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好人做到底的罗兰
尽管罗兰从撕裂空间到抱怨着走出，根本没耗费什么时间，完全是一气呵成的行动。
可对正在激烈对峙之中，连大招都已经酝酿好了的两位女孩子来说，这就跟当头劈落的雷霆一样没有区别。
顾不得周遭还是一触即发，像西部牛仔生死决斗一样的氛围，在罗兰这比起神兵天降，更像恶鬼敲门一样的登场方式中，二人同时警惕的转过了头。
“……罗兰？”
看清裂纹外面那道身影样貌后，不知为何，罗蕾莱雅的声音也有些半信半疑起来。
对方的脸上依旧挂着初次相遇时，那如阳光一样和煦的笑容。
可看着他用蛮力将自己王牌撕开后，淡然走进来的举动后，少女怎么也没法将他和之前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你好啊，罗蕾莱雅小姐。”
罗兰笑眯眯的朝她打了个招呼。
“虽然我也知道突然打扰别人的决斗，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但我现在有必须在这位水魔身上验证的东西，所以只能用这样强硬一点的行动令你将她让给我了。”
“……我明白了。”
虽然仍然没从罗兰那闪亮登场方式中释怀，但罗蕾莱雅也已经恢复了原本的从容与冷静。
换做平常，被人抢走对手或猎物的这份耻辱，大概可以把少女气晕。
这可不是什么比喻，而是真的会发生的现实。
哪怕已经站在了现代最高峰，罗蕾莱雅仍然无法抵御那那印刻在血脉之中，对死徒的深切憎恶与执着。
可这和不识好歹是两回事。
现在她在行为既不能算是狩猎，也不能算是战斗，只是中了白翼公陷阱后为了脱困的挣扎。
罗蕾莱雅在身为死徒的斯密蕾面前都可以坦然承认这一点，对于友方就更不会要固守那无谓的尊严了。
略微犹豫之后，少女点了点头。
“尽管很不情愿，不过……请让我承蒙您的好意。”
虽然表情很平静，但看得出罗蕾莱雅极其不甘心——不顾罗兰在场，她就“咔”地一声咬住了右手的食指。
但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原以为自己是猎人的少女，还在上车时出于同类相斥的本能，专门用咄咄逼人的态度去试探了有可能成为竞争者的罗兰。
结果到最后，发现自己只扮演了一个小丑的角色，却又不得不为了在之后，给予仇敌这份鲜血与疼痛相称的报复，忍气吞声的接受竞争者的帮助。
对于从小都万众瞩目，肩负重任的罗蕾莱雅而言，在眼下的状况还能保持理性，反而愈发衬托出了她的优秀。
“我会先去收拢幸存者，并为您保护好万魔眼球库中的珍藏。”
尽管魔眼收集列车的技艺与财富，已经不逊色于一般的君主家族，对于巴瑟梅罗而言也是必须正视的珍藏。
但罗蕾莱雅没有任何想要染指的打算，哪怕她的确做出了相当程度的贡献——要在腑海林中压制住列车上的工作人员与一群心怀叵测的魔术师，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那么，我会在魔眼收集列车上静候您的到来。”
如此说完之后，少女就干脆利落的离开了原地。
但在临走之前，她还是没忍住瞥了一眼斯密蕾。
说实话，必须要用死徒之祖来验证的猜想，怎么听十分可疑。
这倒不是她怀疑罗兰在忽悠自己。
如果对方想要蒙骗她，只用稍微晚来一步，不管是两败俱伤还是决出了胜者，对于这位圣人而言，局面都会变得好处理很多。
可既然冒着风险救了她，还拥有能轻易将破解她王牌的力量，根本没必要在这方面用谎言来掩饰。
只不过，作为魔术协会清剿死徒的主力，少女对他们的了解程度在某种程度上，比很多死徒自己都深。。
那是与人类截然相反的存在，根本不存在共融的可能。
魔术师也就罢了，身为被钦定的圣人，对于这种不洁之物别说接近了，直接净化才是常理才对。
验证这种说法，像极了翻车前的预兆，以及
——某种更大阴谋的延续。
不过……既然是现世的活圣人，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不得不说，活圣人的身份和展露奇迹的表现放在魔禁这种世界可能不起眼，但放在型月而言，还是相当出彩的。
就连对圣堂教会和埋葬机关的魔怔成员行事作风一清二楚的罗蕾莱雅，都没有怀疑过罗兰的纯洁程度。
至少，在发现了黑之姬君就被对方放在身边当女仆之前，这一点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抱着这样的想法，虽然思绪万千，但罗蕾莱雅还是毫不留恋，潇洒的离开了。
“喔……真是个好女人啊。”
注视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罗兰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声。
不管是身材，容姿，还是气质都无可挑剔。
