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好一对癫公癫婆
罗兰所显现出的异象直接突破了这虚假的世界。
虽然有被龙影填充加强过，但这座拟似世界的基础终究还是船之墓场，根本没有承载两位魔神的基础。
恢宏圣洁的十字光以罗兰身后的黑暗为起点不断膨胀着，仿佛并不是光芒映出了影子，而是光芒本身才是罗兰的倒影一般。
在奇异的的金色圆环铸成的那一刻，从光辉中生长出来的遮蔽天穹的双翼。
摇曳之间，还能从中窥视到银河群星的片影。
那是超越人类空想的姿态，完美到容不下任何边际的究极。
祂就这样在浮在空中，以十字的姿态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那是俯视的视线。
虽然身处世界之内却俯视着世界这样的逻辑听上去有些奇怪，但这却是无可置疑的真实。
那看不出善恶，既不温柔也不冷漠的血色眼瞳中，寄宿着全维度、全元素、全相位的意志。
在这份力量面前，宇宙也只是祂的延伸，无限也不过是其触须的一部分。
“十字教的魔神……”
即使清楚这可能是好事，但欧雷尔斯还是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这是被刻在基因中的哀鸣，就像人类遇到危险野兽时会本能的升起恐惧一样。
“居然还保留了这样的后手，是提前达成了十字教的仪式吗？”
原本因为获得了主神之枪而感到胜券在握的欧提努斯，顿时皱起了眉头，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罗兰。
虽然对方表现的轻描淡写，但踏入魔神领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魔神在到达人类的极限后，几乎都有一个象征性的仪式来彻底收束自身，预示着他们超越了相位的本质，然后到达结果的过程。
成为魔神后的欧提努斯依旧是只眼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为了获得智慧而献祭眼睛，从而成为了‘完美’，因此只眼的她才是完好的状态，要是恢复了另一只眼睛，反而会对她造成不利的影响。
正因如此，欧提努斯才一直不把欧雷尔斯放在眼里。
别说对方的存在本就是她放弃力量，倒果为因才诞生的，就算没有这种限制，机会也只是机会而已。
身为半步魔神的欧雷尔斯也要通过特定的仪式才能成为和她一样的魔神。
在这个过程，足够恢复后的欧提努斯杀掉他不知道多少次了。
但罗兰违背了这个常理，完成了仪式之后就必然是魔神，他是如何做到在魔神领域面前左右横跳，按心意自由行动的，如今的欧提努斯也看不明白。
所以，她直接开口朝正主询问道。
“既然早就有成为魔神的资格，为何坐视我的行动？”
“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岂不是会让僵局继续维持下去吗？”
罗兰沉声说道。
十字之光已经被融入了他的身体中，现在的他，比任何一刻的自己都要强大。
可明明获得了这足以让冷漠无比的欧提努斯都为之仰天大笑的力量，他却仿佛无关者一般，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望向少女。
“到了你这种等级，要彻底败北到无法振作的程度也很难，提前成为魔神也许能杀了你，但付出的代价和现在也没差别，倒不如顺水推舟，起码现在的我们还能平等交流。”
提前解决欧提努斯的想法，罗兰也考虑过，但很快就被其否决了。
原因也很简单。
浮在半空中的罗兰轻轻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这微不足道的事情他却做的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小心翼翼。
过于强大的力量，往往这份强大就是他的代价。
在罗兰体内暴涨的力量面前，世界就好像蜘蛛网构成的一样。
都不用前进和后退，他只是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世界也会在他的影响之下逐渐破碎。
尽管是人类的形体，但罗兰扭曲世界的程度，比之前的黑洞风暴还要夸张。
欧提努斯也是如此。
她不是因为力量不足而苦恼，而是因为力量太强才去追求主神之枪的生命。
就像在一张张白纸做出的迷宫里迷路的人一样。
不满足她想要自己找出前路，恢复力量的目标，她就会一味的朝着死胡同前进，撞破一张又一张的白纸，直到迷宫消失为止。
提前攻击配合异界的力量也许能杀掉欧提努斯，但周围的迷宫一样会被打个稀碎，对方的死亡还会提前暴露罗兰来自异界的秘密。
“原来如此。”
欧提努斯认可了罗兰的说法，点了点头。
“同为超越了舞台的魔神，这样的选择的确很理智。”
漂浮在天空的少女用幽暗的瞳孔凝视着罗兰，冰冷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然后，她话锋一转。
“但很遗憾，相互交流这样的做法，怎么看都没有必要。”
“欧提努斯，你应该明白，就现状来看，交流是惟一具有希望的结果。”
欧雷尔斯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不解。
他不明白欧提努斯的想法。
身为欧提努斯亲手制造的敌人，他清楚对方不是那种为了毁灭世界而毁灭世界的疯子，而是另有目的的野心家。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拒绝这份善意？
“你还真是个单纯的家伙。”
感受到欧雷尔斯语气中的认真后，少女的嘴角一下子咧开了，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世界本身会具有什么样的形象，完全取决于那位创造它的魔神具有的意志，也就是说，所有魔神都是画家，而并非观众。”
“对于以画布来诠释自己的魔神来说，世界唯一有价值的部分，就是属于我们的创造，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因此，它容不得任何瑕疵和不合心意的污迹，更别说第二位创造者。”
“就像没有观众会对一副画作的解读完全一样，也没有魔神会对其他魔神的作品感到满足。”
“再这样的前提下，哪怕达成了协议，我也无法判断罗兰会不会在某一刻将我的作品付之一炬，反过来说，我也是一样的，而既然这场交流的上限无法做到让双方都满意，那我为什么还要费功夫去参与呢？”
欧雷尔斯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他虚着眼看向罗兰。
“这就是……你说的可以交流？”
“不是比之前好多了吗？”
罗兰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像是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一样。
