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老道士的离别

　　一个鲜活的世界，需要有法则天道加持，有自然更迭，有时间运转。

　　天道可以窃取，法则可以创立，自然可以蕴孕，唯独时间难得。

　　过去不可逆，未来不可测。

　　红雨无疑是很聪明的，为了让自己获得一个正统地位，吞噬了这个现实世界后，直接截断时间线，让其不断轮回。

　　如此一来，这个世界的人永远没有来生，总是在时间内循环。

　　然而老道士的出现破坏了红雨的计划。

　　为了救女儿，他强行将红雨命脉与女儿绑在一起，并带来了李南柯。不得已，红雨只能在时间线上缝缝补补。

　　但此时的时间线已经如漏风的屋子，最终导致意外频发。

　　白曜权等人开始清醒，与之对抗。

　　老道士的女儿发生异变，竟取而代之，将红雨能量夺取大半，只能以北山云的身份躲藏在那副棺材里。

　　李南柯打破时间轮回。

　　包括此刻的贺兰潇潇，获得了“隐身”能力后，就连红雨都无法寻找到她的踪迹。

　　不过在红雨看来，贺兰潇潇不足为虑。

　　毕竟只是一个憨憨吃货而已。

　　然而此刻突然听到对方的声音，红雨面色大变。

　　因为这声音就在她身后的雨幕屏障之内。

　　她下意识抬手，却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犹如爆豆的声音，随后整片红色雨幕开始扭曲，斜斜沥沥的雨丝好似绷断的琴弦，断开成无数截。

　　被红丝吊在半空中的众人缓缓落下。

　　夜夭夭睁开眼睛，率先醒来。

　　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情形，双指并起于眉心处一点，然后轻轻一挥，崩开的雨丝逐渐凝和成一柄长剑。

　　斩！

　　雨剑斜斜斩下。

　　挟裹着红雨威力的剑光将面前一切屏障尽数斩碎，整座古城一分为二，就连红雨身下的龙椅也被斩成两半。

　　若非北山云躲避及时，不死也要受伤。

　　“李南柯，你——”

　　察觉到洛浅秋他们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北山云满脸怒容。

　　贺兰潇潇显出身形，手里拽着一条晶莹如玉的红色丝线，对李南柯抱怨道：“你来的也太慢了吧。不过这机关还真不好找，好在不辱使命，断开了他们与红雨的连接。”

　　李南柯摸了摸女人脑袋，看向夜夭夭，歉意一笑，“辛苦你了。”

　　其实以夜夭夭的特殊能力，红雨是没法将她控制的，只不过当时临走时李南柯希望夜夭夭配合，保护其他人。

　　夜夭夭面无表情，冷冷盯着有些气急败坏的红雨。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利用你？”

　　北山云寒声问道。

　　李南柯看了眼尚且昏迷的其他人，用白痴似的眼神盯着北山云，“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能信任你呢？一个为自己命运谋划了几百年，几千年的玩意，值得让人信任吗？”

　　北山云脸色难看。

　　李南柯笑道：“你越是表现的真诚，便越让人起疑，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你想要彻底利用我，就得讲真话。

　　比如白曜权确实夺取了他女儿的救世主身份，比如长公主必须让我去救，比如老道士的女儿的确威胁到了你。总之，我必须回到过去，这一点无须质疑。

　　原本按照你的计划，我回到过去成功救下长公主，但我根本无法回来，会被白曜权设计杀死，时间线会继续按照你的预想开始轮回。一切好像发生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你之前告诉我，白曜权想当救世主，这没错。但你却没告诉我，其实你根本不怕救世主，这个世界已经被你吞噬，就意味着救世主对你构不成威胁。

　　你真正顾忌的，除了老道士女儿外，便是我李南柯。

　　准确来说，我是最大的变数。

　　先把我解决了，然后你再想办法对付老道士女儿，夺回属于你的能力。可惜你没料到，我竟然跨出了时间线。”

　　听着李南柯的话语，北山云冷笑道：“我的确小看了你，不过你李南柯就算打破了轮回又能如何？你能杀了我吗？我可是红雨！三千世界不死，我便不死！”

　　李南柯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我打算……让老道士的女儿彻底取代你。”

　　什么！？

　　北山云呆住了。

　　随即她大怒道：“李南柯，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李南柯笑道：“后果就是，你消失，红雨重新换个人来做，老道士的女儿如今还是婴儿，既然红雨杀不死，那就引导它。人性本善也好，人性本恶也罢，总会能引到正途。”

　　重新培养红雨？

　　听到男人的话，北山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李南柯，你还不明白吗？说白了，红雨就是其他世界所抛弃的残渣。一个残渣，你指望它从善，也太可笑了。”

　　李南柯摇头，“不可笑。你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你本身就没有心脏，没有七情六欲。有，也是拼凑的。而且你为什么在救世主身份转移后，还要执意占据北山云的身体，不就是希望拥有人的情感，感知生命真谛吗？

