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没感觉的拳头

　　当江上回到peace maker办公大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结束了一天调查的擦屁股男，十分想在自己破败的小床上赶紧休息一下，然而他却怒火冲天。

　　原因不是别的，正是办公楼灯火通明的状态让他颇为不满。

　　节约节约再节约，这是他管理这个部门的方针政策，其中节约电费就是很重要的一环。

　　按照上面的规定，联盟机关的任何一个后勤部门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所以通宵灯火通明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像江上他们这样的部门所从事的后勤工作和其他所有部门都不同，他们不需要做过多的战术分析，也不用通宵维修什么英雄的装备，只要在有命令和任务的时候保持状态就行了，就算值夜班，在黑暗中度过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所以他一直要求大家到了晚上十点之后就熄灯，可向上汇报时依然按照其他部门的样子去说通宵用电了。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没人会一一核对众多臃肿的后勤部门所提交的电费单：对假发票特别熟悉的江上，想搞个虚假的电费单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更何况他和电力公司的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想让对方帮忙，大概只需要两通电话和一条短信。

　　通宵开灯，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有上级部门搞突击检查。这种事情过去发生过好多次，为了检验后勤部门是不是具备发生突发事件能第一时间跟上英雄节奏这个指标，联盟机关会不定期搞什么突然检查，甚至会发出假的出击命令以考验大家的反应速度。

　　不过这种所谓的突击检查对江上来说毫无意义。假如你愿意为一些能够参与突击检查的英雄写出很漂亮的擦屁股报告，或许他们会觉得你在谄媚，但更多人会觉得这个人还是识时务的，既然如此，提前通知一下检查的时间，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于江上来说，哪怕提前通知三分钟，他都能做出完美的应对。

　　不过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收到什么突击检查的消息，所以只能是第二种情况了。

　　遇到麻烦了。

　　别的部门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才是不正常，而在江上这里，灯火通明才是不正常。可能是有出击任务，但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儿，江上肯定也会知情。更有可能是他们遇到了需要通宵开灯工作才能解决的问题。

　　“所以是世界末日要来了？还是宇宙魔王觉醒了？”

　　江上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地走进办公楼。

　　“您回来了。”

　　只见筱筱微笑着迎了上来，好像她一直在门口等着江上一样。

　　“我说……出啥事儿了？”江上小声问道。

　　“没什么啊，我们在等着队长回来。今天也没有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世界难得和平一天。”

　　筱筱说着这样不自然的话，一边悄悄竖起食指向里面指了指。

　　“检？”江上只说了这一个字。

　　但筱筱轻轻摇头，动嘴没出声，看口型是在说三个字：王小弱。

　　江上头疼不已。

　　怪不得大家会在没有突发情况也没有突击检查的情况下会开灯。一个外人出现在这里，就算她没有想着要去上面汇报这里居然没在联盟机关的要求下通宵待命，大家也不得不提防一下，做出随时准备为正义事业牺牲电费的姿态。

　　“啥时候来的？”

　　“下午五六点吧。我还奇怪她为什么没和您一起回来，本来想问问清楚的，可是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们也不敢招惹。万一再发飙把咱们这里砸了，您还不得心疼得住院啊？”

　　“不，我是不会住院的。”江上说，“这不算工伤，恐怕不会给我报销。”

　　来了这么一个瘟神，江上只能硬着头皮去见。由于回到了这里，她不需要继续隐瞒身份，所以早就换回了那一套可笑的战斗服，此刻她不再是那个在外面连路都不会走的王小弱，而是保持悬浮状态闭目养神的英雄灵风。

　　“你自己去调查遇到什么麻烦了？”江上问道，“请详细报告一下，我好考虑是不是要进行进一步的干涉。”

　　这种问法相当卑鄙，一开始就将对方置于“已经惹了麻烦”的前提当中。常年和英雄打交道的江上很清楚，只有当对方不占据所谓道德高地的情况下，他才能更加顺利地工作。当然，也有一些强悍如黑风和蓝电的英雄，完全不搭理江上这一套。

　　筱筱也可能觉得江上这么做有些过分了，毕竟对方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女英雄。所以她站在江上背后，用手轻轻戳了一下他，提醒他不要再说什么过分的话。江上假装没有感觉，只是瞪着灵风。

　　“我才不和你这种卑鄙小人说话。”灵风没有睁开眼睛，“我只是来监视你会不会进一步诬陷黑风老师。”

　　“那你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江上笑了笑。

　　“反正不是跟你。”

　　“那我就当没听见，反正也不是跟我说的，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江上转身看着筱筱，“去写个正式的报告，今天下午我对黑娃子的那个公司又调查了一遍，发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他们的生意挺不正常的，希望组织能进一步进行调查，说不定其中有涉及超能力犯罪的证据。”

