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跑路是最差的选择

　　“无名，你为何知晓天道即将降临？”

　　任青有点头皮发麻，同时思维快速运转起来，自己接触无名的时间节点被一一回想起。

　　刚开始月下老人的登仙法流传出去后，无名显然是感兴趣的，态度的转变与兽栏大战有关。

　　准确来说，是无上天魔夺舍定光佛后，无名察觉到无上天魔的意图，才进行的天魔化。

　　燃灯古佛又名定光如来，定光佛显然牵扯到佛门天道。

　　无上天魔借助定光佛作为跳板，对重创的燃灯古佛下手，最终脱离尸解仙，成就天道。

　　无名当时面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参与封仙，争夺月下老人的仙位。

　　一条是主动天魔化，沟通无上天魔，利用新天道成仙。

　　以无名混乱的心智，任青并不惊讶选择无上天魔，换成自己也会铤而走险。

　　但任青不得不感叹，无名哪怕陷入疯狂，依旧能凭借尸仙当作吸收天魔气息的缓冲。

　　无名把自身天魔化的过程延长到百年，才争取到一线生机。

　　任青不知道，无名的选择是好是坏，哪怕飞升大魔天，也不代表就能幸免于难了。

　　无名传来咔咔咔的怪响，身躯暴涨的同时，一头头狰狞的黑山羊从皮肉里钻出。

　　他语气冷静的回答道：“扭曲的天道正在被拉向现世，没有生灵能摆脱命运，包括你。”

　　“镇元子，你应该修行了消灾法吧？”

　　“恩，意外得来。”

　　任青知道无名冥冥中能感应到天魔劫的存在，便没有掩饰。

　　“好，好，好。”

　　“尽快飞升大魔天，你我术法同出本源，躲避灾祸能多出几分把握，切记，尽快飞升。”

　　无名的胸口浮现出一张张人脸，样貌对应着各时期的自己，仿佛回忆起封存已久的记忆。

　　他四肢灰飞烟灭，距离身魂消失已经不远。

　　无名痛苦的闭上眼睛，宣泄着心底的绝望：“我共接触天道五次，领悟术法四次，以及一次登仙梯，我能看到……看到……”

　　“三道祖突破屏障，万物众生在狂舞中扭曲。”

　　“全疯了，全疯了！！！”

　　无名声嘶力竭的喊道：“镇元子，随着临近天道降临，我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

　　“没人可以避免来自天道的垂青！！！”

　　无名越是歇斯底里，任青越能感受到言语里的绝望。

　　很多修士仅仅在登仙梯时接触短短的几息，他们就因为三道祖的余威，使得身魂失控。

　　任青很难想象，放三道祖悬挂半空，会是怎样的场景。

　　估摸着要比笼罩在万物之母头颅下的桃花源，要更加的诡谲莫名，可谓是无处遁形。

　　连任青都不免生出无力，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留给自己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他面露不甘。

　　有万年的话，哪怕信息流无法晋升天道，任青依靠五门术法尸解仙，绝对有机会更进一步。

　　无名大口喘气着，感应到大半身躯已经前往大魔天，自然有种面对未知的恐惧。

　　这时，他忍不住疑惑的盯着任青。

　　任青得知天道降临后，神色虽然明显生出慌乱，但情绪却维持着镇定，仿佛仍有后手。

　　“镇元子，飞升吧，你我一同坐镇大魔天。”

　　任青没有答应，而是开口反问道：“降临的天道中，应该包括无上天魔吧？”

　　无名沉默几息后说道：“元始天尊、道德天尊、灵宝天尊、无上天魔都会现身。”

　　“但……不代表三道祖的实力凌驾于无上天魔，否则道德天尊也不会被斩首了。”

　　“你是说道德天尊，是无上天魔干得？”

　　“无上天魔晋升天道时，道德天尊前来干涉，所以两者发生过争端，是新天道占上风。”

　　任青对无名的说法不置可否。

　　道德天尊能降临现世，八成是无上天魔引来的，毕竟无上天魔曾经是道德天尊的一部分。

　　别看道德天尊少了颗脑袋，但可能连重创都算不上。

　　任青通过禁卒堂修士晋升登仙梯，清晰的看过无首的道德天尊，不像是气息虚弱的样子。

　　无名只剩个头颅，声音含糊不清的说道：“镇元子，你不会想着留在现世，和他们一样？”

