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没蛇的打草惊蛇

　　因为刚刚那场袭击，两人已经绕了远路，所以急匆匆赶往原本要去的那家公司。根据之前的调查，给媒体爆料的邮件正是从那家公司的IP地址发出去的，虽然这肯定是一种掩饰，很可能没有任何调查价值，但也必须去一看究竟。

　　而且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对方似乎在阻止调查一样，这就更加提升了调查方向是正确的可能性。

　　在路上，王小弱一直紧紧贴在江上的身边，警惕地看着周围，在提防下一次未知的袭击。

　　这样的行为虽然不至于让江上感到很感动，而且紧紧贴着感觉十分别扭，但他心里还是不怎么厌恶这个满嘴正义的少女的。

　　“别这样，没用的。”江上把她推开，“下一波袭击不太可能会发生了。”

　　“为什么？”

　　“因为人家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想杀我。”江上又掏出了那块铁片，虽然这东西没经过什么仔细的打磨和加工，但已经十分锋利，在裹挟了能量的情况下，足以要人命，“我的确是会一定程度的强化术，但是一来我的强化术肯定挡不住这个能瞬间射穿车胎的铁片，二来就算能挡住，我这样的非战斗型能力者也没有瞬间发动强化术的反应速度。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想杀我，绝不会把这一发子弹打到一辆车上。如果对方现在还想杀我，他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机会，所以不会现在下手。对方就是想引起混乱，让你暴露身份。这本来就是一个一击成功、不成功就不会再次实施的战术。”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与其这么护着我，不如想想自己在联盟机关里得罪过什么人，人家为什么这么想毁掉你的生活。”

　　的确，这是身份暴露的最坏情况——生活被毁掉。

　　一个超级英雄，如果在正常社会生活中的身份遭到曝光、引起身份危机的话，那么他的家人、朋友都会受到牵连。一方面会不断有狗仔队跟踪，另一方面，那些和超级英雄针锋相对的超级罪犯说不定也会侵入英雄的正常生活。

　　正义只是偶尔会胜利，总是会胜利的是计谋、力量和金钱，再强的超能力也可能会败在阴谋诡计手下。

　　“问题是我真的没得罪过什么人啊……”她低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你别逗了。就你这冒冒失失的做法，说不定暗地里就得罪什么人了。你好好想想你今天早上的所作所为，我的赔偿报告已经提交了，你最好给我做好赔偿四倍的准备。”

　　被江上称为王小弱的超级英雄少女红了脸。

　　虽然嘴上插科打诨，但江上的心里一点儿都不轻松。

　　这次实在是太被动了！虽然过去就曾经考虑过各种各样来自内部的背叛和袭击，然而这样的事情并没有真正发生过。超级英雄之间因为理念不同或者做法不同经常有摩擦，但因为有联盟机关的从中调停，所以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骚乱。而且英雄们的生活待遇很好，如果有人作梗让联盟机关受损，那么将会有大量尊崇规则的英雄前去讨伐。

　　一个人的力量再怎么强，又能做出什么反抗呢？

　　这次的事情简直莫名其妙。

　　显然，江上的劝说并没有起效，王小弱还是一路非常警惕，几乎是护送着江上前往黑风的那间公司，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被袭击的真正目标。

　　说起黑风的公司来，如果稍微有常识的人就会知道，最好不要去数他到底拥有多少家公司，到底涉足了多少领域。似乎全世界各地都有他的产业，恐怕连他本人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少资产吧。如果说这种人是凭借兴趣才来当超级英雄的，万一哪一天他要撤资，恐怕联盟机关根本不需要任何袭击，就会在数天内垮掉。

　　这间公司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像江上这样的情报至上主义者，恐怕很少有人会调查出来它还是属于豪森集团的。因为这里看起来就是一栋小破楼，却在做生物制药相关的买卖。

　　公司的门口已经有人在迎接了，对方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精干的职业女性，她看到江上和王小弱之后，脸上都是不悦的表情：“你们就是老板说的人？你们迟到了。”

　　看她的样子，她似乎非常想补充一句话：明明看起来只是小鬼。

　　“不不不，我们只是路过的普通市民，和你们这种搞高科技生物制药、连年影响国际市场、试图越过药品监督系统就上市的大公司，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江上又咧着嘴笑了，这是他的招牌表情，“至于说你们搞了什么新的抗抑郁药物呀，研制心梗药物结果做出慢性鼻炎特效药呀，投入巨资生产的睡眠改善药和安慰剂效果类似呀……等等这些事儿，我一个情报都没搞，一点儿调查都没做。啊，请您赐名片。”

