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换谁都能进？

　　杨帆远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就想看看别人背着炸药包的时候是怎么踢球的。

　　他在对阵塞拉诺队被罚下场之前的那段比赛时间里，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会有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来自足球的快乐，只有被比赛折磨的时候。

　　为什么会这样他懂——那是比赛中他必须背负的责任与压力——但是这些确实是从前都是一个人享受野球的他完全没有过的。

　　原来比赛和踢球是两码事——杨帆远发现了，原来自己喜欢踢球，却不是很喜欢甚至抗拒比赛；他喜欢和小伙伴们一起快乐地享受足球，那么比赛就不可避免，必须直面。

　　所以，杨帆远想看看足球竞技比赛，他想看看这些同他一样背着炸药包在踢球的人，他们在场上会是什么样子——尤其是当炸药包炸了的时候。

　　杨帆远希望背着炸药包踢球的大哥哥们，最终能教会他怎么“背着炸药包”把球踢好。

　　而杨爸显然误会了儿子的意思——他看着儿子只觉百感交集，以为儿子终于要走那条自己不愿支持却又心怀期待的路了……

　　关于孩子参加体育锻炼这事，杨爸是全力支持的——阅读和运动就该是孩子生命中最珍贵的两个朋友。

　　女儿杨璟澂当初要走职业乒乓球的道路，杨爸就很支持；杨璟瀓后来放弃了职业乒乓之路选择了用乒乓球特长考大学的路，杨爸也还是支持。

　　杨爸也支持杨帆远踢足球，但是，就在此刻，杨爸误以为杨帆远要走职业足球之路时，他的心里却在打鼓——是厚此薄彼吗？杨爸清楚那肯定不是，他心里打鼓就只是因为中国职业足球之殇是连他这个深爱着足球的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

　　多年前历鲲鹏来到中雅附中当体育老师时，杨爸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他——尽管彼时的历鲲鹏已经瘦得改变了形体，不复当年那个红星猛将高大威猛的样子。

　　杨爸也能理解——历猛男变成这个样子，就是他在悲催的职业生涯里挣扎，受肉体伤痛和精神摧残的双重折磨所致。

　　所以，作为红星队的忠粉，杨爸能做的就是假装不认识历鲲鹏，旁观着历鲲鹏活成一个体育老师，慢慢疗愈。

　　“帆远，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要走这‘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之路。当你踏上这无望征程，从此你就不光要面对胜负荣辱；饱尝伤病苦痛；还得面对国人万夫所指……”杨爸陷入沉思。

　　过了半晌，杨爸才在杨帆远不耐烦地催促下重新抬起头，他犹豫不决地问：“儿子……你是真的想要去踢职业足球？”

　　“职业足球？！”杨帆远迷惑地眨眨眼睛，“这个……我还没想那么远耶。我就是想看一下中国队那些队员背着炸药包是怎么踢球的。”

　　一旁的杨妈看出了问题的症结——不是杨爸不给儿子看中国队比赛；是杨爸想当然的以为儿子一旦看起了中国队比赛，就会像自己当年一样疯狂地走上追逐足球的道路，甚至是职业道路。

　　“不就是看一场足球比赛吗，至于搞得这么神神叨叨？”杨妈走过来，快刀斩下，“儿子，你赶紧去洗洗睡，一会儿老妈喊你起来看！”

　　杨帆远感激地看看老妈，然后还是转头看老爸。

　　杨爸也就不说啥了，他点头：“行。”

　　“耶……”杨帆远雀跃着跑开了。

　　杨妈等儿子跑远了，就开始唠叨：“我说你什么毛病……你看球就看球吧，每次搞得像是举行神秘仪式似的——哪像我刷电视剧，想什么时候刷就什么时候刷、想刷第几集就刷第几集、想不刷就不刷——以前女儿不想看乒乓球比赛你倒好着急上火的；现在好啦，儿子想看球了，你倒好心事重重。你的心怎么跟海底针……”

　　…………

　　零点整，中国男足西亚行的第二场热身赛准时直播——中国对阵巴林。

　　杨帆远模仿杨爸的样子，在沙发上坐得笔直地认真看电视。

　　杨爸像往常一样，自个儿念出场名单，自个儿进行分析：“同前几天的比赛相比，中国队今天更换了六名首发队员，看来，压力山大……”

　　杨帆远也不去听杨爸在念叨什么，他只是认真地盯着电视，去看每一个中国队队员的表情——他要看一看有哪些人是背着炸药包的，背了多大的炸药包。

　　比赛刚一开始，两支球队就在中场陷入胶着状态，双方都在用积极凶狠地拼抢来寻觅机会——这让场面看上去挺乱的，很难看明白双方清晰的战术思路。

　　“场边那个外国老爷爷他的表情很严肃嘛……”杨帆远看着中国队的外籍功勋主教练里皮，他心想，“我上一场比赛是不是也是这个表情？”

　　双方就这样踢了十多分钟；杨爸一边小声地加油一边说：“今天踢巴林，中国队控球是占了上风，但是看起来很难砸开巴林队的大门。”

　　杨帆远不认同：“足球是圆的呢！”

　　杨爸闻言笑笑，他继续紧握双拳，小声给中国队加油。

　　就在这时，巴林队在中圈完成了一次关键反抢，形成了反击——中国队的章熙喆无奈使用战术犯规拉倒了对手。

　　“为了球队，这规必须犯！”杨爸认真地看着杨帆远说，“如果为此吃牌，不必有什么负担。”

　　杨帆远点头表示明白——他那是不知道把球停在球门线上挑衅对手会招致那样的后果，他以后肯定是不会吃这种黄宝石卡了——接下来他要花时间去吃透比赛规则。

　　章熙喆的这次战术犯规激起了中国队的斗志。很快，中国队后卫中场长传送到禁区前沿；7号武雷雷在和对手后卫的身体接触中拿下皮球，随后转身连续晃开巴林队后卫的防守——武雷雷凭借个人能力创造出绝佳的射门机会！

　　武雷雷在禁区前沿射出了一脚贴地球，可惜皮球擦着立柱滚出了底线。

　　杨爸问杨帆远：“你是不是觉得这一脚看上去没有平时有力？”

　　杨帆远点头：“我本来是觉得这脚射门换成王弋昊都能踢进去，但是我又想了想，知道了不是那么回事。”

　　“压力！”

　　“炸药包！”

　　两父子几乎同时发声，然后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杨爸点头，他感慨——就是背着炸药包的感觉呀！

　　98世界杯西班牙对阵尼日利亚的那场比赛里，伯纳乌王子劳尔上半场的时候接到了后场的长传，他用完美的卸球加射门征服了对手，也征服了球迷。

　　当时解说员把他夸得那叫天上无地上少。

　　可同样是在那场比赛里，当西班牙被尼日利亚2比3反超后，劳尔在差不多同样的位置射出了一个超级离谱的球——足球偏出了球门好多米，直接飞到了看台上。

　　当时的解说员是怎么说的？

　　“哎呀！这怎么能是劳尔踢出来的球呢？”劳尔还是那个劳尔，两次射门前后表现天差地别，原因就是有没有背着炸药包呀！

　　所以，很多时候前锋面对门前机会的时候并不是伪球迷看到的那样——好像换成自己上场都能进球似的。

　　杨帆远也点头——现场有几万观众、他们代表着国家，这个炸药包有点重——我上场比赛就是像这样后来才会表现得跟不会踢球似的……

　　足球比赛VS杂耍踢球，还真是各有各的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