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一切努力全属徒然,三音妖尼根本没有回慈云庵,只有闻风赶来抢夺九如王佩的双凶一霸的走狗。

  茫茫人海中,竟失去了三尼的踪迹。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年又一年,晃眼三年过去了。但兄妹俩对盟兄文俊的思念,并不因岁月如流而淡薄,反而更加殷切,尤其是廷芝姑娘,文俊舍命在刀光剑影中救她两次,她对这位盟兄的关切更深。

  自回到长湖的第二天起,兄妹俩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沉凝而稳重,他们知道年纪大小不痛下决心,绝不能出人头地。

  三音妙尼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是顶尖人物了,要找她们报仇,就得好好用功,所以兄妹俩不再外面闯祸,专心致志的在家中苦练武功。

  三年来,两人长高了不少,轻功和内力修为,也有意想不到的进境,这天是八月中秋后三天,徐家湾经过三天的热闹,已经消闲了不少了。兄妹俩一早驾着扁舟,向烟波浩渺的长湖中荡去。

  这时晴空万里无云,湖面水平如镜,湖中零零落落散布一群群渔舟,远处天际飞翔着阵阵白鹭,整个人十里长湖,是那么安详静溢。兄妹俩身穿绿油绸水靠,头戴竹笠,小船轻飘,桨儿轻摇,看看离岸十余里,小姑娘远望西北隐隐青山。

  蓦地幽幽一叹,恨恨地拨了一桨,小舟速度失去均衡,悠悠地转过来。

  廷芳诧然地问:“小妹,你这是算什么呀?”

  廷芝颓丧地扔下桨,大眼睛一眨,叹口气说:“三年了,真长啊!俊哥一点音讯也没有,爷爷虽请江湖上朋友四处打听,这有什么用。”

  廷芳了扔下桨说:“爷爷又不是江湖人,人家何必引火烧身呢!三音妙尼的武功和霸道的逍遥香也算得江湖一绝,谁又愿意去招惹他们呢!”

  “我问你,你有何打算?”

  “打算?我准备沿江直下江西,你敢不敢。”

  “呸!废话!”小姑娘柳眉一扬,又说:“只怕你不敢去!”

  “那好办。”廷芳一拍胸撑,神色一怔。又说:“咱们从长计议,三夭后动身,但你得改穿男装,免得爷爷派人搜寻,这次要再被捉回,关上三年五载也不是奇事,一切得听我的,不然准有麻烦。”兄妹俩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原则是沿江东下江西建昌府,假试找不到三尼下落,再往回搜。

  三天后,兄妹俩带了两个小包裹,偷了乃母百十余两白银和少量金珠,扮成两个小厮,连夜偷走长湖南岸。

  第二天到了江水边的潜江,雇了只小船直下武昌府。

  九现云龙第二天方发现两小偷走,派人到荆州沿途江边搜寻,没想到兄妹俩鬼精灵,不走荆州走汉水,舍近而求远。

  并且化装上路,逃出众人耳目,老人家心中大急,四处托江湖朋友踩察。

  十天后,水上朋友传来信说,在武昌府曾发现有两男一妇三个大娃儿乘坐两艘大船,随行且有不少人,终日待在船上,三个娃儿都出落得俊美绝伦,倒有八成像孙少爷兄妹云云,只是大船上的人,都有点岔眼,是何路数,还未摸清。

  老人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带了两个朋友连夜放舟,直下武昌,等他一到武昌府,水上朋友留下话说:三个大娃儿不是孙少爷兄妹,两船已经东下,前面已派人跟下了。

  老人家仍不放心,急急忙忙向下赶去。

  且说兄妹俩虽则小厮打扮,可惜那身细皮白肉和清秀的脸蛋却难逃人家法眼。

  廷芳这小鬼名堂多,不管乃妹反对,用黄颜料加上黑锅灰,顾不得肮脏,在手脸颈上淡淡抹上一层,头上青丝给乱七八糟地抖散,胡乱挽在顶端用帕儿包着。

  那时,男女头上只有结髻之别,小娃儿更易改装,就这样,果然让他们逃过了追访者的耳目。

  九现云龙的朋友满天下,可是他们只知道孙少爷兄妹是一双奇绝的俊美金童玉女,谁又会想到这两个肮脏透顶的小厮,就是他们所找的对象呢?

  兄妹一到武昌府,落脚文昌门附近,第二天便到江边雇船东下。

  江边帆桅林立,码头上熙熙攘攘,贩夫们走卒摩肩接踵。他俩摸不清该往何处雇船,又不好开口,站在人群中正在作难。

  合该有事,两人正沿江边向平湖门走去,行人太多,正慢慢向前移动,猛见前面人潮分向两边涌出,惊叫之声大起。

  兄妹俩正在奇怪,人潮开处,已现出七八名脚夫米,一个个身材魁梧,相貌狰狞,前襟敝开,露出古铜色的毛茸茸宽大胸膛,领头的那位大汉显得特别雄壮粗野,伸开两个蒲扇大的巨灵之手,将避开得不够快的人连推带拨,也不管人家死活,直往前大踏步撞来。

  兄妹俩摸不清来路,正想让开,岂料两人前面正走着一个瘦个儿,最前面还有一个大胖子,两人反应都不快。

  大汉将胖子一掌推开,大胖子“哎哟”一声惊叫,仰面便倒,恰好将瘦子撞个晕头转向,像根木头似的倒向兄妹俩身前,不偏不倚迎头压下。

  兄妹俩平时是个惹祸胎,一看有人不讲理,无事也得找蹅儿,先前看了众人大汉气势汹汹的讨厌相,心里早就透着不愿意,再被瘦子一撞,不由小性子大发。

  廷芳年纪稍长,怕生事后引起注意,忍着气急忙扶起瘦子,仅瞪眼鼓腮生气而已。

  小姑娘可不同,两手一叉腰,杏眼含威,往路中一站,恨恨地向那大汉“呸”了一声,迎面拦住去路。

  最先那大汉先是一怔,倏然止步,最后勃然震怒,双手一张,将随后众人一拦。他自己晃着大脑袋,牛眼一翻,冲着小姑娘吼叫道:“好小子,一指头将你摁死,你吃了虎胆豹子心胆敢拦住路中,向我鲁小牛瞪眼睛吐唾沫?你是那家的小子?说!”

  双方相距不过三尺,鲁水牛话声音够大,臭口水满天飞溅,小姑娘怎受得了?掩着鼻子往后退,心里憋得难受,无名之火一发不可收拾,这时路人纷纷让开,江边船舶上的伙伴们全挤到跳板上看热闹,人人都为这两个褐色小伙子担上了心。

  小姑娘不等鲁小牛说完,冲廷芳一眨眼,他俩早就约这定好,向外打交道由廷芳出面,廷芳也按捺不下,也叉着腰向前,一撇嘴不屑地说:“你找碴吗?谁又惹着你呀?向我们穷叫瞪眼睛,想吓唬人吗?你是什么东西?水牛也说起话来啦,怪事!”

