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逆袭的罗亚
夜晚的天穹之下，三咲町已然万籁俱寂。
就像能风传起来的传闻，往往都有现实的源头和例子作为参考才能深入人心一样。
这片与时髦和流行搭不上关系的郊区，之所以会突然冒出夜晚的吸血鬼这种传闻，也不仅仅是因为某位姬君小姐的疏忽大意。
最近冒出的连环杀人案，才是一切的源头。
在经历了第五次圣杯战争的骚乱后，在魔术协会与教会的协作下，得到了不少讯息的官方已经有意将这种尸体脖子上留有牙洞的死法，当做超自然事件刻意压下了风声。
但民众虽然因为盲从和信息差而迟钝，但也有着独特的智慧。
在听说附近有条街道昨晚闹出了不少动静，新闻又开始播报瓦斯爆炸的消息后，根本不需要谁来提醒，他们就自发的提前下班，放学了。
正因如此，尽管时间才是晚上八点钟，建筑的窗口都变得黑黝黝的。
路上也看不到任何行人，偶尔有开着车头灯的汽车驶过时，也像赶着去秋名山赛车一样急冲冲的。
“哒哒——”
而在这样静谧的夜色中，清脆的脚步声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保证三咲这片地区不让超自然的事件干扰到世俗，是每一代远野家当主应尽的职责。
虽然在年幼时是由分家和老师代替履行的，但自从拥有能力后，为了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个名号，她就开始亲力亲为了。
所以，在琥珀整理好情报，推断出那些袭击者的巢穴后，远野秋叶就直接出击了。
少女独自走在通往商业街的小路上，面色冷肃，漆黑的眸子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不过，这样不知好歹的敌人，并不是她会保持这幅冷漠模样的理由。
虽然并没有受到要无时无刻保持优雅的家训，但因为从小就被内定为家主的缘故，一直受到英才教育的少女也有些好强的心理，尤其是家中的变故之后。
即便是面对不怀好意的敌人，她也会保持着完备的礼仪。
而真正让远野秋叶如此烦躁而肃然的原因，只是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已经两天没有见到老师了呢……”
她喃喃自语了一声。
虽然这种将孩子从困顿的泥潭中拉出的角色，很容易就会成为可靠的大人这类角色。
但这显然和罗兰无关。
原本的时间线就来自后世的他在性格上和日本这如守旧的社会风气相比，本就显得放浪形骸，在力量带来的底气与精神上的进一步解放后，就更是我行我素了，一直和远野秋叶保持着亦师亦友的亲密关系。
事实上，直到上高中之前，少女还是以哥哥来称呼他的。
只不过随着思维逐渐成熟，在一次偶然间的闯入后，亲眼目睹了罗兰与自己的双胞胎女仆在做不可言说的事情后，出于某些青春期少女的心思，远野秋叶才擅自固定下了老师这个称呼。
不过，她马上就后悔了。
因为这样赌气的行为根本改变不了现状，只是在给她自己增添不必要的枷锁。
隐隐清楚自己心中的情感的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但少女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像好友琥珀那样热烈的献媚。
所以，最近的远野秋叶，一直都在被心中滋生的烦躁情绪所困扰着。
甚至到了在梦中也无法安下心来的地步。
——只要一闭上眼睛，那清晰的一幕幕就会浮现在眼前。
无论琥珀娇媚的呻吟，翡翠潮红的脸庞，甚至是罗兰的粗重的喘息声。
不行……
稍微想一想，就感觉耳边又开始响起那种奇怪的声音了。
远野秋叶甩了甩脑袋，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正是为了寻找打破僵局的契机，才会宁愿晚上加会班，也不肯放弃在学生会与罗兰相处的时光。
所以在得知对方正在关注吸血鬼传闻后，她就准备以此为借口，借着指导的名义和老师来一场夜游拉近关系。
没想到就在她昨天兴致冲冲的去邀请罗兰时，才得知他并没有来学校，今天也是不见踪影。
而这又是没法耽误的正事，因此，在得到敌人的巢穴后，她只能一个人行动了。
真可惜。
明明有机会一同战斗，可是让关系升温的王牌手段，还可以假装害怕或者疏忽，名正言顺跌倒到老师怀里呢……
忽的，沉浸在自己妄想中的远野秋叶停下了脚步，注视着前方的街道。
乍一看去，简直如同幽冥地狱洞开的入口一样，无数死去的亡灵在其中沉沉浮浮，风声就是它们怨毒的狂啸与哀嚎，令人不寒而栗。
尽管没有设置驱人的结界，但莫名的沉重感还是油然而生，蔓延至四面八方。
就算有不识趣的人从旁边路过，在这渗人的氛围下，恐怕不是被吓得不敢动弹，就是头也不回的逃离吧。
“……就是这里了吗？”
但望着这片骇人的景象，远野秋叶的嘴角却浮现出一抹冷笑。
“明明都如野兽一般匍匐在角落了，却又无法遮掩住那蠢蠢欲动的念头，这种两边都不接纳的举动，还真是符合你们这些悲惨的死者。”
“不过，就算是你们这样低劣的生物，在自己的地盘里，总不至于连现身的勇气都没有吧。”
