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楣腰肢柔软,动作妩媚,一双眼睛盈盈生波,目光所及,似乎在看旁人,又似乎没有看旁人,像是一只蝴蝶,挠的人心痒痒,以为蝴蝶就要在手中停留了,一个不提防,却又瞧着那彩色的蝶儿扇着翅膀,翩翩飞了走去。


    女眷们尚且看的目不转睛,又何况男眷们?男人总归是喜欢好看的玩意儿,眼珠子都快要黏在李楣身上了。叶夫人和叶茂才也逐渐露出得意的神情,生出一个这样色艺双绝的女儿,惹得整个大凉的男人趋之若鹜,那也是一种本事,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本事的。


    卢婉儿看的妒恨有加,气的直咬牙。


    沈妙却冷眼看着李楣翩然起舞,思绪却飘飞在上一世的时候。


    她第一次看见楣夫人,是从秦国回到定京的时候,只听闻宫里多了一个妃子,但是大家却尊称为“楣夫人”,却不提妃位,这本就有些不同寻常。听闻傅修宜对这位楣夫人宠爱有加,沈妙心中虽然酸涩,却也不以为然,想着傅修宜那样冷峻的性子,再如何宠一个人,也不会有多过分。


    然后她第去御书房里找傅修宜,想与傅修宜说件正事,却瞧见楣夫人在御书房里摔了傅修宜的镇纸。她回宫那一日楣夫人称病是没有来得,这一次还是第一次见。沈妙见那女子美的活色生香,一颦一笑皆是如画,然而骄纵又野蛮,竟然就在御书房里使性子撒泼。沈妙以为傅修宜会发火了,傅修宜也的确是出现了怒容,而那楣夫人竟然扭头就走。


    沈妙当时想,好一个烈性的女子,竟然敢与傅修宜这般说话,这样的性子,在后宫中能活的了几时?


    她当时忙着问候婉瑜和傅明的情况,便也没多留意,只觉得那个女人是个极美,极狂妄的人。


    可是傅修宜就算是气成这副模样,第二日清晨,沈妙就在御花园瞧见傅修宜陪着楣夫人散步,言语间颇为宠溺,直教人看的呆了去。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傅修宜,傅修宜也不是这样好脾气的人。傅修宜的温和只是在面对他的那些“贤才”的时候,对于女人,他一向不怎么有耐心。可是楣夫人昨儿个才惹怒了他,第二日就能让傅修宜笑颜常开,也就是那时,沈妙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并不只是美和狂妄,她十足危险,因为她能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中,不管是不是对男人,总之,她成功了抓住了傅修宜的心。


    果然,随着沈妙回宫的日子渐渐长久,她也渐渐发现,这个楣夫人实在是有些可怕。她看上去骄纵无礼,并不收敛自己的性子,却恰好的将自己的无礼维持在一个安全的“度”里。傅修宜只会觉得她真性情,难以驯服,越发着迷。而当面对沈妙的时候,楣夫人是无礼的,嘲讽的,针锋相对的。她更是因为傅盛的关系,屡次在其中挑拨傅明和傅修宜的关系。可惜的是,傅修宜的心从来都是长偏的。


    楣夫人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沈妙看着眼前妩媚生情的女子,这一世,她成了叶家的千金,谨小慎微,机灵懂进退,不再表现出骄纵的一面,可,这真的就是她的面目吗?


    和楣夫人打了一辈子交道,沈妙知道她的可怕。她是狐狸一样狡猾的女人,想要什么,从来不会直接的去争取,弯弯绕绕,九曲十八弯,最后得了便宜还卖乖,还要将被她害了的人倒打一耙。


    她今日这一番动作,又想做什么?她想让谢景行如同傅修宜一样,对她一见着迷,再见倾心么?沈妙心中冷笑不绝,却是不由自主的抬眼往谢景行那头看去。


    这一看,却正对上谢景行的目光,谢景行的目光正落在沈妙身上,大约没想到沈妙会突然看向他,倒是顿了一下,随即撇过头去,若无其事的继续瞧着外头,似乎在遮掩什么。


    却是一点儿也没看到那中间舞的热烈的人。


    沈妙愣了一愣,心中却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她对楣夫人固然有十二万分的恨,自然对自己也有隐藏在深处的自惭形秽,论起外貌风情,她自认不如楣夫人,所以前生傅修宜才会毫不犹豫的牺牲了她。而谢景行比之傅修宜优秀几千几万倍,若是李楣也瞧上谢景行……沈妙想,那大约是一场灾难。


