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完美一天

　　白院长走了，女朋友飞了。虽然好友没少抱怨公司的人际问题，魏翌晨还是决定离职。

　　不为别的，只为养老行业的低薪，无法匹配他迫切想通过赚钱来证明自己的欲望。

　　那一丝的不舍，被他压在了心里。

　　他对自己说，协助燕姐解决完王阿婆儿子敲诈的事情之后，他就走。

　　接下来的这天，天助魏翌晨。仿佛知道他下定了要离职的决心一样，街道发来银发唱响幸福合唱表演的通知。魏翌晨很高兴这项折腾了小半年的活动能在他离职前收尾。

　　他乘电梯到三楼，对杨森墉说出了合唱表演的时间和地点。

　　杨森墉脸上一点儿兴奋也没有，相反，表情有点悲戚。

　　“你不期待吗？你教他们唱得这么好，一不小心可能会得第一哎。”

　　杨森墉岔开话题，目光放得幽怨：“我年轻的时候爱吃香蕉，觉得香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又软又糯，还有股水果的香甜。我太爱吃了。手里但凡有点钱，就给自己买香蕉吃。

　　高高兴兴吃香蕉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三四年，之后，我就再也从香蕉中吃不出满足感了。

　　后来，我就戒了香蕉。

　　我必须戒掉香蕉，这样至少能保留一段不褪色的记忆。

　　小兄弟，我从这件事中学到了人生经验。

　　后来，无论我多有钱，我从不充分满足自己。一旦得到满足，就剩下无聊啦。”

　　杨森墉说完，转动轮椅，去找坐在钢琴旁弹钢琴的徐风情。徐风情行云流水地弹奏，杨森墉轻轻闭着眼睛，手指在轮椅上轻轻打节拍。

　　杨森墉说的境界魏翌晨能听懂，只是不能感同身受。譬如梦想，按照杨森墉的说法，他只要有就好，最好有生之年无法实现，那样他就可以永远为梦想去努力了。

　　年轻的魏翌晨更希望快意人生，努力追梦，实现梦想，畅快地仰天大笑。正如有钱的杨森墉会买很多香蕉让自己尽情吃一样。

　　也许只有过过瘾，才能将贪念降下来。

　　银发唱响幸福的活动安排在两天后，在街道文化中心举行。魏翌晨联手燕姐，安排护理员为老阿姨老爷叔们轮流洗澡、剪发。

　　表演节目的这一天，大家早早起床，穿最有腔调的衣服。

　　许阿婆拿着自己的一件假领子衣服，到处让。许阿婆又瘦又小，没人能穿得上她富有年代气息的假领子，正如没有人能穿得上她号称被人偷掉的内裤一样。

　　厉阿婆追着护理员问合唱团里为什么没有她？她可是个追求上进的人，什么集体活动都不能落下她！

　　护理员一边奔波着忙碌，一边大声应酬。连应酬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薛阿婆对着镜子用颤抖的手涂口红，涂出了边界。

　　张阿婆偷偷拿出私藏的小剪刀，对着刘海修剪起来。

　　杨森墉用口红帮徐风情涂腮红。本来还是用指肚来着，后来就变成用整只手，像是抚摸。徐风情目光被他眼中的柔情吸引。

　　他们如此沉浸于对视中，忘了周遭的眼光。塑料姐妹中的一个，伸手捂住妒嫉姐妹的眼睛，轻轻在姐妹耳边耳语了一番。再松手，妒嫉的姐妹已经恢复平静。

　　大家忙忙碌碌，终于在上午9点时收拾停当。搀扶着走路的，坐轮椅的，浩浩荡荡，朝一千米以外的街道文化中心走去。

　　好巧不巧，王阿婆的儿子远远的，在路的那头出现了。

　　“怎么办？”小潘一下子僵住了手脚，呆直了目光。

　　燕姐飞奔起来，直冲队伍的最前头，同时扭头吩咐小潘全程手机录像。

　　魏翌晨大步流星，很快追上燕姐。他俩挡在王阿婆的儿子面前。王阿婆儿子咧嘴一笑：“别紧张，我没那么混。你们搞你们的活动，我改天再来。”

　　魏翌晨和燕姐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还没有来及放下，就听王阿婆儿子又道：“你们体会一下，好好体会一下，如果我现在闹起来，你们损失有多大？”

　　燕姐不置可否，魏翌晨也不说话，但俩人显然都没有从前那么态度坚决了。

　　“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我已经礼在前，仁至义尽了，下回再见我，就是另外一张面孔了。”王阿婆儿子说完，笑一声，走了。

　　燕姐和魏翌晨对望一眼，各自轻轻摇了摇头。

　　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来自时光里敬老院的老人团十分惹人注目。像是老美人穿越时光机，空降在魔都十字路口一样炫目。不少路人不由自主举起手中的相机，拍那些只在奶奶们中间流行的衣服色和举手投足。

　　交警跑过来，协助搀扶老人、推轮椅。

　　街道文化中心的馆长前来迎接表演团，都快迎到十字路口了。

　　走着走着，时光里敬老院和另外一家敬老院的爷爷奶奶们遇上了。大家友善地打招呼，驴头不对马嘴地搭讪，气氛和谐得一塌糊涂。

　　当天的比赛，妥妥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主持人嘴里长了蜜一样，夸人都夸出来了。老爷爷老奶奶们都被夸得精神抖擞，各个有人来疯倾向。

　　11点半，合唱节目落下帷幕。

　　还好街道准备了充足的轮椅和义工，那些平时需要搀扶着走的，此刻落座在轮椅上，由义工推着回了养老院。四架摄像和两位摄影，回观自己的作品，都很满意。

　　这天的中午，老人们胃口出奇地好，兴致不一般地高，午觉及夜晚睡觉，比哪一天都深、都安稳。老人们状态好，护理员工作也轻松，管理人员心情也跟着好。

　　这一天，只要不去想老油条笑眯眯放下的狠话，称得上完美一天。

　　魏翌晨心情沐浴在喜悦中，格外珍惜眼前的人和景。在他心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倒计时。

　　“燕姐，王阿婆儿子的事，你现在怎么想？”临近下班，魏翌晨没像往常那样掐点跑，而是来敲燕姐的医务室房门。

　　“先说说你的看法。”燕姐似有考验的味道。

　　魏翌晨还真的有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