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千番努力有进展，万般客气藏玄机。
高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他推开门，发现自己老爸高凌云坐在客厅的摇椅上，正在摇啊摇，好像是睡着了。
这给高梁吓了一跳，“怎么睡在这了吧？爸，快醒醒！进屋睡！”
高凌云被高梁摇醒了，抻了个懒腰，“这么晚才回来啊？”
“嗯，还不是为了车的那个案子！”高梁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瘫在那里。
“我知道。人都抓齐了，事都查清了，就差追赃了，是不是？”高凌云足不出户，可知天下事。
“是啊，得把车追回来，才能做价格鉴定，才能还给被害人，才能把这案子结了！”高梁一连三个“才能”。
“听说了。”高凌云给自己和儿子倒上水，“现在咱们市高官空缺，市长还是刚刚调过来的。这个案子是你从孙黎明手里拿过来的，这样你耿叔更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了。”
副市长耿星河是高凌云的同乡，当年一起当兵，高凌云是耿星河的老班长，对他很是照顾。俩人接下深厚的友情。
“我知道！这件事就没想让耿叔出头，我照章办事，孙黎明能把我怎么着？”高梁听到自己老爹这么说，心里有点儿不痛快，“难道这事还能像小孩打架似的，回去告家长？！”
高凌云看出来儿子心情不好，转移了话题，“傍晚的时候，昆山来咱家坐了一会儿，他说他已经跟市里汇报了……你们现在应该是很难吧？”
“昆山局长现在也摸不到脉门。现在检查组就在辽宁省，谁也不知道检查组对于这件事的看法？”高梁沉默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说：“爸，你说我们直接去找检查组说这事儿合适吗？”
高凌云严厉制止了：“不行，你这么做让市里领导脸面在哪放？再说，你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去找检查组？你们现在手头上只有个人购买车辆的证据，个人把车辆借给企业用，从头到尾都没有违规违法的地方。检查组管什么？”
高梁也是病急乱投医。话一出，就后悔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说：“我们只有查出这个钱是由企业来出资的，而且低于市场价格，咱才能把买赃这件事坐实。”
高凌云觉得儿子钻进牛角尖了，“你们现在的重点在于查实企业买赃吗？你们要做的是追回被盗车辆，先把被害人的损失弥补了，再说其他的问题，不要本末倒置！”
高梁在他爸的一顿教训下，脑子清醒了，“那我们就直接采取强制措施，该扣车扣车，该查封查封！”
高凌云没有正面回答，“你作为执法者，用法律手段去解决这个问题，比用政治手段去解决的好！”
高梁一拍大腿，“行吧，今天晚上我把那几个登记的车主留下了，现在让一中队和三中队正在跟他们谈心谈话！”
“注意点手方式方法和手段，别人抓住把柄、落下口实。”高凌云说完以后看了看儿子，“哎？那你怎么回来了？”
高梁皱了皱眉头，“我好几天没回家了，回家拿几件衣服。还有，姥姥又住院了，我想回来问问你们什么情况。”
“你怎么知道你姥姥住院了？你妈给你打电话了？”
“思宇的妈妈在医院呢！他看见了三姨陪姥姥在医院，告诉我的。”
高凌云一听，也叹气：“唉，现在的孩子，一家一个都不容易。思宇家更不容易，你平时多照顾照顾啊！”
爷俩又扯了几句闲嗑，各自睡下了。
高梁睡了四个小时，闹铃响了，他一机灵就起来了。
父母还没有起床，他蹑手蹑脚地拎着昨天收拾好的行李就往外走。
到了医院，高梁隔着病房的玻璃窗看了看姥姥，又去看望刘妈妈，和刘思宇聊了两句，急匆匆地赶回了局里。
刚进刑警大队，他就看见李永秋黑着两个眼圈飘了过来。
高梁一把扶住他的肩，“永秋，昨晚谈得怎么样了？”
“昨天你单独叫出去的那三个人，在你的好兄弟陈利明的连哄带骗下，算是说了实话，那车的确是给单位买的。单位怎么买的，花了多少钱，他们通通不知道，也不敢答应咱把车还回来。”李永秋掰着手指头算，“剩下的那四个人都是贪便宜买的，已经承诺今天把车送过来了。他们买的都是中档车，夏利、普桑之类的。”
