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荆州俊杰（下）！

　　“正是。那诸葛瑾便是孔明一母同胞的兄长，如今正在孙吴那边效力。孙权能将他派到荆州，非但是充分考虑到他身份上的便利，估计也同样考虑到了因孔明与其叔父诸葛玄而使得诸葛瑾能够借助到相当的人脉。孙权倒是算计到家了呀！”庞统笑着骂了一声。

　　庞统此言并非无的放矢，诸葛瑾的叔父诸葛玄与刘表交情颇厚却是事实，当初诸葛玄带着家人年幼的诸葛亮、诸葛均兄弟离开战争频仍的徐州，到荆州这里需求老朋友刘表的庇护。当时刘表二话不说便给了诸葛玄一个太守的官职，虽然是扬州的豫章太守，根本就无法落到实处。可是俸禄却是实打实的，诸葛玄一家至少衣食无忧矣。虽然现在诸葛玄已经去世，但是刘表此人极为念旧，绝不会亏待诸葛瑾这个世侄，即便他是仇家孙吴的使者。而诸葛亮这个二弟如今也长大成人，并娶了荆州名士黄承彦的独女黄月英为妻。如此一来，诸葛家便又通过黄承彦的妻子蔡氏与蔡瑁一家有了亲戚关系，黄承彦的妻子正是蔡瑁的姐姐。再加上蔡瑁的小妹此时正是刘表的妻子，诸葛家与刘表也算是亲戚关系了。这样的关系，加上荆州正好处于曹军步兵的正面打击下，诸葛瑾要想完成使命便有了强有力的臂助。

　　“我说孔明今日为何没来？原来是他大哥出使荆州。看孙权如此安排使者，至少可以肯定，孙权对于联合抗曹是充满诚意的！”石韬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孙权的用意。

　　“孙仲谋虽是好算计，但孔明绝非因为其兄之故而未到书院，必是有别事耽搁了。”庞统了解自己的好友，出言为其分辨。

　　“孔明之德操你我自知，倒是毋庸多言。不过，若是刘荆州能够接受孙吴联合抗曹的建议，那再加上吴郡的刘备，三家诸侯联合，挡住曹操的可能性就极大了。若是运气好，甚至可以击败曹操，顺便占些便宜呢！”崔圹有些手舞足蹈，他是这群学子中是最希望看到三家诸侯联合抗曹的人。

　　“没那么简单。”孟建今天似乎跟崔圹顶上了，最喜欢给崔圹泼冷水，“且不论之前的恩怨，刘荆州可没那么容易就能够指挥江夏的黄祖。还有联合之后的兵力调配问题，军粮器械准备问题，指挥问题，兵力补充问题以及各军的防线及战斗配合问题。这一系列的问题，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够解决的。若是他们尚未决定下来，曹军却已经出兵南下了呢？”

　　被孟建这么一说，崔圹刚刚才有的一些兴奋情绪又一次受到了打击，气得崔圹用手指着孟建“你……你，你……”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哈哈哈！”看到崔圹被孟建气成如此模样，天性诙谐的庞统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他还算知道分寸，笑了几声便闭上了嘴，反而用手拍着崔圹的后背说道：“州平休恼！公威所言却是句句到位。若这些问题得不到妥善解决，联合抗曹也不过是句空话而已。”

　　“你们又在玩闹？难道不担心老师过来责罚？”就在草堂中因为孟建和崔圹的事情略有些混乱的时候，从草堂外又传进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孔明！”众学子似乎对这个声音极为熟悉，根本就没有看人便直接叫出了声音主人的名字。

　　随着众人眼神转向草堂入口，一个年过二十，眉清目秀、气宇非凡、身着一身月白色布衫的青年文士信步走入草堂。他的神态怡然自若，虽是带着一丝微笑，却让人无法看出他的喜怒哀乐，倒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这人正是诸葛亮，表字孔明。