  “这东西像只疯狗,哥哥,给他吃顿生活,上啊!”小姑娘拍着手叫,直着喉咙嚷。

  “反了!反了!”鲁水牛气得直翻牛眼,怒气如雷:“小狗,你活腻了,鲁大爷成全了你,先赏你两个耳光开开眼界。”跨前一步,一掌向廷芳左颊上掴去。

  四周围了七八十名观众,见状全发出一声惊叫。皆因这鲁水牛鲁子兆,是江边一霸,他那一掌下去,怕不有上百斤蛮力?这小伙子不死也是重伤,众人怎得不惊?

  惊叫之声未绝,只听“叭”一声闷响,接着“噗”一声,像倒了一根大木柱,随之哗叫之声大起,把观众惊得舌头伸出口外,半天缩不进去,久久才叫起好来。

  原来小爷一看就知道这人是个大笨牛,掌到时骤一低头,他个儿小,手脚利落,存心给鲁水牛难看,只一扭虎腰,但到了鲁水爷身侧,右腿起处,“叭”一声踢在鲁水牛臀上,兄妹俩自小随祖父练正宗内家拳脚,身手岂同等闲?这一腿没有三百斤也有二百余斤,鲁水牛岂能好受?“噗通”一声跌出丈外,狗抢屎面朝地面猛撞,大门牙掉四颗。

  血水满地,正在哇呀呀穷叫,挣扎着要爬出来,后面的七名大汉先是大惊失色,最后同声怒叫,磨拳擦掌向前一拥,要将兄妹俩毁在拳脚下。

  小姑娘在欢呼“好啊!这些蠢材交给我,别抢先啦!”她一见哥哥得手,小手心痒痒啦!不等众人扑上,她已卷入人群,双掌一分,宛如虎入羊群。

  只听噼啪之声此起彼落,狂叫之声大起,七大汉捧着脸扶着腰,发喊声扭头狂奔而去,丢下鲁水牛仍在挣命。

  这里,四周反而声息全无,只有鲁水牛摇摇晃晃哼哈着爬起,所有观众张口结舌鸦口无声。

  兄妹俩一打眼色,廷芳一掌将鲁水牛推倒在地说:“水牛,你不是说一指头就把小爷摁死了吗?地上大概可以找到蚂蚁,你去摁吧!小爷少陪。”

  话罢,两人转身便走,钻入人群片刻不见了。

  不久到了平湖门,这里也是热闹场所,由汉江下放的舟船,全在这靠岸,帆桅林立,密密麻麻,廷芳硬着头皮上前找船伙计打听,要找小船直放郡阳。

  花了整个一上午,才花五两银钞雇了只扁舟,约定明晨东下,便转头回客栈准备上路物品,足不出户的等明晨动身。

  在两兄妹走后不久,江边来了一群蛇鬼牛神,有两名大剌剌上了小船,半盏茶工夫,小船上值钱的家伙全搬上了岸,船夫换了两个粗眉大眼赤膊大汉。

  在这艘小船的左侧泊着两艘大型客船,舱面上坐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十七、八岁的公子哥,靠左舷船板卓立着一个梳三丫譬、眉目如画的十二岁小姑娘,月白罗衫上,罩着一件银色小坎肩,流苏儿款款轻荡,雪白长裙澈曳,绣带儿轻摇,宛如仙子凌波,显得江水更美了。

  三个人在低声谈话,似对邻船上粗暴声浪毫未注意。直待小舟所有对象全搬上岸,留下的两名赤膊大汉也搭着衣衫上了码头,三人方停止谈话,向两大汉背影投过不屑一瞥,少女那秋水也似地明眸中泛上一丝寒意,低声说:“这些小流氓太不象话,连两个穷小子也不放过,哼!”

  右手少年接口说:“他们不该跑到江中下手的,这教水上朋友难堪,犯了江湖大忌,看他们如何解脱。”

  右手少年接口说:“不用解脱的,这趟买卖似难得手。你不看那两个黑小子步履轻盈,双目英光外露吗?江边的好汉们如在水上出口气并没有大不了,只怕怨气难出,还碰上大钉子呢,不信且拭目以待。”

  少女却冷冷地道:“强龙不斗地头蛇呀!黑小子准占了不上风,这容他们不得呀,我要准备。”

  左手少年不以为然说:“二弟和三妹未免管事太多,要是你们冒昧出手,不怕泄露咱们行动么!”

  少女柳眉一扬,哼了一声说:“怕事的别多嘴,反正明晨同时放舟东下,要是他们胆取行凶杀人,哼!我管定了,这就去和爹爹商量。”说完莲步轻摇入舱去了。

  两少年耸耸肩,相对一笑,状甚得意,那右手少年说:“三妹一耍赖,爹便会准,明天有好戏可瞧。”

  “大哥,你就别管了,明天我和三妹动手足矣!”

  “好吧由你出面,别忘了拖葛叔叔下来,爹准没话说。”

  翌晨寅未卯初,两个黑少年身背小包裹,欣欣然来到码头,小舟上两名大汉笑嘻嘻地迎出,将两人迎入舱中。

  两黑少年就灯光下打量船夫,发现共有四名之多,一个个粗眉大眼,体格魁梧,两人似乎一怔,随又相互一打眼色,没做声,一迭声吩咐开船。四大汉一阵子好忙,小船悄悄地退出船丛,向下游滑去。

  这时天色虽早,但码头上已经人声嘈杂,船只陆续解缆,自文昌门以下的船只,都是向下开的,三四十艘大小船舶,先后向下直放,那两艘大客船,也陆续启旋。

  廷芳兄妹的小舟箭似下泻,后面两艘大船衔尾紧迫,大船风帆已经扯满,舱面上船伙计们清闲得很,全悠闲地靠在船舷上张望。

  最先头那艘大船后面,拖着艘梭形快艇,支起两把长桨,后舱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开外,豹头环眼的精壮大汉,在含笑向前注视。

  船首上就是大船上的二哥和三妹,他俩内穿着油绸水靠腰带上插着匕首,外面披着墨绿色罩袍,恰将水靠掩住。外表上看去,男的悦如临风玉树,女的赛似海宫龙女,一般的英姿勃发,超绝尘世。

  这时,天已大明,江面上无烟无雾,十里上下江景可以一览无遗,忽听三妹神情紧张地叫道:“葛叔叔,解缆,前面已动手了!”

  二哥猛一拉缆绳,后艄的葛叔叔双桨轻点,小艇快似脱舷之箭,向前疾冲,瞬间就超过了大船。

  大船中舱窗帘一晃,传出一句话说:“小心了,玉儿不可有失江湖规矩。”

  “大哥放心!小毛贼嘛,从轻发落就是啦!”

