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阴影即是主宰

　　仙市的开放被任青限制在夜间，主要因为必须以睡梦的状态进入其中，以免影响到日常生活。

　　当道观弟子离去，硕大的仙市只剩下研究炼器的棺老，以及几位清扫店铺的花魁。

　　至于袁驷，任青则让他在晨街找寻合适的幼童，准备将幽冥天虫法逐渐传播开来。

　　朝阳洒满大地。

　　当光线覆盖山林内的阴影，任青的身躯从中显露。

　　“真当是夸张，等无为道观的势力达到数百年前的程度，岂不是可以借此晋升阳神境……”

　　任青双眼微微泛红，足足一整夜盯着自身寿元让眼睛略有些干涩，呼吸也不由变得急促。

　　虽说仙市目前流动的灵晶有限，但每人或多或少的兑换了材料，其实交易的频率还是很高的。

　　外加禁卒堂因为消灾禁区的关系导致人人自危，所有参与其中的修士都没打算留存血晶。

　　消灾禁区的布局应该还需几月，在此期间他能获取到大量寿元，很快就能凑够五百年。

　　任青瞥了眼愈发热闹的无为道观，看来仙市带来的改变潜移默化，甚至影响比想象的还大。

　　无量子在灵智恢复清醒后，便开始主张扩充山门的面积，试着添加更多居住的厢房。

　　这倒并非是任青暗中授意，而是他自发的行为。

　　只可惜无量子虽然是无为道观的掌教，但事实上并不能指使散布在靖州各地的弟子。

　　对于无为道观来说，外界的弟子才是道统所在。

　　他们有些管理着明面上的生意，是游走在势力间的商贾，又或是隐藏于闹市的鱼贩，街头叫喊冰糖葫芦的老者。

　　无为道观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其实很像是金庸武侠的丐帮，实属大隐隐于市了。

　　但缺点便是弟子出山后，基本上不会再返回宗门。

　　哪怕无为道观覆灭，他们也只会在别处重立道统。

　　无量子根本没有召集弟子的权利，只能凭借牌位确定外界弟子的性命，猜测靖州的情况。

　　任青感觉无为道观的行事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势力化为零散后，发展的渠道便被死死限制住了。

　　任青略显可惜，否则拉进仙市内的人数至少要翻十数。

　　不过好在他已经布置下魂蝶投影，至少每月十五招收的道童不会再有所遗漏了。

　　他继续闭眼冥想几日，确定山魈修士没有后续的动作后，便干脆就留在山间闭关。

　　无为道观仿佛又变回了与世无争，每日晨时都能听到道童有序的朗诵急就篇。

　　任青不知不觉间，心境也跟着舒缓了下来。

　　他还从未体会过这种与世隔绝的宗门生活，由此可见，无为道观确实更像是正统的修仙。

　　等山头上多出两间厢房后，寿元也已经超过了五百年。

　　任青双眼流露出热切，只要保持住仙市发展的势头，似乎延寿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无影鬼晋升融阴神后，天道虫的元婴期也能提上章程了，也不知可以借此延寿多少？”

　　他深吸口气，体内的幽元被鬼影抽离，身处的位置也从残月层回归了较为安全的新月层。

　　信息流涌动。

　　【是否选择晋升融阴神，将消耗寿元五百年】

　　当任青暗自确定，脚底的鬼影宛如沸水般疯狂颤抖起来。

　　他浑身的人皮开始蠕动，背脊也缓缓外突出骨刺，天道虫更是试图钻出外界。

　　诡异已经有所意识，如果鬼影晋升到融阴神，它们就会彻底化为附属，便想着挣扎逃离。

　　任青强忍着痛苦，将气息收敛至离体三寸的地步。

　　要是有禁卒此时看到他，恐怕会认为任青已经到了诡异物失控的地步，但事实却不然。

　　任青心里有着万全的把握，既然是消耗寿元晋升，风险就已经被信息流压到最低，诡异物压根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各诡异物猛地一颤，然后恢复到了平静如水的状态。

　　无影鬼就此晋升融阴神，泥丸宫内的异化树顿时生出异变，根须朝次要术法蔓延而去。

　　人皮书等异化树也没有反抗，任由根须将它们缠绕。

　　不但如此，无影鬼的异化树还凭空抓出只硕大的蛆虫，用同样的手段圈养在树丛内。

　　一切看上去毫无异样，但无影鬼随即却展现出特殊之处，竟然逐渐对次要术法施加影响。

　　任青表情变得愕然，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与梦境术法不同的是，无影鬼、人皮书、幽冥功与披甲功相互间只有微弱的关联。