　　但老道士的女儿曲红灵不一样，她本身就是人，而且她母亲是妖。

　　一旦她与红雨彻底融合，培养起来自然容易很多。之前我们看到的曲红灵恶念，是她体内妖性所化。

　　你之前一直告诉我，曲红灵迟早会吞噬掉你，成为真正的红雨。其实她不能，因为红雨本体命魂在你这里，你和她只能共享能力，谁也无法杀死对方。

　　你做了这么多，无非是迫切希望老道士尽早把红雨和曲红灵分开。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彻底掌控所有能力，完全主宰这个世界。”

　　北山云忽然冷静下来，“你和老道士做了交易？”

　　李南柯沉默。

　　北山云丝毫不掩饰讥讽，“李南柯，就算你想让曲红灵彻底与红雨融为一体，你也得杀死我。可你杀得了吗？杀了我，曲红灵就得死，这是事实，我不会骗你。”

　　李南柯笑容玩味，“那你有没有想过，老道士那么厉害的人，为何还会被他异变的女儿给困住？”

　　北山云眉头紧蹙，“你是说，老道士在保护他女儿的魂魄？”

　　李南柯点头，“没错，所以即便我杀了你，曲红灵也不会死，也能活下去。你死了，你所拥有的力量将尽数归于她。”

　　“可你怎么杀我？”

　　北山云虽然隐隐不安，还是觉得自己有胜算。

　　李南柯背过手，凝视着被夜夭夭一剑避开的古城，唇角上扬，“知道我为何之前那么配合你吗？因为我想得到你的一样东西。”

　　北山云先是疑惑，随即瞳孔收缩，“红雨本命神脉！？”

　　李南柯笑着点头说道：“有了这东西，杀你很容易。”

　　本命本命，即是魂之本体。

　　无论是人妖神仙，或是植物生灵，失去本命，即失去一切。

　　北山云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玉指隔空虚点着李南柯，“我当初之所以敢把红雨本命神脉交给你，是因为一旦它进入救世主白如玥的体内，就会消失，回到我这里。甚至，还能夺走救世主的能力。

　　你为了救白如玥，已经把本命神脉给了她。如今本命神脉已经回来，我能感应到它，也能感应到那股属于救世主的能量，你还怎么要挟我？”

　　李南柯幽幽道：“你就这么确定，你体内的本命神脉，是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吗？”

　　北山云面色大变。

　　她急忙检查体内的本命神脉，竟发现神脉之上似缠绕着一丝神秘气息。

　　李南柯目光同情道：“你以为的那股能量，并不是救世主的，而是我的昊天神运。你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简单来说，就是天生属于我的气运。

　　当初你将本命神脉给我的时候，我便复制了一个，并偷偷注入昊天神运。

　　你从白如玥体内取走神脉的那一刻，昊天气运也一并被你吸收。怎么说呢，它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只要我这边引爆，你就得死。”

　　北山云神色并无惶恐，在细细思索之后，一脸怪异道：“你打算与我同归于尽？”

　　北山云并不蠢。

　　李南柯弄出了两条红雨本命神脉。

　　一条山寨，一条正版。

　　被算计的她将山寨的神脉收入体内，如此一来，只要李南柯毁掉正版神脉，那么她体内的山寨货就会一同被摧毁。

　　李南柯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北山云嗤鼻一笑，“你的计划很好，可问题是，想要摧毁红雨本命神脉，必须以死亡为代价。不然你也太小看红雨了。”

　　李南柯轻轻点头，“的确是这样。”

　　北山云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态，恢复了之前的惬意，“那你就动手吧，能和你一起同归于尽，这笔买卖对我而言也很划算。怎么说你我都是名义上的夫妻，死于同穴，我不遗憾。”

　　李南柯叹息，“可惜，那条神脉并不在我身上。”

　　北山云愕然，陡然反应过来。

　　对呀，如果两条神脉都在李南柯的身上，那么在他回到过去救长公主的时候，应该全都被白如玥给吸收了。

　　没等北山云询问，一道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在我身上。”

　　说话的是老姜。

　　只见本该昏迷的他竟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笑眯眯的望着目瞪口呆的北山云，“跟红雨同归于尽，我老姜觉得很划算。”

　　北山云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猛地看向李南柯，语气尖锐，问了一句废话，“你们早就串通好的！？”

　　老姜咧嘴一笑，“你这话说的，只许你在背后谋划怎么害我们，就不许我们害你了？”

　　老姜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感慨道：“别说，这红雨本命神脉还挺不老实的，在你将我们当玩偶吊起来后，它差点就通知你，幸好你没把我当成一盘菜。”

　　老姜看着神情黯然的李南柯，笑着摆手，“不用愧疚，本来就是说好的，我这条命早就没了，能活到现在看到儿子已经是老天眷顾。红雨需要净化，需要重新洗礼培养，我这个怪物就更不能活了。”

　　顿了顿，老姜看向天空某处，“老道士答应我，会保护我家守中，我相信他。因为一个为了女儿连命都不要的人，本性肯定不坏。”

