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恰如世界的悲鸣

　　暗克能在这种情况下很快放弃内斗转为合作的态度，让江上颇感意外。这几次凡是暗克与联盟机关发生冲突，江上基本上都有参与，而且直接或者间接让暗克的行动受挫。别的不说，就是在穿越时空之前他试图用阳电子脉冲炮把暗克轰飞的行动，也足够让这个年轻但实力非凡的能力者把他打上天了。正如暗克在战斗中对江上抱有杀意一样，江上想把他打到再起不能的想法也是十分强烈。

　　双方并非积怨很深，而是从一开始就觉得对方不顺眼。

　　原本江上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来达成某种协议，但暗克直接就爽快同意一起行动。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江上应该感到庆幸，但考虑到以后还是敌对关系，暗克的这种成熟也让江上头疼。很显然，暗克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仅仅依靠自身强大能力在战斗的小鬼了，一个人懂得为长远目标而选择有原则地暂时妥协，是成熟的一个标志。

　　这辆车的性能果然如同启东所说的那样优秀，在高速逃离了飞船坠毁的地点之后，以一种好像壁虎攀爬的方式翻越了普通车辆难以越过的地带，速度依然保持不变。江上担心有敌人的空中侦查队伍，所以选择的路线都相当诡异。实际上，他准备在前进两个小时之后就让载具自动前往事先设定的地点，以达到诱惑敌人的目的，剩下的路需要徒步完成。

　　在中途休息的时候，江上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既然自己会判断出启东和五十年前遇到的空间能力者有关联，那么暗克有相似的想法也是必然的。这样基础的事情他没有考虑到，单纯是因为过于疲劳影响了思考。当他注意到的时候，暗克一直在警戒着启东，一副随时准备动手杀人的样子。

　　这种杀意完全没有经过伪装，这让启东也冷汗直流。这段逃亡的时间里，他完全没有更换过坐姿，可能他觉得自己稍微有动作的话就会被立刻杀了吧。

　　暗克根本就没有询问江上对此事的意见，因此江上认为在这件事上暗克有着自己的判断。联想到最开始他就怀疑那个空间能力者是无名组织的叛徒，估计暗克想要彻底清理门户的想法十分强烈。

　　“这人没有能力。”江上说道。

　　“我知道。”暗克的杀意依然没有撤销，“但脱不了干系。”

　　“这个我不否认，但我认为现在别随便树敌比较好。这儿的敌人够多了。”

　　“我只是不爽而已。”

　　不爽的话会在自己所乘坐的载具当中凝聚黑光吗？江上摇摇头，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超级罪犯了，或许在这件事上他已经算不上什么成熟了。

　　“看你这个样子，我想你也找不到你自己的组织了吧。”江上准备换一个话题。

　　“这么说联盟机关也消失了？”暗克稍微有些惊讶，“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我没亲自确认过，我一直没有这个时间和条件。但根据其他人的描述，应该说‘能力者’这种存在本身在这个时代就是禁忌，所以两个能力者组织消失也是必然的。或许我们应该去找找中立者，但好像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类了。”

　　“我去过了。”暗克低声说道，“什么都没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他的语气有一些悲伤，这并没有出乎江上的意料。作为一个在亮相前从来没有出现在能力者资料库当中的超级罪犯，暗克从小就生活在无名组织的庇护之下，这件事江上是能推理出来的。正如灵风这样的人把培养英雄的联盟机关当成自己的家，把训练自己的老师当成最亲近的人一样，暗克这样天生的犯罪者把无名组织当成自己的归宿也很正常。

　　这样的悲伤，江上的体会更加深刻。

　　他从来都把自己的队伍当成家，而所有的队员就是他的家人。身为这个家族的大家长，自己被困在这个所有亲人都消失了的时代，这样的孤寂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如果不想要这样的未来，就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回到自己的时代改变这一切。

　　“我知道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共享情报。你挑你能说的说，特别是关于我们共同的敌人的事情。”江上说道，“我相信你也清楚，在这方面我们是落后的。”

　　上一次银狼被侵蚀的事件还是无名组织提供的情报，而前来送情报的人正是暗克。这表面看起来是无名组织在清理门户，但实际上最后的结果是他们取得了地外生命的研究样本。虽然后来黑风利用麻枝体内的样本进行了研究，但整体进度是落后的，而且江上在这方面的了解也不算多——他的地位现在很尴尬，有时候自己不想知道的秘密会被迫知道，有时候想搞清楚的事情却一片混沌。

　　“万一是你装的怎么办？”暗克问道，“装作缺乏情报的样子，你很擅长干这个。”

　　“不信拉倒。现在你我都已经失去靠山了，能或许你能比我多撑一会儿，但这又有什么意义？不爽的话现在把我们都杀了，我祝你能成功回到过去。回去以后记得帮我弄个墓碑，上面写‘这个男人死于说谎’。另外帮我把那些该死的外星人都处理了，这个世界宁可落在你们手里也不能落在它们手里。”

　　“我们追杀的人是组织的叛徒。”暗克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这我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在你们那儿的作用是什么？是不是他引来了地外生命？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为秘密入侵制造便利。”

　　“这我不知道。”暗克摇摇头，“我只知道要杀了那家伙，毁掉他的藏身之处。我的推论是，他是我们的‘创始人’之一，正是这种人背叛了我们。”

　　“他是不是叫启明朝？”

　　江上思考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假如能确定这一点，就证明去找到启东的父亲的遗体是有价值的。为了能回到过去，必须要有空间能力者的强大能力。在现在这个已经能力者要么被消灭、要么被地外生命控制的时代，找到一具空间能力者的遗体，利用他身上还残存的部分组织想办法复制一个具备同样能力的“克隆体”出来，然后再找到能量供给，就有可能再制造出那样的能量洪流，让其发生频率逆转之后，或许就能达成返回过去的目的。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启东的肩膀震动了一下，露出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但因为他一直在暗克的威胁之下，所以完全不敢动弹。

　　现在他的混乱程度并不比两个已经落后于时代的能力者要弱，任何人听到自己的父亲被他人说成是“叛徒”，恐怕都会露出一样的表情吧。

　　过了很久之后，暗克才摇摇头。

　　“我不知道叛徒的名字，执行这个任务之前，我得到的资料非常少。”暗克说道，“但我有理由相信，这名被我们追杀的叛徒，代号是‘新地之冬’。”

　　在暗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早就被他们抛在身后的人类逃亡之船发生了爆炸。

　　那些被舷炮困住的大量人形兵器们发动了总攻击，超负荷运转的武器终于撑不住了，这艘本来就破破烂烂的飞船在面对数量优势的情况下终于撑不住了，但江上在离开它的时候就启用了自我毁灭程序，让这艘船和那些本来就喜欢自爆的人形兵器们同归于尽。

　　新地号在烈焰当中化作碎片，巨大的爆炸声好像响彻了整个地球。

　　恰如这个时代的悲鸣一般，大概只能被仅存的三个人类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