    可是,谢景行的目光在她身上,并未投向李楣一眼。


    这和傅修宜何其不同?若是傅修宜,只要沈妙和楣夫人一同出现的场合,是一眼都不会多看沈妙的。


    人和人果真是不同的,就像她和李楣不同,谢景行和傅修宜也不同。


    她这般想着,竟然连李楣什么时候舞毕了都不知道。只听得厅中鼓掌声传的热烈,这才抬起头来。便见李楣站在其中,微微笑着,额上渗出些晶亮的汗珠,香腮含粉,越发动人,美艳难明。而她身后,水墨画已成,洋洋洒洒,有麒麟踏祥云而来,正是一幅祝寿图,画的惟妙惟肖,却是十足的大手笔。


    “叶小姐果真是才艺双绝!”有学士府的大人就道:“画的传神,上等佳作,我学士府的姑娘们可都没有这份本事!”


    “舞跳的也不错。”有夫人赶紧跟着道:“叶夫人真是好福气,这叶小姐也是随了您,生的不仅花容月貌,更是一身才气。看看咱们这陇邺里,舞跳得这般好,画画的这般好,也真是数一数二的出挑了。”


    叶夫人笑盈盈的受了,卢婉儿却妒忌的绞着帕子,眼中都是不甘不愿。


    又有人道:“不知道亲王殿下以为这副祝寿图如何?”


    众人都看向谢景行,叶楣也往谢景行那头看去,却见谢景行手持酒盏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的出神,根本就没有听这头的言论。


    “殿下?”高阳提醒他。


    谢景行回过神,问:“怎么?”


    “问您叶小姐这副祝寿图怎么样?”高阳道。


    众人都有些尴尬,感情人家这尽心尽力的展示才艺,还作了画,可这睿亲王根本就在走神,压根儿就没注意,这对叶楣来说无疑太不尊重了。


    谢景行闻言,扫了一眼那图,微微勾唇道:“不错。”


    那敷衍的态度,隔着三层人都能看得见。


    叶楣的笑容就有点僵,反是沈妙见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谢景行这般的人,这样的场合哪里就是能走神的这么“专心致志”的人,想来是故意为之的,虽然不知道为何他要故意让叶楣难堪,不过沈妙却因为他的這举动而微微开怀。


    她这一点子笑意却被叶楣捕捉到了,叶楣盯着她,忽然轻声笑道:“说起来,当初住在睿亲王府的时候,曾听闻王妃也是才艺双绝。”


    突然就把话头转在沈妙身上了。


    “只听过王妃步射极好,却未曾听过其他的。既然今日是亲王寿辰,王妃不如也来助助兴,让我等以开眼界,小女仰慕王妃许久了。”她有些不自在的道。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是叶楣听闻沈妙的传言而崇拜于她,想要亲眼目睹。


    可是沈妙本就是将门之女,步射好是一回事,可从未有人瞧过她跳舞什么的,若是做了,也许会出丑,若是不应,又好似证实了她的粗野之名。


    众人都看向沈妙。


    沈妙微微一笑:“我是睿亲王府的王妃,怎么能像歌女舞妓一样的吹拉弹唱,任人观赏呢?”


    刹那间,厅中哑然无声,叶楣的脸色“唰”的一下红了。


    本来么,当着群臣的面唱歌跳舞就是有损颜面,不过是因为叶楣是叶家的千金,又生的美貌有才情,众人才忽略了这一点。可是沈妙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就很微妙了。


    叶夫人和叶茂才脸色难看,叶夫人想说话,可是她一开口,岂不是就是顺着沈妙的话头,说叶楣就是歌女舞娘的德行?