身形纤细而单薄的少女轻轻的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
柔顺的黑色长发，在她背后微微扬起，随风摇曳。
“——那么，你们还在等什么？”
随着远野秋叶的话语落下，深邃的黑暗中，亮起了密密麻麻的闪亮瞳孔。
就像是倒挂着在洞窟里的蝙蝠们突然被惊醒了一样。
一道道饱含兽性与冲动的目光牢牢的锁定在了远野秋叶身上。
紧接着，在蠕动的黑暗中，与其已经融为一体的颜色也拱立起来，犹如夜色中涨潮的海洋。
那是一头头看似有着人形，却面目狰狞，扭曲的牙齿都随意暴露在外的怪物，又或者说……吃剩的残渣。
虽然教会对它们这类存在的统一称呼是死徒，但要达到这一阶层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除非天赋异禀，不然大部分人都只是连思考都做不到的活尸。
能成为石鬼面那种程度，具备超脱人类身体能力的半吊子吸血鬼的夜魔阶级，就已经是一般人的极限了。
远野秋叶的话语，对这群堪堪拥有了智能的野兽而言，可谓是正中靶心的诛心之语。
见到送上门来的猎物还敢如此挑衅，本就因为人类的瑟缩而饥渴了好几天的它们，此刻再也忍耐不住。
它们鱼贯而出，还不忘从喉咙里挤出凄厉沙哑的嚎叫声。
只是，与狼群捕猎前那种悠远嘹亮的长嚎不同，可能是因为嗓子也腐烂了的缘故，这群尸鬼的声音就像是指甲划过黑板般刺耳而尖锐，难听至极。
但这也无关紧要。
因为沉重的脚步声下一刻就盖过了它们。
“嘭——！”
以一阵急促的风声为起始，在黑暗中徘徊的亡灵中手脚并用，如四足野兽一样奔跑起来。
如同恐怖片中丧尸出笼的场景一样，毫无阵型意识的尸鬼们一味猛冲着，不放过每一处可钻的空隙，将这条街道填的填得满满当当。
还未曾接触到远野秋叶之前，不少尸鬼干枯的胳膊就在同伴的挤压，践踏中断折，变成一滩肉泥。
“轰轰轰——！”
又是一声震响。
在这样毫无章法却足够凶猛战术下，混凝土支撑的墙面终于支撑不住，很快就蔓延起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纹，最后轰然崩塌。
大小不一的碎片爆散开来，裹挟着暴风，好似战场上铺天盖地的箭雨。
但被这如海潮般凶险的阵线包围，站在街道尽头的少女却没有任何动摇。
别说畏惧或者紧张的表情了，她连一步也没有后退过。
这异常的一幕，让藏身在尸群之中，借此掩护自己的夜魔们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还没有什么异能，但他们这几个幸运儿已经取回了人类时期的人格与智能，所以才会纵容尸群扑上去，用这些杂鱼混淆视线，分散那个似乎是专门猎杀他们的少女注意力，并消耗她的力量。
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步，对方仍然没有取出什么道具，或者用什么动作来准备的打算，而是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原地。
夜魔们无法判断这种反应是胸有成竹，还是绝望的等死，但因为对神秘毫无了解，不少人还是对这种异样心存敬畏。
于是，当即有几只聪明的决定激流勇退，准备从侧面冲出尸群。
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像是为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感到愉快一样，远野秋叶薄薄的朱唇轻抿，浮现出愉悦的笑容。
“看来也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的对手嘛，太好了……要是专程跑一趟，解决掉的都是些无力的杂鱼，那也太让人失望了。”
在无数腐烂扭曲的怪物堆积的魔窟之中，俏丽的脸庞上还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的少女，就如同高贵明艳的牡丹般耀眼。
在这令人心折的风华面前，就连尸群的咆哮声，仿佛也被震慑住了一般戛然而止。
只剩下远野秋叶清亮的声音不断回荡。
“遗憾的是，现在才想着逃跑，已经太晚了。”
远野秋叶抬起头，朝着前方张开手掌。
在她的手心，骤然绽放出了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的烈光。
“去死吧。”
随着远野秋叶的声音落下，光芒以丝毫不逊色于尸群的速度晕染开来。
霎那间，周围的景物就像是变成了海市蜃楼般摇曳不定，在摇晃中逐渐扭曲。
空气的温度也迅速上升。
哪怕是感觉迟钝的尸体们，也能体会到皮肤正在变得逐渐发烫。
然后，以这份感觉为引子，幻觉陡然间化为真实，熊熊烈火从活尸的口鼻中透出，连半秒都不要，就将其化为一具人形火炬。
下一刻，这仿佛会传染的火焰就将整片尸群都化为了一片殷红的火海。
见此，冲到了尸群最上方的几只夜魔皱起眉头。
对方的王牌居然只是用火焰点燃敌人？
