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一百万兆力量·杀神一拳
刺破云层的光芒微微颤动着。
从外表和本质来看，那份光芒都都显得神圣而温暖，但僧正却感觉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
仿若从天空中降下的不是光芒，而是飘落的雪花。
此刻的僧正，犹如身处雪崩后的山峰，四面八方都是想要将他干枯的肢体压碎，撕裂的巨大压力。
每一束照在他身上的光芒，都在昭示着冰冷刺骨的死亡。
往常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的魔神之力，现在就像沉入沼泽的旅行者一样，并非是失去了效果，而是这份挣扎本身无法引起周围的波澜。
“怎么可能？就算你有另类封印自身的技术，也不可能在世界之内表现出如此强的层次！”
僧正呼吸一滞，眼中浮现浓浓的惊色。
这不是什么技术或者境界上的差距，只是单纯的力量碾压。
但正因如此，才显得不对劲。
魔神与世界的力量是不成正比的。
现在的僧正能安然存在于世界上的原因，是因为他对自身使用了名为无限分割的技术。
这是通过将自身的体质同样进行无限的分割，以达到刻意的弱化效果。
以世界勉强能够容下的存在为最小基点，然后不断重叠，从而欺骗世界的术式。
要打比方的话，就是魔神们将自身的存在扭曲为了等同于宇宙的光线，然后将其余的无限，全部用以构造无限的镜子。
通过让这束光在镜面中不断反射的循环，避免恢复成原本挥挥手脚就能将世界毁灭的姿态。
主动弱化自身，这无疑是危险且不明智的举动。
但在拟定最终计划的协商中，真格雷姆林的成员没有一个对此提出过异议。
一方面是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这些位于世界之外的魔神，如果不想让罗兰这只鸭子从盘子里飞出去，就就必须做出取舍，换取进入世界内部的资格。
另一方面，除了被力量与无聊薰陶出来的作死心理外，大部分魔神对于这次行动的态度都很乐观。
倒不是他们认为自己一定能达成目标，而是因为行动的下限就有保底。
削弱后的魔神也是世界能容纳的极限，想要杀死他们就必须用能够毁灭世界的力量才行。
而如果罗兰真的破罐子破摔这样做了，由于无限分割术式这种像俄罗斯套娃或者洋葱那样一层层的构造，要完全抹杀他们的话必须杀掉一兆，甚至一京次才行。
在这种无限接近永恒的战斗中，他们有着充足的时间对术式进行调整，从而变回完全体。
因此，这就会形成一个悖论。
在世界内部获得了魔神之力的罗兰和欧提努斯虽然是完全体。
可一旦动用了真正的魔神之力来试图一口气杀死一位魔神，世界就会先一步破碎，让罗兰至今为止所经营的一切都毁于一旦。
但如果选择卡着限度，用水磨工夫一点点通过漫长的时间将选定的魔神杀死，同样也足够在数量上有优势的魔神众做出应对。
所谓的尺度和距离都是相对的，世界是把双刃剑。
它既保护着里面的存在，也限制着他们的规模。
一直追寻着评判的标准，对世界万物都抱有留恋的僧正十分理解这一点，自然也不认为会有打破这一逻辑的意外。
所以，当食蜂操祈露出那副坚决的表情后，他才会下意识的反驳这种违背规律的信念。然而，在看到眼前这毫不作伪的力量后，僧正在过往的岁月积累出的常识和认知，都被无情的打破了。
罗兰明明使用了真魔神的力量，可世界却没有半分反应。
别说空间与维度的裂开了，连空气密度不均匀带来的光线折射都没有出现，仿佛这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招一样。
但如果真是如此，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那能把星系像蛋壳一样捏碎的泥土巨腕，却在触碰到那脆弱的红色晶壁后就被上面的重压绞成了碎末。
“难道……真的有人连世界底层的壁垒和规则也能打破？”
僧正难以置信的看着好似钉子一样洞穿他皮肤的光芒，只感觉身体内部都在翻江倒海。
“——打不赢！”
接着，这样有些丢脸的想法蓦然浮现在了他的心中。
就算是无所畏惧的魔神，也不是没脑子的。
相反，他们这幅恣意妄为的态度，本就是在衡量了世界与自己的差距后，在自然而然中得出的结论。
