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少年初尝愁滋味

    庄休低下头，抬起右脚后跟，用脚尖来回碾着地上的一片枯叶。/p

    片刻后，/p

    他突然唱道：“你还要我怎样？要怎样？你突然来的消息就够我悲伤，我没能力遗忘你不用告诉我，哪怕结局就这样我还能怎样？能怎样”/p

    阴影下的姜璇听后好气又好笑。/p

    气的是，她都这么严肃得发了命危通知，庄休竟然还有心情唱歌！/p

    好笑的是，庄休知道了自己短命的现实，竟然还能唱歌，他的心，/p

    确实异于常人/p

    几息后，庄休停下情真意切的歌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切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我在周御书院的待遇就像后娘养的似的。”/p

    “什么？”姜璇不明所以。/p

    庄休没有解释，与姜璇道了声谢，就独自一人去往蒹葭城的前门，准备好好睡一觉，忘记这些有的没的/p

    他离开的时候，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是连惠施和公孙鞅这样同居一室的朋友，也被他暂时抛弃。/p

    此时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黯然神伤，独自咀嚼少年时期的第一个忧愁。/p

    只是，一旁的施夷光目光紧锁着庄休，在发现他一个人离开后，赶忙离开篝火堆，跟了上去。/p

    她小跑着，很快就与庄休并肩而行。/p

    庄休斜睨了一眼，淡淡说道：“我想静静。”/p

    施夷光脚步一顿，脸上带着微不可查的紧张道：“静静是谁？”/p

    庄休无精打采道：“‘静静’不是人。”/p

    施夷光松了一口气，反问道：“静静，是你的宠物？”/p

    “不是。”/p

    /p

    二人一问一答着，施夷光瞧出庄休情绪低落，以为他是在意众人对他歌声的评价，于是她安慰道：“其实你的歌声还勉强凑活！”/p

    “嗯”/p

    “你不用在意他们的”/p

    “嗯”/p

    “真的，我没骗你！”/p

    “嗯”/p

    大概是庄休敷衍的态度惹着了施夷光，她气恼道：“你除了‘嗯嗯嗯嗯’，能不能说点别的！”/p

    “哦”/p

    “”/p

    这场不愉快的谈话被终结，接下来的庄休一路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而对门的施夷光在关门时，特意将门砸得巨响，只是这些声音依旧没能让庄休回过神来。/p

    庄休点起油灯，又吹灭油灯，最后在一片昏暗的月光中，脱下靴子，躺在床上盯着屋顶黑漆漆的房梁发呆。/p

    同时，脑海里浮现姜璇与他说的话，/p

    他深觉，/p

    “天嫉英才才华横溢、溢气坌涌、涌泉之思、思虑恂达、达士拔俗的自己不应该英年早逝”/p

    他转过身，将面埋在被褥里，低声吼道：/p

    “不甘心啊”/p

    只是这样宣泄的烦闷实在有限，于是，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直到惠施等人回来。/p

    惠施望着暗幽幽一片的屋子，问道：“怎么不点灯啊？”/p

    庄休动了动身子，侧躺着回道：“灯太远，太累”/p

    惠施给了个白眼，动手将桌上的油灯点亮。/p

    油灯橙黄的火光有些刺目，庄休闭上眼适应了一会后才睁开眼，瞧见屋内所有人都已经回来了，荆轲甚至已经脱去了外套，披着金甲衣往窗外的小院子走去，惠施与公孙鞅则斜对地坐着。/p

    只是这次惠施没有用名家的本事一次翻看多本书，而是从一摞摞书堆中，挑选着法家的书籍看着。/p

    不过，越是看下去，他的眉头越是皱起，随后干脆将手中的书籍合上，两指揉着眉心，向公孙鞅问道：“公孙鞅，我明天和你们法家辩论，你有没有什么法家的隐秘罩门，可以透露给我？”/p

    公孙鞅放下周御书院赠的那部法典，回道：“各国各自的小法不说，作为法家核心的法学，即便有不当之处，也早已被补充完善，极难再发现可攻击的漏洞，所以如果你想在这一方面作为攻克点，我劝你还是放弃吧。”/p

    惠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苦道：“我翻了许多典籍，发现法家的律法现今已完善得无懈可击，即便真的存在漏洞，也不是我这半吊子能看出来的，却没想到，你这个法家弟子也瞧不出，唉~”/p