　　“孔明，你不去陪你的兄长，怎么又回到书院了？”庞统扬声问道。

　　“兄长到荆州是为公事，公事未了，亮焉能随意去打扰？至于兄弟团聚，还是待到孙吴与荆州结盟一事明朗后再说不迟。”诸葛亮用他那清朗的声音不急不忙的回答。

　　“哈哈！孔明最是公私分明之人，我之言果未错矣！”庞统对自己正确的推断表示了自喜。

　　“那孔明近日又为何迟到？”庞统刚刚想众人表示了自己的正确后有开始质疑诸葛亮的迟到问题。

　　对庞统的这种情况众人或许是早已经习以为常，谁也没有表示出惊讶，只是全都看着诸葛亮，看他如何应付庞统的为难。

　　“今日不过是拙荆身体不适，故而亮便去城中请郎中为其诊治。”诸葛亮依旧是那宠辱不惊的样子。

　　“孔明，尊夫人身体有恙，你又何必再到书院来？”徐庶与诸葛亮的交情也相当不错，年纪也较诸葛亮年长，对这个才学过人，性情温良谦恭的学弟一直很是关心。

　　“有劳元直兄担心了，不过亮此时却并不着急。”诸葛亮和声说道。

　　“哈！那就是孔明的夫人并无大碍，孔明自是不急！”孟建哈哈一笑道。

　　“拙荆却无大碍，不过是喜脉而已！”这时候诸葛亮虽然还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可是熟悉他的人都已经发觉他的声音中微微有了一丝颤抖。

　　不过这也实属正常，刚才诸葛亮说他妻子是喜脉之时，他们这群同窗好友也同样为之欢喜，更别说诸葛亮这个当事人了，他才是未来孩子的父亲。

　　“恭喜孔明啦！”

　　“孔明，请客，请客！”

　　“孔明此乃大喜，不可不欢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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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书院的学子们已经顾不上刚才讨论的问题了，只是围着诸葛亮便是祝贺，庞统更是高兴的上蹿下跳，还直接就要拉着诸葛亮和众人一起去饮酒庆贺。幸好没人响应他的提议，否则过会儿出现一群醉酒之人，就不知道庞德公会做何感想了。

　　“好啦，好啦！休要再围作一团，闷都要闷死了！”被拒绝出去饮酒的庞统虽不至于小肚鸡肠到见不得人高兴，可也受不了众人挤作一团时的拥堵感觉，他可不是那个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从容面对的诸葛亮。

　　众学子渐渐散去，被诸葛亮这个喜讯一冲，此时他们已无心继续刚才那个严肃的话题，只能各自回到座位自行修业，但却还时不时的相互间交头接耳，并冲着诸葛亮那边微笑。

　　“这里已经没法继续待下去了，诸位，换个地方如何？”庞统最是受不了这种气氛。

　　“好啊！”包括诸葛亮在内，徐庶等人无人反对。

　　这鹿门书院是荆州庞家的私人书院，修建时也更多的考虑到庞德公文士的气质修养，借助鹿门山的自然景观，绿树、草地、灌木、花草，还有那树林、灌木中弯弯曲曲的小径，显得那么的富有诗情画意。

　　庞统等人此时便顺着小径溜达到了书院后面的一个凉亭中，让童子支起小炭炉，他们便在这凉亭中烧水泡茶，顺便欣赏着山中景色，聊一聊各自关心的话题。

　　“唉！虽然我好酒不好茶，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茶却是适合名士们显示其优雅风度的最佳载具。”没有酒，庞统的话中便有些酸溜溜的。

　　众人知其喜好，无人接腔，只是看着炭炉上水壶的壶嘴中冒出的丝丝水汽，等着诸葛亮亲手为他们泡茶。

　　“其实这士元不喜茶却不单单是因为他好酒的原因哦！”等着水开的空闲，或许是因为与好友分享了自己的快乐，诸葛亮也开始调侃起庞统来。

　　“哪有？”庞统矢口否认。

　　但是孟建、石韬等人却绝不会相信庞统的话，直道“孔明快说”。

　　“诸位都知道，在曹操北伐之前，士元曾戏言要给曹操找些麻烦，结果他真的出手了。通过庞家熟悉的商人，士元隐晦的向鲜卑单于轲比能献上一计……”

