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指挥交通的志愿者

　　砰——砰轰——

　　“大白天还在放烟火，搞这种大规模庆典活动的人脑子一定进水了。”

　　在大楼与大楼之间形成的阴影处，一个年轻男子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嘟囔着抱怨。他从人群中穿越过来的时候数次怀疑自己的裤子已经被挤掉了，当他好不容易到达预定地点的时候发现，裤子虽然没有掉，但鞋子差不多已经被踩破了。这双鞋子的确是便宜货，但好歹也被施加了强化术。

　　虽然已经到了九月，但天气依然燥热。根据气象部门的统计，这是有记录以来最热的一个九月之一，当然这也无法阻止游客们的热情。

　　眼下正是五年一度的产业展览会的开幕时间，世界各地的游客聚集到这里准备参观这个号称代表未来十年科技的展览会，发起者则是数个超大规模企业以及具有复杂背景的组织。在开幕式上搞狂欢节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这种做法直接让一个本来是由世界各地的智慧者们分享未来愿景的展览会，变成了奇装异服游行、彩色气球满天飞、到处都是叫卖声的庆典活动。

　　听说这是搞创收的好方式，宾馆客满，餐厅人满为患，就连酒吧都恨不得要安排床位，一些百货商店突然之间变成土产店了，话说回来，这里的土产究竟是什么呢？似乎也没人知道。

　　虽然庆典活动只有开幕式的一天而已，但是这个展览会按照往届惯例，会持续将近一个月。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觉得开幕式过于拥挤的话，他们完全有可能在未来一个月涌入这里，这种人山人海的景象恐怕要持续很久。

　　当然，最麻烦的还是在今天。

　　“麦晓飞，你到位了吗？”

　　刚刚还在抱怨的年轻男子的耳麦响了，跟他说话的人是他的直属上司方悦。

　　“到位了。”

　　“很好。”耳机那边的人说道，“提醒你三件事。第一，人群引导的工作很辛苦，必要的时候要设置障碍，让他们按照预定路线行进。第二，下次抱怨的时候不要出声，至少不要在公共频道里让大家听见。第三，那个不叫烟花，叫礼炮。”

　　“明白了，组长。”麦晓飞答应了一声，心中有诸多不满。因为他认为方悦在假正经。

　　在整个部门当中，一贯的做法是没大没小，显得非常不正规。

　　越是正规的团队，越是要等级分明，分工明确，这样才能提高办事效率。但是在麦晓飞所在的peace maker部门里，根本就不存在这一条规则。大家在平时除了会服从团队老大江上之外，很少会有明显的等级区分。以麦晓飞所在的建筑小组为例，虽然方悦是名义上的组长，是他的直属上司，但平时大家都打成一片，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就算在出任务的时候，虽然具体的建筑工作是方悦在发号施令，可是他也从来不会教训别人，更不会这样第一第二第三说得这么严谨正规。他最多是吼一声少废话快干活儿，也绝不会如此文绉绉。

　　他之所以会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这次行动实在是太重大了。据说联盟机关里的大佬们也在坐镇指挥，说不定公共频道的谈话会被完全记录下来，所以每个人都变得正经起来。麦晓飞好不容易才习惯了之前那种松散的状态，现在突然又变得这么严肃认真，令他非常不爽。

　　他想抱怨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原本作为一个被联盟机关挖掘的能力者，最大的愿望当然是成为一名拯救世界的英雄，扬名立万，功成名就。可惜麦晓飞的能力实在是太孱弱了，经过数次能力等级评定之后，他被定义为废柴，只能到peace maker这种废柴聚集的部门去工作。

　　这个被俗称为“和事佬”的队伍，正规名称是“超能力突发状况应急反应处理部”，职责是减少能力者引发的突发状况对普通民众的伤害，其工作内容包括舆论监控，灾害处理，维护超级英雄身份等等，是个名副其实的万精油队伍。不过这个部门的老大江上对他们的工作的定义更加精准——他们的工作内容就是擦屁股。

　　联盟机关最为流行的座右铭之一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是在peace maker看来，这句话应该是“能力越大，麻烦越大”。假如两个地痞流氓打架的话，最多只不过是个治安事件，可如果是两个超能力者打了起来，说不定会扫平一座城市。假如没有人能及时处理这些损害的话，恐怕普通人早就分不清到底谁是正义谁是邪恶了吧。

　　入职以后这段时间，麦晓飞虽然零零散散参与了一些现场处理工作，但总体而言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上一次引起那么大骚乱的叛徒事件，虽然开始的发端是他麦晓飞和媒体报道之间出现了问题，但后来基本上他就没有再参与了。部门因为顺利解决了这件事得到了一些嘉奖，可实际上是队长江上的一己之力。虽说没什么大事件发生工作相对比较轻松，可是这也让麦晓飞很焦急。如果没什么建树的话，就算以后要转文职，恐怕没有好看的履历也是不行的。

