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邂逅特立独行

　　不能亲手照顾父母的余生，多数人会有或轻或重的愧疚感；害怕亲朋友好说他们遗弃了老人，不敢堂而皇之告诉别人父母在养老院。

　　当老人抱怨养老院这里那里不好时，子女内心是痛苦而煎熬的。跟小朋友们撒娇说幼儿园不好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只有极少数开明的老人，理性的认识到养老院是最佳选择，主动向子女要求进养老院。这种情况下，子女的愧疚感才会轻减一些。

　　大家对养老院，多少戴着有色眼镜。

　　社工兼办公室主任魏翌晨要做社工活动，也要做来访接待。简直要忙飞。

　　从早晨进院，到吃午饭，中间竟然没空喝一口水。

　　午饭过后，魏翌晨一边消食，一边补水。

　　小潘悄无声息来到魏翌晨跟前。魏翌晨差点呛水。

　　“305房330床似乎精神不太稳定，要特别留意一下。”小潘说完，飘然而去。

　　魏翌晨表情略呆滞。他在拼命思索305房330床是谁。

　　思索无果，只好去查老人档案。查出来330床是新进来的厉阿婆。

　　最近新进来的几个老人中，数厉阿婆来头最大了。跟其他身为家庭主妇、街道所属工厂职工、小学老师之类的老人相比，厉阿婆的职场经历最丰富，也最刺激。

　　她是她那个时代少有的本科生，通过司法考试，获得法律职业资格证书、公务员身份、政法专项编制，进了法院，在司法系统工作了一辈子。

　　从书记员做起，最后成为法官助理，主要负责起草法律文书、审查案件材料等工作。

　　据厉阿婆的女儿说，要不是受家庭操持孩子拖累，她很可能通过遴选成为员额法官，也即审判法官。

　　厉阿婆声音洪亮，白头发烫着典型的满头小卷儿，身体微胖，尚不失灵活，衣着偏正式。可能是职业使然，她确实有一股子威严劲儿。

　　她比别的阿婆更安静，以至于魏翌晨有些忽略她。

　　魏翌晨在厉阿婆的名字旁画了一个五角星，给自己做个标记，准备下次重点观察。

　　“大魏。你来一下。”

　　美萱院长站在前台外面朝魏翌晨招手。

　　被公公逼迫面临婚变的美萱院长，这几天有些疏于打扮。没有胭脂浮粉，洗去铅华，反而看上去比之前更年轻稚气一些。

　　美萱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可惜，她没有私人办公室，只能把魏翌晨招到庭院里说。

　　美人蕉叶子碧绿如洗，鸡爪槭正由绿变红，小胡柚半大拳头大，黄绿黄绿地挂在枝头。美萱坐在木条凳上，冲后面跟出来的魏翌晨招手。

　　魏翌晨想不出来美萱院长有什么私房话好跟他讲，还非要神神秘秘地把他从办公室里招出来。这一幕要是落到燕姐眼里，只怕没有一星期，过不了她的调侃期。

　　“大魏，我有种时不我待的感觉。我怕我会坚持不下去。有些话，有必要提前跟你说。”

　　魏翌晨屁股刚落座，听闻美萱院长的话，吓得弹了起来。

　　“坐。你坐呀。”

　　魏翌晨小心翼翼落座。

　　“养老行业管理人员奇缺，大魏，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好好做下去。我要是离职，我是说，如果我万一离职，你很可能就是下一任的院长替代者。”

　　刚落座的魏翌晨再次弹起。

　　“坐。你坐呀。”

　　魏翌晨哪敢再坐。

　　他怕美萱院长再说出什么惊骇他的话来。

　　怕什么来什么，燕姐在三楼老人房间的窗口窥视到长条凳上的美选院长和魏翌晨。

　　“喂，你们俩在那里说什么悄悄话啊？”燕姐扯着大嗓门，冲着楼下大喊。

　　好家伙，这一声，把全院老人都吸引了过来。

　　待魏翌晨抬头看的时候，看到三楼的每扇窗户，都露出好几颗长着白头发的脑袋，老人们大睁着眼睛，各个一副看稀奇的表情。

　　魏翌晨在一众笑眯眯的注视中仓皇撤退。

　　难以独自消化这样的信息，魏翌晨下班后飞速去时光新村小学门口等他的情感支柱。

　　今天的阿婆爷叔中，另有一个鹤立鸡群的存在——赵芊树。

　　“晦气。”魏翌晨暗叹。

　　他跟芊芊气场不合。记忆中并没有做过什么得罪芊芊的事，可是芊芊却像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要跟他过不去。只能用她早就被情敌钟世麟收买来解释了。

　　余光中瞥见芊芊朝他招手，示意让他过去。魏翌晨头一低，假装看手机，没发现。

　　小悦悦的爸爸踩着他独一份的双人自行车来了。停好车，扶了扶头上的巴拿马帽，走进接孩童的家长大军中。

　　巧得很，他正好站在魏翌晨身旁。

　　魏翌晨不由打量他一眼：容貌平平无奇，可就是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势。那是一种浑然不在乎，什么都压不倒他，什么都无法令他畏惧的成年独立男性的气势。

　　魏翌晨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小悦悦爸爸在巴拿马帽下抬眼，恰巧看向魏翌晨。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皆是一怔。

　　“你是……”小悦悦爸爸到底更成熟，他怔过之后，率先开口。

　　“哦，对。”魏翌晨意会，语气肯定地接道，“我是你女儿英语老师的男朋友。”

　　“她很有责任心。”

　　魏翌晨附和着点点头，脸上充满骄傲。

　　“你身边有一紧张就说话结巴的人吗？”

　　“嗯？”魏翌晨措手不及。

　　“你知道吗？结巴其实是会遗传的。”

　　“哦。”魏翌晨摸不着头脑。

　　“我女儿的英语老师这么有责任心。某种程度上说，我很尊敬她。”

　　魏翌晨继续措手不及＋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有话要说在做铺垫，还是人如同其打扮，是个思维跳跃、特立独行的人。

　　讲话期间，拿喇叭广播的老师开始报二年级的班级号。

　　巴拿马帽朝魏翌晨说了句“抱歉”，挤开前面的人群，加入到指定的接娃通道，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魏翌晨。

　　待一波学生群散去，吕薇朝魏翌晨走来。

　　“薇薇！”赵芊树拢手朝吕薇的背影喊。

　　吕薇回头，看到了闺蜜芊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