体在空中滞留了刹那后，直直地摔在天台碎裂的地板上，从伤口里血和内脏一股脑地流了出来，染红了灰褐色的地面。紧接着，沉闷的枪声才响了起来，并如闷雷般滚滚传开。

　　收起巨人，零淡淡道：“马上转移，同时……”

　　他看向贝里恩，安静道：“我们得谈谈！”

　　在零一行离开的十分钟后，上百只活尸和几只炸弹尸出现在事发现场。炸弹尸对着普通活尸发出尖啸，似乎传达着某种命令。而普通活尸则迅速散开，并用自己的鼻子像狗一样在地上猛嗅着什么。其中几只活尸来到零几人藏身的小楼内，并聚集到一个角落里。

　　在活尸的眼中，是一个圆滚滚的黑球。球上还有个电子屏幕，屏幕中有红字的数字倒数跳动着。当数字归零的时候，小楼突然爆炸，火焰和狂风把零等人遗留在这附近的痕迹销毁得一干二净。

　　小楼爆炸的同时，远离爆炸地点所在的两个街区外，零等人正在一间半边塌翻的银行营业大厅里。大厅中间的碎石及杂物残骸已经被清往四周，三支小队的人围成了一圈，圈子的正中站着零和贝里恩。

　　“你这是什么意思，亚洲人？”贝里恩斜着脑袋，眼神不屑。

　　“我想你没弄清状况，贝里恩队长。”零语气平淡，听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熟悉他的人，例如枫和素，却能够在他那平淡如风般的语气中，听出仿佛冰屑般并不起眼，却深寒彻骨的气息。

　　零动了真怒。

　　“刚才那队活尸，完全没有杀死它们的必要。反而因为你的贸然行动，可能会导致我们行动失败。这个后果，你承担得起？”

　　贝里恩突然站上前，一直来到零的身边。他比零尚要高上两分，因此贝里恩居高临下看着零的样子倒是气势十足。

　　只是零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用澄静而冰冷的目光看着这个白种男人。

　　零的目光，让贝里恩感到不舒服。而零的态度，则让他恨不得把零炸成一地肉碎。

　　当然他不可能这么做，就算想这么做，也不能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出手。毁灭之锤也好，阿斯加特也罢，绝对禁止杀害同僚的事发生。否则安东尼不用逃离阿斯加特，而理智也告诉贝里恩不能这么做，于是他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我做什么，不用向你汇报。你喜欢的话，可以乖乖做阿维诺特身边一条听话的狗！”

　　零的眼皮跳了下。

　　这时，枫的声音响了起来：“算了队长，和一个白痴说再多也是白搭，浪费口水而已。”

　　枫耸了耸肩，但下一刻，贝里恩的队员却用枪指向了枫。枫微笑着，看也没看这些对着自己脑袋的枪口。

　　贝里恩冷笑着转过身，举起了右手，手中有电弧在跳动：“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看来你不仅是个白痴，还是个贱人，要让人骂上两次才甘心。”枫毫不保留把恶毒的语言倾倒在贝里恩身上。

　　贝里恩猛地举起了手，手掌中的电弧汇聚成型一把雷枪，他狞笑道：“看来你只能到医院里睡上一段时间里，希望你不要变成植物人才好！”

　　在贝里恩举起手的时候，素已经摸上了合金重剑的剑柄，马培战术服底下条条肌肉颤动起来，那是随时发动能力的先兆；至于贝里恩的队员，则紧张地握紧手中的枪械。

　　营业大厅里，气氛顿时变得紧张无比。

　　就在贝里恩头脑发热的此际，一个冰冷的枪口堵在他的后脑上，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想杀我吗？队长？”贝里恩冷笑问。

　　零单手持着金色战鹰，枪口点在贝里恩的后脑上：“杀你？抱歉，就如我的同伴所说，你确实是个白痴。杀死一个白痴让我并没有太多成就感可言，但和一个白痴同行更让我烦恼。所以从这一刻开始，我和你将分开行动。你要做什么随便你，只要别妨碍到我的工作就行了。”

　　零又看向了阿加莎，淡淡道：“您的意思？”

　　阿加莎嫣然一笑：“看上去和你一起行动会有趣些。”

　　“那么，我们走。”零淡淡道，但手枪却没有移开的意思。

　　枫像是没看到指着自己脑袋的好几个枪口般，甚至还朝贝里恩吹了声口哨，然后向出口走去。除了贝里恩的队伍外，其它人都离开了银行。零负责断后，他往后退，枪口却没有一丝的晃动。只要贝里恩有任何异动，迎接他的却是一发炽热的子弹。

　　贝里恩拥有绝伦的破坏力，但说到防御，却和普通人无异，特别是末架构起元素立场的此刻。因此，他只能默许着零离开。等到脑后那被零瞄准的一点冰寒消失后，他才缓缓转过身，但零等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

　　贝里恩不怒反笑，但双手十指紧握成拳。拳头上，有电蛇跳跃。

　　穿行在荒废的街道上，枫走到零的身边笑道：“队长，没想到你也会说出那么刻薄的话。”

　　零不以为然地说：“只是某个人教得好罢了。”

　　枫脸上的笑容立时凝结，零却不再理会他径直前行。片刻后，枫的声音才从零的背后响起：“某个人该不会指我吧？我可不记得有教过队长任何东西……”

　　话音末必，枫的声音变成一声呻吟，却是素一肘撞在他有小腹。这一记不会让他受伤，但在体内震荡的能量却让枫不是很舒服就是了。

　　“闭呢，笨蛋！还嫌我们不够招摇吗？”素淡淡说道。

　　马培走过枫的旁边，斜斜地看了他一眼。那眼光就像在看一个白痴，突然意识到这点的枘差点就想大叫起来，但感受到素身上不经意散发的一丝杀气，枫立刻乖乖闭上了嘴巴。

　　看着这三个人，走在零旁边的阿加莎抿嘴笑：“你拥有几个很不错的同伴。”

　　零点了点头，却说道：“你笑的时候很好看。”

　　阿加莎微微一愣，随后说道：“说起来，我今天笑的次数，比以往要多得多。”

　　“那就多笑笑。”零认真道，跟着加快了脚步。

　　看着他的背影，阿加莎像想到了什么，脸上悄然飞起两片红云，却又施既散去。但这一现象却落在强尼和约纳的眼中，两个男人互相打了个眼色，均觉得自己最强的情敌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