　　盼来盼去，可算是盼到这么一个大事。

　　参与这个大型展览会的安保工作，是联盟机关最近最为重要的事情。据可靠消息称，会有超级罪犯进行一次大规模袭击活动，目标是这次展览会当中出展的一些高科技产品。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消息源是什么，麦晓飞当然也是。不过上面既然肯如此花力气做安保工作，说明消息源还是比较靠谱的。

　　虽然peace maker只是一个末端执行部门，不过能够参与到这种重大事件当中的话，多多少少能够锻炼自己的能力，更可以为自己的档案添加一笔不错的记录。

　　只是让麦晓飞感到无语的是，他分配到的工作，居然是“交通志愿者”。

　　实际上为了节约成本，各种大型活动都会招募很多志愿者，这次的展览会也不例外。这些志愿者大部分来自各个大学，闲得没事儿做的大学生们为了逃避课业，经常会报名参加乱七八糟的志愿者活动。麦晓飞当然有受过高等教育，可他的学业基本上是在联盟机关完成的，完全不是什么大学生。可是他却干着和普通大学生一样的工作，简直让他郁闷。

　　他被安排的工作就是引导人群。如果有人来问路，他还得亲切地告诉游客到底该怎么走。为了出色地完成这个任务，他还被安排专门参加了培训课，把这周边的交通路线背了个滚瓜烂熟。

　　不仅如此，麦晓飞在参加培训课的时候，队里还专门给他这样的新人开了一门“普法教育课”，是队长亲自给他上的。内容主要是他们能遇到的各种突发事件所可能涉及到的法律常识，甚至还有一些法庭辩护常识。队长的一个优点就是伶牙俐齿，有时候，这种优点被很多人看做是缺点。

　　他问队长为什么要开这样的课程，队长的回答是，干他们这行必须懂法，必要的时候就会派上用场，否则就名不正言不顺。在大多数英雄都不守规矩的情况下，必须还有人要保持头脑清醒，这也算是新人教育的一部分了。

　　对于这次的交通指挥行动，上头给出的解释是要让游客们欢天喜地走到规划好的路线当中，避开可能发生冲突的地点。其实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取消这次展览会，以避免出现更大的风险，但是创收同样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这种直接的方法往往不会被采用。

　　为了最大限度减少游客们的不安感，麦晓飞这样混入志愿者队伍的联盟机关成员，都被要求换上志愿者统一服装。麦晓飞之所以跑到大楼的阴影处也是为了换装方便——这个时候去餐厅的卫生间换装是非常不明智的，除非想在里面等上一个小时。

　　换衣服的时候，麦晓飞的心中又涌起了悲凉的感觉。

　　人家超级英雄换衣服都是从普通人变成了救世主，换装的目的不是为了隐藏身份，就是为了更加帅气。可是现在的自己，换衣服的目的是从一个普通人变成更加普通的人，这实在是太讽刺了。

　　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为了鼓舞自己，麦晓飞心里想着这种无聊的话，从阴影处钻了出来。

　　到处都是人。

　　万一这里面有超级罪犯混了进去，那所有的工作都是徒劳的。但情报指出来说，这一次的袭击绝不会隐藏在汹涌的人潮当中。

　　这其实是一种反向思考，正常人都会觉得坏人会混入游客的行列当中，所以会花大量精力去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监视任务，其他的安保环节就会松懈，那么超级罪犯就会利用这个空档去从别的角度展开攻击。

　　只能相信情报源了，就算出事了，也不是我的责任，因为我完全无法用暴力手段阻止对方。

　　这个念头在麦晓飞的脑海里划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接受peace maker的工作思路了。

　　如果能够直接摆平的事情，绝对不花钱。

　　如果能靠花钱摆平的事情，绝对不暴力。

　　一旦使用暴力，整个事情就已经失败。

　　这是队长经常说起的三项原则。

　　多想无益，他要面对的是不断涌来的游客。

　　很快他发现，就算他长了一万张嘴和一万零一条舌头，也无法顺利引导这些游客。大部分人都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旅游攻略行动，麦晓飞手里的指挥棒就像是大海当中一个坏掉的灯塔一样，完全起不到指挥的作用。很快人群就朝着偏离预定路线的地方走去了。

　　“麦晓飞，你负责的点有问题。”方悦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人太多了，我……”麦晓飞咳嗽了几声，他的嗓子都快喊哑了。

　　“明白。通讯组，麦晓飞那里压力比较大，采用B计划。”方悦说道。

　　“是W计划。”有人慵懒地说了一声，“我们马上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