　　“我知道了！”不等诸葛亮说完，崔圹就立刻明白究竟是何事。

　　“州平好没道理，你也要让孔明说完嘛。”孟建不悦道。

　　“抱歉！抱歉！孔明兄请继续！”崔圹笑着对诸葛亮说道。

　　“你们最无聊！”庞统在一边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但此时没人会理会他。

　　虽然被崔圹打断，诸葛亮却毫不生气，他接着说道：“士元让轲比能联络东部鲜卑和中部鲜卑，几家人同时向雒阳的天子称藩。十元此举是为了让鲜卑人联合起来像曹操施压，使得曹操不能度鲜卑人动手，从而主力受到牵制而无法全力南下。但是轲比能确实做到了这一点，然而曹操却压根就没理会鲜卑人的动作，反而直接将乌桓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诸葛亮说到这里，庞统突然插进来道：“那张辽成天死盯着鲜卑人，我便以为曹军的目标一定该是先解决轲比能。哪知道……哪知道……”庞统的声音低下去了，似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哪知道曹军才不管鲜卑人，直接派兵将乌桓人打服，最多就是在主力出征乌桓时用了几万兵马监视着鲜卑人。士元此计算是白使了。”孟建笑道。

　　“啊！我也知道了！”石韬恍然大悟道：“这种茶叶的制法和饮法皆是曹军那位张辽将军所创，人家是爱屋及乌，士元兄则是恨屋及乌。可是张辽难道便是使士元兄之计无功之人？”

　　“这可说不定，毕竟那时张辽可是幽州牧兼领镇北将军，北疆一应军政事务他均可随意处置。其人本身又是曹操心腹，能影响曹操决定那时毫无疑问的。”崔圹是这些人中消息比较灵通的，同时也是对曹军将领较为了解的人，这完全拜托了他的家族所赐。

　　“哼！要不是那张辽一上任就对鲜卑采用攻势，而对乌桓却采用守势，我又怎会判断失误？”庞统不服气的说。

　　“士元，何必如此。你对张辽并不了解，有错亦是在所难免。”徐庶开口劝道。

　　“对了，话说回来，这位张辽将军倒是曹军将领中的异类。”石韬笑道。

　　“广元言之有理！”孟建等人此时的意见倒是出奇的一致，这完全源于荆州这边对张辽较为正面的评价。

　　张辽改进造纸术，首创大规雕版印刷书籍之先河，又拜郑玄为师，还干脆自己搞出几部专著。虽然荆州士林未必就认同那用隐晦、婉转的语言表达的赤裸裸的强权主义、霸权思想的《天演论》，可是张辽毕竟也算是自成一家之言。在这个乱世中，儒家也没有了对百家绝对的压制力量，各种学派的重新抬头使得《天演论》也毫不刺眼。不过这倒是让张辽捡了个大便宜，也让他与诸子百家并列。

　　“正因为以鲜卑牵制曹操之计未成，士元就迁怒张辽，如今更是迁怒到茶上来了。这就是士元不喜茶的原因。”诸葛亮做了最后呈词。

　　“那若是将来这位张辽将军又弄出一种美酒那又当如何？”石韬坏坏的笑道。

　　“可能吗？”庞统反驳道。

　　“极有可能！这位张将军似乎总能给人惊喜。我曾听人传说过他的一句名言：‘不走寻常路，让循规蹈矩的人哭去吧！’嗯，不得不说这确实会让人很郁闷。”崔圹做出一个发愁的表情。

　　但是，当诸葛亮他们拿庞统这次看似不成功的计谋打趣时，他们绝对想不到正是庞统的计谋，让张辽在无比的郁闷中被迫修改了自己的作战计划。原本是要同时向轲比能和塌顿发动攻击的，正因为庞统，曹军也只能选择先解决塌顿了。

　　然而诸葛亮他们更加想不到的是正因为鲜卑人的动作使得曹操最终决定将鲜卑人的问题先放一放，从而腾出手来解决国内，尤其是南方的问题。庞统的计谋看似无用，却使得曹军南下的计划被提前了，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吧。不过若是庞统等人得知这个消息，不知道他们会做何感想。

