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被终结的世界终结者
多元宇宙。
在孤立系统的演化中，根据薛定谔的猫这一理论，虽然在现实只能观测到一种结果，但在量子之外，万象是处于叠加态。
宇宙也自然被包含其中。
如果人类观测到的时间与空间不是唯一的现实，而宇宙的边际又是无限的，处于永恒的膨胀之中。
那么理所应当，当这种膨胀一遍又一遍地发生，甚至可能会无限地发生，就会形成具有自身特性的独立宇宙。
每个因膨胀而独立的宇宙也会继续膨胀，从而形成一个多宇宙的世界，就像吹泡泡一样，；先人类本身所存在的宇宙，可能也是在某一天的某一刻，用这样的方式诞生的。
也就是说，人类生活在一个由无限数量宇宙构成的“多元宇宙”中。
这是根据物理规律衍生出的理论。
那么，倘若站在更宏观的角度来看，如果个体拥有了可以轻易毁灭，创造无数个宇宙的力量，那么他就是能以多元宇宙级别自称的生命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流淌于罗兰的体内的力量是完美的无限，但它们的存在的形式，却并非通常的宇宙构成，而是罗兰基于自我的概念构造出的躯体。
从细胞到肌肉，骨骼，血液半分不少。
这与就在罗兰眼前的宇宙画布，世界之海中，那些闪烁着光辉的气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这种构成上的大相径庭，无法改变存在形式的相似。
这片以单体宇宙为单位形成的无垠之海中，他也不过是最特别，最强大的那一个而已。
就像没有天敌的狩猎者所处的地位一样。
杀人鲸，虎鲨，大白鲨，就算从无数敌人手中夺得了海洋之王的宝座，但这个称号并不能改变本质上的事实。
生命就是生命，海洋就是海洋。
“呼……”
罗兰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只剩下了最后一丝清明。
他已经完全无暇顾及周围的一切，以模拟创星图为桥梁，魔神的躯体为容器，多元宇宙的本质正在他的躯体中疯狂的酝酿。
恍若身处母亲怀抱一样的触感并不是罗兰的错觉。
而是成为更高层次的生命后，感知接收到更多信息时的自我定位。
这也正是罗兰此刻的心灵几乎被理智与欲望吞噬殆尽的原因。
刚出生的婴儿与野兽是最相似的，目的只有活下去。
用哭泣唤来保护者，用哭泣唤来延续生命的食物，用哭泣来表示自己生命的存在。
在获得懵懂的理性之时，在学会察言观色之前，它们正是难以被定义，彻头彻尾的怪物。
既拥有人类的未来，也包含着野兽的生存本能。
所谓的生存——即是最单纯，却又接近无限的欲望。
而这份欲望与这达到无限之大上限的过去进行碰撞，相互调整的时候，就会诞生比无限还要大的源头。
“求道还是霸道，这是个问题……”
罗兰沉吟着，轻声低语着。
他还记得在型月以永劫之理的悖论循环中，从未来出现的理之化身BB，对他说出过这样的忠告。
无需纠结二者的优劣，先成为宇宙就好。
当时的他还有些疑惑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毕竟理论上来说，这种和道路息息相关的东西，应该从第一步就决定好倾向才对。
“现在的话，稍微有点理解了呢……”
罗兰转过头，望向漆黑的天空。
在这片混沌的毁灭中，他就是唯一的光。
与循序渐进的生命树不同，由道路升华而来的理，从来都没有什么选择的倾向，它就是自我的具现化。
即使是天生的求道神，如果在时光中改变了自身的心之光，她也会走向霸道之路。
哪怕是超越多元宇宙的霸道神，在满足之后，同样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唯一需要抓住的，只有着那促使自己前进的执念而已。
于是，新生的霸道之神，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没有任何的征兆，不知从何处吹起的强风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着。
