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3章 臭不可闻

　　创作出“天光（Iridescent）”，是灵感的一种碰撞，无论是公路旅行时看到大自然的壮观，还是对于上一辈子情感纠结和放手的释然，亦或者是九一一事件之后内心的感悟，是埃文·贝尔脑海之中各种灵感碰撞出的火花，可遇而不可求。

　　“生命万岁（Viva.La.Vida）”的诞生，是灵感和沉淀的一次融合，当埃文·贝尔向往自由、享受生活的理念，和路易十六的历史、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的故事、“自由引导人民”的画作，融合在了一起，埃文·贝尔的内心产生不可思议的化学反应。这是埃文·贝尔两世为人沉淀下来的领悟，也是对于历史对于人生历练沉淀下来的感受，当这两者融合在一起时，也就有了“生命万岁”的出现，同样可遇而不可求。

　　埃文·贝尔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天才，无论是音乐还是演技，他都在孜孜不倦地学习着。所以，当“天光”创作出来之后，不要说专业乐评人了，就连埃文·贝尔自己都承认，短期内他很难再创作出第二首如此经典的歌了。“三”这张专辑的确出色，但其中确实没有出现能够与“天光”相比肩的歌曲了。要知道，“天光”的创作前后持续了远远超过了一年的时间，并不是每两年就可以诞生一首经典的，这需要机遇。

　　只是，埃文·贝尔没有想到，机会就这样出现了，如果没有是路易十六的感悟，如果没有“香水”这个故事的触动，也许这个机会根本就不存在，但事实是，机会来了，埃文·贝尔抓住了，于是就有了“生命万岁”。这距离“天光”创作完成之后，已经过去了即将要满四年了，而埃文·贝尔，又创作出了另外一首足以与经典比肩的另外一首经典。

　　一如“生命万岁”中情绪的激荡和爆发，埃文·贝尔此时也可以感觉到血液在自己的体内飞驰，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在狂奔，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在大脑里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这是一种绝妙地体验，作为创作者，埃文·贝尔在尽情地享受这一份美好和快感。

　　这也是埃文·贝尔喜欢音乐、喜欢电影的原因，它们能够让埃文·贝尔清晰地感受到情绪碰撞和爆发的快感，还能够让埃文·贝尔深刻感受到情感与旋律、表演融合在一起，并通过听觉、视觉、嗅觉、触觉等各种方式与观众们连接在一起，这是一种幸福的享受。埃文·贝尔喜欢音乐、喜欢电影，没有任何的功利和欲望，就是如此单纯地喜欢着。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也会是这样。

　　创作出“生命万岁”是埃文·贝尔在音乐方面的又一突破，不同于当初“旧爱已死（Your.Ex·Lover.Is.Dead）”只是尝试融合古典乐器，这次埃文·贝尔基本上是用古典乐的谱写方式进行创作的，这也是埃文·贝尔一次全新的挑战。在音乐的理解上，埃文·贝尔再次取得了进步，让他心情着实愉快。

　　不过，这种好心情在抵达巴塞罗那之后，就没有剩下多少了。倒不是说外景地出了什么意外，事实上，外景地的搭建十分出色，工作人员们完全按照埃文·贝尔的设想和要求完成了工作，但也正是这份出色，破坏了埃文·贝尔——实际上是所有人的好心情，因为外景地现场实在是太丑了，即使隔了几英里之外，就能够一下闻到空气中那可怕的臭味。

　　为了搭建出原著小说里那个臭不可闻的鱼市场，埃文·贝尔提出了一个构想，用黑色的烟煤填充出了十八世纪最原始的土地，随意一点水洼，就会呈现出可怕的黑色，让人直接感受到那个年代的肮脏。而现场这个不过三百五十平方英尺（三十平方米左右）的场地，鱼贩子的摊位一字排开，每个摊子的后面堆积着大量的死鱼，还有动物尸体。整个外景地几乎都被这些“尸体”所淹没了，整整十七吨的尸体把整个外景地堆积地水泄不通。

　　想象一下，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巴塞罗那炎热干燥的天气，让这些动物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其中还要夹杂着鲜鱼的海腥味，群众演员们的汗味，烟煤地面的刺激性气味，那完全可以说是一个臭味的地狱。眼花缭乱的苍蝇让外景地看起来就恶心，如果一个孕妇或者肠胃不好的人出现，他们根本无须来到外景地现场，只需要远远地路过一下，那随风飘散的气味就足以让他们呕吐不止了。

