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虚假的世界

　　任青在天道裂缝足够晋升术法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龟虽寿，其余术法都要往后挪。

　　【是否选择分支胜天半子，将消耗寿元五百年】

　　天道裂缝缓缓蔓延，好在消耗的寿元并不算严重。

　　任青本能的抖了抖身体，那是诡异物活跃时产生的不适，不过很快就又沉寂了下来。

　　他确实距离浊仙不远，但也不至于五百年寿元就彻底恶化。

　　任青上颚的龟甲变得更加细腻，还能感受到一股凉意流转大脑，可以让他维持着清醒。

　　他不由查看阳神境的龟虽寿。

　　卦象依旧是那七种，但任青却能通过龟甲的图案，隐隐察觉到灾祸非常模糊的方位。

　　除此之外，龟虽寿还可以给旁人占卜卦象，只不过吉凶会比较模糊。

　　其实光感知灾祸就足够了。

　　灾祸充斥着偶然性，就算任青依靠龟虽寿成仙得道，也不代表能够轻易预支凶兆的发生。

　　哪怕仅仅提前片刻知晓，都足以保住任青的性命。

　　任青目前的天道裂缝深浅，应该还可以晋升一门术法，便准备从消灾法的次要术法中挑选。

　　但就在此时，他突然注意到在洞府角落的棺材，里面平躺着魂魄残缺的宋宗无。

　　任青便施展起龟虽寿，给宋宗无算了一卦。

　　结果确实在“吉带凶”与“大凶”间转变，方位隐隐指向洞府的西南角，似乎暗藏着什么。

　　任青干脆派遣僵尸修士前去挖掘，毕竟对宋宗无来说的“大凶”，不代表能威胁到天诡境。

　　至少他自己的卦象，依旧处于大吉中。

　　任青关注着僵尸的进度，顺带把易容术晋升到了阳神境，又让裂缝临近二分之一的位置。

　　【是否选择分支万面一体，将消耗寿元五百年】

　　万面一体最强的地方在于，不但可以大规模的修改样貌，甚至能暂时性的变化体质。

　　任青只要把阴气掺杂进万面一体中，禁卒堂的数万修士都可以瞬间化为看不出破绽的僵尸。

　　他闭眼消化着新晋升的术法。

　　受到天道化影响后，术法将难以把控，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冥想，压制住暴动的诡异物。

　　任青压根就没有在意随手为宋宗无算得卦。

　　李天罡等阳神境也没有刻意关注，反倒僵尸修士不敢怠慢，夜以继日的开凿着岩壁。

　　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往西南方挖掘，其余一概不知。

　　任青很快就忘了这茬，在稳定住修为后，准备马不停蹄的把消灾法晋升为众阳仙。

　　他隐隐有种预感，等消灾法的主次术法皆是阳神境后，应该能深入开发镜中世界了。

　　任青现在有点沉迷闭关，毕竟不用担心延寿效率，只需冥想多日，塑像便能继续晋升。

　　脚步声从洞外传来。

　　任青取消掉面前的信息流，睁眼看向干瘦的身影。

　　尸鬼小心翼翼的来到洞口，察觉到恐怖的阴气时，无往不利的僵尸体竟然有些腿软。

　　“尸鬼，怎么了？”

　　尸鬼迟疑几息才开口说道：“任仙长，西南角的岩壁有些古怪，是否还要继续朝深处挖掘？”

　　任青微微愣神，表情随即变得有些复杂。

　　他沉声说道：“你们尸脉退出去吧，将洞口暂且封闭，别让其他修士进去。”

　　任青说完后不等尸鬼回话，身躯顿时溶解成阴气，能缩地成寸般前往阴气覆盖的任何地方。

　　尸鬼的脸色惨白，就在任青离开的瞬间，他竟然有种即将身魂分崩离析的错觉。

　　仿佛体内的阴气，不受控的想要跟随任青。

　　任青来到洞府的西南角，里面的僵尸修士陆续接到通知，正逐渐撤离绵延数里的矿洞。

　　他眉头皱着，仅仅几步就来到矿洞的最深处。

　　映入眼帘的是由血肉构成的岩壁，以及从岩石中生长出的黑毛，夹杂着淡淡的天魔气息。

　　【天魔巢】

　　【由无上天魔凝聚而成，表层宫房内膜，内层充斥着海量的血肉骨骼，借此孕育生灵。】

　　任青没想到，僵尸修士会把天魔巢给挖出来了。

　　就算是毫无生机的僵尸，长时间待在天魔气息的范围内，都会不由自主的朝黑山羊异化。

　　任青不明白为何天魔巢能和宋宗无牵扯到关系。

　　他用梦花护佑住身魂，迈步靠近天魔巢，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耳边响起嘈杂的声响。

　　任青对兽栏语有所了解，顿时听出只是些日常的对话，仿佛天魔巢内存在着无数兽栏人。

　　“难道藏在兽栏某处的兽栏人文明，就位于天魔巢内？”

