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葬神虚空

    一路下潜，进入灵力泉眼，罗冠扫过周边，眼底露出一丝不舍。


    可旋即，就被压下。


    玄龟声音响起，“罗冠，为师再问最后一遍，当真要冒险？你如今，还有后悔余地。”


    罗冠摇头，“弟子心意已决。”


    “……开始吧！”


    罗冠盘膝而坐，一翻手鲲鹏羽出现在掌心，它本就通体漆黑，如今更像是将整片夜空都覆在表面，深沉而浩瀚。虽只是一片羽毛，却给他一种，可覆盖天地之感！


    此时似察觉什么，鲲鹏羽竟挣扎起来，隐约间好似听到，一声响彻天际的啼鸣。


    罗冠划破掌心，将鲲鹏羽压入伤口，紧握拳头鲜血瞬间将羽毛浸透，全力运转炼化法。


    拳头不断震颤，那是鲲鹏羽的反抗，纵只有一丝鲲鹏真血，却几乎难以压制。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一头真正的鲲鹏大妖，其实力将是何等恐怖。


    一遍遍尝试，罗冠以这种粗暴方式，强行跟鲲鹏羽，建立了联系。


    轰——


    他意识一震，瞬间来到海底，“自己”正疯狂躲避着，来自身后的追杀。


    漆黑的深海，没有半点光线，他却能看清周边——


    巨大的海底山脉，上面生长着奇形怪状，宛若妖魔的恐怖珊瑚，不时猛地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獠牙，将靠近的鱼类吞噬。


    有砂石之下，藏匿着的巨大眼眸，不时睁开冰冷看向周边，等待一个有缘的猎物。


    更远处，一个个狰狞可怖，叫不出名字的深海生物，游弋在这片冰冷、残酷的世界。


    杀戮，随时都在进行。


    有过之前，获取记忆碎片的经历，罗冠对这一幕并不陌生——他如今所看到的，应是这片羽毛的主人——那头曾纵横天地间的顶级大妖鲲鹏，所曾亲身经历之事。


    凭借速度，鲲鹏逃出了追杀，之后很长时间，它都在这片深海中活动，捕杀猎物逐渐变强。到这里，记忆流速明显加快，有时一个眨眼，鲲鹏的形体都明显变大几圈。


    不知多久后，它杀死了这片深海中，最强大的巨兽，成为新的霸主。


    可鲲鹏并未停下扩张脚步，它不断扩大领地，杀死一个又一个，胆敢阻挡它的海底巨兽。吞吃它们的血肉，炼化它们的妖丹，一步步变得更强。


    记忆流速更快，罗冠一个恍惚间，蓦地被头顶雷霆咆哮惊醒，他猛地抬头便见鲲鹏如今，竟自深海来到水面。


    此时苍穹漆黑如深渊，无数云层翻滚，有千万雷霆炸开，刺眼、可怖的雷光，照亮了海面上，鲲鹏那惊人至极，大到不可思议的身躯。


    突然，鲲鹏一声咆哮，震的整片海域沸腾，它奋力一个翻动，竟直接跃出水面。一双眼眸，死死盯住头顶漆黑苍穹，那眼神中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向往与坚决。


    “罗冠，就是现在！”一声低喝，蓦地在脑海响起，罗冠突然发现，此时他变成了鲲鹏。


    怒海之上惊涛滚滚，他破海而出，庞大若山的身躯，正发生着惊人变化——笨拙、粗壮的身体，快速拉伸变得修长，覆盖全身的鳞甲，竟变成一片片黑色的羽毛。


    一声啼鸣，由鲲化鹏！


    罗冠心中，陡然生出明悟，玄龟借一丝鲲鹏真血，让他重走久远岁月前，大妖蜕变之路——只不过，如今这条路的尽头，是他最强武道之路，所面临的冲霄关！


    所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罗冠借的是大妖蜕变之路，更是这份天地大势。


    所以，在炼化完成瞬间，便直接发起冲关！


    振翅一扇，鲲鹏冲天而起，冲入漆黑苍穹，那里无数乌云层叠、翻涌，厚重宛若苍穹之海。


    轰——


    雷霆炸开，张牙舞爪的雷光，重重打在鲲鹏身上，便似无数倒刺长鞭，令大片羽毛崩碎，鲜血淋漓。


    而这，只是雷火大劫的开端，一雷之后是第二雷、第三雷……转眼间，冲入云团的鲲鹏，便被雷光包裹。


    它们似一道道锁链，要将鲲鹏锁死，又像是一条条雷蛇，欲合力吞食这头，逆天而行的大妖。


    “滚！”