  葛叔叔洪亮的声音震荡在江面,小舟已远出二三十丈外地去了。

  廷芳兄妹俩在武昌府上船,发现船上伙计竟然换了人,小扁舟竟然有四个狞狰恶汉干活,岂不透着邪门?

  兄妹俩经常伴爷爷与那些好汉们盘桓,江湖中的许多事情,不算太陌生,心里犯疑,口里可没说。反正初生牛犊不怕虎,艺高人胆大,还怕这些小毛贼不成?

  暗地里一商量,便分别入舱准备。船一离开武昌,两人已经换了贴身水靠,外面罩了长衫,小腿上各藏了一支八寸长的匕首。

  兄妹俩生长在江湖,说水性敢说不作第三人想,泡上三五天,下潜十寻,简直算是儿戏,难怪有恃无恐。

  船一过青山江面,距武昌约有三十里,前后左右的船只,最近也隔着二三里之遥,猛听船头两大汉之一发话道:“我说老二,草不丰,羊不肥,这趟买卖本大利轻,着实让人泄气,耽误了你我的正事,何苦来呢!”

  那个叫老二的接着说:“没话说,老大,为朋友两胁插刀,斤斤计较本利,咱们还用混吗?”

  “鱼儿鳍儿长,别让他们漏了网,老二,撤网儿吧!”

  “是啊!先要活的!上哪!”声落,两人突然仰天狂笑。

  兄妹俩坐在舱面,他们的江湖切口,怎能瞒得行家,两人相互一打眼色,暗骂一声:“鼠辈该死!”已自运功防备。

  狂笑声一落,两条缆绳夭矫如龙,迎着兄妹俩头兜盖下,倒真有儿门道。

  廷芳倏然站起来喝道:“来得好!”反手一翻腕,身形疾闪,缆套落空,伸虎掌抓住过索结,猛地挫腰旋身,喝声:“过来!”

  大汉只觉虎口发烧,立足不牢,向前一栽向廷芳箭似撞来。

  小爷手下绝情,一掌拍在他的左肩上,一抬腿,“噗”一声闷响,膝盖正顶在他的下颔,大汉门齿尽落,“咚”一声仰面便倒,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另一面小姑娘也够狠,不退反进,抢近另一大汉身前,左开弓“鬼王拨扇”,右手出“云龙现爪”,“叭”一声脆响,大汉右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口鼻鲜血迸流,眼中金星乱飞,左肩井穴也被扣实,锁骨着手即折。只得痛狂叫一声,扔掉缆绳,觉得眼中发黑,只见满天星斗。

  一照面间,两个大汉都躺下,后艄的两名大汉大出意外,呆了一呆,蓦地同声怒吼,掀起舱板,各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分水峨嵋刺,火速褪去外衣,恶狠狠地向前舱抢来,像煞两头疯虎。

  兄妹俩制倒两个大汉,也倏然褪下外面罩衫,露出里面的紧身水靠,后面的两大汉也恰好赶到。

  廷芳叫道:“好兔崽子,你们都想谋财害命?饶你们不得。”抓起一段缆绳,迎面一抖,就是一记“龙游沧海”,劲风呼呼,向两大汉劈面挥去。

  两大汉一看兄妹两露出一身水靠,青油绸闪闪发光,不用猜,准知是水上大有来头的人物,绝非三流小混混的东西,心中不由骇然。刚想剎住身形之间,缆绳已劲风呼呼破空而来的。

  两人心中更惊,一左一右纵开,分手刺一招“分波逐浪”,两下里一探一分,揉身急扑。

  缆绳触刃断成三截,兄妹俩知道两人手底不弱,舱面上有的是木棍,怒叱一声,各自捞起一根四尺木棍,火辣辣地向两大汉攻去。

  舱面上能有多大?四人一交手,便两下里堵死,谁也别想过来。船失去了主宰,忽横忽竖直缓缓向下游漂流,风篷的控索虽已挂紧,但操舵无人,也就等于无羁野马。幸而风势甚小,倒不怕翻船,只在滚滚江流中晃动,打旋。

  四个人是堵住拼命,只能硬攻硬接,形成鼠牛比力大者胜的局面,分水刺分量轻,木棍又粗又硬,不到十招,两大汉被迫到退到两旁船舷过道跳板上,中舱将四人分成两面,各自为战。

  小姑娘一面打一面欢叫:“笨虫,分水刺在船上使用,小爷让你换家伙。打!”兜头就是一记“泰山压顶”,把大汉又迫得退了三尺。

  廷芳也在叫:“有你乐的!这招是怪蟒翻江,着!”木棍一圈一抖,分水刺破荡得向上一扬,空门大开,要不是大汉见机暴退,胸前怕要开个透明窟隆。

  这里,先前两大汉已爬起,一看同伴只有招架之功,情势可危,顿忘身上痛伤,怒叫着抽出两把大桨,摇摇晃晃分向兄妹俩身后攻去。

  廷芳回头大笑道:“蠢材,丢掉那笨家伙,乖乖说出你们是受何人指使,饶你们这一遭,说!”他嘴在说,手可没停,一棍迫退分水刺,纵身一跃,躲过身后插来的长桨,“巧燕翻云”向后反蹿半空中,转下身形,凌空向操桨大汉迎头就是一棍。

  那大汉被他的奇身法唬傻了,将桨一抬,向后急退,只觉重心一失,“噗通”一声跌入江中,逃掉一棍之厄。

  另一大汉睹状急叫:“哥儿们,下水!”语音一落,三大汉已翻入江中,水花一旋,人已不见。

  廷芝扑到船后艄叫道:“小妹,注意他们翻船!我来撑舵。”

  但迟了半步,他拉转舵柄,扯住风篷控索,舱中已有潺潺水声,小姑娘叫道:“哥哥,这是活舱,船难保全,我们由水下走。”她入舱中提出两个油绸小包,抛一个给廷芳。

  这里,左侧已冒出四只贼脑袋,用的是上乘踏水法,水线在乳线以下,不晃不摇,如站浅水之中。

  其中一个奸笑道:“小子们,这小舟有活舱,等会儿就开往水晶宫,咱们两个服待你一个,来吧!龙王爷在等你们报到呢!”

  这同时,上游箭似驶来一只梭形小艇,前面屹立着一男一妇,青帕色头,青油绸水靠,男的英伟出群,女的美艳动人,各提着一把青光闪闪的鱼须刺。这种刺长只两尺两寸,把有护手,粗如拇指,愈往上愈细,尖和利锥,距刃尖三寸有条寸长倒刺,前后开刃,以切割为主,所以不能当钩使用,在水中使用十分利落。

  船距二三十丈,少年人向后一招手,后艄豹头环眼的精壮汉展开雄浑的喉咙叫道:“五湖四海,江汉分流,有话好说。”

  这是水路朋友的切口,“五湖四海”是说“我也是江湖人”,“江汉分流”是说:“我是这条线的一分子。”

  可是他的话音未落,廷芳兄妹已经将包裹放在一块舱板上,像两只鱼鹰子钻入水去了。

  四大汉之一的高声答道:“武昌鲁大哥之事,请阁下休管。”四人一低头,也钻入水底,瞬即不见。

  “三妹,我们下去。”少年在叫。

  曹叔叔停下桨,朗笑道:“且慢!你们不见两个黑少年的水靠和入水身法么!葛叔叔招子不瞎,不是我灭你兄妹的威风,恐怕他们俩不会比你们俩差,等着就是啦!”

