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身在局中

　　损失惨重。

　　首先是五大能力者监狱之一的“光芒”已经彻底失去了功用。重建的代价很大，该监狱的毁灭也让城市供电损失了百分之二十左右，在短时间内还出现了因供电不足而引发的市民抗议。

　　更糟糕的是超级罪犯逃亡引起的混乱。

　　虽然在骚乱发生后联盟机关的大部队“及时”赶到了现场，抓获了一百二十三名沉迷于破坏监狱设施、还没有完全恢复能力的超级罪犯，但经过统计，至少有八十五名犯下重罪的超级罪犯逃亡。

　　有四名重犯在联盟机关一名工作人员的奋斗之下遭到重创，在逃跑过程中被残破不堪的防御系统所击中后死亡。

　　这名工作人员就是江上，而四名超级罪犯则是被称为龙头队的家伙。

　　报告中是什么说的。

　　以上信息，是江上在昏迷三天醒来之后听说的。

　　在他昏迷期间，整个peace maker队伍没有闲着，他们一直在“光芒”清理残骸，统计受损情况。在筱筱听说江上身受重伤、差点儿一命呜呼之后直接就晕倒了。她清醒后立刻要求到现场为江上提供治疗，但那时候江上已经被送到了联盟机关最先进的医院当中——这对于擦屁股队伍来说可是非常罕见的待遇。

　　唯一让江上感到高兴的是，安琪没有遇到危险。

　　之前他一直担心有人会对安琪不利，但事实上她那天离开宾馆之后就立刻返回了peace maker的办公楼，并且及时汇报了江上的发现，要求联盟机关立刻派出增援。

　　只不过这个增援，让江上等得好苦。

　　孔林没有被追究责任。虽然从很多方面来说，这一次他们这群守卫的表现实在是差劲，但考虑到现实情况，全员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江上在医院静养的时候，他的队员们在工作闲暇的时候都来看望这个不要命的队长了，筱筱曾经要求请假去照顾江上，但海量的文件和报告需要她去处理，她只能忍着不去。唯一天天来看江上的只有对速度很有自信的花花公子。他有很多事情想要问自己的发小，可是江上总是说头疼，不愿意多说。

　　“我嘴巴很牢的你要相信我。”速度之花这样说道。

　　江上没搭理他，只是摇摇头。

　　在事件发生一周之后，凌晨三点多，江上发现自己的病房里多了一个人。

　　是全副武装的黑风。

　　他似乎刚刚参加完追捕逃亡超级罪犯的行动，在返回基地的路上来医院看望江上。

　　“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就不来了。”江上咧嘴笑了。

　　“就算我不来，总有一天你会来找我。”黑风哼了一声，“谁都知道你是个不肯吃亏的人。”

　　“我他妈吃大亏了这次！”江上怒道，又摸出了那块能悬浮的金属片丢向了黑风，“这玩意儿是你发射的吧！”

　　黑风接住了那个金属片，把它回收到了自己的工具包当中，冷冷地看着江上。

　　正是这个东西提醒了江上“正确”的调查方向。

　　黑风一副“有本事你咬我”的样子，江上无话可说。

　　“先从一年来的严打行动开始说吧。”黑风扫视了一遍病房，然后放下了一个装置，江上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能猜到那是一个屏蔽器，防止有人窃听，“这一年来我们成果斐然，抓获了不少超级罪犯。但这是徒劳的，超级罪犯永远都抓不完。”

　　“废话。联盟机关都好几十年了，到现在还不是坏人一堆一堆的。”

　　“你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人性本恶。”

　　“你说得对。”黑风点点头，“坏人永远都抓不完，只要有光一定会有影子。可为什么我们要严打呢？你不会对数据不敏感吧？”

　　江上一愣。

　　对啊。

　　为什么这一年来要严打？

　　因为超级罪犯的数量突然增加了。

　　“有人正在组织和训练超级罪犯。我们的严打只是打了皮毛，没有打到核心。这个核心是谁？到底是谁在搞破坏？幕后黑手是谁？这些我们统统都不知道。”