    卢夫人和卢婉儿却是有些幸灾乐祸,沈妙和叶楣掐起来,才是他们最乐见其成的。


    谢景行含笑瞧着一切,似乎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不打算劝架,就这么袖手旁观着。


    罗潭觉得沈妙似乎有些针对叶楣,不过心中又觉得隐约的快意。本来就是谢景行的生辰,这叶楣却在这里跳什么舞,反而喧宾夺主。况且还主动要沈妙来唱歌跳舞,凭什么要求别人也与她一样呢?


    季夫人看着沈妙,心中焦急,谢景行的生辰全都是宴请的朝臣,沈妙把气氛弄得如此之僵,别人只会怪责睿亲王府没有规矩,损的是整个亲王府的脸面。还会说沈妙善妒,与一个叶家千金斤斤计较。


    叶楣踌躇的站在原地,她微微蹙眉,就惹人心怜,好好的一个美人儿,被逼到如此境地,让人觉得十分不忍。厅中的男眷们就有些打抱不平又自诩正义的,想要英雄救美,为叶楣说话了。


    沈妙扫了一眼厅中众人,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叶楣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她想要什么,从来都不用自己说。皱皱眉头,叹叹气,就驱使着周围的人为她抛头颅洒热血,今日自己拒绝了叶楣,只怕第二日全陇邺的人都要站在叶楣那头了。


    怎么就能让叶楣如愿呢?


    她站起身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笑道:“不过,叶小姐‘盛情难却’,我就‘勉为其难’,恰好前些日子学了一手曲子,就弹与叶小姐听罢。”


    “怎么是弹给‘叶小姐’听呢?”卢夫人笑道:“不应该是恭贺殿下生辰吗?”


    “这曲子悲的很。”沈妙淡淡道:“不似喜庆乐调,也不适合恭迎生辰。只是我前些日子觉得好,便学了,既然叶小姐仰慕与我,好东西自然要与之分享,对么?”她含笑看向叶楣。


    叶楣也柔柔一笑:“自然是的。”


    这二人言语间你来我往,仿佛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叶楣妩媚,沈妙端庄,各有各的美,一时间竟然分不出主次。沈妙端着袖子,走到中间,叶楣退下。惊蛰连忙给沈妙寻了椅子过来,沈妙抬眸,问:“取琴来吧。”


    谷雨过了许久才出来,道:“碧霄楼只有一把焦尾琴,夫人……”


    焦尾琴音色特别,谷雨心里清楚,跟了沈妙这么多年,几时见过沈妙抚琴过的。她一边暗恨这叶家千金不安好心,偏生要沈妙做这等风雅之事,一边又为沈妙犯了难,打肿脸充胖子,丢了的脸面只会是自己的,尤其还是在这陌生的异国他乡,没有人会看在沈家的面子上对沈妙礼让三分,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心怀鬼胎,恨不得落井下石。


    尤其是有了叶楣那独树一帜的水墨舞珠玉在前,沈妙做什么都是相形见绌的。


    “无碍,就拿它吧。”沈妙道。


    周围的夫人小姐闻言,俱是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说自来粗野么,竟还要托大弹琴?”


    “应当是想与叶家小姐一较高下吧,可真是争强好胜。”


    “哎,可惜了睿亲王府,今日只怕是要丢脸面了。”


    “明齐的人果真上不得台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他们说话的声音小,却掩饰不了嘲弄的目光。罗潭倒是信心十足,虽然没听过沈妙弹琴,可是莫名的,她总是觉得沈妙无所不能,既然说得出口就一定能做到。


    季羽书却和高阳咬耳朵,悄声道:“嫂子真的会弹琴?当初沣仙当铺查出来的消息,可是连弹琴的先生都没给她请过一个。无师自通?太厉害了吧。”


    高阳耸耸肩:“我也不清楚,静观其变吧。”


    裴琅也是在宴请的宾客中,广文堂是有教授琴艺课,可沈妙没有选择修琴,裴琅也曾听闻那里的先生抱怨过,沈妙连琴弦都分辨不清楚。这会儿见沈妙欣然接受,心中难掩诧异,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谢景行,想着沈妙如此争强好胜,也都是为了谢景行吧。