  少女点点头微笑过:“是啊!海燕掠波加鱼鹰入水,这是第一流的身手嘛!”

  且先说廷芳,他一入水便游在左侧,向四大汉冲去。江水略浑,视度不良,而且流速甚大。但兄妹俩功夫到家,毫无顾忌潜泅。潜游不到十来丈,猛见两丈外两条黄影一晃,就知敌人来也,向乃妹一打手势,急向下潜入近丈,再向黄影疾冲而上,反手一抄,拨出匕首。

  两大汉也真了得,廷芳一到便已警觉,两下里一分,头下脚上向下迎去,两把分水刺疾似惊鱼,向廷芳递出。

  廷芳早料到有此一着,双足向左一蹬,左手横推,身形俩向右急移,右手匕首冲向右首大汉分水刺中段,一点一绞,等他撤招的瞬间,左手向前一探,要抓他的顶门。

  两人都是顶门相对而冲,大汉兵刃过长,一开始被匕首架住偏门,下沉的身势因变招而滞,没有廷芳上浮的来势劲急,眼看天灵盖在碎在对方手下,人急也会生智,双腿一分,左掌疾推,将身形反向上升,分水刺拼命向后一带,横截廷芳左手,他只好拼命啦!

  两下里来势奇急,不过是眨眼间事。廷芳心里冷笑,心说:“小爷可犯不着和你拼命,哼!”一扭身,匕首便又将分水刺架开,身形右移,左手仍伸向对方顶门。

  大汉心中惊慌,左掌拼命一拍,一股劲急的水流,迎着廷芳压去,同时利用反坐力向上急升去,在间不容发中他脱出廷芳爪影,也亏另一大汉及时返身回救扎出一刺,方免一爪之危。

  另一大汉将同伴救出险境,廷芳已经上升近丈,紧追前一大汉身下,似乎不知道身下有人。大汉心中狂喜,手足一尖,箭似上升,分水刺已经递出。

  廷芳上下受敌,但他不在乎,手脚齐推,人已横移了五尺外,再向上一托,身形倏然下沉五尺,就在这一移,一沉之间,恰好到了向上击来的大汉脚下。良机难得,慢不得!左手疾伸,一把扣住大汉足踝。

  大汉上升之势收不住,足踝突被人扣住,惊得他在水中也会冒汗的,急身运刺,向下急点去。

  廷芳用手制敌,就是准备用匕首防止分水刺的回击,刺到,他拖着大汉向下急流,轻轻用匕首将分水刺拨开,左手用上五成功劲,大汉疼得张口大叫出声。

  这可妙极了,他一张口,深水中压力奇大,江水呛得他几乎闭气,硬灌了几口江水,身形向下沉。

  另一大汉本来快要升上江面,一见同伴被人向下拖,惊得三魂出窍。总算他够义气,吞入江水憋住气,急向下冲,要解开同伴之危。

  廷芳不想伤人,将那大汉向江底拖。

  大汉痛得浑身发软,吐噜噜直喝水,眼睛泛白,分水刺不知何时已经沉入江底去了。

  廷芳见他水也喝够了,人虽未昏迷,已去死期不远,便将他放开,向上急升,迎着赶来解救的大汉冲去。

  那大汉见廷芳带着一个人,下沉的速度惊人,愈赶愈觉心惊肉跳。一见廷芳向他急升,心中更慌,急忙一收腿,以全速向下冲去,分水刺也乘势点出。

  廷芳左手略摆,便闪过分水刺,右于匕首倏出,一刀点在大汉上臂,再向外一带,江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的一团,分水刺脱手沉入江底。

  大汉知道自己万不是敌手,创口被江水一侵,其痛彻骨,一口气也憋不住了,赶忙向横里逃走。

  廷芳怎肯放松?只一夹双腿,便超越大汉的上方,紧紧地盯住他不放。

  大汉想往上冒,他就踹他一脚,仍叫他沉下。不久,大汉憋得咕噜噜直喝水,手舞足蹈的情形愈来愈慢,翻着一双死色眼,口中直冒水泡。

  廷芳一见时机已到,方一把扣住他的腕骨,将他带上江面,大汉已是半死,他一冒出水面,便慢慢吸入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讨饶:“小爷,请放开手,我跟你走就是。”

  廷芳微笑着放开手说:“你这是班门弄斧,知道厉害了吧!”

  他放眼望去,小船已经不见了,不远处小妹正挟着一支浮木,将两名半死的大汉搁在上面,正和梭形快艇上的一双少年男女答话,在身侧十余丈水面,先前被他扣住足踝,灌了一肚子江水的大汉,正在一浮一沉的挣命。

  廷芳一看乃妹无恙,便撇下两大汉,向乃妹身边游去。只听乃妹说:“不管,你得应允我处治这两个笨贼。”

  少女笑嘻嘻地说:“你先上来再说嘛,还怕他们跑掉吗?真是!”

  廷芝一点水面,浮木一动,身形平空穿出水面,轻灵地落入艇中,水靠一经水,将她的玲珑身材裹得曲线毕露。

  她已经十四岁啦,正是大明圣律可以结婚的年龄,可见不算小了!

  两大汉奄奄一息爬在浮木上,显然吃了不少苦头,浮木一动,双双滑入水中挣命。

  艄公葛叔叔眼明下快,单桨一动,小艇便横了过来,伸手一将他们捞起丢入舱中。

  这时廷芳也到了,少年兴高采烈地叫道:“兄弟,快上!”

  廷芳蓦地双掌一拍水面,身形倏然拔起落入舱中。只看得葛叔叔心中一震,暗中点头微笑,突然又悠悠然一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

  又转向廷芳笑道:“哥儿!真了不起!”

  廷芳脸上一红,还未答话,少年已经鼓掌大笑道:“妙哉!这算还汝本来面目。”

  一面说,一面伸出虎掌,握住廷芳的右手掌说:“小弟东方群,咱们先上大船再叙,家父和家兄还在坦诚礼侍。”

  原来廷芳兄妹手脸上的水彩,经江水一浸,已现出红润的秀美本面目。

  “小弟余芳,东方兄休得笑……”

  “那是舍妹东方玉,后艄是小弟义叔葛叔叔,日后当详告。”

  他又一指已被葛叔叔一一救起的四名大汉说:“这四个小混混的来龙去脉,小弟略知详情。兄弟,饶了他们好吗?”

