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 迷惑
心中瞬间掠过一丝被轻慢的不适和深深的狐疑。
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当下的处境——寄人篱下，身负封印，更有求于丁神医那鬼神莫测的医术。
拒绝？她根本没有这个选项。且不说方羽本身的实力就让她忌惮，单是离不开丁神医这一条，就足以让她压下所有不满。
“原来是令狐队长，久仰。”
诸葛诗心思电转间便已权衡利弊，面上迅速挂起了礼貌的笑容，主动向令狐香走去，“在下诸葛诗，这段时日里，会负责令狐队长的安全。”
几乎是本能反应，当诸葛诗靠近时，令狐香的后颈皮肤悄然绷紧。
对方身上那收敛后依然若隐若现的锋芒和压迫感，如同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名剑，即便收敛也令人如芒在背，带来本能的不安。
幸好方羽在侧，这份压力才没有转化为实质的恐惧，但那种被强者气场笼罩的不自在感依旧清晰。
“令狐队长似乎……有些拘谨？”
诸葛诗捕捉到令狐香细微的紧张，嘴角勾起一抹略带玩味的笑意。
她身上那股刻意为之的、源于巅峰武者身份的锋锐气息，如同无形的浪涛，带着些许试探性和居高临下的意味，不轻不重地向令狐香拂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需要“保护”的对象，到底是什么成色。
然而下一秒，诸葛诗脸上那抹淡淡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笑容瞬间僵住。
因为她清晰地感知到，旁边方羽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实质的冰锥冷冷刺来！
警告之意，不言而喻！仿佛在说适可而止。
‘人在屋檐下啊……’
诸葛诗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收敛了所有试探的心思。
那份身为天骄的傲气，终究敌不过现实枷锁。
“不用担心，”方羽的声音放低，却清晰地传入令狐香耳中，“她暂时……还是值得信任的，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
这份保证，是力量的背书。
感受到方羽话语中的笃定，令狐香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意识地想靠近方羽身边半步。就在这时，后方药房方向传来了丁慧清晰悦耳的呼唤：
“相公，药煎好了，过来一下。”
方羽闻声，立刻对令狐香叮嘱了一句“好好养伤”，再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朝药房方向走去。
方羽一走，方才那股安全感骤然减弱。
令狐香几乎是瞬间又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但预想中的刁难并未发生。
她很快发现，那位实力强大的女子诸葛诗，除了在她身上打量了几眼，流露出纯粹的好奇和评估之外，便不再多看她，仿佛刚才那点小小波澜从未发生过。
诸葛诗直接转身，又开始了她凌厉而专注的剑法练习。
令狐香这才松了口气，但那份源于自身相对弱小的不安感，以及目睹方羽如此顺从地应丁慧之召而去的低落，却始终萦绕心头，让她站在小院角落，显得格外孤单。
推开药房厚重古朴的木门，一股浓郁醇厚、带着奇异草木辛香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药房内烟雾弥漫，如同仙境，视线一片朦胧，只能勉强看到烟雾中心一个纤细窈窕的人影轮廓。
“咳咳咳……”烟雾中心传来两声轻咳，正是丁慧。
她端着一只冒着腾腾热气的粗瓷小碗，小心地从氤氲的药雾中走出来，走向门口的方羽。
方羽体质非凡，这种浓烟对他而言不过薄雾，呼吸间便自行驱散周身不适。只是目光扫过碗里黑褐色的汤汁，看着那不过寻常一碗的量，他有些意外地挑眉：“就这么一小碗？”