虽然是位提不起劲的人类恶，但罗兰的审美观还是在线的。
能在现代达到这种规模的完成度，以纯粹的人类而言，就算是以他日益挑剔的眼光来看，也很令人心动。
不仅是作为接下来调动魔术师乃至人类的棋子，就算只是一名美少女，罗蕾莱雅也无疑具有很高的价值。
卡着时机赶到果然是正确的。
嘛……虽然方式比起英雄登场，更像闯进城堡公主的魔王让人有些微妙就是了。
但对于这种泡在异常中长大，心中的魔性已经成为了人格一部分的女孩子，这种攻略方式反而更有效吧。
就在罗兰沉思的时候，另一边，思考近乎停止的斯密蕾也终于从二人的对话中理解了现状。
“你就是那个被莉塔盯上的圣人？”
水魔的视线牢牢锁定了罗兰，瞳孔中蕴藏着冰冷的杀意。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离去的罗蕾莱雅一眼。
这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她和白翼公又不是什么上下级，或者派阀的盟友的关系。
所谓的中立派系，在死徒之祖的眼中，也不过就是还没有开始互相厮杀的对象罢了。
斯密蕾的确答应了白翼公的委托，但答应了不等于真的要去做。
在罗兰的搅局下，本来顺手为之的厮杀，忽然变成了随时会腹背受敌的窘境。
因此，如果敌人主动兵分两路，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反正肯定要打一架的罪魁祸首就在面前，大可将心中的怒火就这样发泄到他的身上。
这样的思考，当然也在斯密蕾的心中一闪而过。
但这并非她会对罗兰投去如此阴冷视线的理由。
“——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吸血鬼怎么样了？”
不等罗兰对第一个话题做出回答，斯密蕾就像催促一般，再次开口问道。
那高高昂起的美丽脸庞上，之前那遇到了有趣的强敌而露出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缕难以捉摸的凝重与阴冷。
是的。
比起即将完成的重要委托，突然出现，让自己功亏一篑的圣人，斯密蕾更加关注的是莉塔的情况。
虽然死徒之间，基本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就连眷属也是如此，但总会存在例外。
莉塔与斯密蕾的关系就是如此。
尽管一个是自视甚高的贵族吸血鬼，一个是慵懒而自甘堕落的家里蹲，但她们的关系十分要好。
如果哪方感到无聊，就会跑去找对方真刀真枪的打一架，用厮杀来排解郁闷，打完还能若无其事的一起聊天。
白翼公会放弃招揽她们，而是用选择支付代价来委托的她们原因，很大程度上就源于对她们这段扭曲关系的无奈。
“姑且就先问一下吧，假如她死掉了，你打算怎么办？”
罗兰毫无紧张，笑眯眯的问道。
“当然是杀了你。”
斯密蕾不假思索给出了回答。
“哦？那如果她没有死，只是被我俘虏，变成了仆从呢？”
“那就先杀了你，再去杀了她。”
斯密蕾顺着环绕在林间的湖面缓缓升起，表情阴沉的快滴出水来。
它们将周围封锁的严严实实，充分彰显出了少女此刻的决心。
“我和那个女人约定过，如果有其中一方要死的时候，那便是其中一方下杀手的时候。”
“如果莉塔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证明她已经止步于此了。与其之后死在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手里，倒不如和我一起来完成这个约定。”
斯密蕾沉声说道。
在听到罗兰的第二个问题后，意识到莉塔似乎还没有死掉的她放松了不少。
但话虽如此，那种肃杀的氛围，却没有任何改变。
显然，她的回答是认真的。
罗兰也毫不怀疑这点。
虽然刚刚对方才表露出了足以放弃利益与安危，选择优先莉塔复仇，这样比挚友还更甚一筹的私交。
但如果把现在正动弹不得的莉塔放在斯密蕾面前，她一定会从根本上彻底杀死，吃掉对方。
从那个不许死在除我之外的人手里，这样姬情满满的约定就可以看出。
对于她们而言，厮杀只是一种另类的关心形式，是仿若饭后吃点心一样的事情。
斯密蕾对莉塔没有恶意，也没有敌意。
唯一存在于她心中的，只有纯粹的善意。
——与其让好友抱着被彻底击败，扭曲后的人格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还不如让她来帮忙解脱。
本质上就是类似于鸣佐那样‘就算折断手脚，也要把你带回去’的情谊。
只不过由于当事人都是死徒之祖，所以在表现形式上要残酷了不少而已。
这样说来，我成大蛇丸了？
罗兰一脸微妙。
在如此姐妹情深的死徒面前，擅自打破二人的平衡，迫使她们之后就算相遇，也只能不死不休的互相残杀的自己，放在带些黑深残的作品中，完全就是不折不扣的反派形象啊。