    谢景行微微蹙着眉头,捏着酒盏的手却微微攥紧了。


    沈妙焚香洗手,淡淡道:“这首曲子叫《血咏》,是一位年轻的公主被迫要去与敌国和亲,屈尊下贵嫁给年过五旬的粗鲁敌国领袖,对于未来茫然不安,却无可奈何,希望能改变自己父皇的主意,心中悲愤绝望之下所做的曲子。”她声音淡淡,如同渺茫月色,竟然在楣夫人舞过的热烈后,让人迅速平静下来,仿佛随着她的话语,来到了故事中。


    她弹拨了琴弦。


    焦尾琴的琴音厚重,本就不似普通琴音清越,弹拨起来也难以动人心,而她一点一滴,抚的漫长。


    分明是莫名的琴音,却声声扣人心弦。在弹拨的第一声开始,厅中就安静下来。


    她慢慢的开口,慢慢的唱。


    “长江浩浩西来,水面云山,山上楼台。山水相连,楼台相对,天与安排。”


    “戴月行,披星走,孤馆寒食故乡秋,枕上忧,马上愁,死后休。”


    她的声音平日里温和的,如水一般清澈,然而此刻却带了沉痛之意,听得叫人眼圈发红,心头发酸。随着她的唱词,随着她的琴音,教人眼前仿佛浮现起了那年轻的小公主,生的雨雪可爱,却被迫穿着凤冠霞帔,苦涩的坐在宫中一隅。那宫殿巍峨重重,幽深厚重,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要迎接并不轻松的命运。


    她上马车,拜别母后,帝王无情,为千秋大业牺牲女儿,成为皇家公主,迎来的却是不能被自己做主的姻缘。


    离京的路途遥远,她落寞的掀开帘子,她看沿途飞过的老鹰,看水底的游鱼,她看风看雨看云,每一样都比她自由。


    “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手执着饯行杯,眼阁着别离泪。刚道得声保重将息,痛煞煞教人舍不得!”


    沈妙的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


    她本就生的清秀端庄,肤白如玉,灯火之下,素手弹拨,但见泪痕,分明是冷的神情,却仿佛有无尽苦楚,说说不得,唱唱不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越见清澈,暗暗痛色无穷,却愈发衬得人如雨中花,颤巍巍,让人忍不住想呵护。


    她唱的满厅的人无语凝噎,眼圈发红,只觉得心头梗塞,却再无之前李楣跳舞时候的欢欣了。


    然而琴弦忽而一转,琴音声声急促,她得唱词变得锋利。


    “误国君,奸佞专权,开河变抄祸根源,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和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


    “倒不如亲眼见这楼倾台塌,便成瓦砾,兴亡五十年,冷眼看碑残!”


    她眉眼冷厉,声声泣血,如泣如诉,仿佛在说一段过往。然后眸光掩饰杀机,满腔愤恨凝而未决,一丝丝一束束,都朝那坐着的叶楣姐弟飞去。


    婉瑜到底都未曾将这首曲子完整地弹给傅修宜听见,那剩下的曲子被沈妙补完,在冷宫之中,她拿断了琴弦的残琴弹给自己听。前半段是婉瑜的哀求,后半段是她的控诉。夜里不绝入耳,可是那些人都听不见。


    现在在这里,你且听!你且听!听这曲调可曾有一丝熟悉?可曾有一丝胆寒?


    谢景行将杯盏放下,眸光锐如刀锋。


    叶楣却觉得有些发冷,那唱词与她何干?可为何却像是冲着她来的,心中竟也有不安?


    那一曲唱罢,悠悠淡淡的琴声方歇,沈妙猝然停手,抬眸。


    厅中久久没有言语。


    谁敢说睿亲王妃粗野无名,不通琴棋呢?能弹唱的满厅人寂寂无声,也是本事。


    可是为何又偏偏让人一颗心沉沉定定,仿佛听了个悲伤地故事,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


    沈妙温和开口,道:“这曲子算不得喜庆,本不该在生辰上弹拨,不过叶小姐想听,就‘特意’为叶小姐弹了。”她看向叶楣:“叶小姐可算满意?”


