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江湖医圣却大大的吃力,七个人将他围在核心中,狠命抢攻。七个人是一笔擎天,庄主铁掌开碑和母夜叉公母俩、二庄主莽张飞黎锦福、绿飞鸿,还有不知名的两名高手。七人中,莽张飞稍弱,其余六人无一庸手,尤以一笔擎天和绿飞鸿最是阴损狠辣。

  人一多,就有点儿碍手碍脚,所以江湖医圣总算有惊无险,一时尚可无虞。

  檐下的文俊看得暗暗心惊,但也雄心勃勃。脏和尚更是心里暗惊,十分担心微尘子和江湖医圣的安危,他想:这时要将贼人们引开,岂不大好?便以试探的口吻问道:“娃儿,咱们的机会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走!”

  “哼!晚辈有一事不明,前辈可肯明告?”

  “时不我予,快说。”

  文俊俊目放光,凛然问道:“前辈不是前来相助范老前辈吗?范老值得援手!”

  “废话!江湖医圣是大名鼎鼎的好好先生,浮云散人亦盗亦侠,乃当年一代豪伙,还待说值不值得?”

  “那么,晚辈非插手不可,前辈要走请便。”

  脏和尚蓦地哈哈大笑道:“娃儿!你倒对了脏和尚的胃口,走啊!”

  文俊说:“且慢!”

  取出火折子,比了一比,又说:“前辈引人向东,晚辈向西,用这玩意不算绝。明天老地方见。走!”

  脏和尚心中一凛,心说:“这娃儿,倒是个阴沉而狠辣的主儿,日后如不走正道,多可怕!”当时不好说什么,在哈哈狂笑声中,飘身下地向东隐去。

  文俊奔向西,全庄一二百间楼房,全是木造,风火墙并不太高,阻不住火路。他先奔谷仓和内院,所经处掌劈脚飞,把隐伏着的小贼杀得望影而逃,如入无人之境。不消片刻,东西两面同时冒起十来处火头,男女老少狂叫救命之声大起。

  火助风威,片刻庄中一片火海,文俊一不做二不休,径奔庄前斗场。这时场中撤走了铁掌开碑公母俩,他们到庄内拦截放火之人,其余仍在怒啸中拼命。

  文俊抢了一支火把。这东西全是细毛竹浸油编就,见风即燃,愈刮愈旺,迎风一晃火花飞溅。文俊一支在手,如虎添翼,一声虎吼,抢入斗场,冲到一笔擎天身后,大喝道:“阎王谷的狗东西们,全该杀!”身形暴进,一招“横扫千军”拦腰便扫。

  一笔擎天一支文昌笔,正久战江湖医圣不下,正在冒火,闻声转起,火把已到胸前不到半尺,吓了一大跳,急向旁侧跃八尺,文昌笔点出一记“天外来鸿”,径奔文俊手腕。文俊一转脸,“嚓”一声火花四溅,火把和文昌笔迎个正着。这一瞬间,江湖医圣一声长笑,一掌击出,要不是莽张飞拼命捣出一枪,迫得江湖医圣半途撤招自救,一笔擎天非翘辫子不可。

  文俊一招得手,豪气千丈,一声长啸,探身猛扑一笔擎天,一招“毒龙出洞”使出。一笔擎天被江湖医圣的掌风余劲迫得站立不牢,已无还手之力,慌忙闪身暴退。

  绿飞鸿可看清了这英气迫人的美少年,正是瞰江楼上几乎到口的美味,那天要没风流浪子兄弟俩打岔,早已到手,这俏郎君岂不早成了自己的入幕之宾?火花下,俏郎君一发威,他那豪情勃发,英气飞扬的神态,比瞰江楼的沉稳从容风仪,又自不同。

  淫贱货只觉得心花怒放,丹田下几乎要冒出火来,愈看愈爱,情难自禁,撇下江湖医圣,转向文俊,口中娇唤道:“小兄弟,别管这一檔子事,跟我走!”

  文俊蓦地转身,大怒道:“谁是妳的小兄弟,滚你的!”火把随声而上,“长虹贯日”,“指天划地”,连攻两招,火花洒了一天一地。

  绿飞鸿被迫得手忙脚乱,连退五六步,有点儿发火,躲过火星所布范围,娇叱道:“好不识抬举,你这手鬼划符,还敢逞强?”

  一招“花中吐蕊”向前一探,就等文俊用火把来拦。

  果然所料不差,文俊冷哼一声,“直掠柴门”侧身便点。可是他已留有退步,左手一旋,打横里一掌拍出。

  绿飞鸿没想到他会使奸,火把是虚招,那一掌才是杀招,青铜剑一点一绞之下,火把断了半尺,但那浑雄无比的掌劲,将她震退五步,要不是她已运功护体,这一掌真够她受的。

  绿飞鸿被掌风震得五内飘移,骇然变色,遂又柳眉倒竖,面泛杀机,恨恨地骂道:“小畜牲真不知好歹,今晚非弄翻你不可。”剑随声至,一点二挑三拨,青芒暴闪,瞬间即连攻三招。

  文俊手持已断了的半截火把,展开“九幽魅影”盖世绝学,在青芒中欺身前扑,飘忽似幽灵,劲急如疯虎,把绿飞鸿迫得步步生险,空有一身奇学,却奈何不了文俊。

  这时,远处杀声惊天动地,整个庄院成了一片火海。不久,脏和尚一面哈哈狂笑,形如疯狂,一般挥着火把向这儿急赶,瞬间而至,他狂笑着叫道:“妙啊!火树银花,壮观之至。娃儿,这一招绝矣!哈哈!杀啊!”

  莽张飞眼也红了,撇下江湖医圣,厉吼道:“贼和尚,你死定了!”手中沉重的金枪迎着和尚,就是一招“毒龙出洞”扎出。枪为兵中之祖,易闪而不易招架。莽张飞料定和尚不敢用轻巧的火把去挡。岂知大谬不然,脏和尚一晃即至,听他叫道:“只怕未必。你尝尝这个吧,着!哈哈!”火把一搭枪身,“噗”一声响,顺杆直入,火焰已到了莽张飞的脸门。

  枪固然是兵中之祖,但却有点怕单刀,原因是单刀浑名叫“拼命单刀”,讲的是近身肉搏,正好专克大枪。脏和尚火把用了八成功,莽张飞只觉枪上传来一股劲流,震得虎口其痛若裂,几乎脱手飞去,而火把却顺着枪杆抢入怀中,差点烧到面门,吓得他火速拖抢暴退不迭。

  脏和尚得理不让人,如影随形跟到,落地叱道:“别走!躺下啦!着!”