    公孙鞅耸耸肩，说道：“怪我喽？”/p

    惠施摇了摇头，躺倒在床上，想着其他能击败法家的法子。/p

    而想要分散注意力的庄休，突然说道：“不一定要揪着法家的法做文章，有时候完美无缺的法，在很多时候都不堪一击，毫无用途。”/p

    惠施坐起身，眼前一亮，颇感兴趣道：“贤弟，听你怎么说，你是有主意了？”/p

    庄休回道：“在我们家乡，有一句关于法的十六字真言兴许能帮上你。”/p

    “说！”惠施迫不及待道。/p

    庄休在记忆里淘了一会，字正腔圆道：/p

    “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p

    法家公孙鞅听后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不断喃喃重复着这十六字真言，越发觉得其精妙无比，若能贯彻到底，这法家法治天下的宏愿，/p

    不远矣！/p

    只是现今法家只做到“有法可依”，距离后三者仍有一段艰辛的路需要走/p

    名家出生的惠施感触不如公孙鞅深，但这也给了他莫大的启发，他揉搓着指尖，一个朦胧的念头在他心间萌发，并渐渐长出了苗头/p

    “贤弟，你的家乡在哪啊？怎么会有这么精辟的言语来概括法学。”/p

    庄休沉吟了一会，说道：“具体名字，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在遥远的东方”/p

    “东方？神州东方临海，但都有名有字的，除非是海上的仙山！”想到这个可能的惠施，眼里的光芒要比听到十六字真言时还要亮，毕竟他心中一直向往着见到传说中的神仙。/p

    庄休却摆摆手，笑道：“这世界上哪有神仙？”/p

    惠施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这世界上以前真的有神仙，只是神仙受到了莫种波及，所以不复存在了。”/p

    庄休依旧不信，他将目光转向公孙鞅，想着法家的人不至于轻信这种荒唐话。/p

    却没想到，公孙鞅也正色庄容道：“虽然记载不详，但以前确实存在过某种称之为‘神仙’的人。”/p

    一旁的惠施为了让庄休相信，还特意举了个例子，/p

    “儒家有‘子不语乱力鬼神’——避而不谈，道家只论天地，不论天人——避而不谈，就是靠这吃饭的小说家也极少触碰神仙这一话题，于是在这一大群人刻意隐瞒下，‘神仙’就越来越吸引人，甚至不少人出海访仙，只是这些人确认大多乘兴而去，失望而归，也没谁真的见着神仙过。”/p

    “不过，世间依旧流传着三处神仙地的传说，,蓬莱、瀛洲、方丈”/p

    庄休砸吧了下嘴，算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p

    可惠施却突然神秘地压低声音，轻声说道：“虽然各家都对世间神仙的问题三缄其口，保持沉默，但你们想想，各家对修为高深的人都是怎么称呼的？”/p

    “圣贤！”/p

    “圣贤、圣贤、神仙、圣贤”/p

    庄休听着惠施反复念着这两词，也明白了惠施的意思。/p

    他说道：“圣贤是神仙的谐音！”/p

    惠施重重点头，庄休这个无神论者却依旧不信，辩解道：“这可能是巧合。”/p

    惠施翻了个白眼，正要解释时，屋子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不请自来的褒姒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屋内，旁若无人地坐在公孙鞅的床边。/p

    公孙鞅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却被褒姒抢先道：“你床边现在没有那么多书，不能再一次作为理由赶我走了！”/p

    接着又亲手拨了一粒葡萄，想要喂给公孙鞅。/p

    可公孙鞅到底是个正经人，他侧身一躲，用手拍回褒姒的好意，然后有些不耐道：“我说了多少遍‘食有时’，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p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褒姒，委屈巴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饿吗？再说你爹也让我在外面多照顾照顾你！”/p

    褒姒搬出公孙鞅的父亲后，突然有了底气，敢正面反驳公孙鞅了/p

    不过公孙鞅显然在一些是非前，“六亲不认”，他说道：“‘食有时’这个规矩就是他教我的，他怎么会轻易打破自己立下的法？”/p

    褒姒在公孙鞅念书时的耳濡目染下，多少清楚一些法家的门道，就诡辩道：“公孙叔叔都说‘法外有情’，再说晚上吃点东西怎么了？”/p

    公孙鞅大概对褒姒的纠缠而无可奈何，他端正身体说道：“百~万\小!说看全，听话听完，我爹说的是‘法外有情，然则法不容情！’你别擅自断章取义，胡乱用这些大道理。”/p

    褒姒将果盘往公孙鞅身上一推，说道：“我不管，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p

    公孙鞅气得支吾地说不出话来，若是外人，他早就不客气的训斥过去，而对这个一同长大，将她当做自家妹妹的褒姒，公孙鞅总是做出让步，也没有说过多少重话。/p

    因此也导致吃透了公孙鞅性子的褒姒，一次一次地让她的‘奸计’得逞。/p

    公孙鞅无奈吃了点褒姒亲手准备的果子后，再次下了逐客令。/p

    这次，褒姒没有拒绝，而是乖乖地起身，离开了公孙鞅的床铺。/p

    只是临走前，她对着庄休说了一句，/p

    “你退赛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