    众人的目光“嗖”的一下落在叶楣身上。


    叶楣有些坐立不安。这话倒像是她逼着沈妙来弹琴献丑的一般,然而她也不得不承认,沈妙并不粗野。弹琴并不难,难得动人心。她的琴意已经打动了厅中所有人,昧着良心说不好,反是落了下乘。


    “王妃果真如传言一般才艺无双,”叶楣笑道:“这一曲《血咏》,让人佩服。不过……”她有些疑惑:“这《血咏》的前半段和后半段怎么的是截然不同的风情?后半段,好似换了个谱儿。”


    后半段激烈,愤恨,绝望,如同困兽发出的最后呐喊,让人战栗。


    沈妙动了动手指,前面和后面自然不一样的,前面是婉瑜为打动傅修宜而做的哀婉,后面却是她痛失女儿,后被打入冷宫后对这双毒男女的控诉。


    沈妙微笑:“前半段是这位小公主被迫出嫁的心情,后半段却是这位小公主的生母,那位皇后痛失女儿的绝望和悲愤了。”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又有人问:“这曲子可真是动人心弦,亲王妃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故事,听着可真教人唏嘘。”


    “不过是路过的说书人传唱的罢了。”沈妙含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未免太过沉重,便记了下来。”


    “哦?”有年轻的小姐忍不住问:“那既然是个故事,故事最后的结局是什么?那位和亲出嫁的公主又有什么结局?”


    沈妙淡淡道:“故事的结局,那位公主死在和亲路上,那位皇后也被打入冷宫,不久就被赐白绫一双,殁了。”


    其他人皆是唏嘘,说着这个故事太过悲惨。


    叶夫人却有些不高兴,沈妙这一出弹唱,竟也和叶楣分不出上下来。叶楣妩媚多姿,舞的热烈动人,可沈妙只是静静地坐着弹唱两句,便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而且还讨巧的讲了一个故事,抢了叶楣的风头,这样一来,叶楣的那只水墨舞,反倒是落了下乘。


    众人看向沈妙的神情就有些微微的变化了。


    女人们总是感情用事的。沈妙讲了那么个可怜的故事,琴音里似乎又牢牢的攫住了人心,大家就觉得和沈妙亲近了不少。


    叶夫人道:“大喜的日子,倒是让人怪感伤的。”


    沈妙也笑:“扰了各位的兴致,倒是我的不是。”她走到席间来,径自取了一个酒碗,那酒碗是男子们喝酒用的,她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微黄的酒酿,倒映出她年轻的容颜。


    “敬一碗酒,赔罪。”她仰头灌了下去。


    谢景行目光猛地一沉,似乎要起身,却又不得已按捺了下去。


    沈妙抬着下巴,这碗酒灌得急,有来不及吞咽的酒水顺着脖子划下,打湿一小块衣襟,却也是浓丽的,让人心碎的娇艳。


    她睫毛长长,眼神清澈,罢了,将酒碗往桌上一搁,既是优雅,又最豪气,道:“先干为敬了。”


    这碗酒却是干得好,将来往同僚们心中的那点子豪气也点燃了,纷纷拿了酒碗笑道:“亲王妃好酒量,敬您一杯,干了!”


    沈妙微微一笑,那点子笑容却又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她看了一眼叶楣姐弟,叶楣姐弟也正盯着她,她看了看外头。


    这一碗酒,却是将整个碧霄楼的热意都点燃了,酒酣耳热,沈妙站起身来,对着女眷席上道:“先出去透透气。”


    径自离开了。


    外头八角和茴香正等着她,往不远处的凉亭走。沈妙的喉咙只觉得火辣辣的,那上好的酒酿却是最浓烈,但她并不觉得醉意,只是眼角都被辣的似有热泪盈出。


    那一杯酒,敬的是她的小女儿,和亲途中惨死的小公主。这些听戏人只是听一听就尚且觉得悲惨万分,那么她呢?婉瑜呢?在独自随着和亲的队伍远去的时候,是不是更是绝望如置身烈火,却又没有任何出处。