  莽张飞刚想丢掉枪滚地逃命,可是已晚了半步,“砰”一声响,焦臭之味乍起,狂叫一声,低身便倒,头发全行着火。

  脏和尚不管他的死活,舞着火把,迎着蜂涌而来的铁掌开碑大庄主公母俩,狂笑道:“黎老牛,你来晚了,脏和尚已将你这山庄施舍给火德星君,你心疼吧?杀啊!”他左折右旋,抢入侧方壮汉丛中,宛如虎入羊群,惊叫惨号之声大起。

  江湖医圣压力一解,看山庄已成了火海,便向另一面在舍死忘生拼搏的微尘子叫道:“牛鼻子,今晚足矣够矣!喂!咱们该走了。”

  微尘子力敌三位宇内高手,仍是显得从容镇静,发出一声长笑,双手乍分,击出一招“风动云开”,身边罡风迸发,并将白无常三人迫退五步。

  他收掌冷笑道:“贫道寿登百龄,双手不愿再染血腥。相烦归告令主,天作孽犹可遣,自作孽不可活,事到临头,悔之晚矣!”

  又向将一笔擎天迫得团团转的江湖医圣喝道:“咱们走,让他们到怀玉山找咱们吧。住手!”

  最后一声断喝,宛如晴天霹雳,震得在场众人耳中雷鸣。在他们一怔神间,他已闪电似的掠到文俊身边,将摇摇欲坠的文俊一把挟在胁下,右手大袖一挥,立将绿飞鸿和铁掌开碑公母俩震得八尺。

  原来绿飞鸿收拾不下文俊,毒念顿生,一抖袖底罗巾,“迷魂暗香”迎空四散,猛一抬手,乃母所传手艺一手三暗器倏飞出。恰好这时铁掌开碑公母俩及时赶到,劈空掌和沉重的托天叉同时袭到文俊后心。

  文俊鼻中嗅入一丝淡淡幽香,“迷魂暗香”不是毒药,而是有催眠作用的镇定剂,文俊不怕百毒,却没有解除这种催眠暗香的能力。香一入鼻,登时迷迷糊糊起来,背后的托天叉已到了背心。幸而铁掌开碑发掌在先,“啪”一声响,掌风撞个正着,将他的身形向前震飞,两蓬针雨和淬毒钢镖,全被他的胸腹一一震落。可是,他体内的潜力可以将针镖震落,却无法在失神晕迷中躲开或震落绿飞鸿最后以十成内家真力,在近距离中打出的柳叶淬毒刀,左右肩窝和胁下,中了三把之多。绿飞鸿已用全力打出,力道足以洞壁穿墙,可是在文俊身上,只入肉不到一寸。

  绿飞鸿和铁掌开碑公母俩,正想一举将文俊毁掉,在间不容发时,微尘子突然大喝一声赶到,及时救了文俊。

  微尘子拂退三人,白无常也鬼嚎连声追到。微尘子叫:“范老弟,走,别理这些疯狗!”声出一半,人已远出十余丈去了。

  江湖医圣也叫:“脏和尚快走,阎王谷老鬼将到,咱们后会有期!呸!滚回去!”他蓦地一袖扔出,将一笔擎天震得倒退十余步,跟着微尘子消失在庄外树林。

  脏和尚起步在先,但一出庄,便失去了微尘子两人的踪迹。追了一段路程,往四周一看,空山寂寂,草木如死,哪有半个人影?他可不知道微尘子怕白无常将脏和尚追及,而且两人又怀有深意,一出庄又转往北面,引白无常跟踪追击呢?

  十余里外,山庄火势熊熊,直冲云霄,照得天际一片通红。他叹口气喃喃地自语道:“小兄弟,有江湖医圣在。淬毒暗器要不了你的命,但愿你今后逢凶化吉,老天爷也不会苛待你这血性男儿的。今后但愿有重晤之日,脏和尚诚心结纳你做一个方外至交。”

  他说罢,仰天长啸一声,黯然扑奔正北,流浪天涯去了。

  文俊被微尘子一挟,奔走了十来里,气血流动加速,人便悠悠醒来。他知道自己受伤,伤处隐隐作痛,便凝神运起九如心法,要将体内异物排出体外。刀上的剧毒,对他不起作用,迷魂香在体内循环一周天,药力便已消失。

  奔了十余里,江湖医圣轻功稍差半筹,在他后面叫道:“我的好道爷,你想要小娃儿的命吗?阎王谷的毒药,一时三刻可令人尸骨尽裂,还不停下让郎中下药?”

  微尘子并未停下,只嘻嘻一笑道:“江湖郎中,你也走了眼哩!这小子鬼门道不少,他竟地运功迫毒呢!不打紧。”

  “废话!能解阎王谷的独门奇毒,除了我郎中,谁也难以为力,停下啦!”

  微尘子更将身形加快,嘀咕着道:“信不信由你,少吹大气。我才恨呢!这小子用的禅门心法,咱们刚才的话全成泡影,我老道活该将这身绝艺带进坟墓,你说多令人泄气啊!”但江湖医圣并未听清。

  不久,到了一座树林,老道在林缘将文俊放下草地,让他躺着好好行功。

  江湖医圣随后赶到,笑骂道:“你这杂毛真不是东西,明知郎中差劲,却像赶往鬼门关招魂似的狂奔,可将我这两条腿累惨了,等你正式收了徒弟,我给给没完。”

  微尘子耸耸肩,叹气道:“老弟台,算了,这次咱们算白跑一趟。”

  “你说什么,白跑一趟?”江湖医圣奇道。

  “松林中咱们看他力斗脏和尚,诚乃不世奇材,认为稍加琢磨,必成大器。我这牛鼻子动了私心,你也在旁怂恿,故不惜现身氲氤山庄,想收他做牛鼻子老道的衣钵传人。咱们是白费心力了,你去看他练的什么心法?正是用先天真气排出体内异物呢!”

  江湖医圣心中一震,几怀耳朵有毛病,诧然问道:“什么?你说他能以先天真气排出体内异物?”