　　任青自然不可能刨开天魔巢查看，这座墙壁明显是由无上天魔孕育的，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他心念微动，身躯化为阴影钻进岩石的缝隙。

　　任青围绕着天魔巢穿行，很快就发现墙壁的角落，竟然存在着一颗拳头大小的肉瘤。

　　肉瘤深埋地底，表面有大量触须蔓延至土壤。

　　任青用手掌接触肉瘤，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并且肉瘤化为流体，正尝试着转移到别处。

　　如此举动，说明了兽栏人的源头就在里面。

　　任青注意到兽栏人诞生应该没有多久，存在又比较微弱，所以无上天魔恐怕不曾留意。

　　他首先确认卦象正常，再分出自己的一缕菌魂渗入肉瘤。

　　肉瘤传来惊恐的尖叫，求饶与咒骂交织在一起。

　　任青表情有异，因为他没有在肉瘤内发现什么小世界，而是复杂到极致的大脑结构。

　　肉瘤有些像是人脑，又有些像是羊脑，非常的特殊。

　　任青随即察觉肉瘤里存在着数以万计的意识，并且每股意识都是独立的，性格记忆有所不同。

　　可意识连残魂都算不上，怎么可能形成生命？

　　他深感荒谬，不由尝试着获取兽栏人意识的记忆，大量杂乱无章的画面汇聚于脑海。

　　任青把记忆连成一片，随即看到一座恢宏壮丽的城镇，几十万兽栏人在其中生活。

　　城镇旁是千里农田，农户打扮的兽栏人耕种着作物。

　　在记忆构成的虚假世界中，兽栏人并非剥皮的外貌，他们与湘乡人没有丝毫的区别。

　　任青甚至看到有几位脚踩飞剑的修士在半空翱翔，说明后者的意识能够有限的影响虚假世界。

　　兽栏人共用着一颗大脑，却又相互独立。

　　当数万兽栏人的意识幻想着相同的场景，就会使得梦境般的虚假世界形成。

　　菌魂这时来到了虚假世界，如同域外邪魔入侵。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上空，部分初生的兽栏人意识无法承受威压，顿时变得虚浮起来。

　　在虚假世界的边缘地带，开始出现收缩的情况，田地、城镇的细节也不再真实。

　　任青将菌魂收回，免得不小心摧毁掉这脆弱的世界。

　　对他来说，肉瘤中的意识没什么价值，毕竟兽栏人必须依附肉瘤，肉瘤又生长在天魔巢。

　　但任青却感觉肉瘤的结构似乎有助于复活宋宗无。

　　宋宗无的记忆还算完整，如果借此唤醒意识，接下来补全三魂七魄无疑会简单很多。

　　哪怕依旧找不到恢复魂魄的办法，也总比躺尸要好得多。

　　任青分析着肉瘤的内外，并将构造绘制记录，还共享给众炼器师，总结其中的利弊。

　　他最后得出个结论，容纳数万意识的肉瘤根本不可能复刻，但单独意识的肉瘤应该不难。

　　任青让小三儿带领炼器师，尽快整理具体的炼制法门。

　　他则打算把矿洞彻底封禁，免得天魔气息意外泄漏。

　　任青离开前无意间的一眼，却注意到虚假世界的变化。

　　城镇化为废墟，天空正落下火雨，使得建筑物焚烧殆尽，无数兽栏人跪倒祈求着。

　　可依旧无法阻挡灾祸，每息都有兽栏人的意识丧命于火海，片刻就消失数千道。

　　农田被焚烧出几个大字。

　　“求……仙人……救我……”

　　任青目光扫过意识，很快就锁定人群角落的一老人，后者正冷漠的看着同族的死伤。

　　老人的意识是兽栏人里最强大的，甚至能控制天象。

　　他似乎早已察觉到任青，所以想用兽栏人作为威胁，趁机脱离虚假的记忆世界。

　　任青见此反倒生出了兴趣。

　　他将部分意识降临到虚假世界，导致天空被巨脸笼罩，地面生出了贯穿城镇的裂缝。

　　火雨虽然停息，但人群却陷入绝望。

　　唯有老人发出癫狂的笑声，表情不知哭还是笑，可比起周遭的兽栏人却无疑要更真实。

　　“我就说有界外界，必定有仙人存在！”

　　“假的，全是假的！”

　　随即老人的嘴里发出惨叫，那是任青在读取着他的记忆。

　　任青消化完老人的记忆后，便搞清楚了虚假世界的情况，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老人名为“杀生子”，在虚假世界中属于万年难出的奇才。

　　三岁练气，七岁筑基，二十岁便已先天圆满，百岁前就悟得天机，成功超脱得道。

　　两百岁时，杀生子自创魂分仙法后性情大变，时不时会嘀咕什么血肉构成的上界。

　　殊不知他用分化的意识，飞升过上界几十次。

　　杀生子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声，完全将任青当做落崖前最后的稻草：“上仙，救我超脱！！！”

　　任青用世间如梦牵引出杀生子的意识，随即回归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