    她以为她能忍住的,到底还是没忍住。作为一个母亲,她宁愿自己死一千遍,也不愿意婉瑜和傅明去承受这些痛苦。


    她一步步的走,月色凉薄如水,却吹不干她心中的荒芜。


    那凉亭里已经放好了酒水和食篮,八角道:“夫人,烟花也已经买好了。”


    沈妙应了。


    说了吧,都说了就能解脱了。无论未来谢景行怎么看她,她要面对的是什么,她都可以忍受。没有什么会比前生的她更糟糕了。连那些都忍过来了,不被理解,隔阂,怪物一样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


    她正想着,却听得身后有声音响起:“你在等亲王吗?”


    转头一看,却是裴琅。


    裴琅瞧了一眼亭中桌上摆着的东西,笑了笑:“倒没想到你会做这样的事。”


    沈妙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不习惯这种地方,”裴琅道:“也喝不得酒,打算先回去了。没想到看见你在准备这些。”他道:“打算和亲王和好吗?”


    沈妙点头。


    “以前时常在想,大约没有你会服软的人,现在知道了,原来就是亲王。”裴琅笑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再看向沈妙时,却仍是云淡风轻:“虽让人意外,又觉得并不意外。”


    沈妙微微一笑。


    与此同时,碧霄楼里的谢景行扫了一眼铁衣,就要起身离席。


    季羽书扯住他的衣角:“今儿个你是寿星,怎地,要临阵脱逃?”


    “松手。”谢景行瞥他一眼。


    季羽书乖乖松手:“到底去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高阳道:“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谢景行却是微微侧目,又看了一眼正与叶夫人说话的叶楣姐弟,不由得暗下眸光。


    沈妙对这对姐弟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似乎已经超出了她自己本身的理智,变得像是另外一个人。叶家这对姐弟,看起来也并不简单,虽然墨羽军也查不出什么不对,可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觉得怀疑。


    他忽而又想起铁衣塞到他袖中的那封信。


    那封信是沈妙写给他的。


    倒也没有提道歉的事情,只是说生辰宴上,在离碧霄楼隔不远一条小巷的凉亭里,有话要与他说。


    支开众人,不管是不是道歉,总归对沈妙来说,都是很大的让步了。谢景行本来对沈妙就是色厉内荏,好哄得很,摆着冷脸也是装出来的,眼下心中却是愉悦。


    他想,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晾一晾她,果真懂事了许多。不过他也本来就舍不得让她难过,只是方才在厅里,穿的实在太娇艳了些,还有弹琴的时候落在她身上那些男人们倾慕的眼神……总归让他不怎么爽快。


    凉亭里,裴琅与沈妙说完话,就打算告辞了。才刚下台阶,却迎面撞上了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裴琅猝不及防,被撞得跌倒。八角和茴香在另一头等谢景行过来,沈妙想着,这大晚上的,莫不是碧霄楼里的哪个官家少爷跑出来玩儿,见裴琅低声呻吟,似乎摔得不轻,就打算过去看看。


    才方走到裴琅面前,就见那小孩儿面朝地趴着,也不知怎么样了,裴琅正在唤他。沈妙也蹲下身来,正要说话,那孩子却猛地抬起头来,目露凶光!


    沈妙猝不及防,就见有银色雪光迎面刺来。此刻要躲也来不及了,却见裴琅猛地将她抱住翻身,整个人将她护在身下!


    接着,便是一声痛哼。


    却死也不放手,将沈妙护的极紧,那小孩儿却是不管,一脚踢开裴琅,将那刀子转了个角,往沈妙身上刺去!


