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以酒喻人

    想来也不奇怪，随着幽灵葡萄酒的名号打响，自己一跃就进入了超级富豪的行列，对这些每天拿着一两个金币工资的酒馆女侍来说。

    百万金币，是一个无法想象、无法衡量的巨大财富，哪怕是指头缝中漏下一点来，也足够她们享用终生。

    用自己年轻貌美的身体换取登天阶梯，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且盖文的长相也是出类拔萃的，再加上特殊的特异能力。

    以前对上那些特殊女性，还没有太大的感觉，现在突然重归凡俗，对上这些处于社会底层女性，杀伤力就完全展现出来了，典型将男性BUFF给叠满了——年少多金、事业有成、谈吐上佳、魅力十足、天生好感。

    而身为当事人的盖文，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全神贯注的盯着场中的另一位男性的双手，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被对方精湛的调酒手艺所吸引。

    克瑞汶拿到幽灵葡萄酒后，并没有立刻开始调试，而是沉心静气，闭目陷入了沉思。

    这当然不是装腔作势，而是在与幽灵葡萄酒同调，感知它的属性，克瑞汶越来越阴冷的气息，便证明了这一点。

    当这种气息与幽灵葡萄酒融为一体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显得阴森森的、浑身缠绕着一团黑雾，若隐若现，而这个时候，整个人动了起来，一套调酒装备，就像是活了过来，自动的跳入了他的手中。

    他的调酒设备很奇特，主要是一个巨大的摇酒壶，剩下的全是大小不一的玻璃杯。

    根本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幽灵葡萄酒的软木塞，就自己砰的一声跳开了，对方用自己的力量，硬生生的将瓶塞挤出来了，整瓶幽灵葡萄酒都被他倒入了摇酒壶中。

    随着摇酒壶开始晃荡，各种各样的辅佐性的酒类、材料，被他陆陆续续的加入到了摇酒壶中。

    没用量酒器，每一次都精准无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哪怕是现榨果汁，也是如此。

    整个过程持续了三分多钟，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就连对这个从不感兴趣的盖文，看的也是目不转睛，唯恐漏过了一个细节，任何事情到了一种极致，都是一种艺术，这位老先生的调酒技术也不例外。

    味道如何，姑且不论，就凭这一套动作，他能够排入光辉之城前三，就不是吹的。

    一个摇酒壶，一共摇出了十四杯酒，而且还是杯杯不同。

    不仅用的杯子不同，里面酒液的颜色也各不相同，从至清如水到浑浊如汤。

    被推到盖文与露娜面前的两杯，完全呈现两种极端。

    自己面前那杯，乍看清澈，再看浑浊，仔细盯着看，却又深不见底，这是在暗语自己的为人吗？

    露娜面前那杯，乍看不清不楚，实际上至清至白，半月驹并没有饮下，而是转头看着自己，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这可是陌生之地，喝一杯这种不知道加了多少东西的调配酒合适吗？

    盖文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将酒端了起来，抿了一口。

    看到盖文如此反应，露娜也就不再犹豫，端起面前的幽灵葡萄酒，开始学着她们一点点的抿了起来，幽灵葡萄酒她是喝过的，只是在半月驹的状态，化身成人后，一直没有机会尝试。

    依照她对盖文的了解，他敢这么做，要么就是对眼前这群人十分了解，相信他们的品行，要么就是做了其他准备，有其他强大的存在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保护他们的安全，比如那只经常潜伏在黑暗中的犬魔。

    相比起前者，露娜相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很快半月驹就顾不得这些了，完全沉醉进眼前美酒的独特味道和感觉中。

    盖文同样也在仔细品味调配后的幽灵葡萄酒的与众不同，乍入口，里面有着属于幽灵葡萄酒特有的清凉。

    先前在调酒的过程中，克瑞汶并没有用任何冰块之类的，甚至连任何凉性成分都没有加，加的更多的是中性的，偏温性的物质，这么做完全将幽灵葡萄酒的那种会在肠胃中炸开的深寒给中和掉，却又不减弱解暑功效。

    初尝苦涩，再尝甘甜，回味时又有点苦涩，最终化成的却是满口、满嘴、满肚子的甘甜，就像自己的人生一样，兜兜转转的四回，终于积攒到了满嘴甘甜。

    以酒喻人。

    这位老先生绝对是以酒喻人，然后用酒勾起当事人对自己人生反思。

    酒好酒坏都已经不重要了，人已经自醉在其中。

    看看旁边那些女法师、女服务员的反应便知道了。

    有的抱着酒杯，嘿嘿的在那里傻乐。

    有的愁容满面。

    有的轻声啜泣。

    有的则忍不住放声大哭。

    反应就没有一个是同样的。

    盖文属于反应最轻的那一个，顶多就是神情变化了数下，就重新恢复了自然，展现出了强大的自控能力。

    克瑞汶忍不住冲着盖文竖了竖大拇指，这种自控能力，他不是没有见识过，但是在这么年轻的年轻人身上，他还是第一次见。

    长吐了一口气，盖文发自内心的道：“老先生的这种调酒水平，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这已经不是单纯饮品，而是一种艺术，一种魔法，将幽灵葡萄酒中蕴藏的负能量，运用到了极致。”