丁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只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把他往门外推：“相公！你当这是什么？街头的大碗茶吗？你弄来的这憎恶果确实是极品中的极品，药性狂暴而精纯。但炼制这憎心纯心汤需要以秘法引导、调和、激发其潜能，其中所需的辅助药材，无一不是珍品，其搭配、炼制之繁复更是耗尽了心神。光是凑齐那些能承托憎恶果力量而不爆炉的辅料，就已是极大的消耗了！”
这话让方羽心头猛地一跳！消耗？耗费珍贵辅料？
这让他瞬间想起另一件更加性命攸关、牵动他整个灵魂的大事。
“消耗归消耗，可……可别把二姐复活需要的材料给用了……”
方羽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急迫。
为了凑齐二姐刁茹茹复活所需之物，他们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付出了多少代价？
那是他坚持至今的根本支柱！
若因自己贪图这一碗提升体质的汤药而耽误了复活大计，那真是追悔莫及！
毕竟以他如今的身体强度和吞噬能力，寻常大补之物对气血的提升效果早已大打折扣。
“放心吧！”丁慧似乎早就料到方羽会有此一问，语气斩钉截铁。
“我知道轻重！这次炼药，动用的都是我平日积攒下来的富余辅料，以及少量可以替代复得的材料。刁茹茹所需的那部分‘核心’材料，我连一根毫毛都没敢动！那等关键之物，自然是留待重中之重的复生秘术所用！”
她目光坦然地直视着方羽，作为最了解方羽执念的人之一，她太明白这事的重要性了，绝对不可能在此事上开半分玩笑。她知道刁茹茹在方羽心中意味着什么。
丁慧微微正色，开始介绍她精心熬制的杰作：“这碗汤，名为‘憎心纯心汤’，以你所取回的憎恶果为主材精华，配伍了包括千年石钟乳灵液、雪域冰魄花芯、地心火灵芝须……等多种珍奇灵物……”
方羽哪里还有心思听她如数家珍般地报药名？
对丁慧的能力和用心，他是百分之一千信任。
别说这只是大补的药汤，哪怕丁慧递给他一碗砒霜说是为练功而备，方羽都会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下去。
他直接伸手接过滚烫的碗，毫不犹豫地一仰脖子，将碗中浓黑苦涩、如同岩浆般滚烫的汤汁大口灌了下去！
动作之干脆利落，让丁慧说到一半的介绍戛然而止。
看着方羽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丁慧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欣慰与一丝混合着紧张的期待。
她的目光紧锁在方羽身上，观察着他一丝一毫的变化。
原因无他。
这“憎心纯心汤”，并非古籍流传，也不是任何门派珍藏的丹方。
它完全是丁慧这位药理大家，在剖析了憎恶果的至邪至烈药性后，结合她所知的多种失传古方理念和对方羽那近乎变态的超凡体质的深入理解，推陈出新，大胆创制出的全新配方！
尽管丁慧在理论推演和无数次模拟药性对冲上，对此汤的最终效果抱有近乎绝对的自信心，但终究是“首试”。
任何新药的最终效果，都需要在实验体身上得到验证，并根据反馈进行微调……而这个“实验体”，自然首选了体质彪悍绝伦、抗药性极高、几乎不可能被药物摧毁，同时又能最大程度吸收反馈药效的方羽。
况且，她就站在这里，一旦药性走向超出预测或出现任何意外偏颇，她都能立刻进行强力干预和调整。
汤药入喉，滚烫是第一感觉，随后便是一股暖流，并不猛烈，却异常坚韧。
它不像烈酒般直冲头颅，而是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温润、绵长，悄无声息地沉入丹田气海。
这股暖流并未就此蛰伏，而是迅速分化成无数细微却坚韧的丝缕，循着方羽全身的经络气脉，徐徐扩散至四肢百骸、血肉筋骨深处。
那种感觉，像是极细密的春雨渗透进干涸的大地，无声无息地滋养着每一寸肌体。
“感觉如何？”丁慧靠近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方羽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闭上双眼，仔细地、甚至带着点期待地感受着那股暖流在体内运转一周天，最终缓缓平息下来，与自身磅礴的气血融为一体……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服下“憎心纯心汤”，获得经验值3253……】