在呼啸的风声中，虚空也开始歌唱，奏响神圣的旋律，宛若在排练喜剧一样整齐划一。
“你想要毁灭？”
在少年没有任何踌躇的笑声中，闪耀的光热如倒流的江河一般从天而降。
来不及反应，在罗兰眼前的巨蛇瞬间就被卷入其中。
“那我就给你毁灭好了，无穷无尽，永不停歇的毁灭！——来互相伤害吧！”
那赫然，就是与领域之外一模一样的世界之潮。
没有攻击，没有防御，只是纯粹的力量放出。
这是任何一个超自然体系的初学者都能想到的运用方式。
但在以世界为单位的时候，就成了连第六天之蛇也无能为力的狂流。
它与罗兰现在的距离只有之前那层壁垒的间隔。
一步之遥。
可尽管第六天之蛇拼了命的朝着眼前穹顶逆流而上，每一次摆尾间都有以亿万起步的宇宙被毁灭。
但只要那个源头不消亡，在持续的无数之间，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罗兰的嘴角咧开一丝弧度，看着眼前奋力挣扎的第六天之蛇，发出了像是杀人鬼般低沉的愉悦笑声。
“吼啊啊啊啊——！！”
第六天之蛇发出了悲鸣声。
那是如同被放进了滚烫的沸水中一般，蔓延到全身的痛楚。
不管是暴露在外的瞳孔，还是被鳞片遮的严严实实的血肉，都未能幸免。
作为无时无刻都在运行波旬之理的容器，此刻的它会被动的毁灭自己接触的一切。
尽管自身仍然残存着相当于单体宇宙世界观内极限的能量储备，但终究也是单体宇宙而已。
多元与单体，这两个字的差距，就是有限与无限的差别。
全盛时期的它尚且有心无力，更何况此刻被杀死后，只是无根之水的状态呢？
毫无疑问，这样的对抗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战斗了。
说是自寻死路也丝毫不为过。
第六天之蛇又惊又怒，重复着溯流的动作。
但那种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冲击感与愈演愈烈的剧痛还是宣告了它的失败。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自己会失败？！
它可是至高天的造物，为什么一个连蝼蚁都不算的人类会超越它也无法到达的神域！
第六天之蛇疯狂的嘶吼着，用獠牙，用尾巴，甚至抛弃骄傲，将自身缩小，变成更适合游动的身体构造。
然而。
无论重复多少次，在这条逆流的长河面前，别说靠近罗兰一步了，就能只是破开水面这个简单的事情它都做不到。
咫尺天涯。
它只能呆呆的看着身前被亿万光辉包裹着的少年。此刻的对方，连之前战斗的魔神形态都退出去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景象，没有灭世毁天之情况。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俯瞰着下方。
俱是球形，大小不一，颜色的各异的世界以宛若泡泡的姿态浮现，在罗兰的脚下流淌。
它们时而聚合为一体，时而又在分裂中重归。
它们紧密的贴合着，却又泾渭分明。
它们是江河，是海洋，是梦境。
它们是门，是钥匙，是永劫。
“——嗷吼！”
终于，在毫无价值的死去这样冰冷的事实前，第六天之蛇惊怒的眸子里，恐惧与绝望彻底盖过了疯狂与傲慢，彻底的支配了它的身心。
在这条世界之河铸造的鱼缸中，它无疑就是一条不知饱足的吞吃食粮，结果把自己胀死到翻肚皮的金鱼一样。
除了哀嚎声什么也发不出，除了想要死去的痛苦什么也感觉不到。
它唯一能做的，就是瞪大眸子凝视着罗兰，诉说着自己的不甘心。
“呵呵……”
罗兰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竟然摆出这样的表情，明明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我才是属于正面角色的那一方吧？”
“不过，既然你如此不甘心，加上我也不打算在你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那就如你所愿好了。”
如我所愿?