  老道淡淡一笑道:“一点不假,能将毒物迫于丹田,在我易如反掌,要排出嘛,我还没有这能耐,不信你去看来。”说完,踱到文俊身边坐下,仍在摇头叹息,惋惜不已。

  江湖医圣俯身一看,只见文俊闭目垂帘,脸上充满祥和之气,宝相庄严,呼吸深长,浑身散发着阵阵温暖的淡淡白雾,两肩和胁下柳叶刀,正在缓缓颤动。

  江湖医圣啊了一声,退至一旁坐下道:“怪不得你长吁短叹了,这不是传说中的解脱禅功吗,你们佛道不兼容,怪不得你那么失望。”

  微尘子正色道:“胡说!谁说佛道不相容?红花白藕青莲叶,为什么不相容?自汉代佛教东来,依附本教而生,历经衍化,十宗俱备,虽与我教不同,但破除二执(我执、法执),背妄归真,超生死于大海之念,其实是殊途而归的,怎能说积不相容呢?该打!”

  江湖医圣笑道:“牛鼻子,别嘴硬,就算我该打,有种你就收下这娃娃。”

  微尘子苦笑道:“郎中一番好意,牛鼻子心领就是。事实上人与人之间,有一道错综复杂的鸿沟在焉,要填除这鸿沟,非旦夕之功。我牛鼻子倒不怕天下的和尚找我的麻烦,还不是为了他的日后,免得他在佛道两家中彷徨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像他这种超人的禀赋和成就,日后必为武林大放异彩,让他自去找一个机缘罢!”

  江湖医圣摇头一叹,婉惜地说道:“牛鼻子,我郎中真替你难过。”语未毕,忽听“叮当”脆响,三把柳叶刀跳落地下。

  微尘子动容道:“郎中,你不是有那劳什子紫露续命丹吗?相见也是有缘,何况他是存心救你来的?这娃儿所练心法,虽有点像解脱禅功,却又不太像,心法倒是正宗,可惜内力修为仍差,何不赠他一粒,助他大成,岂不大佳?郎中不会那么吝啬吧?”

  江湖医圣大笑而起,欣然说:“成,有你这位玄门高手在,何不趁机替他调和水火?”

  “你这厮存心找麻烦嘛!别说他小小年纪,再练半甲子,也难达到水火相济之境。别废话,咱们动手。”

  文俊正在一鼓作气迫出体内余毒,乍看去,他似乎好梦正酣,如不是行家,绝不会疑心他在行功驱毒。江湖医圣取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的紫色丹丸,捏破蜡衣,将清香扑鼻的丸药纳入文俊口中。

  文俊虽凝神行功,但外界的风吹草动他全皆了然,他天性倔强,本不肯吞服,但江湖医圣可由他不得,一捏颚骨,丸药化成一道热流,经食道进入腹中。

  一旁的微尘子突然咧嘴一乐,笑叹道:“娃,看你吞丹丸的表情,像是相当固执和倔强。老道就不服气,我要你饱吃苦头,呵呵!”

  他伸手按住文俊的胸脯,另一手拉掉他的腰带,摘下百宝囊和天残剑,扔在一旁喃喃自语:“这娃儿有点邪门,这是什么兵刃?这么短。”

  幸而他没解开瞧,只将它丢在一旁,再替他解开排扣和裤带,双手运转如风,指掌齐施,在文俊全身各处一阵拍打。

  文俊只觉丹田一股奇热难耐的热流,上冲泥丸,下抵涌泉,在四肢百脉中蛇行蚁走,几次忍不住要抬身坐起,可是浑身力道尽失,连转动也不由自主,全身汗出如浆,五内如焚。

  正想倾全力运功挣扎而起,却听老道喝道:“小伙子,忍着点,不叫你行功,你就乖乖别动,要不听不但一无好处,保管苦头很大,不信你且试试?”

  文俊果然不敢妄动,咬着牙强忍,并将全身肌肉放松,不久,拍打愈来愈重,但那令人难以忍受的窒息和痛楚却反而缓缓消失,渐渐地百脉回春,炎热尽消。

  老道又叫:“小伙子,以你的本门心法行功。”

  文俊依言吸入一口长气,按九如心法要诀行功,真气刚聚,不由一凛,真气竟以雷霆万钧之势,汹涌澎湃如潮,恍若脱体而出,略一运转,上至百会,下抵涌泉,奇经百脉无所不届,在任督二脉交会处一阵冲击,几欲豁然贯通。他心中甚喜,便澄清意念,神与意合躺着行功。

  又听老道轻声说道:“小伙子,好自为之,用功一个更次,不难更上一层楼,行再相见,不必谢我。”

  江湖医圣将玉瓶往百宝囊中一塞,有点依依地说道:“孩子,紫露续命丹炼之不易,走遍名山二十年,方可炼成一炉二十八粒,可生死人而肉白骨,为武林至宝。咱们也是有缘,今留三粒见赠。你已和阎王谷结下不解之怨,三粒紫露续命丹可救你三次。愿自己珍重,再见。”

  两人只一晃,顿时形影俱杳。

  文俊正在用功的紧要关头,耳虽能听,却不敢分心答腔,两人一走,只有空自着急。他心中暗说:“莽莽江湖,不乏情义皆具之人,难得啊,难得!”

  他静静地躺着行功,渐入物我两忘之境,斗转星移,看看四更将尽。

  这时,东方沿山麓一带古林中,衣袂飘风之声凛然,两条娇小的人影,正风驰电掣向这儿奔来,好快!眨眼间便到了树下。

  走在最先的娇小身影,快如流矢掠到,突见足下躺着一个敞开衣襟的半裸人影,惊地“哎呀”一声骇叫,一扭小蛮腰,身影向左半旋硬将去势剎住,落在一旁,后面丈余另一黑影,也如飞撞到,闻声佑警,突向下一振腕,凌空上升近丈,“巧燕翻云”消去冲势,方悠然下降。两人的轻功不含糊,值得喝采。

  文俊一听衣袂飘风之声,已知来了夜行人,但他行功未竟,也不愿起来,只微张虎目,察看眼前景况,眼看两人的轻功身法,暗自点头。星光下,可以看清来人竟然是两个身穿夜行衣,年约十四五岁的美丽女娇娃,虽则稚容未脱,却美得令人心跳。两人背上都有一把长剑,脸显讶容。

  先前发出惊叫的少女,轻抚着酥胸低声说道:“天哪!原来是个死尸,差点儿一脚踏个正着,腿也给吓软了。噢!”说完,用玉手在酥胸前轻拍数下,满脸泛着受惊而又顽皮的表情。

  后来的少女笑道:“玉姐姐,亏你还自命侠女,背着杀人家伙找仇人算账,见着一个死尸也吓得打哆嗦,丢人!”

