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突围（九）

　　光华门内突发的状况，惊呆了外面观战的一众日军高级军官。

　　三枚火箭弹爆炸产生的声光效果堪称壮观，而随后以这三个爆炸点为中心产生的连环爆炸，彻底的打击了日军的士气。当火墙烧起来的时候，吉柱良辅便知道，这一轮的较量，自己又输了。轻抚额头，他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出动大部队，不然的话——

　　南京城里周全的空防工事给学三师预设狙击部队提供了方便，当学八旅剩余两个团的官兵呐喊着从住宅区废墟后面杀出，日军这一轮攻势随即被彻底瓦解。这一次，日军因为部队比较分散，没有统一的指挥，所以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组织起来，就被摧枯拉朽的再次赶出了南京城。

　　废墟阵地再次回到学三师手中，此刻，何正降才松了一口气。

　　“司令，接下来怎么办？是据守废墟还是继续让出来？”

　　欧阳云拿着望远镜朝前方战场望着，估算了这一波鬼子进攻部队的人数，为自己辛苦整出来的火箭弹大戏没有发挥超级作用感到有点郁闷。看来小鬼子是真被打寒胆了，在局势如此占优的情况下，竟然都没有发动大规模攻势。要知道，在学八旅两侧，他还预伏了学九旅的两个团呢。本来指望狠狠的杀伤鬼子，让其短时间恢复不过来的，现在看来愿望落空了。火箭弹这东西，制造起来太麻烦了，成功率又太低，而接下来，日军有了防备以后，肯定不会取得更好的效果了。

　　“看情况，如果小鬼子再来飞机大炮那一套，就放弃废墟。小何，这里暂时先交给你了，我得去其它几个地方看一看。”

　　“司令，您放心去吧。”

　　中午十一点多钟，中华门。作为世界上结构最为复杂、保存最完好的古城堡，守卫此处的川军二十六师一部将防守重点放在了城墙上，充分利用城堡内防护比较周全的藏兵洞，将主力放在里面，不仅能够躲过日军的炮击和轰炸，而且能以最快的速度源源不断的向城墙上补充兵力。

　　日军知道中华门易守难攻，所以谷寿夫只在这里投入了一个联队的兵力，其真正的用意并不是指望从这里攻破，而是希望能够拖住这部分守军。

　　从今天凌晨光华门城墙被爆破以来，光华门已经被日军寄予厚望，不过，现在的情势却似乎不容谷寿夫等老鬼子乐观。

　　光华门打得热闹，中华门相较而言就有点冷清了。

　　日军的进攻也是持续不断的，不过每一次进攻规模就没有超过一个大队。

　　在前天，中华门倒也发生过激战，不过被学兵军和东北军的混合部队歼灭了几乎一个大队以后，谷寿夫变聪明了，转而开始采用拖延战术。

　　刘雨卿率部接管该城门的时候，是做好心理准备，准备迎接一场苦战的。但局势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作为进攻方的日军竟然更像是防守方，牢牢的守住自己的阵地，只是持续的进行小规模的兵力骚扰。

　　欧阳云赶到这里的时候，二十六师刚刚打退日军一波攻击，不过成果不大，只击毙了三十余鬼子。

　　欧阳云从江东门过来，因为那里的战斗比较激烈，所以他在那里呆了很长时间。找到刘雨卿的时候，后者刚刚从城墙上下来，见面就问：“司令，前两个序列的撤退进行得如何？”

　　前两个序列的撤退顺利与否，直接关系到第三序列的撤退时间。欧阳云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不是太顺利，江苏保安一师发生了骚乱，影响了第二序列的撤退。刘师长，你们最少还要坚持六个小时。”

　　刘雨卿点点头说：“我们这里日军的攻势不是很猛，照目前这个打法，别说六个小时，只要弹药充足，再坚持六十个小时都没有问题。不过，外面的第六师团好像分兵去了其它地方，是不是想要阻击我军渡江？”

　　“去光华门了。刘师长，陪我上去看看吧。”

　　“好的。”

　　两个人上了城墙，欧阳云朝四周看了看，又注意观察了一下士兵们的表情，不禁暗暗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能上历史书的部队，虽然川兵的装备很差，而且一个个看起来好像营养不良的样子，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部队的士气很高，而且战术素养应该不是很差，从他们熟练的保养枪支、和他们的射击姿势上就能看出来。

　　此刻防守在一线的只有一个连，这一个连的川兵大多都听说过欧阳云的事迹，此时看见自己的师长毕恭毕敬的陪着一个年轻人上来，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川军两个师划归欧阳云指挥以后，欧阳云动用手中的权力，很是为川兵们争取到了不少的利益。比如说他们现在身上的钢盔、军服还有鞋子，再就是不少人手中的枪支，就都是他从中央军的军备仓库里抢出来的。还有就是，阵亡和受伤的川兵们，能从学兵军获得抚恤和补助。介于这两点，不管是刘雨卿这些个军官还是普通士兵，对欧阳云的印象都很不错，一猜出他的身份，大家纷纷打着招呼，表现得很尊敬。