　　“他们是谁？”

　　任青话应刚落，无名便彻底消失不见，支撑两者的巨木随之枯萎，血肉化作烟尘弥漫开来。

　　他取消法天象地，黑山羊皮囊顿时跌落至天诡境。

　　黑山羊皮囊损坏大半，毛皮满是破口，即便可以自行修复，也得至少需要几十载。

　　任青把黑山羊皮囊丢进胃中世界，开辟连个新的天宫安置，拿收集的天魔气息滋养。

　　还没等他离开兽栏的范围。

　　巨木底部的土壤突然生出异样，有紫红色的血水渗出，最终形成几道样貌古怪的身影。

　　身影普遍长有畸变器官，境界都在天诡境。

　　他们的四肢化作类似触手的样式，脑袋形似黑山羊，大脑则暴露在外，不断的蠕动着。

　　一来到外界，他们的气息便迅速降低，血肉不断崩塌，似乎对环境非常的不适应。

　　任青施展天魔劫，维持着存在感的丧失。

　　无名口中的“他们”，应该就是指这几人。

　　任青没有因为对方天诡境的修为掉以轻心，仔细的打量着身魂，随即便搞清楚了所以然。

　　他们身魂的特征很古怪，有着黑山羊的部分，也有受到万物之母紫光辐射的痕迹。

　　不出意外，应该是有意让身魂贴近天道化的表现。

　　任青将他们称之为“天道信众”，因为天道信众时不时就会向天跪拜，呼唤着三道祖。

　　天道信众或许只有生活在桃花源，血肉才会停止崩溃。

　　他们来到巨木的残骸前收集信息，用触手在纸笔上记录，内筒都与飞升上界有关。

　　片刻后，天道信众的气息跌落到阳神境以下，动作缓慢起来。

　　“原来他们便是幕后人。”

　　任青眯起眼睛，目光看向万物之母头颅所在的北方。

　　一缕菌魂在香火气的包裹下飘向高空，扫过万物之母头颅笼罩的范围，果然发现端倪。

　　竹林有竹笋形似羊角，连接着地底埋的棺木。

　　棺木里正是宛如肉团的天道信众，他们哪怕意识模糊，都在歌颂三道祖，念诵语调古怪的经文。

　　天道信众是对三道祖的拥护者，主动适应着天道改造的环境。

　　砰！

　　棺材里发出闷响，一位天道信众炸裂开来，其记忆被任青的趾离术粗暴的消化干净。

　　天道信众的来历牵扯到无上天魔。

　　他们是无上天魔晋升时的牺牲品，因为感受天道的恐怖，从而陷入无法自拔的疯狂。

　　无上天魔晋升后不见踪迹，天道信众前往万物之母头颅处。

　　他们在紫光中发现飞升的规律，从而建立聚集地，把凡人当作祭品送往上界，想要取悦三道祖。

　　天道信众没有飞升的打算，活着就是为奉献天道。

　　任青为他们感受到悲哀，在三道祖的眼中，天道信众就是一群随处可见的蝼蚁。

　　他们献祭再多的凡人都没用，因为三道祖不在乎。

　　任青怀疑在三道祖降临后，天道信众很可能成为幸存者，一群苟活于世的“蟑螂”。

　　他站在山巅沉默无言。

　　巨木随时间逐渐消失，最后连丁点痕迹都未留下，天道信众重新钻回土壤离开兽栏。

　　无名都只能选择逃避飞升，任青怎么可能有信心，在三道祖带来的灾祸中保全自身。

　　“难道必须得飞升大魔天？”

　　任青深深的叹了口气，信奉无上天魔，代表着他要化作不可名状物，成为新天道的走狗。

　　“千年……”

　　晋升尸解仙得消耗一百万寿元，千年应该勉强足够一门术法。

　　但问题是，尸解仙面对天道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行，我必须得多方面做准备。”

　　“飞升这个最差的选择同样不能放弃，还得找到加快天道化恢复的办法，并建立足够的防护。”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任青从未有如此窒息感，莫名的觉得手足无措。

