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长寿是祝福，永生是诅咒

    苏杭依旧是面无表情，显然压根就没把对方给放在眼里。


    这倒也不是他太过倨傲，试想一下，如果路边的阿猫阿狗能够口吐人言，不熟的猫狗问你名字，你会搭话么？


    区区蝼蚁，也配享有这等殊荣？


    而怪人也能够察觉到对方的心思，连忙开口道：“大，大人，我并非有意冒犯您...你为何要保护这小子？”


    “您知道，他和您不是一族...这，这是违背——”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太过恐惧还是之前那嘶哑疯狂、毫无逻辑可寻的说话方式只是在吓唬江风，总之此刻这家伙竟然也能够较为完整流利、思路清晰地说出一段话了。


    只是在说到违背一词后，他忽然间打住了。


    因为怪人明白，自己再说下去的话，可就真有些冒犯这位强者的意思了。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忽然之间闯入梦境世界又救下了那个小子，显然是为江风而来的。


    看到白衣男子依旧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怪人剧烈地咳嗽了两下，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快要被对方给捏碎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白衣男子似乎有些眼熟...不，是十分眼熟！


    刚刚忙于交战，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眼前这个家伙，可不就是那小子的小舅么？


    这十八年来，怪人可是一直蛰伏在江风的梦境之中，并非只有噩梦。


    因此江风的种种信息他都了解的十分清楚，又岂能不知道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的身份？


    他可是那小子在这世界上仅剩的唯一“亲人”——苏杭啊！


    这家伙不是只有炼体二重吗？


    在怪人看来，炼体二重的实力与蝼蚁无异，自己随随便便就能捏死无数。


    可这家伙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却早已超乎了怪人的想象，炼体二重？


    该死的装逼犯！


    不过事已至此，怪人再傻也能发觉苏杭和江风压根就不可能是什么亲人。


    这小子可是那一族的血脉，并非普通人族，二者怎么可能有血缘关系？


    此刻怪人的心中对江风涌起一阵怨恨之情，要怪只怪这家伙太笨，不知道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真实身份。


    否则的话，哪怕江风那小子只知道一点信息，自己也能在他的梦境中窥探出一二，提前有所准备！


    当然怪人也明白不管对方的真实身份究竟如何，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就要结束这魔幻的一生了，在死亡的威胁与求生欲的支撑下，他想要搬出自己的“大哥”来震慑对方。


    “我，我没有任何想要和您作对的意思，是那位大人派我来的，那位大人是——”


    怪人丑陋的脸庞上原本狰狞的神情减少了许多，剩下的更多是可怜和卑微。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出那位大人的名字，苏杭已经低声道：“聒噪”。


    话音刚落，怪人便感觉自己的嘴巴似乎被封住了，就连“呜呜”声也发不出来。


    “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是他赐予你力量的吧？”


    苏杭淡淡道，这怪人的能力倒是非常罕见，饶是以他的阅历对此也不甚了解。


    这种诡异的能力显然并非寻常万族所能够拥有，一定是受到过什么外力的影响。


    而对方的身上明显沾染着“那位”的气息，答案是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


    不过这无疑令怪人感觉一阵无语，你这是在拷问我么？


    拷问我好歹也把我的嘴巴解封，不然就算我想卖了主子也根本办不到啊！


    不过即使怪人不开口，苏杭也能从对方充满求生欲的眼神中得知他想要活命。


    可惜这个家伙已经知道了太多秘密，自己是不可能放过他了。


    苏杭叹息一声，当他再度抬起头时，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神中忽然有了些许波动，不过也只是极为短暂地一刹那。


    “湮灭。”


    苏杭看似简短地吐出了“湮灭”二字，可是伴随而来的，却是一阵古老而又晦涩难懂的语言吟诵！


    没有任何炫酷的大场面，没有毁天灭地的气势渲染。


    很简单的，在苏杭吐出这简短的两个字后，怪人原本不停挣扎的身体随之一滞，尔后瞬间便灰飞烟灭。


    这就是顶级强者所拥有的实力，随意地吐出一个字符都是一种命令，对法则的一种命令。


    不需要任何花里胡哨、狂拽酷炫的技能，简短的两个字就能形成威力无可比拟的杀戮指令。


    伴随着怪人的随风消散，整个梦境世界也开始一一破碎。


    如果此刻江风尚且保留有意识，便不难发现眼前的场景在刹那间发生了变幻。


    虽然确实是在那条偏僻的小巷没错，可是这条小巷完好如初，哪里有半点受过大战波及的迹象？


    别说这一条小巷了，就连刚刚那被腥红之月整个摧毁的邺陵城此刻看起来也是一片安然祥和，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境罢了。