就……这样？仅仅才3253点？方羽内心的落差感瞬间涌现出来。
并非他不知足，只是最近修为突飞猛进，胃口和眼界早已被拔高。
如今看到这杯凝聚了众多珍贵辅料、丁慧呕心沥血调配的药汤，最终反馈只有区区“3253”点经验值时，一股难以抑制的失望感油然而生。
这点经验，对他现在的所需而言，几乎是杯水车薪了。
砸吧了下嘴，味蕾上还残留着苦涩的回甘，方羽看着丁慧那双写满期盼、等待点评的亮晶晶眼眸。
最终还是有些勉强、甚至可以说带着点安慰性质地给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已经是极限的评价：“嗯……效果……还可以……吧？”
声音里那股“不太满意”的勉强劲儿几乎溢于言表。
“才‘还可以’？！”丁慧的柳眉瞬间蹙紧，原本的紧张瞬间被强烈的疑惑和不认同取代。
对她这样精益求精、追求完美的顶尖药师来说，“还可以”三个字近乎等于“失败”。
“别动！”丁慧果断下令，同时动作如风。
纤纤玉手闪电般探出，直接解开方羽胸前的衣襟，露出上身。
她修长白皙的食指此刻缭绕起一层淡淡寒气，指尖如同最精密的探测仪器，带着刺骨的冰凉，极其迅捷而精准地在他胸膛各大经络要穴之间来回点划、感应！
冰凉的触感下，是丁慧在全力感知他体内气血、药力的运行轨迹和吸收转化情况。
“刁……”就在这时，一个短促而急切的声音，带着些许担忧，刚在药房门口响起，便像被利刃从中切断，戛然而止！
仿佛发声者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强行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方羽闻声回头望去，只见门口空空如也，只有一道熟悉的、略显单薄的身影正仓惶地消失在院落的拐角处。
正是去而复返、或许是想来找方羽或丁慧说些什么的令狐香！
她显然看到了药房内丁慧正褪下方羽衣物、指尖冰凉、动作暧昧的一幕。
方羽微微歪头，看着那消失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纯粹的困惑：“令狐队长？她怎么了？”
“专心点！”丁慧头也不抬，冰凉的指尖依旧在他胸前高速滑动，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别分心他顾，影响我探查。”
方羽只得收回目光，压下那点莫名其妙。
丁慧指下的寒气游走让他皮肤有些微刺痛感。
“嗯……”丁慧专注地感应了片刻，突然长长地“嗯”了一声，语气恍然中带着一丝“果然如此”和重新燃起的斗志。
“我大概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看来，药性配比还有很大的优化空间！我忽略了……或者说低估了你这个怪物体质的可怕程度！”
她的指尖停在他气海上方寸许之处：“这憎心纯心汤的设计理念，是用辅料的‘毒’激发主药的‘生’，如同淬火开锋。其中几味关键的调和之‘毒’，剂量和渗透力都是按照预估的最大极限来设计的，意在刺激你体内潜能产生抵抗以及升华的反应。然而……”
丁慧忍不住在方羽结实的胸膛上戳了一下。
“你这身体简直不是人体！是怪物窟！那些足以让普通高手爆体而亡的剧烈‘毒’力刺激，进入你的身体后，竟然连个像样的抵抗涟漪都没激起来，就被你恐怖至极的气血本源和吞噬本能强行镇压、同化、吸收了！相当于最关键的一步刺激根本就没发挥预定效果，后续的协同升华自然大打折扣！”
这相当于她精心设计的淬火过程，铁胚还没来得及充分加热到临界点，就被强行扔进水里，自然成不了锋利的宝剑，只会得到一块更硬点的铁块而已。
“当然，”丁慧补充道。
“那些纯粹的滋补之力还是被你的身体如海绵般吸得干干净净，所以该有的增益效果肯定在，只是远比预期差了不少。”眼下效果，大概就是被方羽体质强制镇压、当作单纯大补汤强行掠夺吸收的部分。
损失的是那未能达成的“激发”与“升华”带来的更大飞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