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死亡骑士的安息

　　“离我远点儿！”

　　面对着突然从天而降的援兵，吉莲尼丝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她的身形如同蝴蝶一般在死亡骑士周围折返穿梭，奥术凝聚而成的剑刃划破死亡骑士周身的氤氲黑雾，在那副铠甲之上留下道道印痕。

　　在最开始的时候吉莲尼丝还试图通过重创死亡骑士来限制其行动，但在尝试无果后，她的策略便转变为了以骚扰牵制为主，一边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减少损失。

　　但令精灵大法师感到奇怪的是，随着罗恩和他的援兵到来，死亡骑士的动作明显变得迟滞了起来——莫非是那头金龙的威压？

　　不，不会的，这具死亡骑士的实力甚至可能还要在成年金龙之上，一个无法被轻易杀死的存在没有任何道理忌惮一头真龙。

　　至于那个老法师？吉莲尼丝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没什么意思的人类，他不来添乱就不错了。

　　难道是那个女人？

　　精灵的目光落在了法拉玛的身上，当这个给她非常不舒服感觉的女人走近时，吉莲尼丝能够明显感觉到，死亡骑士居然在退缩！

　　死亡骑士这样的变化绝非只有吉莲尼丝一人能够感受到，在场几乎所有熟悉战斗的人都明显地注意到了这尊强大不死生物的突然变化。

　　“哈，我们的援兵到了！”看着骑着金龙从天而降的罗恩，瑟拉的眸子里绽放出了欣喜的神采，“是时候开始反攻了！”

　　“别急，”艾薇拉住了莽撞冒失的野蛮同伴，“你难道没看到咱们的‘行政顾问’吗？她自己一个人走上去了！”

　　“死亡骑士本就看守的是她的封印，现在罗恩也没有拦她，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吧。”

　　“这能有什么关联，我看她就是想要自己复仇吧……”瑟拉皱着鼻子，但还是收回了向前冲锋的脚步。

　　此时的新绿沼镇已经几乎成为了一片废墟，大量的不死生物被众人悉数殄灭，只剩下失去了坐骑的死亡骑士兀自和吉莲尼丝厮杀。但当法拉玛缓缓走向这高大的战士时，这场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有结果的战斗，双方居然不约而同地各自罢手，静待手无寸铁的女王的靠近。

　　死亡骑士那厚重的面甲之下，第一次响起了一阵除了战吼之外的声音，只不过它的口中像是含了口痰液一般，使得这声音是如此的含糊不清，听起来简直像是在呜咽。

　　在法拉玛看来，它的确有呜咽的理由，尤其是在自己到来之后。

　　当她走到死亡骑士不过三五步开外的时候，这个距离死亡骑士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对她发动凶暴的攻势，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做，随着铠甲的轰鸣声，这尊骑士缓缓放下了剑盾，垂下头，向着法拉玛单膝跪地、行礼。

　　“果然是你，查理。”法拉玛的声音中含着愠怒的意味，责难的眼神注视着骑士面甲上那已经微弱到几乎难以观测的两道红光，“你居然还活着，以这种方式。”

　　死亡骑士说着除了法拉玛外没有任何人能听懂的语言，他在解释着自己的过往，在曾经的故土上，用自己故乡的语言。

　　“为了保护我？真是丢人啊，查理爵士，”法拉玛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才发出一声冷笑，“伱为我尽忠的方式，就是在知道大势已去之后对我反戈一击，然后为我守陵么？这可真是好大的忠心！”法拉玛也不再以通用语与其交流，法拉玛王国的方言如同连珠炮似的，尽管罗恩等人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看着双方的状态，这通来自数百年前老上级的训斥显而易见地不会太轻。

　　“告诉我查理，你手下的那些混账东西呢？他们也和你一样，在背叛了我之后变成了这副行尸走肉般的铠甲罐头？”

　　训斥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说的口干舌燥的法拉玛最后似乎也累了，她积蓄的情绪也几乎发泄得一干二净，她微微歪着头，等待着死亡骑士的答复。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她的这位前骑士团团长比划了一个斩草除根的手势。

　　“你把他们都杀了，因为他们想要亵渎我的——”法拉玛被死亡骑士的解释噎得直翻白眼，“这群忘恩负义、养不熟的狼崽子！”

　　暴怒的女王最终还是缓缓平息了下来：“相比于他们，你的确算是更好的那个……好吧查理，虽然我对你的智力依旧持鄙夷的态度，但我清楚你的立场和困境：尽管这不是你在你那妖艳的情人和你忠心的主君之间抉择，并最终选择了同时背叛了两方的理由。但瞧瞧现在的你，你曾经什么都想拥有，最后却唯独以最不想要的方式获得了最不想要的结果。”

　　“你因参与谋杀我而走向堕落，又被你的情人杀死，作为一个无法安息的亡灵而永生。”

　　“但这么多年的狱卒生涯，看来是让你想明白了，”法拉玛走到死亡骑士面前，平视着这个跪下来和自己一样高的旧日臣属，“摘下你的头盔吧，让我看看，时光把我曾经最倚重的爵士变成了什么样子。”

　　当死亡骑士抬起双手摘下头盔时，包括罗恩在内的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然而金色的龙翼却遮挡了他们的视野；“死亡骑士的注视绝非祝福，除了那个能救赎它的人之外，其他人还是不看为妙。”

　　罗恩到底是没机会瞻仰一下死亡骑士的真容——或者说遗容——只能听到法拉玛那疲惫而悠长的叹息。

　　“戴上吧。”

　　法拉玛末代的女王抬起手，示意魁伟的骑士站起身来：“查理，我不想说我原谅你了。被四分五裂却无法死去的痛苦远非你的赎罪所能弥补，我的国家被历史抹去、我的臣民与我离心离德、我的躯体和灵魂不得不奉献给炼狱、针对我的阴谋直到最近都没有停止……你是这一切后果的始作俑者之一，你的罪孽会永远被人记住。”

　　“但是，我要说但是，”女王舒展着自己的四肢，扭了扭脖子，“看看我现在，我还活着，肢体健全、完好无损，而且会活下去，在抛开了那名为女王的枷锁后永远地活下去，为其他的目标而活。就结果而言，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两个结局之一，不是么？”

　　“不要说可是，”法拉玛打断了死亡骑士的呜咽声，“我现在活着站在这里，而你因为你的背叛变成了这副德行，你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的责任也几乎已经完成。你应该明白，查利爵士，如果你想要彻底地偿还罪孽，得到我的宽恕，你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件事要做——”

　　法拉玛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而在罗恩等人的视角之下，死亡骑士忽然举起巨剑，猛然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黑色的飞灰在已经不再是女王的女王身后随风而起，一切的罪恶也都一起消散在了风中，这个在妄想地、它曾经君主的纪念碑下游荡了数百年的骑士的灵魂，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永远的安息。在死亡骑士消失的原地，只留下了一套来自炼狱的鞍具，静静地等待着它的下一任主人将其拾起，套给一匹新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