可难得遇到个在精神上已经近乎崩溃，对自己听之任之的吸血鬼奴隶，已经预定好了调教计划的罗兰也并不打算就此轻易放手。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好人做到底了。
虽然要让这段崩溃的友情复原，本质上和把打破的花瓶用碎片重新拼好一样，都是徒有其表的行动，但对于罗兰而言，这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事实上，有着丰富经验的他早就找到了解决方案。
——把斯密蕾一起搞定，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不管在怎么可爱扭曲的女孩子，不管她们之间有怎样矛盾，被他一起抱上的时候，立刻就会消弭横在二人之间的隔阂，同仇敌忾的将火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就算是魔法使和魔女这样的组合也不例外。
所以，只要让斯密蕾也体验一遍莉塔的感受，二人一定可以相互理解的。
“没办法。”
罗兰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缓缓睁开。
这样古怪的举动斯密蕾眉头一蹙，刚准备先下手为强的时候。
蓦然间，她又强行中止了攻击的命令，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呆愣在原地。
原因很简单。
在罗兰那如宝石一样纯净的瞳孔深处，已然浮现起了高速旋转的魔法阵，绯红的光焰正不断盛开，如同飞舞的蔷薇花瓣一样。
“蔷薇之魔眼？”
看着那双熟悉的魔眼，斯密蕾从愕然中回过神来。
作为意志一直和世界相连的存在，她对于原理血戒侵蚀法则的敏感程度，在死徒之祖中也是冠绝前列的。
加上她和莉塔堪称翻版生死相托的亲密程度，二人早就打破过原理是死徒独一无二，必须严格守护的禁忌，互相展示过原理。
甚至斯密蕾手上就有着好几支蔷薇之魔眼这一原理血戒的拟似弱化版。
因此，她可以确定，那就是属于莉塔的蔷薇之魔眼。
圣人为什么能使用莉塔的原理？
虽然原理血戒可以被继承，但就算忽略罗兰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这个前提，哪怕是莉塔亲自转化的继承者，也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的诠释。
她无法理解。
于是，再三确认了眼中景象的真实性后，斯密蕾很快就得出了那唯一的答案——
“原来你没出事啊，莉塔？”
水魔的表情安心了不少。
如果是莉塔的魔眼，只要条件允许，的确可以做到这样完美的伪装。
“我还以为你在去捕捉圣人的时候，不知死活的用魔眼去链接对方的心灵，然后在记忆深处惹到了不该惹的存在，就此翻车了呢。”
“特地以圣人的形象出现，放过那个巴瑟梅罗，是因为遇到了什么意外的收获，被喜悦冲坏了脑子，打算把白翼公取而代之吗？”
斯密蕾一如既往用刻薄讥讽，表达着对好友的欢迎。
罗兰的嘴角也适时的浮现出了嘲讽的微笑。
紧接着，如玫瑰一般，层层叠叠的女性虚影缓缓浮现在了他的身上。
看到这一幕，斯密蕾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层来自记忆中，却又可以在现实中真实存在的幻影，是莉塔身份最好的证明。
如果外人想要复刻，不仅要完美复刻莉塔的原理血戒，还要反过来链接过莉塔心灵才行。
对方大概是想用这样的行动，来嘲笑她之前居然会被这见识过无数次的魔眼蒙骗的反应吧。
这样阴阳怪气的回击还真有对方的风格。
少女彻底放下了戒心，准备脱离水面，去迎接好友。
然而，就在斯密蕾把身体挪出水面的那个瞬间。
她身体忽然一僵，目光陡然锐利如刃。
“不对……你不是莉塔！”
“你在说什么呢？莫非是泡在水里的时间太久了，连脑子也进水了？才那么短的时间不见，就连我也无法分辨了？”幻影滞了一下，冷笑着说道。
“的确如你所言。”
“气息也好，力量也好，还有这种得意忘形的反应……”
斯密蕾脑中所感知到的一切信息，都在表明对方并非冒牌货，而是货真价实的莉塔·萝洁安。
别说破绽了，连差异都没有。
但是——
斯密蕾轻轻的捂住胸口。
尽管说不清道不明，甚至完全违背理性，但此刻在她心中升起的这份悸动，绝非伪物。
“我的灵魂否定了这个答案！”
斯密蕾厉声说道，一脸狰狞。
“你绝对不是莉塔，快回答我！圣人，你把她怎么样了！”
闻言，‘莉塔’微微抬起头，打量着斯密蕾，像是在分辨她的话语一样。
沉默了半响之后，幻影伸出手，随意的撕下了头部的朦胧，让身上的伪装在枯萎中迅速脱落。
“真恶心……”罗兰的嘴角逐渐咧开，露出一个恶劣无比的笑容。
“——为什么你看的出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