　　他足足花费十数日才理清楚思绪，无名通过饲养黑山羊的方式沟通无上天魔。

　　想飞升大魔天，必须得尽快开始黑山羊的饲养。

　　任青准备在胃中世界展开，专门让禁卒堂负责，由收集到的天魔气息应该已经足够。

　　禁卒堂接收到任务后，几十万修士都为之动员起来。

　　一头头野兽被送往地府，在充斥阴气的牢房里，用天魔气息滋生出黑山羊。

　　任青看着监牢里成群结队的黑山羊群，因为灌输天魔气息的过程中，黑山羊会有暴毙的可能性，所以数量必须得足够。

　　“不行，无上天魔这玩意太邪乎了。”

　　任青看到黑山羊群的规模越来越大，连忙叫停计划。

　　要知道，无名飞升需要的黑山羊连地仙都有好几头，饲养在胃中世界里确实不安全。

　　但在外界饲养黑山羊，黑山羊又有失控的风险。

　　无名自身就是黑山羊，才能保证其余同类不出现暴动。

　　任青思索间，目光落在黑山羊皮囊上，顿时眼前一亮，随即下达炼制黑山羊法器的任务。

　　法器肯定比活物要好控制，况且他还能用术法布置暗手。

　　任青把地点就算在无名飞升的兽栏，即便是满目疮痍，但此处确实距离各聚集地极远。

　　他心念微动，面前出现一块围棋盘。

　　一落子，胃中世界便有大量修士投影到现世，先头部队以僵尸修士为主，打算行体力活。

　　聚阴阵笼罩方圆百里，淡薄的阴气向中心汇聚。

　　僵尸修士在得到阴气的滋养后，压根就无需休息，可以没日没夜的进行繁重的外出任务。

　　没过多久，兽栏俨然一副工地现场的模样。

　　僵尸修士手持各类法器，由上至下挖掘地面，每分钟都有堆积成山的碎石被运送出来。

　　任青没打算与无名一样，如此声势浩大的饲养黑山羊。

　　飞升作为备用的计划，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尝试，所以还是得放到暗地里进行。

　　挖掘地洞花费足足十数天，在几十万僵尸忙碌下，规模终于达到任青预计的程度。

　　洞口被封死后，里面顿时被死寂般的黑暗笼罩。

　　在此期间，禁卒堂的炼器师也没有闲着，用来关押黑山羊的铁笼纷纷炼制完毕。

　　任青打算用来飞升的黑山羊都是由法衣转化的。

　　法衣化作的黑山羊，外表与正常黑山羊无异，实则只有一张羊皮，不具备内脏骨骼。

　　任青有意放开法器的限制，让黑山羊自主吸收天魔气息，本能凶性肯定会逐渐回归，所以还是得做出一定的束缚。

　　铁笼铭刻的是八方锁仙阵，不过只能关押天诡境的黑山羊，地仙肯定不现实。

　　对任青来说，暂时已经够用了，就算黑山羊出现暴动，法器构成的身躯也比较容易对付。

　　铁笼悬挂在地洞里，一头头神情萎靡的黑山羊关在其中，而黑山羊皮囊代替无名的位置，就在黑山羊群的最顶端。

　　任青开始提高洞内的天魔气息含量，用以刺激黑山羊群。

　　同时地洞还保留着上万的禁卒堂修士，他们身穿抵御天魔气息的法衣，负责筛选晋升较快的黑山羊，将其集中培育。

　　黑山羊繁殖中心算是成功建立雏形。

　　任青把后续完善的工作都交给禁卒堂处理，自己则研究起如何更快的恢复天道化。

　　他倒是想再炼制出几尊类似肉身如来的存在。

　　但也就如来古佛的经文能用作孕育肉身佛，燃灯古佛、弥勒古佛的经文却毫无作用。

　　可见佛门的天道“三世佛”，只有如来古佛已经被抹去，其余两尊还有残留存在。

　　任青额头不由冒出冷汗，无上天魔代替了过去佛“燃灯”，那未来佛弥勒古佛，搞不好会在天道降临时横插一杠。

　　要不利用肉身如来转移业火的能力，让别人帮我承担天道化？

　　但是百万年的寿元消耗，哪怕平均给百万生灵，都得造成严重的身魂异化失控。

　　而且效率太低，所以之前任青从未试过。

　　地仙同样无法承受，况且任青还想让他们帮助自己建立庇护地，看看能否躲避天道的注视。

　　任青舔了舔嘴唇，忍不住望向遥远的北方。

　　那颗万物之母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