　　欧阳云表现得很随和，而且，因为自己算是重庆人，所以他对川兵们有天生的亲切感。他用重庆话和士兵们打着招呼：“大家伙辛苦了，啷个样？还顶得住不？”

　　欧阳云的重庆人身份，只有刘雨卿等少数几人知道，这些兵们听见地道的重庆话，脸上的神色又不一样了。“司令是四川人？”

　　“是，我老家重庆的。”

　　“我涪陵的。”“没想到司令还是我们老乡嗦。”……

　　欧阳云之所以最后到中华门来，有两个原因。一是知道这里的战事最为平稳，再就是经过考虑，还是决定向刘雨卿借点人。

　　和兵们聊了几句，欧阳云对刘雨卿说：“刘师长，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司令，您尽管说。”

　　“光华门那边的城墙被小鬼子爆破了，足足有两百多米，那里的战斗相当的惨烈，学三师伤亡很大——”

　　他话没说完，刘雨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丝毫没有犹豫就开口道：“司令，您是不是想从我这里调人过去？没问题，我可以给你一个团。”

　　作为司令，欧阳云本来可以直接以命令的方式来执行这件事，但是，同样出于一种尊敬的情愫，他还是选择了这么一种比较低调和委婉的方式。现在看来，他这么做却是对了。“刘师长，那太谢谢了。”

　　“司令，无须啷个说。我们出川以来，您是唯一对我们一视同仁的，就冲这个，我们也肯定会帮你。更别说您还是我们老乡呢！”

　　欧阳云点头，握住他的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了想，他说：“刘师长，如果有那么一天在四川呆不下去的话，带兄弟们到闽粤来。我保证，只要我们学兵军有的，兄弟们就有。”

　　他这话实际上是出于感激，算是肺腑之言，不过，介于他和刘雨卿的身份，刘雨卿却不会这么想，当然，作为聪明人，后者却也不会点破这一点，只是笑了笑就答应了。

　　下午三点钟，下关码头，第二序列最后一支部队，六十师开始渡江。

　　几乎同时，学五师攻占乌江，并且开始朝和县进发。

　　南京城内外，战事最为激烈的地方，依旧在光华门。

　　日军经过几次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以后，终于确认了光华门守军规模，从而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势，这种不计伤亡的进攻终于让学三师不得不后退一步，彻底的放弃了光华门废墟阵地，开始进入巷战。

　　同一天，华北战场，继天津、和张家口两个重镇告失以后，北平也被日军攻破，张自忠不得不率领57军退守任丘，利用学兵军遗留下来的防卫工事继续抵抗。

　　距离光华门大约三里地的一幢民宅的地下室里，就在激烈的枪炮声中，欧阳云接到了木剑蝶亲自发来的一份密电。

　　密电中共陈述了三件事。

　　之一：四川军阀，外号“巴壁虎”的刘湘在武汉离奇死亡，老蒋开始整肃川军。之二：李铁书和香翰平建议，可考虑将川军二十六师和一四五师带回闽粤；之三：日本人组成的反战同盟一部想以广州为大本营，请求指示。

　　欧阳云对刘湘印象并不深，但对其统属的川军印象却极其深刻，看完密电，他想起在中华门对刘雨卿说的那番话，不禁苦笑：老子还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不知道刘雨卿他们获悉这一消息以后会怎么想。

　　抗战时期，日本人组成的反战同盟也具有一定的名义，而且在抗战后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但是，其工作中心不是在重庆的吗？再就是延安，现在怎么会跑广东来？

　　欧阳云对日本人没有好印象，哪怕是戴了“反战”这顶大帽子的，但是，日本人既然大张旗鼓的过去广州，自己贸然拒绝的话，似乎会造惹嫌疑，他想了想，绝对还是等回去再说。

　　看完密电，欧阳云正在口述回复，刘哲良跑了进来，急吼吼的对指挥部里的参谋们大叫：“日本人有一队离这里不过五百米，快撤！”

　　欧阳云倒不慌张，瞪了他一眼说：“不是还有五百米吗？慌什么慌？二十六师和一一四师没有消息的话，一步不许后撤。”

　　“司令，真的很危急！”刘哲良急了。

　　“司令，必须撤退！”这时，刘奎也带人冲了进来，而紧跟在他后面的，则是吊着一条胳膊的何正降。何正降的脸色灰败，嘶声说：“狗日的小鬼子，竟然再次无差别覆盖炮击，司令，你必须立刻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