    负能量与人类的情绪，非常容易共鸣，产生结合，从而诞生出各种不死生物，尤其是灵体类的。

    而克瑞汶利用的便是这一点，以幽灵葡萄酒作为催化剂，勾动当事人的情绪，让其极端化，然后宣泄释放出来。

    无论是悲伤，还算是高兴，一旦宣泄出来，整个人必然会轻松了不少。

    “不是我的调酒水平好，而是幽灵葡萄酒自身足够独特，若是没有这种葡萄酒，我的调酒水平再高，也不可能凭空变出这种鸡尾酒来。”克瑞汶谦逊的道，“我有生以来，也是第一次调出这种酒来，既然用的是先生的酒，就麻烦先生帮忙想个名字吧！”

    “观心！”盖文想也没有想的回答道。

    “观心鸡尾酒！以酒观心，这个名字好，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它将会成为我们鹿角壶酒馆新的招牌。”克瑞汶瞬间便明白了盖文所起名字的真正蕴意，最后却忍不住话锋一转道，“但是有一个小小的前提，就是能买到你庄园中出产的幽灵葡萄酒，否则这个招牌，也是空谈，你的这种葡萄酒，实在是太抢手了，整个光辉之城据说不超过百支，我拉下老脸来，去求我的老朋友，也不过是见了一见、摸了一摸，根本没有机会入手。”

    自始至终，酒馆老板就没有质疑盖文的出身来历，并不是见过他，而是清楚幽灵葡萄酒的难入手程度。

    对方就算是一个骗子，能拿着一瓶幽灵葡萄酒招摇撞骗，那也不是普通人。

    所以，在没有确定对方是假的之前，就要当真的对待，这是一个老冒险者的处事本能。

    “这个简单。”盖文又从自己的霍华德便利袋中掏出了一个二十公斤装的桶装幽灵葡萄酒，摆到吧台上道，“这是我自用的幽灵葡萄酒，就送给老先生作为调酒酬劳，感谢您让我品尝到了如此与众不同的幽灵葡萄酒，若是像您这样的调酒师再多上几位，我的幽灵葡萄酒就更好卖了。”

    克瑞汶情不自禁的感知了一下面前的幽灵葡萄酒，与先前瓶装的一般无二，无非是盛纳容器的区别。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不是别有用心的冒牌货，就是维泽梅庄园的拥有者，因为幽灵葡萄酒拍卖会上，拍卖出来的全都是成瓶的幽灵葡萄酒，桶装的，市场上可没有流通。

    “那我就不客气了。”克瑞汶可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哈哈大笑着道，“这桶酒我收下了，以后你想喝观心鸡尾酒，尽管找我，前提是，幽灵葡萄酒自带。”

    克瑞汶对自己的调酒技巧，还是充满了自信的。

    奥莉拉先前说的都有点保守，他在光辉之城的调酒师中，不是前三，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在整个北地，在这方面能够与其比肩的都没有几个。

    想要请他出手调酒，必须得提前预约，还得看心情，每次出手，至少千金。

    仅凭这项手艺，就能让他日进斗金，只可惜这位前战士、前盗贼，已经到了视金钱为粪土的年龄，相比起跟那些嘴脸虚伪丑陋的贵族们，他更喜欢安菲尔这种质朴的田园生活，顺便调教几个弟子出来，以后说不定能在费伦的冒险生活中添上一笔油墨。

    盖文轻敲着吧台，沉吟数秒后道：“老先生，我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哦？什么交易？”克瑞汶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的庄园中，还有一部分幽灵葡萄酒窖藏，我可以按照当初我们在谷地的拍卖价匀一百支给您，并且保证，以后每年都以此价格卖给您一百支幽灵葡萄酒。”盖文一上手就是大手笔。

    幽灵葡萄酒在谷地的拍卖价是一百八一支，在光辉之城这边已经炒到了三百二一支，还有价无市，单说这里面的差价就高达一万四金币，等于盖文白送给克瑞汶的。

    而且这属于长期买卖，以后克瑞汶不用干别的，单纯倒卖一下幽影葡萄酒，每年白赚上万金币。

    就凭观心鸡尾酒的独特性，以后将会有大量寻求刺激的光辉之城贵族们，跑到鹿角壶酒馆来品酒，直接创造出十倍价值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鸡尾酒，某种程度上，卖的是技术，定价的时候，水分最大，全靠一张嘴。

    只要你敢要，一万一杯都不奇怪，前提是有人买单。

    克瑞汶可是见过世面的老牌冒险者，可不是那么容易被钱砸迷糊的，微笑着反问道：“你想要什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一旦有，定然有着你不知道的利益点。