  玉姐姐笑骂道:“芝丫头,你这张口实在讨厌,你又比我狠到哪儿去了,啐!”

  芝丫头笑答:“别斗嘴了,那些贼子们已向北追下了,我们算是脱离了险地,反正明晨姐姐返回湖广,小妹与芝哥则走建昌,天明再起程并不为晚,让他们等吧!人死人土为安,我们何不将他埋了呢?”

  “你想离开我们,多忍心啊!英哥哥对你一往情深,你就忍……”

  芝丫头悄然握手道:“别说啦。我……只好令你们失望的了,你劝劝他吧。至于你和芳哥的事,我倒可助你们完成心愿,爷爷面前自有我……”

  “啐!别扯上我。”

  玉姐姐红云上颊,笑嗔着拔剑掘地,并说:“你去看这人留下什么东西,也许以后有人找他呢?”

  她刚掘不到三五剑,那芝丫头已一蹦而起,结结巴巴地叫道:“玉姐,这人未死,像是身受重伤。还有呼吸,我们救是不救?”

  玉姐走过来,笑嗔道:“那这丫头枉称英雄,真是,哪有见死不救之理。”一面说,一面探手在百宝囊中探索。

  芝丫头不再多说,转眼看了看文俊那端正而英气勃勃的俊面,还有那胸前莹洁如玉、隆起如山的肌肤,小丫头芳心狂跳,粉面发赤,烧盘儿啦!强压下心神,匆匆转过面向旁转视,却又偷偷用眼角瞄上一瞄,心里在说:“哦,他……他的面上轮廓,多像俊哥哥啊!”

  玉姐刚将救伤丹掏出,突然惊叫道:“芝妹妹那是什么!”

  芝妹随她所指出看去,只见文俊身旁有青芝闪动,忙俯身拾起,原来是两把长仅四寸的柳叶刀,泛着青光和森森寒气。

  玉姐姐失声叫道:“芝妹,别沾刀尖,我们枉费心机了,这是阎王谷两女妖的歹毒暗器,如无独门解药,中者必死。这人怎么会遇上那女妖的?唉!”

  芝妹凝视刀上青芒,倒抽一口冷气,紧张地问道:“难道他……他就没救了吗?”

  “实在无能为力,我这救伤护心丹毫无用处。生死由命,且给他服下一粒试试,我们也算尽了心了。”蹲下身子,将丹丸向文俊口中塞去。

  文俊看清两女的秀丽面容,只觉心中一动,心说:“好美丽的两个姑娘啊!嘿,怎么眼熟得紧了哪!”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脑中一闪而过,只是无暇细想其故安在。一听两女竟认为他已无救,要给他一粒丹药,他可不愿吃,又不好马上爬起,真气正在回聚丹田嘛!只好将嘴闭的死紧。

  小姑娘只道他已知觉全失,正想捏开他的牙关,突觉这伙子嘴皮一动,刚好触到她的纤纤玉指尖。小姑娘羞得要死,如中电触,吓得丹丸失手掉下,扭头倏然站起。

  芝妹不明就里,急问道:“玉姐,怎么啦……”

  声未落,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狂笑,宛如枭鸟夜啼,令人汗毛直竖。两女赫然变色,玉姐急叫:“芝妹,快走!”

  但迟了,走字一出,在凛凛劲风中,林中已闪电似纵出三个黑影人来,三面一抄,将两女困住了。三人面容狞恶,身穿玄色夜行衣,背插连鞘泼风刀。

  最先那人狂笑道:“妞儿们,凭你们奸似鬼,也逃不出刘大爷掌心,别以为你们这调虎离山之计高明,仅你们那群大小匹夫难逃公道,本寨二位寨位已经追下去了。在江西省境,要想把东西带走,势比登天还难,先擒下妳们再说。”

  响起数声金铁清鸣,三把泼风刀寒光打闪,他怒叫道:“丫头,一夜拼斗,妳们就不敢亮号,刘大爷要将你们擒住,教你们生死含羞,死活两难。”

  玉姐儿喝声“闯”!猛地一长身,“饥鹰攫食”迎头急扑,左手戟指就是一记“二龙争珠”。

  刘大爷大吼:“丫头找死!”

  声发招出,一招“狂鹰振翼”,猛削姑娘手肘。岂知姑娘存心诱敌,一点即收,“锵”一声剑啸,寒光一闪,剑光斜掠而下,拔剑、出招、转身,一气呵成,出其不意,把刘大爷吓了一大跳。他临危不乱,急横飘三步,刀向左一带,“反架金梁”一刀掠出,“锵”一声金石交鸣,两人暴退两步,谁也没占便宜。

  刘大爷脸上挂不住,蓦地揉身直上,怒吼道:“贱丫头,要走你是做梦,你认命哪!”泼风刀刀沉,刘大爷力猛,“刀劈华山”、“大地盘龙”、“拦江截斗”,凶猛泼辣地连攻三招,刀影如山,漫天彻地而来,立把姑娘迫退五六步。

  另一面,芝姑娘娇笑连连,也和另一位拼上了。这位姑娘轻功之佳,文俊也暗赞不已。只见她人如狸猫,剑似飞凤,人影飘忽,把那个使刀者迫得左蹿右闪,怒叫如雷,形如入阱之虎。

  另一大汉持刀在旁戒备,动手初期,他脸含冷笑,三五照面一过,他笑不出来了。固然刘大爷那面似已掌握全局,但这一对可不带劲,小姑娘奔腾扑击,绝招迭出,辛辣而又贼滑,已占上风。

  这家伙一急,不管什么江湖臭规矩,虎吼一声道:“三弟休慌,我来助你。”提刀便上。

  芝姑娘噗哧一笑轻笑,喜滋滋地说:“上啊!你早该动手哩!打!”