这样由内而外的攻势对于人类而言，或许非常可怕，对于活尸也具有克制，可对于他们这些具有高超恢复力的夜魔而言，还谈不上致命的威胁。
只要在被烧死前杀死施术者，之后继续吸血就可以治愈伤势。
一想到这里，几名夜魔脸上就露出了被欺骗的怨毒与愤恨。
但还没等他们回身过去将那个傲慢的少女撕碎。
“噗通——”
在火焰中痛嚎着的尸群就如同割麦子一般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火光也逐渐熄灭了，露出了底下那与焦炭无异的躯体。
“什么……”
夜魔们微微一愣。
就算是冰冷的活尸，被这样点燃后也不可能这么快的熄灭才对。
而且，在连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腐烂的身体就变成了干枯的焦炭，这样的速度也过于异常了……等等，为什么活尸们身上的火焰都熄灭了，他们身上的火焰还没有燃起？
想到这里，为首的夜魔下意识的低下头，想要查看自己的身体。
然而，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他的头颅却如同脆弱的饼干，在咔擦的碎响声中脱离的脖颈，砸在了下方的焦炭上，与之一同化为灰烬。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才隐约窥视摔落头颅的视角中，察觉到了对方力量的冰山一角。
只见在他紧随其后摔落下来的身体表面，赫然已经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原来，在被点燃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真是可悲的道具……”
见到那只夜魔死不瞑目的样子，远野秋叶轻声说道。
作为融合了鬼种之血的家族，如果非人之血足够浓厚，就会表现出相应的天赋，也就是超能力。
而作为从小就被钦定了家主地位的天才，她拥有名为槛发的异能。
当张开这处于不可视境界的发丝时，她就可以以此作为媒介，将他人的热量夺走，转化为自己的热量，或者以此热量燃烧目标。
也就是说，灼热只是外在的表象，冻结才是这一能力的本质。
至于周围升高的温度，只不过是她体内的魔性之血被激发出来的现象罢了。
因为很好用的缘故，远野秋叶经常凭此来迷惑敌人。
但少女也没有要刻意隐藏的意思。
远野家已经传承了许多代，凭借过往家主和战力的表现，就算不清楚内幕，要发现远野之血的特征代表是炎焦的鬼种也不困难。
所以，从这些活尸直到死前仍然一无所知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们只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连街道都能挤垮的尸群的数量太过异常了，甚至还混杂了几只已经可以脱离群体狩猎的夜魔，正常情况下，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如此安稳的聚在一起的。
这显然是将他们变成这样的死徒手笔。
“藏头露尾的家伙，还不准备出来吗？”
站在落针可闻的街道中，远野秋叶扫视着四方，冷声说道。
俏丽的脸蛋上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
“还是说，只是这种程度的示威，就把只会苟延残喘的你吓破胆了呢？”
“嗬嗬嗬……”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看来我的确有点小瞧你了，虽然是这个偏远土地的本土势力，但在现代仍从魔术协会的手中夺得认可，果然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苍白的身影踩着焦炭，从街道的另一端走了出来。
缠满绷带的手脚。
从蓝色的和服露出的胸口前，依稀能看见好像老人一样干瘦的身体，将锁骨的形状勾勒出来，却又不让人觉得腐朽，反而充满了生机的身体。
苍白的男人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远野秋叶十分熟悉的脸。
“四季？”
远野秋叶眯起眼睛，很快就辨认出了那些熟悉痕迹属于谁。
那是她在小时候就反转暴走，成为了恶鬼的哥哥远野四季的样貌。
“太冷淡了吧，明明多年不见的亲兄妹，却用这样生疏的方式称呼我。”
那道身影摊开了双手，笑了起来。
与身体相反，他的声音似然带着少年的腔调，但语气却诡异而残忍。
“不过也好，毕竟这具身体里多少还残留一点情感，反正我也早就不想担着这个名字了，远野小姐，叫我罗亚就好了。”
“接下来，事不宜迟”
罗亚勾起嘴角，朝着一脸警惕的远野秋叶伸出手，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反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