    盖文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道：“我要你观心鸡尾酒的授权，允许我传授他人这种调配技巧，并在其他地方调配、售卖这种鸡尾酒。”

    费伦当然没有什么产权保护之说。

    盖文这么做，纯粹是不想与一位强大的前冒险者交恶，能用利益换取的东西，就光明正大的来。

    这个提议，完全出乎克瑞汶的意料，各种稀奇古怪的交易，他这辈子也没少见，包括拿灵魂做交易，唯独没听说过，拿钱买一个同意的。

    他的接受能力也超乎寻常，瞬间便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打算。

    自己的观心鸡尾酒，等于是拓宽了幽灵葡萄酒的使用渠道，完全可以作为任何一个酒馆的主打鸡尾酒，尤其是那些大城市。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垄断着幽灵葡萄酒，当他开观心鸡尾酒的主题酒馆的时候，没有人能在这方面竞争过他，因为他可以从源头上掐断这种竞争。

    但是有一个前提，他得有大量的，能够调配出观心鸡尾酒的调酒师。

    克瑞汶叹了口气道：“授权我可以给你，但是我刚刚运用的调酒技巧，你认为随随便便一个调酒师就能学会吗？”

    “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非常具有难度，因为技巧好学，与幽灵葡萄酒同调，并借机观察品酒人的状态，调配出与其情绪相融合，让其将情感释放出来的情感种子比较难，但也不至于难到无法复制，尤其是那些本身对情绪掌控、对负能量专精的人，更容易上手。”盖文直接刨开外表看本质，直指克瑞汶的观心鸡尾酒精髓所在。

    克瑞汶这位观心鸡尾酒的创造者，都被盖文的这一套理论给说蒙圈了。

    因为他调酒，完全是根据经验、根据本能，你真让他说出里面的根由所在，他也得挠头，毕竟他对负能量的认知，远没有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泡在其中的盖文经验丰富。

    但是仔细琢磨一下，盖文所说的确实蕴藏着至理，与这个观心鸡尾酒，完全能对上号。

    酒馆老板不由自主的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忍不住猜测道：“年轻人，你不会告诉我，你已经学会了观心鸡尾酒的调配吧？”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我想尝试一下，老先生，可不可以借一下调酒设备？”盖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个观心鸡尾酒，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够勾动情绪，做到这一点才能算成功。

    “可以。”克瑞汶直接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他的好奇心完全被勾引起来了，他倒是要看看，眼前这个年轻人，究竟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盖文也不客气，直接走了进去，与克瑞汶的身份来了一个大对调，他成了吧台调酒师，而酒馆老板成了客人。

    一边将那个巨大的摇酒器拿起来，模仿着克瑞汶先前的样子，来回摇晃，一边对酒馆老板道：“我就不一次性调多杯了，那个不仅对精神负担太大，还对技巧要求太高，我就尝试着给老先生调一杯观心鸡尾酒。”

    对方一上手，克瑞汶便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调酒方面是不折不扣的新手，哪怕竭力在模仿，动作基本上没有错，但是整体上有着生疏感，没有那种行云流水的美感。

    这种情况仅仅持续了数秒钟，随着对方的不停摇晃摇酒器，动作变得越来越娴熟，越来越美观。

    克瑞汶倒是没有大呼天才之类的，只是借此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对方拥有丰富的战斗技巧、擅长运用各种武器。

    很多事情都是相通的。

    摇药酒器与擅用近战武器就有相通点——平衡。

    在这个过程中，不要一味的强行用力，必要的时候，要跟着武器、跟着调酒器走。

    当做到这一点的时候，美感自生。

    也就是常说的行云流水。

    估计对方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敢下场尝试。

    但是让克瑞汶吃惊的还在后面，那个年轻人的影子，就像活了过来一样，蜿蜒而上，与其重叠到了一起，一股幽冷气息，顿时弥漫而出。

    已经打开盖的酒桶中，有一股幽灵葡萄酒酒液自动飞了出来，被已经彻底摇起来的调酒器直接兜了进去，然后飞快的操作了起来。

    由于克瑞汶看不到自己先前调酒的各种动作，没有办法对比，但是对方在加料上面，却与自己先前调酒时完全一致，包括添加顺序。

    对方在展现出了近战武器擅长后，又展现出了强大的记忆力。

    他不会真的一次性，就调配出观心鸡尾酒吧？

    这个念头不可抑制的涌上克瑞汶的心头，而且越看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这种感觉不是源自于他动作的完美复刻，最重要的是，这个叫盖文的年轻人，此刻流露出来的气息，已经完全与正在调配的观心鸡尾酒融合到了一起。

    这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他调配的鸡尾酒超越普通人的奥秘所在。

    这可是他浸淫了半个世纪，才琢磨出来的不传之秘，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被破、被人学走了？

    饶是克瑞汶自认为心胸宽阔，此刻也是五味杂陈。

    就在他的心情复杂到极致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一杯新鲜出炉的观心鸡尾酒，摆在了克瑞汶的面前。

    盖文沉声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