  “唰”一声就给了他一剑。

  两把刀一连手,威力大了两倍有余,姑娘就轻松不起来了!反而有点听捉襟见肘之感。

  大汉边打边叫:“丫头,等会见,嘿嘿!有妳乐的,留些儿力气吧,二爷好请教你,欲仙欲……”

  “叭”“哎唷”一声脆响刘二爷一声惊叫,他用手掩住大嘴,鲜血在指缝喷泉也似的泻出,挣着一双死鱼眼,“砰”一声像倒了一段大木头,钢刀也扔掉了。

  刘大爷和老三见老二突然倒地,吃了一惊,稍一迟疑,两位姑娘发出一声声银铃似的轻笑,纵入林中倏忽不见。

  刘大爷刚奔到老二身边,眼角瞥见先前地下的尸体,突然直挺挺地升起上身,幽灵似的直立不动,而且眼中寒光倏现,响起阴森森地冷笑声。寒冰似的声音突响:“鼠辈,你们可好?嘿嘿……”

  刘大爷和老三只觉毛骨悚然,魂飞魄散,张口结舌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是鬼,也是人,随你猜想,嘿嘿……”声音幽厉毫无人气。

  刘大爷只觉汗毛直竖,浑身发冷,抓起地上的老二,撒腿便跑。老三更不落后,走得更快些。

  文俊吓跑两人,微微一笑,自言自语地说:“黑尸魔这一套倒是有用,还没等到我故弄玄虚,他们就没命地逃跑。端的是心亏之人,胆小如鼠。”

  他扣衣纽,结束停当,拔步便走,自语道:“武林中不乏正义之士,这两个女娃儿,为了救人,不避男女裸体之嫌,难得啊!那三个蠢材不知是何来路,带走了我一粒棋子。再加半分力道,他这贼命难保。”

  展开新悟到的“九幽凌虚魅影”,盖世奇学,快如奔电,一闪而逝,在琅琚镇对岸松林,等了脏和尚一天,久候不至,黄昏时分,他方奔赴青泥渡借宿。

  他对那两个小姑娘有点念念不忘。但绝不是绮思,他在奇怪,怎么自己会生出似曾相识之感呢?

  他可没想到,玉姑娘正是翠园主人的女公子,东方英兄弟的小妹。芝姑娘就是她的义妹徐廷芝啊!

  也难怪他,东方玉那时是个娇小姐,两人见面之时不多。而芝姑娘和他只相聚一天,她那时为避武当派老道的追踪,扮成一个小女流浪儿。在他的脑海中,仅留下一个小顽皮的影像而已。何况三音妙尼曾说过,清溪树林中,那晚双凶一霸的门下走狗全来了,义弟妹已丧命在林中。他又怎能想到她们就是与自己有切身关系的人呢?

  他初更时分便到了清泥渡,找家客店住了,仍穿一身土布衫,大摇大摆到了瞰江楼。

  门前的胖小二一眼便看到了他,瞪着鹅卵似的大眼在叫道:“客官!昨天你拍拍屁股跑掉了,酒饭钱……”

  文俊微笑答:“胖哥,你的记性不坏哩!”将两锭碎银塞在他手中,又说:“一起算吧!免得你疑心我吃白食。”

  胖小二张口结舌,红着脸道:“客官……”

  “别多说,存柜。”文俊推开他,闯进去大踏上楼。

  酒菜俱备,文俊对前天在场的那瘦长店伙问道:“老兄,前天多危险哪,你这瞰江楼到今天仍是这般兴旺,真不易哩。”

  瘦店伙苦着脸道:“没别条路可走啊?客官。咱们车船店脚牙这饭碗,委实不易消化呢。前天那一场乱。小店等于白干一月活路。昨天也够险的,一大群男女老少,全是悬刀挂剑的凶神恶煞,差点又把小店给砸啦!唉!这年头,不好混哩!”

  “怎么,又闹事啦?”

  “谁说不是?两拨男女中,就有前天带着一个绿衣娘子的两个少年,可凶哩!”

  “哦,又是他们,你可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乖乖,谁敢听?他们把楼上的人全赶走,说是谁敢上楼就宰谁。小的送菜上来,只听一个美的教人心荡神摇的女人,说什么杀光,什么一切有堡主做主等等,听得小的直打哆嗦,连多站一会儿也怕得紧哩!”

  文俊毫不在意,饱餐一顿后回店。第二天,起程走了。

  由宜黄沿宜水向上游三十余里,再折向东,距棠华镇不过卜余里,群山环抱中,有一座小小道观。观名“玄都”,共有三进两院,规模不算大,北麻山的其他道院,相去远甚。

  玄都观主是个年届百龄的有道全真。道名“无极”。当他穿起全真法服,戴起九梁冠,嗨!那松风古月似的风标和气概,端的是“仙风道骨,神仙中人”。

  无极观主在附近两府四县中,无人不知他是个有道行的全真,尊称老神仙而不名。可是,在漫长的三十年中,谁也不知道他是一个武林健老,江湖名宿。

  这天一早,玄都观来了一个身材雄伟,风华绝代的褐衣少年,背上一个小包裹,腰中插了一个两尺余长的旧布囊,胁下斜挂一个破口袋。他入鬓剑眉微蹩,似乎有点儿忧心忡忡。他就是昼夜兼程赶来的小文俊。

  红日仍隐在东山下,晓风送爽,令人心神为之一爽。玄都观的全真们,早上叫开天门的例行功课刚结束不久,观门两侧道旁的两行古柏下,正有一双小道侣在洒扫。

  一看这少年人大踏步而来,一位道长怔了一怔,然后神色一正,放下扫帚向文俊迎来,稽首为礼道:“施主您早?小道松风,请问施主一早即到敝观,不知有何贵干?”