“力量就是最好的底气，能轻易毁灭世界的魔神还能有耐心慢慢讲述她翻脸的原因，而不是直接动手，这已经是很夸张的进步了。”
这是罗兰的真心话。
要知道，之前欧提努斯的态度就像突然被无良老爸叫去开超级机器人的十四岁少年一样。
完全就是一副‘我不知道战斗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敌人的真面目是什么，但我要必须驾驶初号机’的模样。
和不管说什么她都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相比，现在这种顶多算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中二病模样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没有察觉到罗兰已经将自己评价为自闭症患者的欧提努斯仍在侃侃而谈。
“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事物，在谈判桌上一样也得不到，这就是我的信条。”
说到这里，欧提努斯瞥了罗兰一眼。
“但就像你知道无法伤害到我，所以放任我的行动一样，罗兰，对于同为魔神的你，我也愿意给出一定的敬意。”
她提着枪，在空中虚踏了一步。
下一秒，带着眼罩的金发少女，就来到了罗兰身前。
在欧雷尔斯震惊的目光中，她悠然的伸出了足以撕碎世界的双手。
但这并不是为了发起攻击，而是为了用纤细的双手揽住罗兰的脖颈。
将身体挂在罗兰身上后，迎着对方平静的视线，欧提努斯将脸颊缓缓贴了上去，有如在少年耳边说情话似的轻声道。
“我是已经将力量舍弃了一次，也要朝着目标埋头狂奔之人，我绝不会妥协。”
“要么放弃这个世界，坐视我的胡闹，等我腻了为止或者又绝望到想不开的时候，重新取回你的世界。”
“要么拒绝这个要求，然后我们一同战斗到宇宙的尽头，等到你腻了，然后主动选择同意我的第一个提议为止。”
少女的身体带着温暖而美好的触感，芬芳的气息也环绕在罗兰的鼻尖。
但传入耳畔的低语中，却带着和这旖旎的氛围截然相反的冰冷。
“这就是欧提努斯最后的通牒，当我离开你的那一刻，如果你还没有做出选择，那我就会将它当成开战的讯号。”
“然后，这片世界就会变成灰烬，用来庆祝我和你这段不可分割也无法逃离的孽缘的诞生。”
“那么，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你意下如何呢？”
欧提努斯暗沉的目光中仿若闪过一抹期待的光芒。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罗兰，不紧不慢的移开身体，金砂般的长发无风自动，几缕发丝还调皮的拂过罗兰的手背，像是挑逗一般。
与之相对的，是从欧提努斯的身体中涌现出，如同雾气一样的力量。
但在看似轻薄的外表之下，是让世界为之黯淡的沉重，彰显着少女的决意。
来自上一个时代既是优点也是缺点。
与诞生于这个世界，还留有牵挂的罗兰比起来，她的顾忌可要少得多。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刚成为魔神的人对于自身世界的眷恋了。
虽然给出了两个选项，但在欧提努斯看来，罗兰几乎不可能选择与她战斗。
一想到罗兰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为了保留他费尽心思打造的完美世界，不得不答应自己的要求时的表情，欧提努斯就不禁感到了愉悦，嘴角也微微上扬。
然而，下一刻，欧提努斯才露出一半的欣然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好啊，来战吧。”
在话语落下的同时，罗兰主动将欧提努斯从自己的身上推开了，舍弃了对方给予的思考时间。
然后，在一脸懵的欧提努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摆臂，击出。
“救世灭魔拳！”
伴随着他干净利落的动作，蕴含了庞大魔神之力的招式骤然闪出，直击星空的深处。
紧接着，剧烈的震撼声从银河系的尽头响了起来。
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欧提努斯的的心中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恶寒。
答案很简单。
因为她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从宇宙尽头升起，象征着终末的破灭之音。
罗兰突然发起目标的攻击居然不是自己已经够让她十分惊诧了。
而主动对他的世界出手这件事，让打好了腹稿，已经在研究未来计划的欧提努斯一时间都只能呆然看着罗兰的面庞。
“罗兰，你干了什么！”
同样惊呆的还有欧雷尔斯。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罗兰，如果说欧提努斯的翻脸还有预兆和原因，那罗兰的所作所为根本毫无道理。
“毫无道理也太过分了吧。”
罗兰有些不满的看着欧雷尔斯。
“反正既然我和欧提努斯已经翻脸，这个世界的毁灭已经成了必然的结局，既然如此，我何必等着她动手，不如直接省略中间环节，先下手为强不好吗？”
“？”
这样耿直的思路让欧雷尔斯话还没说出口就堵在了喉咙里。
“放心，我答应过一位新朋友要给你幸福的结局，所以，这个过程会很迅速，你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的，接下来，你就抓紧时间去和她告别吧。”
罗兰伸出手，拎起欧雷尔斯，随手一扔。
顿时，他的身体就如同一颗灿烂的流星，朝着远方的城市飞射而去。
做完这一切，罗兰才笑眯眯的看向欧提努斯，微微朝着身侧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而欧提努斯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手腕一翻，让主神之枪再度出现在自己手中。
“啧，”
少女用阴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罗兰，然后，挥动了枪。
在覆盖一切的光芒为之降临的时候，因为连飞出去的姿势都无法控制，欧雷尔斯也彻底摆烂了。
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失去成为魔神的机会了。
或许在这个扭曲的世界中，只有更扭曲的人，才能成为所谓的神吧。
望着浮在空中，让宇宙毁灭的罪魁祸首，欧雷尔斯一脸绝望。
好一对癫公癫婆，偏偏他们还是这个宇宙的主宰者。
……这下，真的样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