　　按照任青的预估，哪怕形成主次关系，也很难达到三门梦境术法那般融会贯通。

　　但他显然是小瞧了信息流。

　　次要术法逐渐出现了类似鬼影的特征，强行使得术法间形成整体，为阳神境奠定基础。

　　当然信息流不是强行融合术法，而是让术法变得紧密，并非所有术法都能产生类似的效果。

　　首先发生蜕变的是鬼影体内的天道虫。

　　天道虫在达到金丹期后便化为了虫卵，躯体被硬壳包裹其中无法动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原本琥珀色的虫卵渐渐愈发加深，最后彻底变成墨灰色。

　　里面的天道虫处于半实半虚的状态，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本的生命层次，更加接近于鬼影。

　　以至于幽元都沾染上了些许鬼影的味道，显得邪异万分。

　　任青刚消退的疼痛再次爆发，这回却是远远超过预期，让他忍不住紧咬着牙关。

　　“妈的……”

　　幽冥功代表的骨骼，人皮书代表的皮肤，披甲功代表的龙蛇脊，都出现了鬼影化的趋势。

　　任青忍不住嘶吼起来，顿时山林中的群鸟起飞，百兽也争先恐后的离开附近山脉。

　　要不是他身处新月层，恐怕整个庆沿镇都要惊动。

　　可哪怕如此，那些山中捡柴的农户都能隐约听到吼叫，只以为是食人的妖魔出没。

　　任青经受的折磨比任何一次晋升都要长。

　　连黄泉仙骨都在转化为更加契合禁卒法的体质。

　　而他根本不会想到，就算自己来到新月层，依旧免不了使得残月层发生莫名的变化。

　　此时无为道观内，众道童刚结束晨读。

　　待到天扶子离开后，他们立刻恢复了孩童的心性，不由嬉戏打闹起来，喧哗声愈发响亮。

　　韩立呆滞的坐在角落，身旁是同样格格不入的十几位道童。

　　他们出生与封闭的晨街芙蓉楼，从小到大接触过的人屈指可数，甚至有部分说话还不利索。

　　虽说道童基本都是农户子弟，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但韩立等人依旧无法融入进去。

　　无量子来到课堂外，忧心忡忡的看向里面。

　　他免不了对韩立等人上心，也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怠慢了。

　　毕竟韩立这批道童是地上仙带来的，即使体质较为寻常，修炼的进度也不如普通道童，可其中必定有着他看不到的隐秘。

　　无量子犹豫片刻后，打算走进学堂内与他们交流一番。

　　结果他刚走几步，就听到其余孩童发出的尖叫。

　　无量子瞳孔微缩，只见角落的十几位道童浑身颤抖起来，五官不断有黑色血液渗出。

　　他怎能不清楚，那便是身魂异化失控的征兆。

　　但不应该啊，这些道童连练气期都还未达到，凭什么会异化失控，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无量子连忙指挥道童撤去山顶的道观，然后快步走进课堂。

　　在他靠近十米内的时候，周遭的光线变得黯淡，而每位道童的脸上都浮现有黑色线条。

　　其中韩立最为明显。

　　黑线游走全身，并且化为似虫似蛇的形态。

　　大半个课堂内被黑雾笼罩。

　　无量子倒吸口凉气，额头的菊花口器喷涌出雾水，直接将门窗缝隙堵的严严实实。

　　他看到此场面，第一反应便是传闻中已经销声匿迹的天道虫，但随即又在心里否认。

　　无量子知道天道虫绝非由黑线构成，按照典籍的记载，是一种能够沟通天道的先天灵宝。

　　那到底是什么……

　　他心念微动，表情变得恍然大悟。

　　这不会是天道虫消失后，地上仙找寻到的代替之物吧，用以续住已经决断的成仙路。

　　无量子越想越觉得可能。

　　他便尽力收敛道童散发的气息，免得被无为道观里的内鬼察觉到异样，从而暴露给外界。

　　忽然角落黑影涌动。

　　男子从中走出，外表覆盖着能吞噬世间光亮的黑暗，只露出眼中的重瞳，以及额头三目。

　　“无量子……”

　　无量子愣了下，然后低头恭敬说道：“黄奇地上仙。”

　　任青挥手间，在众道童皮肤下游走的黑虫归于平静，最后融入了他们脚底的影子。

　　“大梦秘藏有门幽冥天虫法，修炼用的药引在大梦阁。”

　　“一年内道童继续转修幽冥天虫法，你等五年内转修。”

　　“此乃天道法，可知？”

　　任青本来想好了说辞，打算配合着梦境术法种下念头。

　　“晚辈知晓。”

　　但无量子却没有生出半点质疑：“在此恭迎幽冥地上仙降临，道生道，无为道。”

　　“以稳妥为主，莫要引起注意。”

　　任青说完便不见了踪影。

　　课堂外孩童嬉戏声传来，仿佛片刻的记忆被凭空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