  文俊身穿褐衣,那时,正是升斗小民最流行的标志,也只有穷措大才够资格穿着。文俊看道童的神色有点不正常,只道他轻视自己,但他并未在意,拱手赔笑道:“在下梅文俊,来自江陵,奉先师遗命,求见师伯无极观主,有劳道兄通报一声。”

  松风脸色一变,忙说:“施主且请稍待。”也不先请文俊入观,径自入观去了。

  片刻,观内步出一个面如青风古月,眼中神光充足,脸上微现惊疑的高龄全真,后面跟着松风。

  文俊虽未见过师伯,师父平时也从未提及,但练家子眼中的精湛神光,绝逃不过有心人。凡是目朗鬓丰之人,不用说,准是功力到家的内家高手,要是再加上两太阳穴微鼓,必是内外交修的名家。

  尽管这老道装得像个平常人,但是文俊一看就知准是师伯无极道人,赶快抢前数步,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倒在地,叩首再三说:“徒侄梅文俊,奉先师沈公遗命,自湖广省投奔师伯,愿师伯圣寿无疆。”

  无极道人脸色骤变,向两道童略一挥手,两道童急急隐入观中。

  无极道人突一咬牙,脸色一变,冷冰冰地说道:“贫道无极,方外之人,独自持志苦修,何来师弟?更不识谁是沈公,小施主认错人了,不敢当小施主大礼,请起。”

  文俊脑门中轰的一声,愕然不知所措,叩首触地有声,虎目中隐现泪光,颤声道:“师父被宇宙神龙所害,横死白鹿岭,含冤一载有余。徒侄无能,欲报血仇却力不从心,师父他老人家临死授命,着徒侄投奔师伯,苦练武功,日后仗剑诛仇,以慰师父在天之灵。师伯,你老人家念徒侄一片诚……”

  无极道人脸上脸色瞬息万变,不等他说完便止住他说道:“施主请勿作惊人之语,贫道自幼皈依三清,不问红尘是非。施主所说,贫道大惑不解,何苦为本观带来是非,贫道少陪。”说完头也不回入观去了。

  文俊只觉气血向上一冲,感觉眼前发黑,无极道人走了好半天,他仍一无所觉,直待松风和另一道童骇然走过他身边,他方神魂入窍,猛地倏然站起,疯虎似的抢入观门。门内是一条青石走道,自观门至玉皇殿前,横亘一个大院庭,花木扶疏,中有拜坛和案鼎,别具一番气象呢!

  他刚一抢入石道,突然大殿内响起三声钟鸣,走道四周现出六名神情肃穆,宝相庄严,年约四十余的中年道人,手中各有一把桃木剑,斜置胸前,剑尖微吐,左手剑诀当胸,略向前引,将文俊四下里一围。除挡住进路那位外,其余五位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屹立如岳峙渊渟,点尘不惊。

  挡在当中的老道说道:“施主请留步,还是离开此地为好。敝观道侣,一向不问江湖是非。早上观中尚无游客,没人会将今晨之事传出江湖。施主还是请走罢!”

  文俊这时心中已经平静,临变反而从容。大凡练剑有成的高手,都有一种沉稳的修养和反应异于常人的机智,因剑道易学难精,精则超尘拔俗,剑将出则必先诚意正心,神与意通,无形中养成一种超人的定力和极强烈的观察力与反应力。六个道士一现身,一个个神情肃穆,掌中虽是行法驱鬼的桃木剑,可是连人带剑凝立如同化石,神与意通,虽泰山崩于前亦无所动,这是剑道高手登峰造极的成就,造诣深厚的至善之境。

  看六人所站方位,正是玄门正宗的“六合剑阵”。这与“七星剑阵”同称“剑阵之父”的六合剑阵,以“合”字诀饮誉武林。七星是“变”,六合是“合”,变则鬼神莫测,合则力可推山。就算你是一流绝顶高手,绝难禁受六名高手的合手,自上下四方如雷霆万钧似的一击。

  文俊是剑道行家,故一看阵势和六名道人的神色,心中悚然而惊。一比一,他自问深有自信,但要在剑阵中图个侥幸,那是难以想象绝不可能之事。

  他,傲骨天生,意志坚强而倔强,这次千里迢迢,乞师伯收容传艺,不过是碍于师命,不得已而求人之举。他知道无极道人生性凉薄,也许是脾气古怪,或许是师父生前,师兄弟之间有什么恩怨牵缠,故闻师弟死讯,竟会一无表示,并一口否认师兄弟的关系。

  小文俊不由义愤填膺,只觉心潮澎湃,瞋目大叫道:“诸位道兄请让路,小可必须再见师伯一面,如师伯坚予见绝,小可即拍腿走路。梅文俊不是天生贱种,不惯摇尾乞怜,只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只消师伯再说声不管,今生今世,梅文俊绝不踏入此地寸土寸地。”

  说完,神色凛然,一步步跨出。老道脸上肌肉似乎在不住抽搐,但却强忍住哀伤表情,蓦地朗喝道:“站住!听我一言。”

  文俊面罩寒霜,眼中神光倏现,“蹬蹬蹬”又跨出三步。

  老道长退后三步,阵势随着移动。他厉声说道:“小施主,你要以身试阵吗?不听贫道劝告,你将噬脐莫及,后悔嫌迟。”

  文俊冷笑道:“六合剑阵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能死在玄都观,梅文俊正求之不得。”

  说着,又跨前两步。

  老道幽幽一叹道:“痴娃儿,你这是何苦?总有一天,你会发觉你今天的设想错误,将会悔恨终生。”

  文俊迫近老道身前四尺,剑眉倏扬,右手弹开剑囊,握住天残剑把,悲愤地仰天凄笑道:“梅文俊投身武林,前后仅只三春,眼见武林朋友自相摧残,利之所在,六亲不认,梅文俊大失所望。反正江湖目下已无是非可言,也无恩怨可说,梅某今后要任性而为,走一步算一步。看诸位意静神凝,都是剑术行家,梅文俊要拼一腔热血,看玄都观的人还有良心否。”

  正待亮剑,蓦地青影一闪,无极道人脸上神色凛然且略带紧张,自侧殿电射而出。文俊在一怔之下,“啪”一声脆响,左颊挨了个清暴耳光。这一下不算轻,只打得眼冒金星。

  耳听无极道人厉叱道:“蠢材!你知道死有泰山鸿毛的道理吗?贫道既说过不问世事,与武林一无牵挂,你既然不是天生贱种,还在这儿噜唆则甚,要试剑阵,哼!凭你也配,给我快滚!”