　　面对老姜的豁达，此时的北山云彻底慌了，“李南柯！杀了我，老道士的女儿就更没法控制了！只有我才能控制红雨能量，你想让你女人都活着，我答应你！我会送你们离开这个世界！”

　　面对歇斯底里的北山云，李南柯叹息道：“其实如果当初你没想着害我夫人，我不会管这烂摊子，可惜你一心想杀她，一心想取而代之。直到现在，你甚至想杀了我所有女人。你觉得，我会让你活着吗？”

　　北山云浑身颤抖。

　　她猛地冲向老姜，无数红色触手如蛛网一般朝着对方笼罩而去，试图控制住对方。

　　只要让老姜无法自杀，她就能活！

　　老姜用力揉了揉脸，对着李南柯挥挥手，然后抬头对天空深处大声说道：“儿子，现在看来，你爹才是救世主！哈哈哈，有这样的爹，不丢人！”

　　老姜仰天大笑。

　　下一刻，无数道白光从他身体爆出。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裂开的瓷器，爆发出的一道道炙亮光芒穿透数丈，百丈，万丈天地，贯穿苍穹。

　　北山云释放出的一道道触手接触到白光之后，瞬间化为飞灰。

　　轰！

　　在老姜体内神脉爆开的刹那，天地陡然间一瞬静止，而后犹如核弹炸起，红色的雨滴倾盆而下，像是天空流下了血液，将整个世界染红。

　　仅仅数秒过后，这些红雨倒灌而起，化为一道鲜艳的匹练，朝着天空某处而去。

　　老道士静静漂浮在苍穹之内。

　　怀抱着婴儿。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两轮红灿灿的太阳。

　　随着红雨能量到来，老道士轻轻挥手，身后两轮刺目太阳逐渐合为一个，然后融入了怀中的女婴体内。

　　与此同时，红雨能量灌入女婴体内。

　　红色的世界渐渐恢复正常。

　　当一切归于平静，古城消失了，李南柯与众女则在一座翠绿的山谷之内。

　　在李南柯身前，静静躺着一个女人。

　　是北山云。

　　不过此刻的北山云并不是红雨，而是真正的北山云，红雨已经彻底从她体内消失。

　　当初红雨为了成为救世主，霸占了北山云的身体，虽然计划成功了一半，但北山云的一缕魂魄却并没有消失。

　　毕竟是救世主，比之常人要多一魂。

　　此时随着红雨消失，那缕魂魄才回归本体。但想让女人苏醒，还需要一段时间。

　　李南柯望着湛蓝干净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气，“接下来，就只剩下你了，白曜权。”

　　老道士出现在他的身后。

　　怀中抱着两个婴儿，一个是女儿曲红灵，一个是老姜的儿子姜守中。

　　“要走了吗？”李南柯问道。

　　老道士点了点头，“必须尽快离开这个世界，红雨能量不可小觑，若继续留在这里，老道我无法帮女儿压制。眼下只有先去地球，才能压制住这丫头体内的红雨能量。之后再寻找新的世界，磨练她的本心。你放心，老姜的儿子我会照顾好的。他是红雨的产物，想要活下去也必须离开这里。”

　　李南柯转身望着两个婴儿，有些伤感。

　　他想起了朵儿，也想起了老姜。

　　老道士目光复杂的望着眼前当年被他偷来的孩子，万没有想到对方体内竟有昊天神运，不禁感慨道：“现在看来，似乎是你爹有意让我带你离开。论耍聪明，我不如他。”

　　李南柯没好气道：“你说这话，是怕我揍你吗？”

　　老道士讪讪一笑，“什么揍不揍的，何况现在你也算是红灵她爹，以后这孩子若遇到什么危险，你可要帮他啊。”

　　老道士有点像是在交代遗言。

　　“她都成为新红雨了，我哪有本事帮她。”李南柯翻了个白眼，随即收敛起笑意说道，“我知道这孩子以后不管到哪个世界，都会引发动乱，但我希望她能恪守住本心。人之初，性本善，自私不要紧，但不能太过于自我。”

　　老道士认真点头，“放心吧，老道已经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菩提种子，她不会成为下一个红雨。”

　　老道士最后看了眼这个世界，对李南柯笑道：“要走了，你的婚礼老道就不参加了，不过会送你一份礼物。”

　　“那我也送你一份离别礼。”李南柯说道。

　　话语刚落，李南柯一拳砸向老道士，后者眼眶被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顿时变成了熊猫眼，疼的老道士眼泪都出来了。

　　“特么的，老子想揍你很久了！”

　　李南柯骂道。

　　老道士委屈巴巴的看着李南柯，随后哈哈一笑，衣袖一挥，腾空而起，朗声吟道：“昔来南柯一梦，闲云野鹤悠悠，天地不屠狗辈人，谁在画中游……陈南柯，鹅姐和龟爷就留给你了，咱们有缘再见！”

　　男人低头。

　　那只大白鹅正依偎在他的脚下，老乌龟如往常那般，懒洋洋的趴着。

　　而在乌背上，坐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叫朵儿的小女孩朝着李南柯露出甜美笑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