  廷芳接着说:“东方兄但请吩咐就是。”

  廷芳没有理他们,只和东方玉低声地说话,两人似乎一见如故,言谈形状像是十分愉快。

  东方群正对四名奄奄一息的大汉说:“诸位就是鲁水牛手下吧?做买卖做到水面上来了,你们的胆子可真不小呢!等会儿让你们在黄州岸上,日后咱们找鲁水牛说去。”

  小艇急如流矢,直向远出三五里下的大船追去。艇上四个少年男女重新见礼,廷芳兄因怕祖父追踪,所以改了姓名,将徐字去掉了双人旁,延字也去掉,变成了余芳和余芝。四人相见恨晚,自有一番客套。

  这时,左侧百余丈外,也有一艘情形快艇顺江而下。操桨人是一个赤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如球的三十余岁大汉,熟练地运着两支长浆,小艇快逾奔马,速度惊人。

  船头去盘膝坐着一个身材奇伟的少年,黑发盘头,器宇超绝,只是一双星目有点异样,射出慑人心魄的冷寒光芒。涂丹也似的双唇闭得紧紧地,嘴角现出一丝倔强而又阴沉的冷笑。身穿青色对襟劲装,腰带上插着一个长囊,一双莹洁而恃大的虎掌扶在膝盖上,目光注视着艇前滚滚江流,似乎有无限心事,难遣难排。

  突然,他仰天呼出一声长气,自言自语轻声说:“双凶一霸,梅文俊一日不死,你们也休想安宁,但愿你们留得命在,别在我取你们项上人头之前横死掉!”

  说完,长叹一声,将手掩面低声道:“芳弟芝妹,荆门这一别三年,可怜我连你们灵骸也无法寻觅,愚兄这次千里投师,途经潜山先找阎王令报急,还望弟妹隐灵佑我。”

  小舟快如流矢,看着要与廷芳兄妹的小舟齐头并进,只是中间仍隔百十丈距离。

  廷芳兄弟的小舟已追及大船。

  廷芝突然对乃兄说:“哥哥,怎的我突然感到心潮澎湃,坐立不安呢?真怪!”

  廷芳也困惑地说:“是呀!我也感到心血翻腾呢!怪事!”

  廷芝身边的东方玉,将她挽住身边坐下说:“芝姐你刚由水中搏斗上来,气血波动乃自然之象,有何足怪?别胡思乱想啦!”

  小舟一靠大船,由东方群领先,一一纵上大船。

  葛叔叔系好绳,对四大汉淡淡一笑道:“好汉们,你们委屈些,在这歇歇,午夜让你们在黄州上岸。”提起水中捞起的廷芳兄妹包裹,一点足,轻灵地纵上大船去了。

  百丈余外梭形小艇上的操舟大汉,向船首少年叫道:“梅老弟,那大船的人端的不凡,连掌船的伙计也可用轻功提纵术,自漂荡着的一叶小舟一纵两丈,不简单啦!”

  梅老弟回头淡淡一笑道:“陈大哥,休长他人志气,你老兄不更高明些吗?其实,他们五人轻功虽佳,但丈余高远还要借力作势,那有你来得纯厚呢?”

  “老弟过奖,假使要有老弟你造诣的百分之一二,不是我夸口,长江这条水道,我分水飞陈家谋足以倒海翻江。”

  “你是说,以我的造诣权衡,应该足以翻天覆地了吗?是捧我呢,还是损我?”少年似笑非笑地问。

  “老弟,别钻牛角尖,我的意思是:要是我能有老弟你的造诣,加上我的江湖经验,定然在长江流域称雄道霸,插翅虎怎敢像上次一样,明目张胆挑我的窑子?”说完,仰天长笑,声如洪钟。

  他笑完又道:“至于老弟你,初履江湖,气吞河岳,固然一鸣惊人。但经验不足是与生俱来的!水里火里,剑树刀山、世情诡谲,人心莫测,处处得留神暗算,时时得小心笑里藏刀。所以江湖是闯出来的,名望和交情是打出来的啊!这岂是一蹴而成的吗?我分水飞鱼不是瞎子,十年后,假使老弟你仍然健在,如不是武林翘楚,名震江湖,陈家谋这大好头颅,绝不多留一日,老弟,好自为之,哈哈!”

  两人都笑了。只是,梅文俊的笑声阴冷而又凄凉,充满了悲愤和怨毒的情绪,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小舟去知飞矢,船轻水急,近午便到了黄州。

  梅文俊不是被宇宙神龙迫坠飞瀑深渊了吗?怎么又在长江中现身,与义弟妹错舟而过呢?

  一年前,宇宙神龙率走狗们围困白鹿岭石笔峰,夺去荆山老叟的九如心法图,迫他吞下千日醉毒药。荆山老叟不甘自戕,与宇宙神龙动手,岂知三招一出,发现宇宙神龙已练有护身真气,双方功力相差太远,只好依言服下千日醉。

  岂料宇宙神龙认为他竟然向自己挑战,不让他在平静中死去,竟将绝世暗器龙须针射入荆山老叟的左胸,让他在死前饱受摧残。

  梅文俊遵师父遗嘱,拼命突围,被迫落飞瀑下百丈深渊。葬身渊底。

  宇宙神龙认为他已被自己门人打下深渊,绝无生理,便派七大汉在山中等候三天,截杀上山的荆山老叟其他朋友。

  七大汉一时大意,在山下苦等三日,最后发觉荆山老叟的尸体失踪,他们不敢声张,竟回汉中去了。

  原来梅文俊跌下深崖,落入古潭,他生长在保康河畔,水性甚佳,自随师父苦练先天真功后,功力已非等闲,且体内那不知其所来的神奇力量,使浑身经脉与常人迥异,肌肤坚如铁石,具有反震的神秘作用。在他百忙中硬接大汉一掌落入深潭时,其实并未受伤,虽落下五十余丈深潭也未受到损害。

  由飞崖到潭面,幸而没跌在潭中石头。

  文俊一到潭边,便伏在乱石断岩之下,水虽奇寒刺骨,但他毫无所惧。直待午夜时分,方从水出口处,冒险爬上绝崖,悄悄掩回石洞。

  丝草坪上横陈着荆山老叟的尸体,五丈方圆内草坪全被压平和拔起,可见老叟死前,所受痛苦之烈。

  文俊几乎咬碎了满口钢牙,悲愤填胸,忍痛将师父尸体移入洞中,闭上洞门大哭一场。在师父手中,取出宇宙神龙的那颗千日醉,用布包好,纳入自己贴身小袋中。他还想取出师父胸内暗器,可是不忍心毁坏师父遗体,只好罢休。

  宇宙神龙的龙须针,乃江湖一绝,长约三寸,细小如发,平时卷成一粒黄豆大小,发时以内力真气打击,化成细丝直贯体内,任何内家气功亦难抵挡,一入人体,即顺经脉向内腑钻,然后向内卷缩,针上附有的奇毒随血液遍布全身,如千万虫蚁啃咬,肌肉筋骨慢慢收缩,这种痛苦比凌迟还惨。直待浑身缩小了三分之一,微血管全部爆裂,心脉方行停止跳动,铁打铜浇的好汉也无法忍受这种酷刑折磨。

  所以武林中提起宇宙神龙,莫不闻名变色,谁也怕他那毫无人性的暗器,和笑脸杀人的恶毒心肠。

  文俊咬牙切齿将师父的遗体盘靠在洞内,拾掇一切打成一个小包裹背上,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眼泪尽继之以血。两年来,师徒间情同父子,亲胜骨肉,使他在饱受到后母摧残、心灵破碎之下,重获得人间无比温暖。今日宇宙神龙大举入侵,夺去师父生命,怎么不令他痛断肝肠?