  说着说着,无极道人似乎有点支持不住,浑身发抖,脸上青又变黑,筋肉不住抽搐,眼角微显泪光。

  可是文俊却用手按在被打之处,茫然抬头仰望苍穹,并将目光放在老道脸上。他只觉胸中像是被人重重地戳入一把刀,心血正在汩汩外流,肉体上的伤痛,远不比心中的伤痛来的猛烈。突然,他“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桀桀狂笑,声如厉鬼夜哭。笑完,狂叫道:“骂得好!骂得好!哈哈,只要你知道梅文俊天生不是贱种就是,哈哈……”

  在惨笑声中,身形快如劲矢,以“龙腾九泉”身法反射四五丈,只一闪,“九幽凌虚魅影”绝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越过观门上空,霎时不见,只留下渐渐远去的一缕凄笑,在山谷中久久震荡不绝。

  无极道人没想到他会突然以奇绝奇快的身法,在笑声中一闪即逝。猛然一怔,刚叫出一声“俊儿!”文俊的笑声已远出二三十丈远去了。

  他正想撩起衣襬追赶,却又摇摇头,颓然而止。目光一扫六道侣木然的脸孔,沉声道:“大敌将至,事急矣!除自愿留观的道侣外,速由后山古洞撤走。”

  又向前和文俊答话老道凄然地说道:“道规,快鸣钟召集所有人员集合玉皇殿,由道宏率领众人撤退,我先至前面阻敌。”

  道规躬身答道:“谨遵观主法谕。”

  无极道人凛然道:“记住!多死无补大局,本观主无德无能,合该应劫,如众人不依言撤走我死不冥目。”目字刚落,人已消失在观外。

  片刻,观中钟声大鸣,响彻行云,令人闻之,有壮严肃穆而又苍凉寂寞之感。良久,玄都观后观走出一列脸含悲愤而神色凄楚的道众,每人带了一个小包裹,由一位跛脚中年道人率领,井然有序地向南走,在林木深处隐去。

  不久,玄都观的东面,从棠华镇左近,凌空升起一只蛇焰箭,直上九霄,“啪”一声暴响,红绿色的焰火迎空散飞。接着,沿棠华镇至玄都观小径上,连二连三升起旗花信号,并隐隐传来呼喝叱咤之声。

  无极道人展开轻功向棠华镇迎去,不到五六里,果然看到十二名劲装大汉蜂涌而来。无极道人心中暗惊,陡然止步,冷然卓立路中,待众人到了近前,方冰冷冷笑道:“三堡主远离汉中,不远千里而来,将有以利吾观乎?”

  十二个人一字排开,冷峻地看着无极道人,中间那人年届古稀,脸如重枣,狮鼻海口,络腮胡不太密,根根见肉,剑眉虎目,威风凛凛。身穿灰布袍,腰中缠着数圈亮晶晶粗如拇指的蛟筋,在筋下插了了两把八寸短剑,短剑的云头连着蛟筋。这老家伙的来头大得唬人,乃是昊天堡三堡主,独掌镇西川殷梦湘。一身金钟罩已有十成火候,刀剑不伤。他除了一双无敌肉掌了得外,腰中三丈长的外门兵刃流星剑,端的诡异奇极,十分可怕,这玩意用在这么一位专走刚猛路子的伟岸老人手中,委实有点儿岔眼。其实三堡主平时罕用兵刃,他那一双铁掌,只一条胳膊就可镇西川,还用得着兵刃吗?

  昊天堡共有三名堡主,大堡主宇宙神龙闻人杰,二堡主双绝神君计应天,三堡主殷梦湘。这三家人居住昊天堡,在江湖的名望各自不同。三人中,宇宙神龙的名号,可说尽人皆知,凶名昭著。双绝神君则亦正亦邪,任性而为,极少在江湖走动。只是他那大孙粉面狼计玉,确实不是东西,随着闻人杰的孽孙风流浪子兄弟俩,在外胡作非为,得了粉面狼的臭名号。

  三堡主为人正派,他的儿子开山铁掌殷不群,性与乃父一模一样,但相貌却极似乃母,有父亲的剑眉虎目,却没有胳腮胡子。孙女叫凌霄玉燕殷凤,年已十五龄,花朵也似的可人。这祖孙三代都是正派人,极少在江湖露面,为了看不惯宇宙神龙的所为,他这一家就在堡的西面有立门户,叫做“西堡”,与东堡后堡鲜有往来。

  宇宙神龙杀了荆山老叟,夺了九如心法,回到昊天堡按图练功,想得到那必定是白费劲。辛辛苦苦夺来的九如心法竟是个废物,这个脸他丢不起,便悄悄地远走塞北,求师父再传他两手玩意,免得丢人。

  宇宙神龙夺得九如心法的消息,轰动武林,经前年群雄荆山夺宝之事互一印证,再经人有意渲染,这事便在江湖上闹了个尽人皆知。

  无极道人虽说是跳出三界外的人,但同门学艺,情同手足,闻声怎能不急,揣想师弟定然怀璧其罪,遭了毒手。他便只身远赴汉中,潜入堡中探听确实消息。

  昊天堡不啻龙潭虎穴,宇宙神龙一代霸才,岂是易与?堡中自然是按照排有重要的埋伏。机关密布,杀机重重,九宫八卦奇门生克等玩意层层包围,外人进入准是有生无死。幸而无极道人确是个有道全真,自有了不起的惊人造诣,对九宫八卦正反五行等生克之学,简直视同儿戏。

  只是堡中防守大严,高手如云,尤以东后大、二堡主所居之处,更是危机四伏,仅三堡主的西堡稍为松懈。因为三堡主极少在江湖走动,更少和人结怨,不虑有人前来找麻烦。

  殷梦湘父子都是胡涂蛋,直性而不知道拐弯,他就没想到,宇宙神龙名列双凶,所作所为,当然以昊天堡为代表,怎能避免不怕死的好汉前来骚扰?假使有人前来寻仇,他独掌镇西川,又焉能袖手旁观?人家怎知他“西堡”是各立门户的呢?