听着这一本正经的话语，第六天之蛇微微一怔，旋即，它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汹涌的海潮瞬间平息了。
对方居然停止了放出了力量？
这家伙疯了？
他现在的多元状态也只是初入门槛，被注入毒液后或许不会死，但肯定也不好受。
虽然罗兰口中的浪费时间让它有些在意，但在这千载难逢，各种意义上都是此生仅有的机会中，第六天之蛇的速度显然比思维更快。
在罗兰的话语落下的同时，它的袭击便悄然而至。
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底气与王牌的原因，它用上了全力。
所有堕落之火都被它收束在体内，没有一丝能量外泄，全部凝聚起来并疯狂压缩。
眨眼间，如离弦之箭一样的蛇影就整个膨胀起来，变得圆滚滚的，如同吞掉了远超自己体型的猎物后，被涨的动弹不得的蟒蛇。
那是自爆的前兆。
仿佛被云层被冻结之后坠落下来了一样，在罗兰的视野中，黑压压的影子填满了整片领域。
这是足以动摇世界之海的轰鸣。
如果之前一开始就启动这招，新天地这层隔膜将会毫无作用，魔禁世界会在顷刻间化为烟尘。
可是，面对这样恐怖的一击，罗兰端正的面庞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那燃烧着火焰的真红色眸子，只是随意的扫视了一眼。
在连防护都没有启动的情况下，体型悬殊的蛇影与少年轰然碰撞在一起。
“轰——”
雷鸣虎咆的巨响撼动了整片空间。
在澎湃的力量中，只剩下头和尾，被一张犹如大鼓般的蛇皮的连接着的第六天之蛇艰难的抬起头，露出了惊愕无比的表情。
在它的面前，是完整的承受了这一击，却依旧不染烟尘，毫发无损的罗兰。
“——！！”
出于本能，没由来的被巨大恐惧驱使的第六天之蛇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逃离这个世界！
然而，就在此时，在后撤的命令传达的瞬间，罗兰猛然伸出了手，抓住了第六天之蛇的头颅。
因为调整过体型的缘故，对方此刻也不过是一条粗壮的蟒蛇而已。
虽然被抓住的第六天之蛇并不是没有反抗，但理所当然的，这样的垂死挣扎毫无用处。
之前的罗兰都能避过，更何况是现在。
在张开獠牙之前，它的嘴巴已经被牢牢的握住。
死灰复燃的堕落之火仍在挣扎，想要破坏来自罗兰的压制。
被量级固定了上限的波旬之理本来也谈不上什么破坏力，全靠层次上的降维打击，对如今的罗兰而言，就像被泡在温水里一样，毫无不适。
罗兰嗤笑了一声，随手一撕，那连无限的神击才能突破表皮，以吞噬了魔禁的斩击皇帝才能刺穿心脏的坚韧躯体仿佛碎布断成几截。
那只剩一截蛇尾在脱离了躯体，断开了和波旬之理的联系后，更是直接化为血沫。
摧枯拉朽。
即使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如今二人的差距也又失偏颇。
看着这个数度将自己逼入死亡边缘的敌人，倏然间，伴随着满腔杀意与愉悦升起的，还有一缕不可思议的平淡与遗憾。
“没有了波旬之理的优势，你也不过这种程度吗？”
罗兰的眼神平静到让人发毛。
“所谓的战斗，不止是力量的差别，亦有着境界的差别，你不会把我当成那些抱着缺陷与不足晋升而来的强者了吧？”
“比力量也好，比速度也好，无论比较哪方面，我的下限都只会远远凌驾与你的上限。”
没错。
完美的魔神加完美的磁场强者。
从物质到神话的两种宇宙观都已经被罗兰做到了极致，明确本心的霸道之路，加上道路之理构成的模拟创星图。
如果说原来的他是六边形的，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圆形的。
这并不是什么热血的临阵突破，而是精心算计好的水到渠成。
哪怕现在不思进取的吃老本，罗兰的攻击与防御也并非初入门径的多元宇宙，而是对创造与毁灭都了然于心的新生之神。
“这样看来，我上一次的胜利也并非偶然，而是必然吗。”
罗兰摇了摇头，露出了有些啼笑皆非的表情。
亏他还期待了一下升华后，在战斗中将第六天之蛇撕个粉碎的场景，汲取经验提升自我的场景。
没想到去掉至高天使徒的面具后，露出的却只是一个早就被他超越了的存在而已。
“无能的家伙。”
区区人类在蔑视神灵的使徒。
这在过往会让第六天之蛇勃然大怒的场景，现在却无法引起它的半分波动。
在罗兰的并拢的五指间，这最后的残渣也只剩下了死命挣扎的本能而已。
“咔嚓——”
在稍微加大了手心的力度之后，当罗兰再次张开手心时，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世界的终结者，也没能逃脱自身的终结。
“这下子，我们两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