　　“孔明，你对子瑜兄的任务可有乐观的态度？”

　　说笑了一阵，正好水开，诸葛亮将茶泡好后让众人品尝，而他们的话题又会到了曹军南征和南方诸侯联盟上。

　　“这有意义吗？”诸葛亮反问。

　　“怎么没有？只要刘荆州与孙权、刘备三家联手抗曹，在解决了联盟的种种问题之后，完全是能够挡住曹军的。”崔圹急忙说道。

　　诸葛亮又将眼神转向庞统等人，不过除了庞统的眼神是那种期待之外，徐庶、孟建和石韬均摇摇头表示并不看好南方联军。

　　“我也同样不看好仅仅是由三家南方诸侯组成的联盟。”诸葛亮此时也敛去笑容，正色说道。

　　“孔明，你难道也看好曹操？”崔圹这下真急了。

　　“州平勿急。没听到孔明说的是仅仅由三家南方诸侯组成的联盟吗？”庞统一把将想要跳起来的崔圹重新拉回座位坐下。

　　“这段时间亮一直在研究曹军，可是越是研究的深入，便越是心惊。”诸葛亮沉声道：“如今的曹军已经不再拘泥于战争的谋略，他们不再强调兵力的对等，反而在加强了士兵的训练之后，将军队分成了野战的主力与守城的后备兵两种，再加上个州、郡、县纷纷建立起所谓的后备役制度，让普通的百姓在农闲时也要接受训练，这就使得曹军拥有了足够庞大的兵员补充。从曹军的动向上，亮看到的是军队的基础训练，士兵和军官的指挥能力训练，稳定的军械粮草供应，这些更多的是取决于诸侯的综合实力，而非简单的提高兵力数量或单纯训练出一支精兵。对于曹军的这种改变，亮感觉到的是曹军如今已经将战争上升到了一种以势压人的境界，或者说这才应该是孙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好注解吧！”

　　“怎……这怎么可能？”崔圹第一个叫出声来。

　　其实不要说是崔圹，就是原本看好曹操的孟建、石韬和已开始倾向曹操的徐庶也没想到一直倾向于反曹立场的诸葛亮如此推崇曹军的实力。

　　“孔明所言极是。但曹军的改变并非并非无迹可寻，关键只在一人耳！”庞统挠着脖子，颇有些不乐意的说道。

　　“那是何人？”孟建疑惑的问道。

　　“是张辽！”诸葛亮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为何是他？”崔圹、石韬同时不解的问道。

　　庞统带着赞赏的眼神朝诸葛亮看了一眼，朗声说道：“孔明所言正和我意。自鲜卑联合之计未果后，统已开始研究曹军。从曹军发展壮大的脉络中，统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曹军强大的基础却是从曹操入主兖州时奠定的。而那时候曹军在兖州便有一个由张辽主持，夏侯惇等曹军将领参与的训练大营，据说所有的曹军士兵都要从训练营中过一遍，合格者留在军中，不合格者将使其情况分到各城守军或是直接遣散。而张辽此后在担任青州牧和幽州牧的期间曾两次主持两地的军队整编，动静一次大过一次。曹操却能够容忍张辽的动作，唯一的解释便是张辽此举能使曹军的实力变得更强。”

　　石韬、崔圹等人略一思索，皆点头表示赞同。孟建仍有些疑惑地说道：“如此看来，这张辽倒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只是不知曹操为何在北伐之后却让他调任执金吾，这似乎有些用人不当啊？”

　　“公威，曹操此举应当是将张辽留在身边随时为其处理棘手之事。年后不是说张辽去了并州嘛。并州除了是张辽的家乡之外，似乎还有……”诸葛亮说道。

　　“啊！并州有世家私兵，亦有张燕的黑山军，张辽这是……并州世家危矣！”崔圹幽然叹道。

　　“唉……”众人也只能无奈的看着崔圹叹息。