  无极道人就是不明就里。恰由他的西堡闯入,糊胡涂涂闹了个鸡飞狗走,两个人都朝了相。

  那时,宇宙神龙已经远赴塞北,堡中防务由二堡主双绝神君负责。无极道人一闹,不只是二堡主脸上挂不住,三堡主死脑筋更是怒火冲天,他认为无极道人存心找碴儿,与他独掌镇西川过不去,便要找无极道人理论。

  可是无极道人在麻山苦修,三十年来从未在江湖走动,谁也弄不清那夜的老道是谁。偏偏计应天和殷梦湘两人,又对江湖陌生的紧,到那儿去找呢?这事只好搁下了。

  直至宇宙神龙从塞外返回,得知堡中竟然有人前来讨野火。这还了得?这是昊天堡绝无仅有之事,也是吴天堡的奇耻大辱。他问明来人身形相貌,即侦骑四出。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果然查出荆山老叟曾有一位师兄,此人失踪已有三十多年之久,便派人在各地名山道院中察访。他狐朋狗党满天下,这并不是难事,不到一月,即将玄都观的无极道人查出。

  三堡主气不过,认为无极道人未免欺人大甚,便带着西堡几名高手,星夜赶来找无极道人理论。

  岂知宇宙神龙并不如此,他是有名儿的阴损阎罗,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知道三堡主平时从未与江湖人交往,有点独善其身的意思,这次远赴麻山,绝对搞不出什么好的结果来。

  所以他一声不吭,由堡中六大高手中,遴选他的情妇桃花仙史赵桂贞,率领三十余名一流高手分道前行,要在三堡主到达的前半刻,一举屠观。

  无极道人也不是脓包,他自从夜闯昊天堡失败归来后,知道要报师弟之仇,今生已是绝望,有点万念俱灰。

  他在附近两府县中,与公门中人时有往来,便托他们代为留意武林人物的行止。三堡主和桃花仙史两拨人马一到抚州,他就得到了消息,便着手应变,恰好文俊闯到。无极道人怎能让他在这儿送死?一看小伙子生得英伟不群,傲视尘世的气度,令他老大怀慰。他知道这种人的个性,最易打发,也最难应付,要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你要了他的命方才止住他撒手不管,只有用冷酷无情的手段,方能赶他离开。眼见事情已急,一咬牙,硬起心肠给他一记耳光,一顿臭骂,果然把文俊轰走。

  文俊一走,他目睹他超人的奇绝身法,不由老怀大慰,忍着满腹辛酸,怀着一颗被师侄误解的心,忍着盈眶老泪,向棠华镇迎去,恰好迎头遇个正着。

  三堡主看清无极道人的身貌,不错!半点也不假,就是夜闯昊天西堡的人。

  听对方一发话,便哈哈一笑道:“道爷好眼力,今天咱们用不着废话,十月前夜闯昊天堡,剑伤堡丁,火焚谷仓的那位道爷,可是阁下吗?”

  无极道人想拖时间,他还不知道另一拨人马已经抄小进去了玄都观呢!便冷冰冰慢腾腾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三堡主眼力也不弱,晃眼十月,别来无恙,但你可知道本身道为三清弟子,讲的是清静无为,却为何甘冒大不韪,不惜兵解之痛,其故安在?”

  三堡主错愕半晌,点头道:“道爷,这也是殷某不明之处,但请明示。”

  “三堡主不是不明,只怕是你明知而故问吧?”

  “殷某绝迹江湖久矣!从未与三清弟子有过牵连。道长仙驾光临敝堡,大闹西堡蜗居,殷某百思不得其解,道长有说乎?”

  “三堡主真的不知?”无极道人不住冷笑。

  三堡主正色道:“殷某就是惑然不解,故而千里迢迢前来贵地,请道长给殷某一个公道,以正是非。”

  “九如心法之事,三堡主难道也说不知?”

  “略有风闻,但那是大堡主闻人杰之事,与殷某无涉。”

  无极道人凄然长笑,令人毛骨悚然,笑完一字一吐地道:“九如心法乃贫道师弟荆山老叟沈潜山之物,贵堡为谋夺此物,两个月多次劫夺,不惜大开杀戒。贫道恨无太阿神剑,尽屠昊天堡中生灵,可惜力不从心,区区一把火,怎消得贫道师弟九泉之恨?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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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激战正酣,欧洲遍地战火,人丁凋零,北洋政府向欧洲派出14万劳工,秦致远适时加入其中,成立华人部队,加入法国外籍军团,在付出惨痛代价后,随协约国集团获得胜利,之后又在巴黎和会上改变了北洋政府身为战胜国一无所获反而丧权辱国的窘境,就在秦致远为中国人赢得荣耀的时候,他发现他和他的部队已经无家可归……   “天下之大,既然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们就要用自己的刀和剑赢得我们自己的生...

饥荒年,我囤货娇养了古代大将军

【古代少年大将军x娇娇富贵花,古今连接+囤货+基建+荒年】叶苜苜发现祖传花瓶成精,神奇的能连通两千年前古代。 因此她结识一位古代少年将军。将军镇守边塞重城,被蛮族三十万大军包围。 天降大旱,河床枯竭,二十万百姓饿死只剩下八万人。走投无路,将军向神明乞求水和食物,希望能让百姓活下去。 叶苜苜大手一挥,准了!她囤积大量物资,投喂将士和百姓。包子馒头花卷肉夹馍……每天不重样,给古代人一点现代美食的小震撼。 寄兵书,屯粮招兵,建立工厂武器库……给古代人来一点现代军事的大震撼。 当她被人诓骗,继承的家族企业面临破产。将军为报恩,送她大量金钱书画古玩瓷器……她靠着古董,救活家族企业,成为女首富,走向人生巅峰! 而将军靠叶苜苜提供现代军事器械,踏蛮夷,复九州,平定六国,统一天下。 说好为她建立庙宇,世代供奉。大将军寄来婚书:以山河为证,待海清河晏,期待与汝相逢。 婚书下压着凤冠霞帔。好个少年将军,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

无限之神话逆袭

警告:病毒入侵。   这次是一个穿越者!

武侠:重生张翠山,我硬刚五大派

穿越倚天,成了主角张无忌的怨种老爹张翠山? 明明是武当七侠最具天赋的弟子,武林神话张三丰最得意的爱徒! 明明师门团结,妻贤子孝,魔教代教主是他义兄,魔教法王为他岳父,正邪两道,无人能出其左右…… 结果却因为一点压力和打击而羞愧自尽,看似悲壮,实则懦弱! 既然让他以张翠山的身份重活一世,那这一次,他选硬刚五大派。 …… 十年之后,百岁寿诞。 五大派齐至武当山。 少林派:“大家一起上,他张三丰未必能把我们全杀光!” 张三丰:“自信点,把‘未必’去掉!” 就在武当七侠同仇敌忾,誓要与五大派周旋到底时,张翠山却以一人之力镇压了五大派。 而直到这时五大派这才发现,张三丰未必敢把他们杀光,但张翠山是真敢啊! 张翠山:“从今天起,屠龙刀归我,倚天剑我也想要,谁赞成,谁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