    远远的声音传来,小孩儿手下一偏,再看沈妙,却是同裴琅一样,刀锋入到腹部。


    谢景行正同茴香和八角往这头走。


    茴香道:“夫人已经等了您有一会子了,怕您还在气着,所以一直耐心等您。您见了夫人,千万要体贴她呀。”


    谢景行面无表情,眸中却闪过一丝笑意。


    绕过小巷,就见凉亭,还未近前,就有浓重血腥之气。


    谢景行脚步一顿。


    八角和茴香也是一愣。


    月色清亮亮如灯笼,将地上映照得一清二白。本该是清风雅兴,风月无边的好风景,这会子却让人从心底蓦地生出一股凉意。


    大片大片的血色,还有,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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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煌煌大明天下,何以会沦落到如此境地?贪官污吏横行无忌,胥吏差役如狼似虎,天灾人祸连绵不绝,而那高坐庙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可曾睁眼看过这人间惨状? 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只求一口饭食、一方安宁的升斗小民,他们又何其无辜? 为何要承受这层层盘剥,为何要在这末世苟延残喘,甚至被逼得硬而走险? 这世道,不该是这样。

无限之血统

人类真的无法再次进化?基因变异会导致基因崩溃?黑光病毒真的只能按游戏来使用?为什么我不能集众家之所长?我的吞噬,只是取长补短的用来优化自己的血统而已,火影的写轮眼,金刚狼的超再生因子。。。。。。

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戾太子VS千古一帝?刘据只是不想死,他有什么错?

仙朝帝师

仙人死绝,传承凋零,仅余一部修行秘籍却被大匡诸侯、世家所持。   从圆井村走出的小仆僮,懵懵懂懂的踏足暗流涌动的琉国京城……和戏文里老生常谈的一般,不过又是一段狗血传奇的开场,可当他终于登阁望云,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只是无数传奇中的一段罢了。   如此,是随波逐流,还是脱颖而出……

逐艳人生

商业帝国的拥有者重生在了一个烂人身上,一次偶然的情况救了副省长的性命,又连续得到副市长的青睐,深知官商之道的他获得了这些际遇,是随着这副皮囊沉沦,还是在官路商途上高歌猛进,重铸辉煌?   他的哥哥说,“他迟早会害死我们。”   他的堂哥说,“家族里有这种人简直就是耻辱!”   他的父亲摇了摇头,说,“唉……”   薛小落因为他而几乎精神崩溃,秦梓每天提心吊胆就连睡觉都在提防他,雷蕾甚至连他的眼睛都...

边缘人物她重生了

苏玖感觉自己这辈子活的像个笑话,父母寻不到,好友救不了,就连到手的丹器法宝,都总能以各种奇怪的姿势跑到另一个人手里。 直到死了之后,她方才知道,原来自己不过是一个话本里的边缘人物,还是那种连路人甲的台词都能比她多上几句的炮灰。 重活一世,她只想让对自己重要的人的命运,脱离这个话本,不再重复前世的悲剧。

我死后,京圈公主疯了

曾经他是名动京城的富少,如今他是因弑母入狱三年的罪犯。 在监狱中,沈白查出了肺癌晚期,提前办理了保外就医。 他只想找收养的妹妹要回家产看病活命,却被她嘲讽说道:“什么你家的财产?当年是你亲手签下的财产放弃协议。” 万念俱灰之际,沈白从跨江大桥一跃而下,却见身侧有另外一道红影追随而下! 濒死之际,沈白看清了她的面容! 竟然是她! 冷若冰霜的京圈公主?

快穿之养老攻略

《快穿之养老攻略》 作为一个资深任务者,乔木实在厌烦了勾心斗角,以及跟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纠扯了,于是积分一够,立刻向上级申请了养老。 管理局一想,那感情好,正好这边有一堆养老任务没人接呢。 索性,就把那堆养老任务打包免费送给了乔木。 于是,乔木就开始了真养老日子!

辣手狂医

病秧子陆铮精血浇灌体内天珠,破一层,得医皇经治百病;   借助九阴绝脉之力,破二层,获化神诀定生死;   天珠十二层,助其逆改天命,识阴谋,斗权势,横扫热血都市,成就遮天狂医。

超级脂肪兑换系统

“贼老天,我愿意用我这一百多斤该死的肥肉换今年的风调雨顺!”随着陈致远这一声充满不甘的怒吼声,脂肪兑换系统从天而降! 脂肪这种现代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在陈致远眼中那就是宝贝,万金难换的宝贝! 21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 好吧,只要我脂肪足够,我能成为各个行业的顶尖人才! 身为三流医学大专毕业的陈致远有一个医生梦,所以兑换了医术技能,内外儿妇中西医结合无所不能。 ...