　　筱筱笑着没答应，她知道江上就算做了这种调查也不会说出来的，更不会向上报告。他的目标从来都是和平解决事件，而不是挑起一场战争。

　　“你这是打击报复！”灵风解除了“闭目养神”的状态，飞过来准备痛殴江上，但她的拳头停住了。

　　经过这短暂的接触，她可能已经明白江上这个人虽然能力相当孱弱，但却是个不愿意吃亏的家伙。暴力对这个人没什么特别大的作用，就算把他打死，他也要提前问问棺材的价格。

　　“我怎么打击报复了？是你一再干扰我的调查。我从来都没说黑风就是罪魁祸首，但是你……”

　　“黑风老师没有动机！”灵风大声说道，“你一定以为他是想通过这件事来让联盟机关认为你的部门办事不利，进而要裁撤你的预算吧！”

　　江上没说话。

　　看来女孩不算笨，之前他的确这么考虑过。

　　如果这是黑风干的，他唯一的动机就是这个。在江上看来，他和所有的英雄不同，他虽然看起来是在贯彻正义，然而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个人兴趣。如果有人能让他的乐趣减少，他肯定不能容忍。

　　“我下午调查过了，黑风老师早就掌握了你这里财务造假的事情了！如果他想干掉你的部门，他用不着绕这个弯子！”

　　筱筱的表情瞬间有些慌乱，可是江上并没有产生什么动摇。

　　这种情况他早有预料。

　　在联盟机关里，大部分的超级英雄忙于自己的事情，基本不会管他这样的后勤部门，而上面臃肿的机关设置给他造就了天然的搞财务漏洞的环境。在庞大的机构当中想要很好地生存下去，有时候你不能循规蹈矩，除非你能力非凡。

　　不过这帮人里，只有黑风是个闲人。

　　他和所有人不同，他没有超能力，只有成为英雄的“兴趣”。

　　只要有兴趣，所以会做出一切他想做的事情。

　　所以，如果联盟机关里谁能掌握了江上的财务把戏，恐怕就只有这个人了。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查到这个的。”

　　“我可是黑风老师的弟子，当然会掌握着调查权限！他只是不想管你，不然你早就完蛋了！”

　　原来如此。

　　江上又咧嘴笑了。

　　只要他露出这个表情，要么是他找到解决事情的方法了，要么就是彻底绝望了。

　　“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

　　“不允许你再借着调查的名义对黑风老师发起攻击，否则我会砸烂你的大楼！”

　　“对不起啊，我这儿没有大楼。要砸你还是去砸联盟机关的吧。”江上冲她摆摆手，指着还是破破烂烂的办公楼，“你看，你已经砸过一次了。”

　　“你……”

　　“你什么你，你根本就没搞清楚状况。我上次就说过了，我只是得出了他嫌疑很大的报告而已，还没有下最后的结论。你倒好，不帮我一起为伟大的英雄洗刷冤屈，反而跑去查我的账。你们不是经常说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真不知道你的责任到底是什么。”

　　江上一边说，一边把一份新的调查报告草稿扔给了灵风。

　　“你看看这个吧，要是你连这个都搞不懂，我也就搞不懂为什么黑娃子会派你来了。”

　　这是江上在回来的路上完成的。由于拖到太晚，公交车都没有了，他又拒绝了速度之花送他回来的请求，所以一路上是打车回来的。无论从哪个角度说，只要对方是个超级英雄，他都不想欠对方的情，哪怕那个人是愿意跟他称兄道弟的话唠发小。

　　这份报告中指出，虽然完成泄密和网络攻击的地点都发生在黑风的公司，然而根据一系列证据显示，实际上电脑是被远程操纵的。

　　如果电脑一开始就出于开机的状态的话，完成远程操作恐怕是个黑客就能进行。但是那台电脑是从关机状态进入开机状态的，必然有能力者的介入。

　　所以，下一步的目标就是调查这个能力者，通过远程操作的路线来确认发起泄密的真正地点是什么。

　　“看完了？”江上哼了一声，“在你闲没事儿查我账的时候，我干了这个。所以说你们这些小朋友啊，满嘴正义正义的，根本就屁都不懂。”

　　看着眼前的少女半天没有说话，江上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教育你的事情应该由你的老师完成，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有时候你挥拳是能打击对方的，但是很多情况下，你的拳头会挥空，只有不打出去的拳头，才是具有威胁作用的。”

　　江上说这种话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另外一件事。

　　如果换成黑风的话，他绝对不会透露什么我查了你账目的事情。

　　他是不会挥空拳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