    鲲鹏咆哮，双翅蓦地震动，将一层层雷光撕碎。可苍穹天雷无数，它们怒吼咆哮，肆意释放毁灭之力。


    打破一层有十层，打破十层有百层……雷光层叠密集，充斥整个视野，恐怖至极！


    鲲鹏羽毛尽碎，纵在血光闪现中不断重生，却根本追不上雷劫毁灭速度，它裸露的血肉表面，大片焦糊、溃烂。


    可鲲鹏眼眸中，没有丝毫动摇、畏惧，只是一次又一次，拼尽全力的拍打翅膀，撕裂重重雷霆，不断冲向苍穹。


    不知过了多久，雷霆咆哮逐渐隐去，前方云层变成赤红，就像是一团团在九霄云上，熊熊燃烧的天火。


    这是，雷火大劫的第二关。


    恐怖高温刹那袭来，便似一张恐怖大口，将鲲鹏吞入腹中——如置身炼狱之间！


    自通天骨与玄龟融合一体，罗冠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火焰焚烧的痛苦。如在碳炉中，入目皆赤红，似整个人都要在其中，被活生生烧成灰烬。


    他所化鲲鹏妖身，血肉在焦糊、脱落，甚至直接溃散成汁液。这种痛，超越凌迟千万倍，语言已难形容。


    “啊！”


    灵力泉眼中，罗冠发出无意识的嘶吼，他如今身在水中，可整个人却通体赤红。


    身上长袍，早已化为灰烬，每一寸血肉都在释放着，恐怖至极高温。小院中，这口地下深井，如今就好像是一口被烧开的大锅，“咕嘟”“咕嘟”疯狂翻滚，白烟滚滚。


    更恐怖的是，罗冠的肉身，竟在焦糊、溃烂，似有看不到的火焰，正熊熊焚烧。


    唰——


    穿日月星辰大法袍的小萝莉，出现在井底，她眼神凝重，紧张盯着罗冠，此刻拂袖一挥，整座灵力泉眼震动。


    下一刻。


    轰——


    所有灵石，疯狂释放灵力，其浓度之高几乎凝为实质，一瞬间便将罗冠包裹，拼命融入体内。


    修复着，他即将崩溃的肉身。


    “罗冠，坚持住！”


    火海之中，鲲鹏痛苦嘶吼，它庞大身躯已被生生炼化的，只剩余最初一半大小。


    羽毛尽毁血肉脱落，露出大片白骨，甚至可以看到体内，那些艰难蠕动的脏腑。


    可它仍未放弃，一次又一次煽动翅膀，在火海之中穿梭。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恐怖高温骤然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死寂。


    鲲鹏双目，早已在火海中，被焚烧更灰烬，此时随着血光涌动，两眼重新生出。


    入目所及，是无尽浩荡虚无，四望空无一物。


    若非自身，如今奄奄一息，周身伤势仍在，真要怀疑那恐怖至极的雷火大劫，便只是一场幻觉。


    这，是闯过了吗？


    不对！


    他还在破境状态。


    可眼前虚无，就接下来的考验吗？


    安静、空荡，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得到喘息机会的鲲鹏，血肉快速滋生，重新长出羽毛。


    它逐渐恢复状态，振翅一扇就是千里万里，可在这片空间，似乎时、空法则都已失效……又或者，它们被抽离出去，令这一片虚无世界，成了无始无终的牢笼。


    一入其中，便是绝境。


    罗冠终于感受到了，这一关的可怕，它只是存在于此，任你在呼啸纵横，没有任何压制、伤害……却已将你永远放逐！


    在这里，他只能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以及胸膛间的心跳。


    除此之外，便是永恒死寂！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这俨然是一场，永无尽头的飞行。


    罗冠不知道，他要飞到何时，又要飞到哪里去，任凭他操控鲲鹏妖身寻找、探查，始终找不到出路。


    渐渐的，随时光流逝，他意识变得模糊，只是本能的一次又一次，扇动翅膀不断前行。


    “葬神虚空！”


    灵力泉眼中，小萝莉脸色大变。


    她眼前，罗冠周身所受伤势，在惊人灵力帮助下，已恢复如初。


    可如今，他整个人的气息，却在快速衰败。


    一丝丝皱纹，爬上罗冠面庞，然后快速变得密集，那满头乌黑明亮的头发，逐渐失去光泽，变成诡异的灰白。他周身时光流速，似被加速千万倍，只是片刻时间，便过去无尽岁月。


    少年不再，腰背佝偻……如今在眼前的，俨然是一名苍苍老朽，周身尽是腐败气息。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太久，他便会在时光侵蚀下，化为一具枯骨。


    葬神虚空，一念万年……这其中，时、空遁去，只有一片无尽虚无。


    虚假的错觉会让人认为，时光快速流逝，而这种流逝却又会，真正作用在人身上。


    恐怖万分！


    于是便有了，发生在罗冠身上的这一幕。


    小萝莉咬牙切齿，“过分！太过分！”


    “雷火大劫也就罢了，竟还降临葬神虚空，这可是登仙之巅，才需面临的考验！”


    这是要，彻底置罗冠于死地，不给他半点翻身之机。


    小萝莉急的转圈，她如今受限于罗冠，纵有一身翻天手段，却半点都施展不出。


    “你们还在等什么？他就要死了，没看到啊！”


    “告诉你们，我跟罗冠休戚与共，若他死我也活不了。”


    “到时你跟你，眼睁睁看着不帮忙，就都是帮凶！老东西绝不会，跟你们算完！”


    她气急败坏，咬牙跳脚。


    此刻，没人注意到，帝都夜空突然起风了。


    乌云被吹散一角，那隐于其后的星月，终于露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