　　“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江上嘲讽道，“所以你才想搞个卧底进去？”

　　黑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这个卧底就是灵风。

　　她必须取得超级罪犯的信任。

　　怎么取得？

　　她需要两个步骤。

　　首先，她得和某个超级罪犯建立关系。然后，她需要作出一件有利于超级罪犯的事情。

　　她的目标就是惊雷，她的手段就是劫狱。

　　这个世界上拥有相似能力的人不少。一般情况下，亲属之间有相似能力很常见，比如江上的父亲就是一名peace maker，所以江上也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不过这只是一般情况。在没有血缘关系的条件下也有两人能力相似的情况发生。

　　灵风和惊雷就是这样。

　　如果有个故事剧本是这样的：灵风和惊雷是父女关系——一个超级罪犯拈花惹草留下私生女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只不过灵风被联盟机关所收养，培养成了超级英雄。某日他们父女相见，可是惊雷已经被抓到了能力者监狱。为了营救父亲，灵风放弃了自己的英雄身份，实施了劫狱计划。

　　这也就是惊雷必须死的缘故，也是龙头队必须死的缘故。

　　因为他们太明白了，天底下并不存在一个惊雷的私生女。他们的死，叫做死无对证。

　　而要让这个故事看起来可信，就得有人去见证。

　　这个人就是江上。

　　选择他的理由有三个。

　　首先，他的级别相当低，除非涉及到身份危机，不然他所做的所有公共事件的详尽报告，任何一个英雄，任何一个部门，都可以随时调阅。如此一来，灵风是叛徒，是惊雷的亲属，是联盟机关的污点的这个说法，将会在所有英雄当中广为流传。

　　将自己人都骗过了，那么骗过敌人就会变得异常简单。

　　第二，江上是个很好处理的人。如果他在整个局当中做了不利于故事发展的事情，以他孱弱的能力来说，被人干掉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实际上，当江上在调查过程当中觉得有些不对劲，故意把泄密者的身份引向黑风的时候，他已经受到了警告：那个袭击他和灵风的金属片就是一个证明。如果不按照剧本走，他就会被分分钟做掉。

　　第三，江上是个识时务的人。当他搞明白这些事情之后，他做出的处理方式是支开了所有的守卫，不让他们卷入其中。这种秘密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果当时他带着孔林一起返回监狱，孔林一定会被牺牲掉。

　　一个弱者身在这种局当中，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其实我会活下来，根本就不在你设定的剧本当中吧？把我杀掉，留下孔林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当见证人，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江上看着黑风，他不想多说话，因为多说话身上的伤口就会很疼。

　　“不。”黑风摇摇头，“我知道你一定去查个明白，但你一定能保守秘密。”

　　“别睁眼说瞎话了。灵风一开始真的想杀了我。”

　　“她如果想杀你，你一定活不到现在。”

　　这个人很可怕。

　　他从一开始就掌握了一切，包括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他全都明白。

　　恐怕在江上和灵风在能力者监狱外面演那场猴子戏的时候，黑风早就在附近悄悄观察着吧。包括灵风的那些战术战法，也都来自黑风的现场指导。

　　两人沉默了很久，各自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黑风起身，准备离开。

　　“喂，我要加鸡腿，不要让我领便当。”江上喊了一声。

　　“你会得到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江上说道，“我在调查的过程当中数次声称你就是那个泄密者，那个孩子真的和我急眼了。她真的相当尊敬你，所以才为你赴汤蹈火，背负污名。”

　　“……我知道。”

　　黑风少有的犹豫了一下，如此回答。

　　“所以等卧底任务结束了，你会为她恢复名誉的吧。”

　　江上没有用什么询问的语气。

　　他无法认同这个英雄。

　　更无法认同这种行为方式。

　　“到时候再说。”

　　结果，他得到了如此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