  哭罢,拭干血泪,咬破中指将血滴在师父胸前,祝道:“血债血还,天道循环。徒儿只要留得三寸气在,誓将宇宙神龙剖腹摘心,血奠师父在天之灵,方将师父遗骸入土。望师父庇佑徒儿,投师学艺,得雪此仇。”

  祝罢,叩头再三,方将洞门闭了,觅路出山,遵师父遗命,要到江西麻山找师伯无极道人,练成绝艺再雪师仇。

  他知道宇宙神龙必定派了爪牙,在出山道侍伏。猛想起师父曾经说过,往东二百余里,就是师父曾经住过的故居荆山凌霄峰,何不由此东行,出凌霄峰去呢?不顾一切危险,踏着星光越过古林,拔步向东走去。

  由于宇宙神龙惨杀了荆山老斐,竟为武林中惹起了无穷杀孽。有分教:祸福难测,旷世有奇逢;恨满江湖,狂龙生恨海。

  夏日里多雷雨,但来势虽凶,去势亦疾,在深山中尤其易来易逝,变化无常。可是不知怎么,这几天有点反常,天空中云层密布,却又时而大雾漫天,把这一带崇山峻岭,变成了九幽之境了。阵雨一来,势如千军万马奔逐;雨一过,却又变成灰沉沉的雾的世界,形容它伸手不见五指绝非过甚其词。

  在深山古林中分办方向,唯一可靠方法就是观察日月和天上星斗。除此以外,什么风向啦,蚁穴啦,树皮和枝叶啦……全派不上用场,毫无用处。

  近日来雨雾交替,大地像盖上一个灰黑色的铅罩,白天里除了茫茫的死灰色外,啥玩意也看不到。夜间更不用提啦!宇宙像一下子掉在巨大的墨缸里,再也没有任何色彩和微光。就在这黑地狱似的天地中,竟然有一个雄壮的少年,身背小包裹,彷徨急走。他就是亡命江湖的梅文俊。

  荆山老叟曾经告诉他,由石笔峰到荆山凌霄峰,约有二三百里,在他看来,不消一天就可到达。

  但荆山老叟所说的二三百里,乃根据南津关至归川的直距离而言。在这莽莽洪荒古林阳高峰千峦里,谁也弄不清是二百里呢?抑或是二千里?

  老天爷一向就和苦命人过不去,不作兴绵上添花,一阵雨一阵雾,连东南西北也不愿人知道的。

  文俊足足摸了三天,就不知道到底走了多少冤枉路。

  今天算是第四个白天了,天色仍是灰沉沉的,大雾漫天不辨方向。文俊在山沟里扎束停当,提着一根木棍,不管东南西北的向前闯。

  气候恶劣,沿途小动物绝迹,但原野里的大家伙却是不少,不时因饥饿而狂啸。有近丈长的吊睛白额虎,有八尺长的满身金钱的大豹,有站起来高约六尺的巴山人猿,还有臃肿可笑的千斤大熊……文俊身手了得,胆大心细,倒也不怕这些畜牲。一路上,他专找岩穴捣鸟巢,不管是鸟是蛋,抓到手就生吞活剥,他成了个野人啦!

  不知走了多久,沉沉黑雾已开始消散,已可看清三两里外山峰的暗影。

  他发觉已经进入了一座山谷,一条浑浊的溪流,汹涌地横在眼前,约有二三十丈宽阔。溪流对岸,丛林一片浓黑阴沉,比这一面更为险恶。溪水奔腾澎湃,想越涉那是休想。他知道下游溪流更为宽阔,不如由上游窄上小处越过为佳。便披荆分棘信步向上游去。

  这两天来,他已心中大定,不再妄费精力,要出山非等到天睛方可弄清方向,才可安全离开这令人动魄惊心的洪荒绝域,乱冲乱闯说不定要累死在这儿。

  正走间,猛听数里外兽吼之声大起,凄厉万分,整个山谷亦在撼动。接着,大雨倾盆而下,雷声殷殷,恍若天动地摇。

  文俊大惊失色,听猛兽怒吼之声势,估计最少也有百十头巨物在那儿聚合。天雨而猛兽群出,必有事故发生,要是再往上走,说不定是撞上了,不入兽吻才怪。

  他心中一动,忙闪入林中,跃上一棵古木顶端,向上游望去。大雨倾盆,视线模湖,尽目处一无所见。

  不久,溪流上游水声如五月奔腾,水势似乎转剧,迅速地上涨,涛浪回旋争激,愈涌愈凶,漫天遍地而至。

  他正在惊愕,忽见上游里许溪流转急处,水面突然涌起二三十条丈余长的巨大黑影,蠢动着顺水而下急射。

  这些巨物背上凹凸不平,十分粗糙却又闪闪生光。

  等到这些巨物到了眼前,方看清那是有名的鳄鱼,这东西残忍凶猛而又笨拙,乃是凶悍的两栖爬虫,铁尾全力一击,虽雄狮亦难以活命,想不到竟在这儿发现这种恶物。

  数十条凶悍鳄鱼顺流而下,去意匆匆。不久,如电水声愈近,溪水两岸的兽声此起彼伏,动人心魄。溪岸高有两丈余,这时突然纷纷崩陷,洪水挟雷霆万钧之威,疯狂地向两岸狂卷,合抱木连根翻起,瞬即失踪。

  文俊心中大骇,连忙纵下大树,向侧方山腰奔去。不到百十丈,两旁倏然出现四头吊睛白额虎。

  文俊叫声:“苦也!”赶忙运功护身,暗说:“好大虫,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可别找麻烦!”