　　第一次见面不示弱，尽量给对方以压力，然后再表现出怀柔政策，这是江上给自己制定的公关方针。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不必，因为以后我们也不会联系。你叫我宋秘书就好。”职业女性如此说道。

　　这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秘书。

　　这是江上立刻就做出的判断。

　　显然，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王小弱的情况，这必然是得到了黑风的指示。然而，从一开始江上决定要调查的时候，就没有约定过什么时间——对他来说，搞突然袭击才是他想做的。所以就算带了王小弱这个表面上是协助他、其实是代替黑风看住他的人，江上还是可以利用时间上的不固定来搞突然袭击。他相信邮件一事和黑风没有关系，但他又这么小心谨慎，好像一定要掩盖什么，这令江上不得不在意起来。

　　既然没有约定时间，对方为什么会说“你们迟到了”这句话？

　　八成是个暗号。

　　她在通知公司内部的人，告诉他们调查要开始了，让他们做好准备。

　　黑风想隐瞒什么？

　　他到底和爆料事件有没有关系？

　　原本就不太明朗的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那么请带路。”江上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果然，公司内部和从外面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管理看起来极为严格，通过任何一道门都需要宋秘书的门禁卡，否则无法通过。而且这名秘书的门禁卡似乎也无法通过一些门，那些门里到底有什么，大概永远是个谜了。

　　而且江上有一种错觉，如果出来的时候没有宋秘书引路，很可能自己就会迷路了。

　　他身边的王小弱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她从本质上说还是一名超级英雄。江上曾经见识过她的本事，虽然无法确认她的能力强度到底有多大，但至少从上次和龙头队的战斗来看，她完全可以跟得上一线英雄的行动。对于她来说，如果情况不对杀出一条血路也是可以的。

　　但如果真的到了那种程度，恐怕调查也失败了。

　　既然敌方来自内部，完全有可能在任何一个时间将更多的机密泄露出去。但对方迟迟没有后续行动，那一定是在等一下次超级英雄搞破坏的机会了。要是真的在这个公司闹出乱子，搞得又是楼塌了，又是有伤员的，恐怕下一波的舆论压力会更大。

　　想到这里，江上很想抹抹头上的汗水，然而他没有流一滴汗。他不想示弱，他的身体也不想。

　　“就是这里了，”宋秘书停了下来，“你们说的那个发出邮件的地址，就是这个工作间的电脑。提前声明一下，因为发现了事情不对，老板已经第一时间打招呼让我们封锁现场了，就算你不信，我也得告诉你，事情发生之后我们没有动过这台电脑。”

　　江上斜着眼睛看着宋秘书，没多说什么。

　　这家伙果然是黑风身边的人，她肯定知道联盟机关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江上不争气的脑子又在想，应该挖挖宋秘书的料，掌握一些把柄，好以后要挟动不动就批判peace maker的黑风。

　　收起了这种小心思，江上戴上手套，打开那台电脑，然后开始了操作。

　　他很快感到有些不对劲。

　　一开始的设想完全就是错的。

　　他一开始想，一定是有人假借了这个公司的IP地址给媒体发送爆料邮件，实际操作地点根本就不在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调查就应该从这里入手，去追寻真正的发件地址。

　　然而，从这台电脑的调查情况来看，那些爆料邮件就是从这里、经过这台电脑发出去的！

　　而且，胡总编辑的那家网站遭到了篡改，所以把不该挂出去的新闻发了出去，从操作记录上来看，正是有人用这台电脑发动了攻击。

　　如果这个可以当做证据，那么意思就是说，背叛者其实不在联盟机关内部，而是来自于黑风的公司？

　　不对。

　　这个想法还是不对。

　　泄密者不会这么笨，这依然是嫁祸的手段。

　　黑风肯定知道这件事。他就是充分相信江上不会被这种嫁祸的手段迷惑住，所以才会放心让他来调查。

　　换言之，有人潜入了他的公司，然后进行的一系列工作？

　　这可能吗？就算拥有卓越的超能力，能越过这些严密的安全措施进入这里，从容地发邮件、搞网站袭击吗？

　　“有没有当时的监控录像？”

　　江上问道。

　　“我如果说被人删除了，你肯定不信。”

　　宋秘书回答。

　　“我只能相信。”

　　江上苦笑。

　　对方绝不会把命根子一样的内部监控给他。

　　这宛如透明人一样的家伙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