沉沙诡影

中华民族的发源来自于两条浩荡的大河——长江和黄河!关于黄河的诡异传说汗牛充栋,但关于长江的传说却少之又少。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沉沙诡影》,一个长江边上胆大的捞沙队工人,带你走近长江的诡异传说和故事!

边关兵王:从领娶罪女开始崛起

现代人凌川穿越成大周王朝的一名边关小卒,凭一己之力为民族铸骨凝魂,打造沙场雄甲,刀锋所指,战旗所至,便是敌人噩梦的开始!

超级进化者

一张黑色卡片让林辰来到了奇幻的世界,这里有无穷无尽的任务去做,《侏罗纪公园》,《星河战队》,《变形金刚》,《风云》,从刚开始的一级新人,到左右世界的超级战士,林辰正在开始他的神话! 第一集 欲望城市

极品修真邪少

逆天妖孽陈青帝,以低弱的修为成功炼制了仙丹,却被丹劫干掉,灵魂穿越到了地球!   好吧,穿越到了地球,陈青帝还能接受。让陈青帝抓狂的是,他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全身赤裸,死在女人肚皮上的超级纨绔、败家子、人渣的身上……   嚣张纨绔纵横花都的彪悍人生路,从此开始……

绝代中医

一个传奇的崛起,带领中医走向辉煌!   且看主角依靠异能和医术,纵横天下,扬名世界,妻妾成群。   “李医生,请问我的病还能治吗?”某国总统谄媚着道。   “你的病,我还得想想。你要知道,治病可是个费脑子的活呀。最近被铁塔航母弄的头昏脑胀,睡眠不好,脑子不灵活啊!”李风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斜瞥着身边的家伙:“万一开错了药,造成阳痿早泄什么的,那可糟糕透顶呀!”   “哎呀!那艘航母啊,原本是到日本旅...

刀镇星河

三年之后,战死广林山的上官玄昊,以应试弟子张信的身份,再次踏入了日月玄宗的天柱山别院,开始了他刀戡日月,剑削星河之路!

龙族:开局卧底,封神之路

??网文填坑节,12月1日大佬包场,请你免费看独家番外、人气连载新章??地铁上误入尼伯龙根的苏墨,被龙王耶梦加得逮个正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穿越到了龙族世界在夏弥的威胁下,苏墨果断投降,选择成为龙族卧底夏弥本以为自己获得了一个不错的内应和眼线后来却逐渐开始怀疑人生为什么自己这个老大要天天给卧底跑腿?为什么自己这个龙王,还要努力赚钱供养小弟?到底谁才是手下,谁才是工具人?而且,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这个红头发的小姑娘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叫你哥哥?”夏弥瞪着一双黄金瞳怒视眼前的男人——本书又名《夏弥大小姐想让我告白》、《卧底三年的我封神了》、《爆杀赫尔佐格一千遍》PS:不虐不刀PS:前期主龙族世界,后期无限流

霜姿白

锦和六年,盛夏。举国同庆太后六十大寿时,琅玉皇宫却发生一起离奇可怖的杀人案。 一切证据都指向宫中躺平摆烂的云妃楚云霜。自嫁入琅玉,楚云霜种菜钓鱼六年有余,除了躺平,保命手段没有、给力人脉也无。 她在六月的寒风中绝望倒地,等待命运审判。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身穿龙袍站在大殿之上。 而那个扬言要让自己偿命的狗皇帝萧煜白却跪在自己面前,变成了软弱可欺的 “云妃”。自此,任凭权相拿捏的琅玉女帝突然变了性子。不仅和权相针锋相对,还突然对那个躺平摆烂的闲妃萧煜白疯狂上头。 风雪夜,两人紧紧相拥时,楚云霜眼波流传:“铜鉴双影各相照,风雪同归是故人。”(注:女尊文,身份互换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