    苏杭叹息一声，眼看四下无人，他抬手一挥，江风的身体便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给抬到了他的胳膊上一般。


    他再次伸出一只手，轻叩自己的眉心两下，眨眼间场景变换，苏杭已经捧着江风的身体回到了他们的家中。


    将江风轻轻地放到床上后，苏杭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发现并无大碍。


    “好小子，不愧是江潮的儿子，即使没有修炼过身体强度也不错。”


    苏杭轻笑一声，然而“江潮”这个名字似乎唤起了他尘封的久远记忆。


    苏杭呆坐在江风的床头许久，足足过去将近半个小时才回过神来。


    “江潮、苏风，你们两个一走了之倒是潇洒自在，但你们的血脉可是苦了这孩子。”


    苏杭又发出一阵轻叹。


    强大的血脉是无数人的梦想，多少强者为了一滴远古强大血裔精血都会以命相搏，只为了能够改造自己原本平凡的血脉。


    可同时，强大的血脉也会给人带来无尽的诅咒。


    远古血脉意味着拥有接近永恒的生命，在许多人看来，永生是遥不可及的美梦，多少古代帝王为了永生都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可只有真正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才会明白，永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人类之于永生者的渺小就像一颗酵母，永远无法想象把面团送进烤箱的面点师晚上有个约会。


    爱过的人一一告别、年轻的脸慢慢枯萎，大家都有起点与终点，走到终点都可以休息。


    可只有你永远不会得到片刻的喘息时间，经历了无数好友与爱人的死亡，大家的旅程都已经结束，而你的旅程却是永无尽头的。


    这一生是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


    长寿是祝福，而永恒，是诅咒。


    江潮与苏风封印了江风的血脉，想让自己的儿子过普通人的生活，进入文明学府远离战争与纷扰，平和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但是这可能吗？


    在强大血脉的加持下，江风拥有接近永恒的生命。


    他迟早会发现自己永远不会变老，这也正是苏杭极力避免让他与除自己以外的人接触的重要原因。


    可江风迟早会长大，会成熟，会恋爱，会有想要相伴走完一生的女孩和好友。


    当看着爱人、好友一个个苍老甚至是死亡，自己却永葆青春的时候，他难道不会感到迷茫无助吗？


    这太过残忍了。


    更何况这强大的血脉不知会引来多少心怀不轨的势力与强者，江风的初始资质是不错，但是如果不修炼不变强的话，他如何面对那些强者与势力？


    自己能保护得了他一时，能保护得了他一世吗？


    打从江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这一生就注定是不平凡的。


    不凡意味着超群，超群则意味着不合群。


    一味地努力压制他的天赋，强行让他做一个普通人，那相当于把父母的意志强加到了孩子的身上。


    这对江风而言无疑是极为不公平的。


    更何况现在就算自己想要遵循江风父母的意思，让他们的孩子按照他们规划的思路和方向成长，也几乎不可能了。


    已经有人盯上他了。


    苏杭扪心自问的话，站在那怪人背后的那个家伙，哪怕自己发挥全部实力也未必能够稳稳地压过他一筹。


    更何况还有其他势力，其他强者也在暗中觊觎江风的血脉呢？


    因此想让江风以普通人的身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并不是在保护他，而是害了他。


    若是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就必须让江风去战争学院进修，让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才行。


    这世界上保证自己安全最稳妥的方式，永远都是自保。


    想要借助外力来维护自身安全，是不可能一劳永逸的。


    再者，苏风给江风设下的封印已经快要压制不住江潮的血脉之力了。


    否则的话，江风刚刚也不会爆发出血脉力量，让“那个家伙”出现。


    想到这里，苏杭起身走向江风，微微向他的胸口注入灵力。


    很快，之前在小巷中出现的那天蓝色光芒又一次在江风胸口浮现。


    只是比起那次，这次的天蓝色光芒要黯淡许多，而且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时间太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