以削弱后的状态去抗衡完整的魔神，不可能有半点逆转的可能性。
不，别说逆转了，能撑过一回合就可以算作他的胜利了。
可身为在亘古中时光中得到超脱的佛教魔神，僧正也没打算坐以待毙。
从死亡中得到的，属于六根之外的敏锐空觉，让他果断的下定了一个决策。
僧正心念一动，像是掉入陷阱的野兽一样，露出了凶悍的表情。
身上也豁然爆发出了如同阳炎一般扭曲一切，孤注一掷的魔神之力。
下一个瞬间，刺入僧正皮肤里的光瀑，顷刻断裂。
崩裂的光芒如同暴雨一样飞溅开来。
在僧正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圆环，其上赫然铭刻六个相互循环的支点。
六道轮回。
虽然是无名佛，但超脱了人类的僧正确确实实的拥有着掌控六道交叉点的力量。
所谓的因果与命运只是他手中的弹药。
忽的，漆黑无光的影子旋即扩散开来。
它们依附于虚无的天空之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殖着，将一切都染成由黑色的泥土构成的大地。
明明是真切的物质，却不科学的扎根在半空之中。
等到这奔驰的黑蛇像贪恋凡间的繁华一般，径直冲下，用桥梁一样的姿势垂下彼方，与让真正的大地链接在一起的时候，学园都市倏然变成了合二为一的球体。
曾被一方通行评价为比起武更像舞的魔法，在火力全开的魔神面前，终于展现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这是冥府的污秽。
魔神的姿态与仪式都是息息相关的，欧提努斯的独眼如此，僧正这木乃伊一样的形象亦然。
作为在遭到活埋的状态下成就解脱的即身佛，僧正在仪式的过程中，遗体渗出的物质早就与周围的土地结合成一体。
加上神明高居于天空之上，罪人安坐于污秽的土地中寻求救赎的性质，除了能自由操纵泥土之外，僧正也能用重现出曾经让自己绝食而死的那片仪式空间。
力量上的差别虽然弥补不了，但和欧雷尔斯这种半吊子不同，他权能的含金量可没有半点缩水。
“嗡——”
僧正将力量灌注到这片空间上下，用仿佛好像要贯穿全身一样的强烈感情，举起了手中的黄金剑。
在这片完全用魔神之力操纵六道构建的空间中，他的身体结构也完全的化为了其中的因果。
这样抛弃物质结构的力量会使他对于世界的干涉程度相当有限，在这种状态下，他甚至连主动调整身上的镜面术式也做不到，有可能会被一网打尽。
但相对的，作为回报，这种纯力量的姿态，也使僧正从石头下的鸡蛋变成了火焰里的水洼。
从一碰就碎，变得至少还有蒸发这个过程可以做文章的濒死。
识时务者为俊杰。
只要先活下来，总能找到转机。
打不赢是事实，但从耿直的用无限分割的术式降临世界的那一刻起，僧正就已经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去赌博了。
每一个魔神都是登临绝顶，超越无数相位的奇迹。
就算没有获得职责而显得相当随便且首鼠两端，但本质上仍是魔神的僧正也绝不会轻易的认输。
罗兰确实强，僧正承认这一点。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通罗兰为什么能不受束缚使用力量的原因。
但是——
这种强是有限度的。
或者说，罗兰与他们这群魔神的差距，只是堪堪达到了强的最小单位而已。
不然的话，落单的自己反而是会被最后解决的魔神。
在亲身接触过的那一刻，僧正就明白了罗兰在他们降临以前，就已经在那困住所有魔神的尽头上又迈出了一步。
有着这种时间差，加上格雷姆林的大部分魔神都抱着玩闹一般，毫无警惕性的态度降临，他大可借此机会一个个慢慢击破。
因为想要考验神净讨魔而进行试探的缘故，自己浪费的时间反而是最多的。
但顺序却完全反过来了，可见除了对于剩余的魔神存在需求这点外，罗兰心中也同样存在某种顾忌。
而这，就是他的机会。
只要能撑过现在的这短暂的时间，其他魔神们就会迅速的察觉到学园都市的异常并赶过来。
到时候，凭借数量上的优势，他们完全可以一同对抗罗兰，并就此锁定对方的位置，然后再用漫长的时光一点点消磨罗兰的精力，直至达成目标为止。
所以，僧正才会毫无骄傲与尊严的使用这种乌龟战术。