　　在这种环境下，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所构建的那个气味世界，顿时就变得清晰起来，彷佛整个世界都是由各种各样的气味所组成的。那种滔天的臭气几乎都要凝结成为实体了，透过阳光甚至可以看到袅袅升起的臭气，就好像氤氲的雾气一般，将整个外景地都包围了起来。所有人只要走进这个雾气的范围，正在呼吸的皮肤都会关闭原本的功能，无所不在的臭气穿透衣服的纤维结构，钻到皮肤里，让好端端的皮肤都觉得开始发痒了，待久一点，甚至觉得自己脑门上会长出一朵蘑菇来。此时才会深刻感觉到，原来气味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当然，昨天之前，他们还在普罗旺斯浓烈而诱人的薰衣草香气中徜徉，今天就进入了一个臭水沟的世界里，巨大的反差的确让人瞬间感受到了天堂进入地狱的残酷。

　　埃文·贝尔没有办法指责工作人员——虽然他的好心情都因为这冲天的臭气而荡然无存，但这就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场面，工作人员忠实执行了他的要求。所以，埃文·贝尔不但没有责骂工作人员，反而高度赞赏了工作人员们的工作。

　　面对所有人都皱成一团的表情，埃文·贝尔不由笑了出来，“让我们开始工作吧。如果大家不想在这里发霉发臭的话，我想快点完成工作才是上策。”埃文·贝尔的表情也很快就变色了，因为他只要一说话，那种臭气就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所以，必须，必须提高工作效率。

　　果然，即使再不愿意，所有人的工作效率还是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没有人希望在这里被臭味淹没。埃文·贝尔甚至怀疑，如果他明天就去机场的话，估计会被海关人员当做恐怖分子抓起来。

　　还好，在鱼市场这个外景地，前后也就是两场戏，加起来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这场煎熬并不会持续太久。

　　埃文·贝尔此时就站在外景地的正中间，化妆师已经把他的妆容都打理好了，依旧是昨天的那套服装，乱糟糟的中短发，脏兮兮的皮肤，因为在皮革厂工作室留下的伤疤，充满污垢的指甲。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剧务拿着场记板站在摄像机面前准备喊“开始”，但是埃文·贝尔却忽然抬起手阻止了这一切，“等等。”周围的人都把视线投向了埃文·贝尔，看看他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不想埃文·贝尔却是屏住了呼吸，晃了晃头，然后才说到，“哦，上帝，这味道太让我分心了，我可以屏住呼吸说话吗？”

　　“埃文！”周围所有人都集体呼喊到，虽然因为埃文·贝尔的举动，大家都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可是，大家更希望能够快点结束这里的戏份，离开这个臭不可闻的外景地。站在这里，就可以感觉到那几乎实质化的臭味，好像在一点点腐蚀自己的皮肤，就彷佛是硫酸一样，如果在这里站久一点，不少人怀疑自己就会直接被溶解消失。气味的力量果然“强大”。

　　这两天，大家都没有洗澡，因为即使洗澡也无法把身上的臭味洗掉，那种味道就好像生了根一般，在自己的皮肤上驻扎了下来。大家都在这里通宵达旦地工作，即使埃文·贝尔询问大家是否需要休息，全部人都异口同声地拒绝了这个诱人的提案，在这个环境下，就连坐着都是一种痛苦了，吃一个午饭都要跑到两英里之外去才行。所以，没有人希望“休息”，大家更希望快点把工作结束，然后拿一个洗马刷把身上刮一层皮下来再说。

　　面对大家如此敏感，埃文·贝尔想笑但没有笑出来，因为一笑就会吸入大量空气，这绝对是一种痛苦，他也只能抿着嘴憋着笑，抬起手示意，给他一点时间。埃文·贝尔闭上眼睛，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去想这个恶臭的环境，而是把自己带入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这个角色。这个环境对于他来说，是他出身的地方，而他对气味的敏感并不分好坏，这些恶臭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味道，没有任何属性。

　　埃文·贝尔完成了自我催眠，进入角色之后，睁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让那几乎要凝成实体的臭气进入自己的体内，感受着这种让胃部翻滚随时想吐的刺激，然后抬手说到，“我准备好了。”

　　此时剧务再次抬起了场记板，捏着自己的鼻子说到，“第九百三十二场戏，第一次拍摄，开始！”

　　“啪”，场记板互相击打的声音紧接着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