  四猛虎见了文俊,似乎并未感到他的存在,不住仰天狂吼,并低声咆哮,不时向溪中回头注视,摇头摆尾缓缓向山腹中密林里退去。

  文俊见虎群似无敌意,也就放下心来,展开轻功一阵急奔,想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沿途遇到不少熊狮虎豹,但他们不是低首疾走,就是狂啸厉鸣,人兽互不相侵。文俊可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到了山峰之下,密林将尽,距溪流约有三里。

  这座山峰高入云表,稀奇古怪的巨大岩石处处壁立。此外就是阴森的古林。峰顶无法看清,半山以上怪岩林立,寸草不生。

  文俊一出古林,拔步向一座崖壁驰去。

  突然鼻中冲入一阵奇腥的恶臭,中人欲呕,不觉大吃一惊,慌不迭停下脚步。就他停身一瞬间,只觉腹中一阵翻滚,随又归于平静。他可不知,就在这一嗅之间,他体内那无法解释的神奇力量已发生作用,替他解去了一场大难。

  他仅感到身上和脑间的不适已经恢复原状,腥臭之味引不起恶心和眩晕,便退回古林边缘举目向腥味处看去。

  空空寂寂,草木阴森,倾盆大雨中,毫无异状。

  正在大惑不解之际,猛听一声乍雷在右侧山谷里响起,似乎天动地摇,在满天金蛇乱舞中,鼻中嗅入一股焦臭味。接着,雨更紧,风愈猛,满天殷殷雷鸣,耳膜像是失去了作用,只能感到隆隆巨雷而已。

  下面溪流陡涨,大量的洪水涌起掀天巨浪,排山倒海似的向两侧山峰卷到。文俊惊得浑身绽起鸡皮疙瘩,只感到头皮发炸。

  就在这乍雷狂震声中,刚才想作为容身之所的崖壁下,矮林顶端,突然升起一个比圆桌还大上一的巨大蛇头来,一双奇大的巨眼如同电炬,狞恶地向天空注视,张开血盆大口,向上喷出一口黑色浓雾。

  蛇首愈伸愈高,近丈长的黑色分岔长信,不住吞吐,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的蛇身,凌空昂伸三丈余,方不再上升,腥臭之气四方弥漫。

  文俊惊得浑身发软,暗中民侥幸不已,要是刚才贸然撞入那儿避雨,岂不完蛋大吉?

  他心中暗想:“这怪物盘据此地,万一被它发现,发起威来,那还了得?只怕塞它的牙缝儿也不够,再不走准是死路。”

  想到这儿,只觉毛骨悚然,便一步步悄悄向密林深处退去,直退出三二十丈,方向右发足狂奔,蹿出里外方惊魂初定,心说:“好家伙,要想制服这毒畜,五个大力士恐怕也不行,只有大罗金仙方有这能耐,好险哪!”

  雨大风猛,他浑身像只落汤鸡,受了一场虚惊,腿也软了,非找个地方休息不可。这次他可小心了,看准十余丈外矮林中伸出的一道悬崖,那儿有一处凹入的小岩壁,不但可以避雨,还可俯视古林下溪流的景象。

  观察良久,认为四周已不可能有异类藏匿,便一鼓作气向那儿奔去。

  崖高十余丈,好在随处皆有落足借力的小岩石,毫不费力地便登上了凹入的小岩穴之处。他不敢大意,右手木棍蓄劲以待,左掌横置于胸前以防不测,在岩外先察看四周。岩深不过五尺,藏不住异物,仅有一条石缝向上裂开。

  他刚一步踏入穴中,突然紫影一闪,腥风扑鼻,一条粗如牛腿的紫色蜈蚣,由石缝中飞射而出,直向他怀中抢来。

  好文俊,临危不乱,左掌倏然劈出,右手棒一招“沉香劈刀”先出。危岩拼命,有进无退,他已用了全力。

  “只”一声爆响,紫色蜈蚣由于来势太急,那一棍正而中那颗海碗大的巨头,棍撤,蜈蚣脑袋也立碎,四尺余长短的蜈蚣身,飞落崖下去了。它那巨大的尾剪,就在文俊的左小臂上扫过,衣袖登时碎裂,毒涎沾他整条臂膀。

  文俊只觉臂上一麻,可是并无痛苦,反而将鼻中所留下的大蛇腥臭,排得干干净净,精神为之一振。

  提起手臂察看,险了衫袖破裂外,手臂毫无异处。仍然光洁如玉。

  他喘过一口大气,扔掉半截木棍,拭掉头上淋漓的雨水和冷汗,跨入岩中,喃喃地自语:“险哪!怎么这里竟有这么多毒物?看来不是善地,雨一停非赶快离开不可。”

  解下身上小包裹,盘膝坐下,这时雨点大如青蚨,打在石上像冰雹一样暴响,除了惊天动地的雷声外,就是哗啦啦的雨声。

  远处兽吼之声已经听不到了。转头向先前巨蛇现身处看去,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那巨树一样的蛇身,在暴雨中左右晃动。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猛记起《山海经》上说:“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不由毛骨悚然,心中恍然道:“难道这畜牲是巴蛇吗?怪不得刚才向上狂奔时,那猛兽都不向山上避洪水,原来这里藏有恶物,难怪!”

  再向百余丈下溪流望去,乖乖!浊浪滔滔,已看不见对岸,大雨将视线阻隔,只觉一望无涯的。水中无数连根拔起的大树,夹在浊流中翻滚而下。

  在隆隆雷声中,可以听到上游三五里地,水声像一锅沸水般,在殷殷雷声的间歇中隐隐传了来。

  水势愈来愈急,凶猛地狂卷。不久,这百十丈斜坡,已漫上了一半之多,所有古林瞬间不见了,洪水仍不住向上涨。

  文俊只吓得心胆俱裂,心说:“那儿来的洪水呢!这条溪流不长江,怎么涨得这么快呢?下游的人畜可惨了!”

  正在想,蓦地里,一道令人目眩的电光一闪,接着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巨雷,几乎将他震得滑下石岩,浑身脱力。

  等他惊魂返窍后,一连串的乍雷,加上漫天飞舞的金蛇,令人心胆俱裂,天在动,地在摇,像是已至世界末日的来临,山石挟大量的泥土林木,以雷霆万钧之势,由山上滚滚而下,有些巨石大如小丘,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向山下砸去。

  幸而他躲身处是座悬崖,不受山石撞击之危,但也把他惊得呆住了,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他朝向巴蛇身处看去,只见山下绵延的密林中,一条奇大奇粗的巨大黑影,正翻滚着向山下撞去。所经处,所有巨大的古木,不被压扁也被连根拔起飞上天去。

  显然巴蛇已被巨雷所伤,已向山下急滚而下,片刻便消失在茫茫洪水中了。

  文俊暗自庆幸不已,假使自己仍躲身于那古林中,一百条小命也得完蛋,谁也经不起巴蛇的一翻一滚。

  正自庆幸,蓦地里闪亮了一道令人眩目的电光,比先前更强烈,他本能地用双手将耳捂上,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巨大的悬崖在震栗,摇摆,像侧身在摇篮中,端的让人心颤不已。