对于连标准都没有的僧正而言，身为第七道的异界并不是全部。
结束自己彷徨的命运，达成夙愿才是最优先的选项。
所以，别说这种还掺杂计谋的战术了。
如果不是有力未逮，哪怕拼着挨打他也要先一步执行，将罗兰珍视的一切，将那些对罗兰抱有信赖的人全部杀死，这种我得不到，你也别想要，卑鄙而无耻的战斗风格。
“与其说是佛，不如说是魔呢……不愧是魔神。”
罗兰看着眼前正将一切拖向终焉的六道之力，眼眸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
“虽然精神已经枯竭，但依然能从错误的道路中开辟出一条大道。”
尽管是地道的十字教之神，但罗兰与佛教的因缘并不浅。
在他尚未完成的人类恶之理中，迦摩这一位格就与那位佛教的代表有着互相成就的传说。
所以，他才会由衷的赞叹僧正的韧性。
被政治上的因素倾轧固然是无妄之灾，但佛教的相位本身也是极其注重联系的存在，连身边的因果都无法理清，又如何去引导众生呢？
理论与实践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按照真正的魔神仪式来说，僧正即身佛的地位在被否定的那一刻，就应该算失败了才对。
可他硬生生的靠着这份将拯救众生的愿望化作入魔的执念，成就了自己魔神的宝座。
这从无到有的第一步，无疑是一大创举。
可惜，这份执念在成就了僧正的同时，也毁掉了他。
僧正这幅姿态中隐隐约约传来的不甘与战意，让罗兰很快就猜到了对方的打算和想要反攻的念头。
魔神需要的不是目标，而是方向。
在有缺陷的全能中，一个微小的弱点同样会被放大到无限。
“就让我来彻底掉你这份连放弃都不被允许的可悲命运，给予你解脱吧。”
轻轻的吐了一口浊气，罗兰微微一笑，再次举起了手。
“咚——”
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猛烈的音爆声中，这代表着僧正道路基点的空间，顿时响起了一阵不堪重负的声音。
在罗兰拳头挥过的地方，六道与因果像是碰到了锋锐长剑的布匹一样，瞬间裂开。
只有巨大的音浪在层层叠叠的回响，咆哮着，将周围炸出一片又一片的凹陷。
“不可能！”
周围的空间中响起了僧正不敢置信的声音。
虽然是怒吼，可仍能听出声音主人心中的那份呆滞与惘然之情。
这是他连解开术式的可能都放弃，将生死完全置之度外换取的权能空间，无论是与哪个魔神，甚至数量不止一个，僧正也有着至少能扛过一回合的自信。
然而，在罗兰并没有借助无限的情况下，却这样崩溃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之所以会这样说，只是因为还没有理解现在的处境而已。”
“就算是权能与权能之间的对撞，就算是本质上都是满分的比拼，也是存在弊端的。”
罗兰轻轻的甩了甩手，微微一抓，周围的阴影就像是落入了黑洞的恒星一般，陡然化为一道瘦削且扭曲的人影。
“在你拼尽全力，一味防御的情况下，我的无限的确无法一击秒杀你，但要分出区别还是绰绰有余的。”
“比如，有限与无限的区别。”
“而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我能挤出杀死有限宇宙的一击，这种可笑的手段就会不攻自破。”
罗兰神色自若的俯视着面前的阴影，嘴角逐渐咧开，好心好意的提醒到。
“因为这一击的力量我稍微有点控制不住的缘故，所以，你可不要那么快就死掉了啊，否则的话，要是让世界碎掉，我可是会很头疼的。”
僧正微微一怔，凝神看向了已经指向自己的拳锋。
在十字教的无限全部用以否定佛教本质的情况下，那拳头之上闪烁已经不是可以唤来奇迹的耀光。
而是让命运都为之形变，油然而生的毁灭气息。
在他意识到这一击的瞬间，攻击就已经结束了。
没有哀嚎，没有尖叫，连吐血都做不到。
魔神僧正，就这样直勾勾的挂在了罗兰的手臂中央，被没有任何异状的拳头穿胸而过。
在时空和因果都已经崩溃的时候，没有声音和波形能传达罗兰翕动的嘴唇中说出的招式名字。
但这一击的名字，已然确实的传达给了木乃伊一般的魔神。
——【一百万兆力量·杀神一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