“给他们做笔录了吗？”
“当然做了！证人的询问笔录嘛，得把他们说的话落在纸面上！”
高梁听完这句话，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也有心思开玩笑了。“你现在干啥去啊？”
“我去吃早饭啊！高大队长，你要么跟我一起去吃饭，要么不要拦着我，我又累！又饿！又困！”李永秋毫不客气地说。
高梁笑嘻嘻的搂过他的肩，“走！走！一起去吃饭！”
他们的证言只要落在纸面上就好！既然承认是企业购车，那么就可以去找企业谈。
检查组在这是个双刃剑，它既可以监督行政机关是否渎职不作为，也可以监督企业违法违规行为。
甭管企业是否以正常价格购买，按照法律规定，就应该退赃。
在食堂，高梁看见了王青琪和李乐峰在嘀嘀咕咕，他没有上前凑近乎，而是和李永秋一边斗嘴，一边吃早饭。
这时候，王青琪在身后一拍他的肩膀，“梁子，吃完早饭，去我办公室一趟！”
“好！”高梁迅速把饭吃完了，把托盘推给李永秋，让他帮忙收拾。自己一路小跑去了王青琪的办公室。
李永秋在他身后，气呼呼吐槽一句：“真讨厌！”
王青琪看见高梁进来，拨通了李乐峰的电话，“乐峰，梁子过来了，你和王平也过来吧！”
四个人又凑齐在办公室了。
王青琪看起来挺开心的。
高梁和王平对了一下眼神，咱们的王局长怎么这么开心？
王青琪敲了敲桌子，“你们哥俩儿别对眼神了，我是有事儿跟你们说。今天早上，昆山局长来电话了，他已经跟市里领导谈好了，如果被盗车辆是企业买的，就让他们依法退还。咱们一个大问题解决了！”
王平哈哈大笑，“那敢情好！解决这事儿，也算解决咱们一件大难题。”
高梁可笑不出来。昨天他爸的一番话，知道这个结果的背后应该是有不少人的努力。
李乐峰大概也知道这件事。
不过，这已经不是他们小小的区公安分局应该考虑的。
高梁突然间也想开了，发那么远的愁没有用，眼前的事儿算是解决了。不管怎么说，这个案子彻底解决算是有希望了。
当天下午，那几个真正的购车人就把车子送了回来。各个唉声叹气、不情不愿。
高梁开导他们：”别发愁！等案子结了，你们可以通过司法程序去找他们赔钱。”
昨天活跃的中分头哭丧着脸，“唉！早知道，我就不贪便宜了！这几年手里挣几个小钱，我就想买台车，现在这一下子还搭进去了！我的命好苦啊！”
“不会的，相信我们！”高梁拍了拍他的肩，“这个案子，我们会跟到底的！等案子判了，他们骗你们的钱，我们尽量给你要回来，不过要多少就不一定了！”
中分头叹了一口气，“警察同志，实话跟您说，我也知道车子可能有问题。但我以为只是事故车，真没想到是盗窃来的车辆，唉！”
高梁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虽然有市领导的同意，但向企业要车还是不容易的。
高梁把任务分配下去，自己和黎麦跑的是锻压厂。总经理宋超亲自出来接待。
宋超一见到高梁，就爽朗地大笑，握住他的手，“高大队，后生可畏啊！”
高梁也十分客气，“感谢宋总的大力支持！等案子结了，您可以走司法程序向犯罪嫌疑人追偿。”
顿了一顿，他继续笑着说：“不过你们厂的苏长宁恐怕暂时回不来了，他在这个案子里可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宋超貌似大度的挥了挥手，“应该的，应该的！你们查案子要紧！老苏这个人呐，就是不安分！过后，等你们查实了，我们厂子也要给他处分。我们厂子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国企了，但是该有的规矩还应该有！”
“宋总深明大义，感谢！感谢！”客气了半天，俩人愉快地分了手。
高梁在前面开警车，黎麦在后面开赃车跟着，两人两车一起回到了局里。
下了车，黎麦说：“这个宋老板看起来好客气哦！”
高梁扑棱扑棱黎麦的头发，“小徒弟！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笑面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