  突然,上游刮来了一阵焦臭腥恶的狂风,将巨大的雨珠卷得飞旋不已,劲急绝伦,碎石断枝在空中狂舞不已。

  文俊大骇,赶忙伏下身子,一把抱住石缝,并将身子贴紧壁根。抬头向上望去,只吓得心肺向上一沉,暗叫一声:“苦也。”

  只见上游三里外,洪水滔天,以无可比拟的声势,向下游冲来,足有三五十丈高低,骇人听闻。

  而在滔天洪水巨浪中,有一条庞大无朋的青色长影,不住翻腾扑击,在它的上空,金蛇旋得更快,雷声似大年夜的鞭炮,响个不停。风大雨狂的视线,看不见那怪物是什么东西,只觉那青影有点像蛇而已。

  文俊心中一凛,暗暗叫苦不迭,暗说:“糟!这光影看来,定是青蛟无疑,大事不好!”他猜得不错,这儿正是南津溪上源,群山环拱中,不知积下了多少洪水,山谷也就埋藏着一枚蛟卵,蛰伏近千年,未得天时,始终不能出土入海,今日天假其便,连下了三天大雨,洪水已达饱和状态,乘雷神对付巴蛇之便,攻溃积水小山,引发山洪,要想乘机入海,正在和雷神搏斗呢!

  其实雷神有无其物,犹在存疑之列,皆因巴蛇和青蛟久潜地中,玄阴之气极盛,与天空纯阳之气一触,便引起阴阳二气相吸,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故而成天雷狂震,巴蛇终于难逃此劫,被雷火所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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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月仙子:我曾与师兄西行三千里,在昆仑秘境得日月金轮!玲珑帝姬:我曾陪师兄深入东海帝葬谷,一起接受丹帝传承!不死凰后:呵呵,一群雏儿!知道他的龙凰不灭体怎么来的吗?……穿越修仙界,沈天发现自己可以看到身边其他人的气运和机缘。抱着蹭大佬主角光环的想法,沈天开始主动结交那些气运之子。……后来大家渐渐发现:无论是谁,只要跟沈天一起历练,就必然会遇到大机缘,从无例外!从那天起,沈天成了修仙界最受欢迎的吉祥物。PS:本书又名《非酋的进化论》《韭菜的100种收割方式》《好师兄,带带我》《师兄机缘,怎可分我这么多!》粉丝群号:534175450,欢迎加入讨论剧情。

特种兵之王

哥哥为保护战友而血染沙场,赵国庆毅然追随哥哥的脚步踏入了军营。   经历地狱般训练,军营神秘高人,现代训练融入家传武学。   赵国庆一步步成为最强特种兵,拳打各国兵王,脚踏世界大小佣兵团,创造无数传奇,成就一代特种兵之王!

动画世界大冒险

买了个国产动画片故事合订本,邱明发现能穿越到经典国产动画片的故事世界。而这个世界,并不是你知道的那样。神仙、妖怪,蛇精、狐女,统统都有着另外一面。三个和尚竟然各怀神通,初见哪吒还是一个萌萌哒的小正太,孙悟空刚从石头里蹦出来……而他在里面学到的东西,竟然能带回现实世界。

都市风水师:掌纹定龙脉,一剑镇幽冥

现代都市之下,潜藏着贯穿华夏的 “九州龙脉”,龙脉节点与城市兴衰、民生祸福深度绑定。表面是科技主导的文明社会,实则存在 “风水圈”隐秘秩序——正统风水师守护龙脉、平衡气场,邪派组织 “幽冥阁”掠夺龙脉气运、操控人间走向。社会层级从底层市井到特权阶层,皆受风水气场与幽冥阁暗线影响,而 “特殊血型”人群是撬动龙脉力量与邪术进阶的关键,一场关乎城市存亡、人间秩序的风水大战,在钢筋森林中悄然展开。

奸臣

一次荒谬的失足,好容易报却前仇的徐勋却落入了五百年前的大明中兴盛世。   时值天下升平,金陵妩媚,京城雄浑,歌不尽秦淮声,舞不完淮扬曲,盛世的祥和下,忠良满地走,蚁民不如狗,他这一介孤儿举步维艰,欲求存身且不可得。   既然如此,那他就干脆顺天应命,当个风光的奸臣吧!大明朝满口仁义道德的忠良们,你们的末日到了!

关于世界的一己之见

太阳花田中撑伞回眸的风见幽香,月下举杯邀月的蓬莱山辉夜,手持长刀的黄泉、套着围裙的的宠妃……   这些都是我闺女啊喂!想要泡她们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啊!   某金发萝太如此咆哮着……   本文充斥大量无节操搞笑,无节操娘化,无节操穿越等内容……请不要过度期待。   日常轻小说向的综漫穿越文,不喜误入。 死神卷(一)

最牛古董商

要什么有什么,您说我是吹牛皮?得,您当我没说。   你想要秦砖汉瓦,成,一卡车够不够?不够还有的是,不过这可是个力气活,得加钱。   唐伯虎真迹有没有?笑话,买唐伯虎真迹送秋香胭脂一盒。   我勒你个去,你要秦始皇的夜壶干毛,非得要?成,没问题,不过那东西可不便宜,什么,你不在乎钱,那好吧,你稍等。   史上最牛古董商新鲜出炉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苏东坡真迹论斤卖啦……

渣夫别跪了,夫人嫁顶级大佬啦

【架空位面+先虐后甜+火葬场+上位者低头+蓄谋已久】和周聿川结婚的第三年,温颂终于知道了他的心上人是谁。 他的大嫂。他大哥去世的当晚,周聿川丝毫不介意温颂这个妻子就在一旁,替大嫂结结实实挡了一耳光。 温颂清楚,周聿川娶她不过是因为她够听话够懂事。而事实证明,她确实很懂事。 懂事到连离婚,都没有惊扰周聿川半分。周聿川不知道,她已经拿到了离婚证。 周聿川不知道,她快要和别人结婚了。她成功研发出癌症特效药的那天,全世界替她喝彩。 只有周聿川单膝下跪,双眼猩红地恳求她原谅, “小温颂,我错了,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他是清风霁月的谦谦君子,怎么会错呢。 温颂后退一步,那个传闻中最高不可攀的太子爷伸手揽住她的后腰,强势宣告主权:“抱歉,她要结婚了,和我结。”

远征欧洲

1916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激战正酣,欧洲遍地战火,人丁凋零,北洋政府向欧洲派出14万劳工,秦致远适时加入其中,成立华人部队,加入法国外籍军团,在付出惨痛代价后,随协约国集团获得胜利,之后又在巴黎和会上改变了北洋政府身为战胜国一无所获反而丧权辱国的窘境,就在秦致远为中国人赢得荣耀的时候,他发现他和他的部队已经无家可归……   “天下之大,既然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们就要用自己的刀和剑赢得我们自己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